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勺吧,教主》 第1章 穿越成魔教教主 修真界的人都说冷玉峰这个名字名副其实,峰主祁晟独占一个山头,为人冷心冷情,不爱与人交往,高傲如他,仿佛一朵雪山顶上的莲花。 但他的确有这个恃才傲物的资本。 二十年前,魔教重曦宫的宫主傅麟在与广天宗及其它门派的大战中落败,正是败在了祁晟的正心剑下。 此后,魔教一蹶不振,四分五裂,祁晟更是在这场大战中一战成名。 冷玉峰祁晟的名号在一夜之间就响彻了修真界的大地。 作为广天宗说一不二的师尊,祁晟奉行大道无情的修行信条。 座下弟子正气凛然,一旦弟子有半点越轨行径,一律逐出师门,永远不得再入本门。不仅如此,他还不允许自己座下的弟子双修。 如此无情手段,使祁晟成为了修真界里的主心骨,广天宗也成为了众多修行者心中的圣地。 祁晟座下有两个入门弟子,其中一人便是三岁时被祁晟抱回宗门的傅敛之。 让祁晟没想到的是,傅敛之此人是当年傅麟死后留下的儿子,傅敛之长大后意外得知了自己的身世,面临着祁晟十九年养育之恩、灭魔教之仇和爱慕师尊的三难选题,傅敛之选择了黑化发疯。 傅敛之掳走了广天宗宗主,成为修真界里人人喊打的忘恩负义之人。 红烛一夜燃尽,次日一早,师徒二人双双从床帐里醒来。 祁晟看着熟睡的傅敛之,昨夜甚是羞耻的记忆涌上心头,他满腔怒意,面色涨红,一脚将傅敛之踹到了地上,身子直滚出了几丈远。 说来还有点羞耻,社畜之神傅敛之做了一场春梦,不过,好景不长...... “砰”地一声,连听觉都是如此真是,傅敛之感觉自己在梦中被人踢出了十米之外,整个人好像体验了一把免费试用版本的跳楼机,背部一下子撞上坚硬的石壁,硬生生被人一脚踹醒。 傅敛之的意识还尚未完全清晰,胸腔犹如溺水的人一样,喘不过气来,腹部传来搅碎般的痛感。 傅敛之费力地睁开眼睛,朦朦胧胧间看见床上坐着一个衣衫不整的男人,身穿白衣,香肩半露,眼眶微红,黑发披散,嘴唇惨白也遮不住他浑然天成的威严。 准确地说是一个长相成熟极其帅气的帅哥,傅敛之愣神,这张脸,帅,太帅了。 傅敛之用手掌紧紧捂着自己的肚子,龇牙咧嘴,心想,这是梦吗?怎么痛觉这么逼真呢? 今天是周一,本该是公司正式宣布我升职的重大日子,怎么,雷达你竟然没响吗? 傅敛之以为在梦里挨了这一脚就够倒霉了,没想到这还不算,这位帅哥披上一件白色的外衫,从床上站起来,走到傅敛之面前。 傅敛之眼看着一只白皙的手掌从自己眼前攸地飞过,“啪”,室内响起清脆地一巴掌。 傅敛之被这一下打的晕头转向,脑袋昏昏沉沉,只感到天地颠倒,万物都模糊不清。 这位帅哥嗓音低沉,吐字清晰,是不用放字幕都能听懂的程度。 “傅敛之,你三岁的时候,我就把你带在身边,论文,我让你读遍大学中庸典籍三千,论武,一招一式,我亲自教导,门内心经功法可有私藏?若要说我有半点对不起你,那就是你父亲败在了我的剑下!所以你才这般折磨我,那你倒不如一剑杀了我!也好过我祁晟受万人耻笑!” 帅哥的一巴掌犹如如来佛祖的五指山,打的傅敛之喘不过气。 帅哥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眼看着又一个巴掌要落下来,傅敛之用尽全身的力气,眼疾手快地抓住这位帅哥的手腕,用讨好甲方的语气,语气虚弱地说:“你看,要不,我们坐下来,慢慢商量?” “啪”,一声清脆声响起,傅敛之右脸又挨了一巴掌。 “哼,你还跟我讨价还价!” 我去,我忘了他还有左手了。 嘶,肚子也痛,脸也痛,心更痛,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心疼哪个,傅敛之抚摸着自己的脸颊,用尽了力气才忍住不发出疼痛的声音。 一滴眼泪落在地上,傅敛之哭了,呜呜,这一脚两巴掌实在太疼了。 