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承手握一柄宽刀,刀身厚重,刃现锋芒,他说:“不妨让我这个打铁的领教领教,罗峰主你的功夫究竟练到了第几层。”
罗翡听了,带着扇子挺身向前,朝着许承的方向而去,许承一刀接过罗翡的扇子,朝旁边扭身一让,罗翡扑了个空。
两人在一旁打得热火朝天,李寺带着弟子们在厨房忙活晚饭,六果小步走动段耘身旁。
“护法,”六果上前,微微弯腰,在段耘耳边轻声问道:“我还是想不通,你刚才说这么多气话把教主气走了,这会儿又说教主之位一定不会拱手让人,可,万一教主真得不回来了……”
“不回来?”段耘看似在问,其实是在反问,“他为什么不回来?难道你以为他真得会待在广天宗?”
“哈哈,”段耘看着六果迷茫的神情,轻笑一声,继续说:“怎么可能,我只不过是要教主知道,他与祁晟,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罢了。”
六果的语气不太自信,他试探着问道:“是因为正邪不两立?”
段耘似乎是轻笑了一声,随即摇摇头,说:“他们之间最不可能在一起的原因并不是立场,也不是杨逍,而是因为祁宗主根本就没有龙阳之好。”
什么?六果心里一惊,段耘的声音此刻在他看来确实有些残忍,难怪护法说教主最终都只能得到一个结果,是因为两人根本不是同道中人。
段耘紧接着转过头来,似乎是胸有成竹一般,他紧接着说:“广天宗内上下人人都知道,杨逍与祁晟交好,但只有傅敛之会想入非非。”
六果又迷茫道:“什么意思?”
段耘的声音轻轻地,宛如随风飘过的羽毛,悠悠擦过六果的耳朵,“祁晟曾经有过一位红颜知己。”
红颜知己?这让六果突然想起了雪柔,段耘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接着说:“她跟雪柔不一样,祁晟跟这人是青梅竹马,广天宗里公认的郎才女貌,与杨逍一起并称为广天宗三侠客,三人年轻的时候经常在一起行侠仗义,修行切磋,是老相识了。”
“可惜的是,这位红颜知己英年早逝,在飞啸峰的战场上,被雨化教的鸾玲刺中,暗器中有剧毒,等到祁晟赶到的时候,她已经没了生息,这也是祁宗主为什么格外针对雨化教的原因,”段耘继续说:“而且,从那以后,祁晟就闭关,开始修行无情道。”
“那,广天宗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情?”
段耘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说:“当然,只不过,这是祁宗主的痛处,广天宗上下无人敢旧事重提。”
段耘紧紧盯着前方,六果以为他是在看这面前势均力敌的两人,不料段耘立刻起身,语气中带着一丝激动,说:“教主回来了。”
段耘一瞬间变得容光焕发,他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落花,朝着重曦宫宫门外的地方走去,正是要去迎接傅敛之,反观傅教主本人,独自从门外进来,格外地平静。
傅教主回来后,无视院子里的所有人,更不关心凭空而来的罗翡,只是把自己关在屋里,这一关就是两天。
两天后,傅教主从屋里出来了,他把一左一右的房门轻轻一拉,天光乍泄,在阳光下,有清晰地灰尘从门外汹涌地蹿进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几声清脆地倒地声。
傅教主低头一看,地上半躺着的是李寺、三糖和六果,还有在不远处鬼鬼祟祟的段耘,之见他半个头从树后露出来,还用一把碧绿的扇子遮住了自己的脸。
傅教主轻轻地笑了,蹲下身子,问道:“你们干什么呢?”
六果最先反应过来,他看见傅教主的神色温柔,气场不减反有大增之意,不禁喜笑颜开,说:“教主,你没事了?”
傅教主摸摸自己的脸,笑道:“我本来就没事啊。”
随后傅教主又环视众人,笑骂道:“怎么?小食谈记今天不用营业吗?”
“哦,哦,对对,”李寺从地上撑起了身子,“雪柔在店里呢,不过,教主你有阵子不去饭馆,食客都少了不少。”
傅教主先是一愣,随即又笑了,秋风从门外飘进来,傅教主裹了裹身上的深紫色厚外衫,率先走出门去,六果随后将门关上,也跟着几人身后。
“最近天是越来越冷了,你们多注意保暖,”傅教主斜侧着身子,对六果说,“我们现在就去饭馆,出几个新菜,把食客都拉回来。”
“对了,你们也好久没吃我做的菜了吧。”傅教主回头问。
几人连忙点头,当初饭馆刚开张的时候,从早忙到晚,打烊之后,众人聚在一起吃喝玩乐,偶尔喝上一坛小酒,别提有多肆意了。
六果大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说:“宫保鸡丁!”
