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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 蝶毒

作者:殊烬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到处都是鲜血。


    广阔的空间内,无端在这交叠的和屋中铺建出一片湖泊,木制构建在湖泊上又蜿蜒搭叠出桥梁般的走道,夹杂在鲜血味中芳香四溢的源头竟然是那湖泊中一丛一丛摇曳的莲花。鲜妍美丽的莲花伸出细细的枝干,挺直着开出一朵又一朵饱满的花。大多莲花是粉色,与寻常见到的那些并无不同,重瓣的莲花正中是鹅黄的花蕊,在空气中传达着生机勃勃的香味。


    但这一切却存在于一间金碧辉煌的广间之内,与屋外朴素的走廊不同,室内装修极尽奢华,仿佛处处镶金描银,每一幅门扇之上皆以莲花作为装饰,刻画得栩栩如生,映衬着湖泊中的莲花。


    一切都显得那么怪异与不匹配。


    胡蝶忍看着廊桥上一具又一具瘫倒的年轻女子的身体,从她们的体内,那些未尽的血由罪恶的伤口中流出,覆盖木质,蔓延成死气,终于打乱了室内的气息。


    而坐在那些少女中间的,是一个穿着僧侣般的服装、满脸鲜血却还能笑得出来的男人。他毫无负担地露出一个说得上是温柔的笑容,那张放在人类中俊美异常的脸便被这笑容带着更加夺目了。


    “初次见面,我是童磨。”他抬起自己的帽子,不伦不类地行着见面礼,露出金色头发顶一块如泼了血般鲜红的痕迹,声音平稳温和,“真是个不错的夜晚啊。”


    姐姐临终前对凶手做出的描述正在胡蝶忍的脑海中一一复述,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说不上自己心中的感受究竟是怎样,只是心潮如此平静。似乎从未如此平静过。


    直到那些纯白的尸体中残存的活口挣扎着向胡蝶忍伸出手,那张年轻的面孔因为惊惧显得如此脆弱,眼眶瞪大,瞳仁缩小,余下的全是泪。胡蝶忍轻身从那个自称童磨的鬼所发动的冰轮下救出了她,“没事吧?”询问时露出了到达这里后第一个真心的笑容,她忽略了那个聒噪的鬼,哪怕只是看到他,她都无法平静下来。


    但恐惧来不及解除、安慰也来不及倾诉,比少女未能吐出的话来得更快的是鬼的攻击。快到胡蝶忍甚至来不及看清,意识清醒的下一刻,这个原本还活生生的少女脖颈处突然飙出一束鲜血。


    不仅仅是脖颈。


    躺在怀中的少女被看不见的利刃分割为数份,而她因脱离危险而稍微安定的面容甚至来不及感应到疼痛就滚落在地。寂静的室内,胡蝶忍亲眼看着她的头颅咕噜噜转了几圈,停下时她的面孔直直地看向自己,死亡与疼痛还没有改变她的情绪,就连眼眶中打转的泪水也来不及流下,只是一切被定格在彼时。


    胡蝶忍看向自己的怀中,两手的鲜血。


    脑海中一片空白。


    姐姐临死前用尽最后的力气,才说出的话就这样响起:“那只鬼用的武器是……”


    胡蝶忍抬头看去。


    方才坐着的鬼现在已经起身站定,他手中张开一柄金色的扇子,扇面篆刻有莲花的纹样,底下缀着鲜绿的穗子,另一手上拿着的扇子则合着。


    ——“锋利的对扇。”


    童磨……礼貌地站起,面上神色却不改分毫,甚至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微笑。


    “我是万世极乐教的教祖。和信徒们共同幸福是我的职责。”他随意地张开扇子,语气中没有丝毫对于自己这番用语的心虚与迟疑,理所当然得好像他真的生来负有这样的职责。“那孩子,我也会帮她吃干净的。”他就这样说道。


    胡蝶忍脑袋里一团乱麻,朝和他们验证的内容在她面前浮现,一切是那么清晰明了,他就是杀死姐姐的鬼。


    一个鬼,竟然在说着什么大家的幸福……胡蝶忍皱起眉,“这个人根本不想和你一起幸福,而且在向我求助。”


    “嗯。”童磨认同地点头应答,语气自然地说道,“所以,我不是救她了吗?”