祁晟本要抬起的手缓缓放下,狠狠掐住了傅敛之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傅敛之正哭的梨花带雨,长长的睫毛上挂着一滴晶莹的泪滴。 毕竟是他教了十几年的徒弟,他这一哭,祁晟心就乱了,声音也比之前低了好几度,轻声呵斥道:“你还有脸哭!” 他不说还好,他这一说傅敛之倒来劲儿了,今天是他升职的大好日子,想他刚毕业就进了这家公司,大环境不太好,他忍着傻逼公司的傻逼领导愣是没有辞职,在公司里兢兢业业的干了七八年后,好不容易爬到经理的位置。 谁能想到,一觉醒来却跑到这么个鸟地方,还莫名其妙挨了一脚,两个巴掌,他真是比窦娥还冤呐。 越想越伤心,傅敛之忍不住哭出了声,“呜呜......” 此时,门外几人少年模样的魔教弟子,正趴在门上窃窃私语,他们的头都挨挤在一起,像一串串拥挤的葡萄。 “好像是,教主在哭啊?” “给钱,给钱!” “哎,你急什么!在上面的不能哭吗?再听听。” “你别挤我,你别挤呀!” “砰”,伴随着哎哟几声,几个魔教弟子和门一起倒在地上,躺着的五个人头齐刷刷地抬起来,祁晟一张脸黑成了锅底,随后将视线转到傅敛之捂着肚子的手上,对门外几人喝道:“滚进来!” 五个人看了一眼墙角独自抹眼泪的教主,战战兢兢,纷纷起身,耸着肩膀,排着队,低着头站在祁晟两米开外的地方。 他们不怕宫主,但很怕这位“宫主夫人”,听闻此人极其残暴,手段狠辣,连他们魔教都有所耳闻,听闻当年老教主就是败在他的手下,修为之深可想而知。 按理说,魔教上下本该唾弃这位祁宗主才是,可是......傅教主护他护得很,不能有半点儿受了委屈。 祁晟背过身去,舒了一口气,对几人没好气地说:“把你们这儿的大夫叫过来,给你们的主子看看伤。”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点了点头,推搡着出去了。“走,走。” 段耘提着医药箱从门外款款而来,走进房里的时候,目睹的就是这一场景。 自家教主在墙角暗自啜泣,时不时用袖子擦泪,看起来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而祁宗主站在一旁冷着一张脸,前襟大开,袒露胸膛,上半身肉眼可见皆是点点红痕。 段耘暗道,我这一趟来到底是看谁啊? 看着门外站着的男人,祁晟转过头,哑着嗓子,低声说:“给你家主子看看。” 段耘啥也不敢说,只是小鸡啄米式地点头,走到傅敛之身旁,蹲下身子,看着傅敛之这副小媳妇的样子,想笑又不敢笑,把药箱从肩膀上取下来,放在地上,清了两声嗓子,小声问:“宫主,你,哪儿不舒服啊。” “呜呜......肚子,升职,脸......” 段耘听了大惊,心道,什么?肚子?傅敛之,我可压了你五百两银子呢! 见他口齿不清,祁晟走上前一步,对段耘说:“我踹了他一脚,你给他看看肚子。” 啊,段耘心道,感情这么个回事儿呢,看来五百两是保住了。 段耘掀开傅敛之的衣裳,嘶,一片青紫,下手真狠呐,段耘给他上了药后,随即拍拍他的背,说:“教主,没事儿,两天就好了,啊。” 面前这个身穿白衣的男人简直就像是上天派来的天使,傅敛之对着段耘露出一个深情的眼神,他握住段耘的手,心道,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上对他第一个好的人。 这一眼看的段耘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当即扒拉开傅敛之的手,暗骂,傅敛之又发什么神经。 此时,一个魔教弟子从大门外跑过来,他看看地上破烂的门,朝里头张望了一眼,才慢慢走进来,扒着门框,小声说:“宫主,宫主,你们好了没有啊?” 这弟子叫李寺,在护法手下,专门负责外出办事,不干涉教内事务。 李寺接着说:“广天宗,带着人,杀,杀过来了,这会儿,该到半山腰上了。” 