“没问题。”说完这句话,傅教主高高兴兴的出去了,几人脚步渐渐变慢了,都落在后面,小声议论,“哎,教主又怎么了?”
“又傻了?”
“别乱说!”六果看着傅教主的背影,笑着说:“我觉得教主现在这样就挺好的,多好啊,这叫,享受生活,总比天天都跑去广天宗,然后再闷着头回来要好吧。”
李寺说:“那确实,哎,总归,教主不要郁闷在心就好。”
“护法天天这么逼教主,难保哪天不会——”
“说什么呢。”段耘的声音冷不丁的在身后响起,他瞄了一眼傅教主的背影,说:“教主比你们想得可坚强多了,小六子,再胡说,你就去后院跟段青山一起住吧。”
六果听了,立刻噤声,他可不想跟右护法住在一起,光是右护法那张冷脸,六果看着都打寒颤。
“今天呢,我们就做辣椒炒肉,”傅教主将青辣椒和红辣椒倒在木桶里,又吩咐弟子接水洗净,他指着几个弟子,一一说:“捡,洗,切。”
傅教主一边指挥众人清洗食材,一边说:“天冷了,要吃几道热菜才行,除了辣椒炒肉,再来几道时令菜式,红椒点藕,虾皮冬瓜,山药排骨汤,水果呢,就把新梨切成方块儿,放两个对半切开的小番茄,摆盘端出去,写一个,雪中新梅。”
傅教主解下银丝走线的外袍,端耘顺手接过去,傅教主愣了一下,没说什么,他里面穿着一件银白色束手长袍,整个人看起来干练利落。傅教主熟练地将铁锅转了一圈,倒油放葱,手上的动作不停,利落迅速。
段耘看着傅教主这副样子,抱着手中的外袍掀开后厨的帘子走出去,雪柔跟在段耘的身后,脸上也露出轻柔的笑意,本来听店里的弟子私下议论傅敛之的近况,雪柔还有些担心,现在看来,是她多虑了。
刘诲一边收盘,一边时不时进后厨盯着傅教主手中的菜,傅教主无奈地笑了一声,说:“等下班……等收工了,今晚就吃这个。”
刘诲点点头,放下一摞盘子后高兴地出去了。
六果小声嘀咕,“辣椒炒肉有什么好吃的,我看不如宫保鸡丁。”
听闻傅教主重新回到小食谈记掌厨,食客们又纷纷从周边赶来,老客们坐在一桌,“还是傅掌柜的厨艺更胜一筹啊。”
“是啊,是啊。”
傅教主看着热闹非凡的饭馆,油然而生出一种极大地满足感,他还是从前的想法,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过平凡的生活。
饭馆打烊之后,一群人坐在桌子旁边,围成一圈,木桌子上摆放着许多菜式,除了炒藕片,冬瓜排骨等,傅教主还端出了六果心心念念的宫保鸡丁。
白色的鸡丁被辣椒染成了红色,干辣椒散落在碟子里的四处,参杂在鸡肉丁里,整道菜的颜色鲜红欲滴,这道菜成功地俘获了鬼花剑的心。
就在明霞仙子死后不久,杨逍也拜别了他们的师傅,离开了广天宗,从此以后一个人过起了云游四海的生活。
祁宗主孤身一人,漫漫长夜,一人待在冷玉峰上,他日夜修行,好友爱人相继离开,祁晟从曾经的少年也慢慢成长为了宗主,就在这时,他奉广天宗之命下山,在大街上找到了才三岁的傅敛之……
那时,傅敛之才三岁,走路还不利索,手小脚也小,小小的手脚都露在衣服外面,冻得红红的,他裹着破衣服坐在大雪地里,红扑扑的脸蛋让人心生怜意,头上还顶着一片人家院子里落下的红梅。
小孩子的眼神总是清纯可爱的,看着傅敛之大大的黑眼珠和浓密的睫毛,祁晟几乎是不由自主地走到了傅敛之面前,他脱下自己的白色大氅把傅敛之整个身子牢牢裹紧,双手在轻轻一拎,就这么把他稳稳地抱在了自己的臂弯里。
他带着三岁的傅敛之回到了广天宗,这二十年,祁晟如父如母,亦师亦友,陪着傅敛之度过了他生命中每一个重要的时刻。
光阴飞逝,二十年前傅敛之奶声奶气叫师傅的情景仿佛就发生在昨日,祁晟曾无数遍想过,傅敛之不是傅麟的儿子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