    什么……?


    “那孩子已经不会再痛苦,也不会再害怕了。”童磨看向少女的头颅,眼中饱含着情感,他口中的悲悯正由从他口中流淌出的文字融化为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热切,“因为大家都怕死,所以我吃了他们。他们会和我一起活过永恒的时间。”


    “我接受了信徒们的感情、血液、□□,施予救赎,并引导他们到新的高度。”童磨脸上诡异地表现出无私的爱来,就好像他做得真的像他说的那么好。


    理智的船被愤怒堆叠的冰山拦腰撞开,一切沉没进记忆的海,胡蝶忍因为愤怒而额角青筋直跳,任由这些极端的感情在血液中流淌,催化着命运的毒素。“疯了吧!”她咬牙切齿地说出,“你的脑子没事吗?真是令人作呕!”


    上弦之二、以年轻女性为食的恶鬼,斩杀一条性命时能够面不改色,这会儿却露出因为受到语言攻击而脆弱不堪的样子,“初次见面就这么伤人啊……”


    “什么难过不难过的!是你杀了我姐姐吧?”他故作大度的样子让胡蝶忍心海中咆哮的浪潮推得愈发的高,沸焰煮血,燃烧意志,仇恨是点燃愤怒的薪柴,而她竭力控制理智的心弦也在童磨自以为是的开解中瞬间崩断,抓着羽织的手因为过于用力而显出青筋,“还记得这件羽织吗?”


    “嗯?”他恍然大悟,“是用花之呼吸的女孩吗?”童磨笑起来,“我记得哦,因为太阳出来了没能把她吃掉,我是想把她吃干净……”


    就这样践踏着……姐姐……找到姐姐时她还存有气息,如果当时太阳升起再早一点、如果当时她出现得再早一点……


    听不下去了。胡蝶忍已经在无可忍耐的边缘,她抽出日轮刀,呼吸法运作,凭着这份力量将速度提到极致,猛地将刀尖刺入那生有上弦花纹的彩色眼瞳之中,想要刺穿他的大脑。隔着他举起的手,他们视线交接。


    童磨没有躲开,他甚至没有因为受伤而感到生气或痛楚,脸上只因惊讶流露出一个笑容,话语更是衷心地夸赞道:“好厉害,手都没有挡下来。”话音刚落,一道圆弧形的冰瞬间生发,周围存在着栩栩如生的数朵冰莲,将胡蝶忍逼退至原位。


    但她没能完全躲开,而那些冰莲也无需触碰,只是距离近些就已经侵冻至她的手臂,薄薄的冰层覆盖在皮肤之上,冰冷如刀的空气更是仿佛割裂肺部。随着呼吸法的调转而化开的冰在皮肤上依然留下了未能立刻消退的痕迹,不过胡蝶忍无暇关注,只死死看向童磨。原本被突刺刺穿的伤口已经愈合成一线,鬼的血液流下,他病态地擦过,品尝自己的味道,可惜地说道:“突刺杀不了鬼,要砍断脖子才行呢。”


    突刺杀不了鬼,胡蝶忍一直知道这一点,她的呼吸法与其他柱不同,并不侧重剑招的伤害,秘密就在她的日轮刀上。特殊形式的日轮刀可以用来储□□药,战斗时将毒药以突刺的形式注入鬼的体内。等待毒发的那一刻,就是鬼死亡的时刻。


    珠世来到鬼杀队后,胡蝶忍从她的身上还有她的研究中学到很多很多,她改良了自己的毒药,更借用了珠世让鬼变成人的药物模板,虽然效果不及成品的那一份,但融入她的毒药后会达成独特的效果。


    只是几个呼吸之间,中毒的迹象就在恶鬼的体内蔓延,他白皙的脸上泛出一阵紫,在他意识到前毒药的效用就已经发作。


    但到底没有实验对象,改良后的毒药究竟能不能对上弦发挥作用,胡蝶忍自己也不敢确信,她想着姐姐,在心中祈求。


    看着鬼踉跄地扑倒,跪地呕出一大股鲜血的样子,她也不敢露出欣喜的神色,而只是一直观察着。


    有多久没有这样受过伤了?童磨大约已经忘记自己吐血的样子,也或许在他漫长的生命中更是从未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刻?但身体中鼓动的那又是什么……他捂住嘴唇,身体中催发吐血的痛苦被高效的恢复能力抑制,脸色微变,却只叫他抬脸对着胡蝶忍露出一个天真的笑来:“咦?毒好像分解掉了啊?抱歉哦,难得你给我下的!”