上了药,傅敛之感觉舒服多了,这才刚止住眼泪,正在思考人生呢,听见这话又是一头雾水,喃喃问:“什么,什么意思?” 每个字他都能听懂,但是每个字他都不懂。 李寺把身子靠近了傅敛之,蹲在地上,说话的时候连脸上的疤都像虫子在动,“你把祁宗主掳走了,他们肯定要杀过来了,教主你不发话,我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傅敛之扶着脑门,问:“等会儿,你说我把谁掳走了?” 李寺张大了嘴,心道,这怎么还能睡迷糊了?“您的师尊,广天宗宗主,祁晟啊。” 傅敛之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问:“那,他人呢?” 李寺挠挠头,不知道宫主这是闹的哪一出,他看着不远处的祁晟,老实地说:“这不就是吗!” 傅敛之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祁晟的脸跟探险队员从北极里盖了一层冰霜回来一样。 傅敛之一下悟了,难怪他踹了我一脚,还扇了我两巴掌。 万事有因有果,佛祖诚不欺我。 傅敛之的大脑是空白的,身躯是疲惫的,脸颊是肿胀的,但他时刻心系自己的仪容仪表,居然还有空担心,这样出席大场面是不是有些不妥? 就在他思考人生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弟子们一左一右架到了魔教的大门外。 风声在傅教主耳边呼啸而过,傅敛之一眼望去,山腰上果然乌泱泱一片白色,气势浩荡,上空中站着一群御剑飞行的白衣人,一时分不清哪里是人哪里是云。 一柄巨大的金剑立在两方人马中间,剑柄几乎要穿破云霄。 不知是剑气还是风声,震落了近旁的绿叶,花草一阵一阵地往下掉落,跟着一起坠落的还有傅敛之的心脏。 妈呀,我死定了。 为首的白衣男人脚下踩着一把剑,手指上有一金色的符咒散发微光,只听他大声喝道:“孽障,把宗主交出来!” 这一声叱责正气凛然,响彻天地,喊得傅敛之无端有些心虚。 傅敛之的脸已经有些肿了,他张了张嘴,发现属实是张不太开,他清了清嗓子,说:“他现在还不能下床,要不你们过几天再来?” 他不仅能下床还能把我打死。 话音刚落,一群白衣弟子们就低声交谈起来,他们看着傅敛之的眼神带着鄙夷,轻蔑,失望,愤恨...... 行了,傅敛之总算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角色了。 对方一身白衣,不染尘埃,反观自己这边一群人,不是穿着黑漆漆的衣裳,就是穿着花里胡哨的纱裙,正反人物角色一目了然。 他还以为自己是无辜被迫抢来的良家男子,感情他是反派啊!还是个抢了个自己师尊逼良为娼的反派! 先前那白衣男人又叫道:“要么你交出宗主,要么我们就在这里分个高下!” “师兄,还跟他废话什么!?我们直接上!” 就在傅敛之愁眉不展的时候,祁晟身穿白衣从一众魔教弟子身后走出来了,他外面穿着青袍白毛大氅,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步伐稳重,就是脸色看起来有些白。 “宗主!” 成缘御剑上前,从剑上跳下来,单膝跪地行礼,大叫:“师尊!” “师尊!” “师尊......” 师尊和宗主的喊声此起彼伏,祁晟微微皱眉,轻声说话,像是安慰他们似的,说:“喊什么,我又没死,回山。” 那弟子望着脸颊高高肿起的傅敛之,欲言又止,“可是......” 话落,祁晟看了身后的弟子一眼,召出正心剑,御剑而去。 见状,广天宗一众弟子“哼”了一声,不甘心地收起剑阵,金色的巨剑慢慢从空中消失,上空白色的身影如流星一般一个接一个地远去,重曦宫外又重归清净。 夜色掩盖了整个重曦宫内外,石阶两旁的草丛里有虫鸣之声,月光如水,皆流淌在台阶之上,顺着台阶而下,映照出曲折的人影,傅敛之独自一人坐在最上面的一级石阶上,思考人生。 