    他毫无芥蒂地坐起,指着胡蝶忍的日轮刀,好奇得就像一个少不知事的孩童,“是在那里改变调和的吗?”


    童磨双掌合十,拇指压着合拢的折扇,兴奋的样子仿佛久未同情郎会面的怀春少女,肆意张扬着自己的希冀与钦佩,“中毒真有趣,感觉会上瘾!”


    “下次的调和会有效吗?来试试呀!”他这仿若无物的态度,真是令人作呕。


    胡蝶忍横过日轮刀,看不出什么情绪,“……好啊。”到目前为止都算是预想之内。她当然不会觉得毒药一次就能起效,这也绝非她的最终杀手锏,为姐姐报仇的这条路上,她已经做足万全的准备。


    如蝴蝶般轻盈的身体跳跃在绽放的冰莲之间,与之一同闪烁的是日轮刀尖凌厉的寒光,童磨的格挡与攻击更像是对一只小猫的逗弄,总在轻易躲开胡蝶忍攻击的时候逼她退开。他脸上露出的笑容越来越璀璨,中毒的次数逐渐增加,一次、两次、三次……到第五次时,胡蝶忍对他造成的创伤只留下刀尖突刺的伤口。


    毒药已经完全不起作用,这就是上弦之二的强度,几次分解后身体直接产生了耐药性。


    思维在数次攻击中变得不起波澜,仇恨似乎重新隐入记忆的深海。她的呼吸变得很重,呼吸法固然能够支撑身体的动作,但攻势下自己对于身体的掌控却仿佛变弱了,从胸腔之中伴随着冰冷的呼吸蔓延出的还有一阵阵难以忽略的疼,疼痛让胡蝶忍额角满是汗珠。童磨的血鬼术能让血凝结为冰晶,经由他手中金扇的挥动,将冰呼吸进体内也就并不稀奇了。寒凉顺着每一次呼吸流淌进身体内部,将胸口也冻得冰冷。


    有些知觉的存在已经变得单薄,甚至感觉正在逐渐消失,而残留的那点观感则一次又一次摧枯拉朽般带动身体的感知。胡蝶忍从自己的鼻腔中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铁锈般苦涩的味道浓烈得仿佛把她整个人都泡在血液中。她甚至分不清这究竟是这屋子里原本就存在的,还是仅仅从自己身体中流出的。


    但她已经没有时间精力去思考这些,自身的健康又有什么用?胡蝶忍提起刀,将危险与疼痛忽略,只向童磨跳起,旋身突刺,尖锐的刀尖紧密连续地刺出数次,且一次比一次更为深入,在童磨的身体上横贯。


    虫之呼吸·蜻蛉之舞·复眼六角!


    “哎呀,你真的好快啊!”比起感受自身的伤口,或者集中精力恢复伤势,童磨只顾着惊叹胡蝶忍的迅疾,“可能是迄今遇到的柱里最快的。”


    可是。


    在胡蝶忍站定的瞬间,她的身躯上无声无息地骤然出现一道可怖伤口,只有在看到伤口迸出鲜血的那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方才被砍中了。


    血止不住,锁骨和肋骨都因为这一击而断裂了,伤深可见骨,呼吸法全力运转也无法调动身体,一切变得那么渺茫。全集中明明已经让自己高度保持警惕,纰漏究竟存在于何处,为什么……她摔向地面,颤抖的手臂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每一次呼吸都带来更为剧烈的疼痛,不仅是身上的伤,更甚至于体内的伤。


    “如果不是用毒,而是用刀砍中脖子就好了。”童磨笑着看向她。


    现在多像方才,只是立场转换,中伤跪地的那个人成了胡蝶忍。


    “那么快的速度,说不定能赢哦。”他还是那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脸上瞧不出丝毫沉重,甚至还大度地帮她分析起无法战胜自己的原因,“啊——也不行,因为你个子很小嘛!”他快乐地笑起来。


    “……”


    胡蝶忍看向自己的双手。那染上鲜血的双手,遍布练习剑术、捣弄药材留下的薄茧与伤痕,为什么她的手那么小?为什么不能再长高一点?


    身为剑士,身为以剑道斩杀恶鬼的剑士,无论四肢哪里的肌肉都有其存在的意义,当然越多越好,它们能够帮助剑道的修习,能够帮助剑士斩下鬼的头颅。在所有柱之中,像悲鸣屿先生那样魁梧有力的身形,如果来救人的话大家都会放心,因为看着就充满安全感,或者是炼狱先生和宇髓先生那样高大的男子,仅凭力量就能压制住恶鬼的行动吧?哪怕是时透先生,个子比她小,却也有着有力的肌肉。姐姐虽然同样瘦弱,个子却比她高,蜜璃更不必说了,肌肉密度是寻常人的三倍,这是与生俱来的优点,帮助她在修习的路上走得顺利无比。


    即使是并不每天练习剑道的朝和,个子也生得比她高,手臂比她更有力,这亦是她的天赋。


    如果……如果她能再长高一点,或许就可以砍下鬼的头颅了吧?


    ……姐姐……那个时候,那个劝她放弃、回归普通人生活的时候,她其实真正想说的话,她知道——“忍可能,会输给那只鬼”——她想这样说,但在看到了她的神情后最终咽下了。


    比起疼痛,胡蝶忍心海中徜徉起的感受更是酸涩难当,催着眼泪盈出,让她再一次想起上一次落泪的样子。她原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如何流泪。


    应该是活到现在头一次感觉这么疲惫,寒冷的气息裹挟着困倦从脊椎一直传达到大脑,身体变得僵硬,眼睛也无法睁开……


    【打起精神来,不要哭啊!】”


    姐姐的声音。是幻听吗?胡蝶忍嘴角溢出血来,她的双臂逐渐连支撑身体的力气都不在了,更遑论继续战斗。还是临死之前的走马灯?那为什么不能让她再看一眼姐姐?胸腔如同漏风的灯笼,连绵的呼吸将全身都浸泡入疼痛,敏感地扫过她的感知,一切都无法避免。流了太多血,根本站不起来,即使她想要抬头看看面前可能出现的姐姐的幻象,这细微的动作也完全做不出来。


    【跟那些没关系,站起来。】


    姐姐猜到了自己心里的想法吗?就像从小到大的每一次一样,姐姐是最了解自己的那个人,无论是自己的情绪还是自己的决定,了解一切的姐姐最终都会默默地支持着自己。


    【既然决定去打败他,那就去打败;既然决定要赢,那就去赢。】


    【不管付出怎样的牺牲都要赢,不是和我、香奈乎、朝和约好了吗?】


    姐姐……


    香奈乎……


    朝和……


    无数个日夜里相伴着的她们,在失去唯一的亲人后以新的亲人的形式出现在她贫瘠的生命中的家人。好不容易变得可以坦诚地吐露自己想法的香奈乎,仅仅是听说了她的经历就会抱紧她为她而流泪的朝和……许许多多弥足珍贵的记忆在仇恨的包裹中依然熠熠生辉,她怎么会忘记?她怎么能忘记?


    鬼的气息靠近了。


    但血腥味消失在胡蝶忍的感知中,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花香,姐姐扶住她的肩膀,与她脑袋相触,数年来即使在梦中都没有如此亲近的时刻,来源于幻象的触感真实存在于她的身上,从姐姐眼眶中滴落的冰冷的泪轻盈如一阵风拂过她的面颊。


    【忍可以做好的,加油!】姐姐的声音同样带着泣音,更多的则是对她无限的信任与期待。


    是姐姐……


    【站起来!胡蝶忍!】


    “站起来!胡蝶忍!”


    是……有栖川朝和!


    刀刃斩破合紧的门扉,碎裂的木屑飞扬中展露出一间华室,周遭的温度已经降低到站定时甚至让人瑟瑟发抖,但更为突出的是一阵扑鼻而来的浓烈血腥味。血的气味被隔绝在无形的空间之内蔓延,在冰冷的空气中摇晃,尽情宣告死亡的到来。来的路上我的心一直紧绷着,快步的奔跑扰乱了我的呼吸,却让我的感受变得更加鲜明。很快,不仅仅是伊之助,就连我都嗅到了这股清晰的血腥味。


    我再一次想起那个深邃的夜。当时坐在高速奔驰的汽车中的我怀揣着同样的惊慌与焦虑,以为幽深的夜晚永远都不会结束。


    缤纷色的鬼正快步走向跪伏在地上、摇摇晃晃试着站起来的胡蝶忍,他脸上毫不遮掩的歉意与担忧构成一种疯狂的残忍。“对不起、对不起……”他重复着这样诚恳的道歉,温柔的声音细腻如有情人的呓语,脚下的步伐更是不停,像一个放学的孩子欣喜地奔向欢快的自由。不知是高兴自己获得了新鲜的特级食材,还是回味着方才对他而言玩乐般的战斗。


    “我马上把你的头砍下来,别太勉强了哦!”用着关切的嗓音说出这种话。


    这个疯子!


    明明是地狱里肮脏的恶鬼,却自比成圣洁的天使,他就这样欣喜地走向胡蝶忍,就这样带着对死亡的宣判走向我的忍……


    身体本能地深呼吸。一次又一次,不知是空气中冰凉的因子割伤我的肺叶,还是怒火果真点燃了心海中咆哮的力量,喉头竟然升起一阵腥甜,无论如何吞咽都压不下去,味道甚至蛊惑了我的知觉,让触感消失,而旁的一切变得更加精准。


    思绪汇聚成万千琴弦,拧在一处,互相干扰,弹拨的声音演奏出的乐曲胜过教堂的管风琴,只是去除唱诗班的合唱,圣歌竟然也变得乏善可陈。数不清的念头同时升起、蓬勃生长,占满所有我思考的阈值。有一个刹那我无法分辨自己心中的想法究竟出自何处,是出于我的本性,还是受了什么影响,但所有的一切最终只凝成一个想法——我必须要保护她!


    愤怒是一种养料,滋补人类内心深处最晦涩的黑暗。毫无疑问我的心中同样有着这样一块领地,无法触碰,但波涛汹涌。


    恶鬼迈步向忍时步伐踩落在木质桥面,靴子没有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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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一丝声音,他脸上的笑容勾起的弧度是如此不堪入目,一副善解人意的姿态,端的是一心为人的无私。但我知道、我们都知道,剥开他那张肖似人类的皮囊,鲜红的血肉之中藏着的是多么叫人作呕的虫豸。


    我便听见心底愤怒的声音,随着怒火的升腾涌上我的喉咙,跳出:“给我离她远点!”


    我几乎是没有思考地拔出手枪,上膛、瞄准、发射的动作挤在一息之间。


    打破门扉闯入的我们还没来得及吸引童磨的注意,一发咆哮的子弹就替我们率先攻向目标。


    他当时正想着什么呢?以至于没有躲开子弹的攻击,叫这滚烫的金属飞旋着射入自己的胸腔,并且爆炸。被攻击的疼痛来得更晚,最先察觉到的是内脏的绞痛,子弹中含有的紫藤花粉末散开,与日轮刀同材质的弹片卡在脏器中无法被排出,随着身体自动的修复越扎越深,痛感因此蔓延。童磨俊美不似真人的脸上原本虚伪的关切霎时破裂,七彩的眼睛睁大,异状的瞳仁则骤缩,他口中危险的利齿暴露在外,嚣张地展现自己的特殊。血迹顺着嘴角留下,刺目的殷红色。


    不需要言语上的提示,在我开枪的那瞬间,伊之助和香奈乎也分别发动各自呼吸法中攻击距离更为宽广的招式击向童磨,目的是将他逼退至远离胡蝶忍的地方。


    “有栖川小姐,麻烦你照看一下老师!”香奈乎眼中还有未隐去的泪光,但比起这些,更重要的唯有忍的性命。她向我致意,又迅速调整状态专注地与伊之助加入战斗,两人夹击着身为上弦之二的恶鬼。我没有思考,也来不及思考,疾跑至胡蝶忍的身边,查看她的情况。


    不知是什么意志催动了胡蝶忍勉力站起来,但仅是如此就已经费尽她全部的力气。身体摇晃着随时有摔倒的危险,眼神微微涣散,秀美的面颊上遍布冷汗,脸色苍白如雪、没有丝毫血色,持刀的手无论如何颤抖都没有松开,她身上唯一的生机就是满眼的红。只看了一眼,我的泪水就无法控制地流出,伸手想要去扶住她,但指尖在触碰到已经浸湿她衣裳的血液时下意识顿住,我无法想象衣裳之下的伤究竟有多严重。


    而最恐怖的那道伤口,斜着破开她的身体,击断她的肋骨和锁骨,深得伤及脏器。此刻仍然源源不绝地向外输送着胡蝶忍的鲜血。我的手也颤抖起来,搀扶着她坐下时轻唤她名字的声音也抖得不像话,哭腔拉扯着声线随时可能让一切言语化作一声悲鸣。


    “忍……”我不断呼唤着她,试图唤醒她的理智,哪怕只让她凝住视线看我一眼也好,但那片紫藤花海化作的眼眸依然雾蒙蒙的。


    来不及做更多的伤势处理,从随身携带的挎包中径直取出来世,我遵照着用药指南和学习的医药知识,用针管吸取药液,并竭尽全力让自己的颤抖不那么堂皇。将这支天青色的针剂注入胡蝶忍的体内时,我的心跳带动着双手,每一下我都疑心自己会因为颤抖而失误。“可能会有些疼……”注射完毕,我立刻紧紧抱住胡蝶忍。这是与那道伤带来的疼痛截然不同的感受,来世的摧毁由内向外,打破一切才得来新生,面对越是严重的伤,所产生的痛觉也就越庞大。胡蝶忍的身体素质不如其他柱,但感受到的痛苦却更为夸张。因为来世的药剂进入体内而疼痛得几乎惊坐起,她的理智在瞬间回笼,但思考被疼痛冲散,她的脸在瞬间冲上一阵绯红,雾紫色的眼瞳异常锋利,某种情绪振奋着。胡蝶忍想要去抓挠伤口的举措因为我抱紧的动作而失败,最终双手死死攀着我的手臂,我们仿佛依存着对方的痛苦,但我所感受的一刻又如何去抵消她的经历。


    看着那片血红中深可见骨的伤痕正在怪异地飞速愈合,倘若是第一次见到的人恐怕都会为这个场面感到惊惶。先是内里的脏器,藏在皮肉之下寻常不被允许观测的肺部正在翕张,血红色的组织毫无夸张地展现出异常,多处出血随着一个个血泡的冒出变得光洁无恙,它又回到肋骨的环抱之下。而惨白的骨骼沐浴着鲜血,断裂的那部分亦在无声无息中恢复,再次守卫内脏的安好。鲜红的肌肉组织蠕行,织造般生长出新肉,本该流出的鲜血如有生命般涌回伤处,在肌群呼吸似的韵律下,她雪白的皮肤上最终只横亘出一道可怖的疤痕。


    只有这样,看到这情景,我才能稍稍安下心确保胡蝶忍的生命暂时已经安全。“忍!胡蝶忍!醒醒!”我叫着她的名字,但泪水仍在流淌,划过腮边,兀自滴落。


    一滴冰凉的眼泪落到胡蝶忍的脸颊上。


    她的思维和身体都因为药剂的作用而陷入一阵滚烫。那滴泪水是唯一的降温,让她终于脱离内心深处的幻象,睁开眼看向正抱着她的有栖川朝和。她从没见过她这样失态的样子,哪怕是那一次、炼狱先生受伤那次,她赶去医院见到的也已经是脱离生命危险的炼狱先生和守在床边的朝和。胡蝶忍发现自己似乎从没想过有一天有栖川朝和会为自己哭泣,她向来美丽动人的脸上此刻只有悲伤,千岁绿的眼睛深如幽潭,但泉水只顾着向外冒出。她紧紧抱着自己,身体轻颤,唯有这样才能互相感受到对方的存在。让胡蝶忍想到当初紧紧抱住姐姐的自己。


    姐姐当初就像这样无力地躺在自己怀里,气息渐弱、声音难以听清、合上双眼,最终在自己的怀里离开。无论自己用多大的力气,都无法再将她从永恒中唤醒,自此也成为了自己这一生最大的悲痛……但,当时的她有像朝和这样悲痛地落泪吗?被愤怒与仇恨遮蔽的心灵早已经想不起那些无关紧要的细节,唯一清晰的只剩下姐姐最后的样子与自己无能为力的弱小。


    朝和……


    “不要哭啊……”从疼痛中醒来,胡蝶忍努力撑出一个笑容,说的第一句话却是安慰。也只在这时候,她才看见那满溢的伤悲陡然化作惊喜,朝和也跟着露出笑来,但她脸上未来得及收敛的难过与这笑混杂在一起,叫她可爱的笑容来不及展现又变成一滴新的泪珠。


    虽然做不出恼怒的表情,但她愤愤的声音饱含着哭腔:“你知不知道我要被你吓死了!”她一边说着一边从包中取出药剂,胡蝶忍被她扶着坐起,温顺地借着她的手饮下恢复药剂。


    来世,这种药剂实在是太神奇了。胡蝶忍先前不曾见过它起效的样子,但她看到过炼狱杏寿郎身上那个伤疤。如今感受着药剂在自己体内游走作用,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形容。伤口已经完全复原,疼痛的感觉缓缓散去,呼吸法运作的速度变得更快,快得超乎寻常,她能够听清自己的血液在血管中流动的声音,心跳踩着迅疾的鼓点将它们传输出去,浪潮般裹挟着力量拓宽身体的机能。


    身体很热,像在发烧。


    她还有最重要的事没有做完,胡蝶忍握着刀站起来,她看看朝和,又看向前方。缠斗着的三人皆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她的变化,微弱的气息不再,降临在她身上的变化堪称奇迹,香奈乎的惊喜,伊之助的战意澎湃,还有——童磨的不可置信。他这会儿看起来略显狼狈,但并没有受太大的伤,看来是时间还不够……


    “离远一些,朝和,到安全的地方去。”她侧过头轻声嘱咐,抬起刀。


    她从未感觉过的庞大力量正充盈着身体的每一个细胞,足以支持她即将要做的每一个动作。这是绝无仅有的机会,胡蝶忍必须牢牢把握,脚掌前点地面微微踩实,身体前屈——虫之呼吸·蜈蚣之舞·百足蛇腹——用比先前每一次攻击都更快的速度踏出,虫之呼吸运转到极致,将所有的力量全部调动,弯曲每一次踩踏落点的位置,靠近的动作隐藏在身形移动中,产生的风来自四面八方,让自己变得难以捕捉。


    香奈乎和伊之助瞬时领悟了她的意图,两人侧身让出位置,却用攻击将童磨逼得无处可退。


    两柄金扇挥向不同的方向,一道攻击向伊之助,一道攻击向正前。但战斗之中他没能猜准胡蝶忍的位置,锋利的弧光只划破胡蝶忍飘起的羽织一角,碎裂的布料中她的身影闪烁。


    突进!


    然后。


    由下往上!


    刺出刀尖!


    日轮刀将童磨死死钉在天花板上,他诧异地瞪大双眼,彩色的瞳仁不住地震颤着,愣神地凝视着胡蝶忍的面庞。


    那张美丽的含着无尽愤怒的面孔唯独此时正一心无二地看着他,他未曾察觉疼痛似的绽出一个兴奋的笑容,他不觉张开双臂,仿佛想要将胡蝶忍拥入自己的怀中。


    但不等他的妄想实现,胡蝶忍抿紧嘴唇,已经抽刀翻身落下,绣有蝴蝶翅膀纹路的羽织在空中翻飞,她正像一只展翅的蝴蝶,用自己的美丽隐藏自己的剧毒。


    如同蝴蝶翅膀的斑纹展翅在她的脖颈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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