一众弟子站在傅敛之身后,靠在石柱上,手中的瓜子壳像落叶一般一个接一个地落在地上。 许久之后,地上的月色从灰白色变成了银灰色,短短几个时辰,傅敛之就为自己铺好了后路。 只见傅敛之腾的一下站起来,握紧拳头,转过身,用一张肿胀的脸面对着身后一众教徒,口齿不清的说:“我要开饭馆!” 身后一众弟子听见这句话手上的瓜子都掉在了地上,啊?你堂堂魔教教主要去开饭馆?再说了,你不该担心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吗? 最大的问题是,教主你连盐和糖都分不清啊! 真不是让祁宗主一脚踹傻了吗? 第2章 枸杞母鸡汤 傅教主晚上就寝之前对众人说明早上要一只母鸡,随即关上了房门,留下一众面面相觑的弟子。 魔教里没有鸡鸭鹅这些牲畜,所以次日一早,段耘就差人拿银子去山下,跟农户换了一只母鸡回来。 母鸡交到段耘手里的时候还扑棱着有力的翅膀,段耘没抓过鸡,手一滑,母鸡就撒着俩脚丫子在魔教内跑开了。 “咯咯咯。” “快!母鸡跑了!” 母鸡在魔教里乱窜,从前山跑到后山,魔教众教徒个个都撸起了袖子,一百个人在魔教内左右横跳,愣是抓不住一只母鸡。 母鸡不知怎么跑到了前山去,一头窜进了护法的房间里,只见护法不慌不忙,一手还在品茶,另一手拍出凌厉的一掌,母鸡瞬间就晕过去了。 段耘追着母鸡来到护法的房间外,一拍头,说:“哎呀,我怎么没想到呢。”随即拎着母鸡的两个翅膀乐呵呵的走了。 段耘拎着母鸡来到厨房,只见傅敛之正在厨房里指挥一众教徒忙活,原本的土锅被他弃置,让众教徒给他当即盖了个小一点儿的土灶,上面架了一口小铁锅。 傅敛之将铁锅洗刷干净,让教徒烧火,等锅热后,用铁勺舀了一勺油进去,把铁锅绕着灶台转动一圈,随即将油倒出来,又舀了半勺油进去,待油热后,将一应食材放进去。 只见锅里的食材上下翻转,傅敛之竟然颠起了锅,大厨站在旁边根本插不上手,只能解下自己的围裙二话不说就给傅敛之套上,并贴心地说道:“来,教主,穿上,一会儿小心溅了油。” 傅敛之一手颠锅,一边侧身任由大厨给自己套上围裙,说:“谢谢。” 大厨愣了一下,慢慢走到厨房里的其他教众面前,皱着眉头,面露疑惑之色,问:“咱教主怎么了?有些生分呢?” 有一弟子凑近了大厨,捂着嘴小声回道:“嗨,被祁宗主踢了一脚之后就这样了。” 大厨吃了一惊,脸上的肥肉都跟着颤了一颤,捂着嘴道:“嗬!这一脚够狠的,把人都踢转性了。” 弟子说:“可不是嘛?把咱教主踢哭了都,缩在墙角可别说多可怜了,我站在门外面都不敢进去。” 大厨:“啧啧......” 段耘提着母鸡站在厨房外面,看着熟练颠锅的傅敛之,无声的愣了好一会儿,才把母鸡往地上一放,对傅敛之说:“你要的鸡来了。” 傅敛之大手一挥,命令教徒,拔,鸡,毛! 一只小小的母鸡动用了五个教徒,一会儿功夫,整个鸡变得光秃秃的了。 傅敛之将母鸡洗干净,开膛破肚,场面非常之露骨,傅敛之取出里面的内脏,把肠子掏出来随手扔掉,只留下鸡心,鸡肝,鸡胗,再切掉鸡屁股。 再将母鸡用清水洗一遍,放在旁边备用。 煮一锅清水,将母鸡放进去焯水,用勺子捞出表面浮起的血水,倒掉,等到血水全部捞净后,取出母鸡,放到案板上。 往鸡肚子里塞进一把打结的葱和一颗拍碎的姜,再放进砂锅里倒入末过鸡肉的清水,放入泡好的香菇,一把枸杞。 傅敛之吩咐弟子烧起大火,待鸡汤煮沸后,加入半颗玉米,盖上砂锅盖子,再用中火煮半个时辰,焖上一刻钟,放少许盐,出锅。 母鸡汤出锅后颜色清亮,虽然表面上漂浮着一层亮晶晶的油脂,但散发出的味道清新又不油腻,只有一股鲜香。 黄色的玉米、红色的枸杞和黑色的香菇瞬间勾起了一众教徒的食欲,待砂锅的温度冷却下来后,傅敛之将母鸡汤连锅带汤装进食盒内,又把先前炒的小菜放进去,“啪”的一声盖住了盖子,阻止了众人窥探的目光。 段耘咽了咽口水,同几个被火熏黑脸的弟子一起,眼睁睁的看着他提着食盒出了魔教大门。 一群人愣在厨房,心里怨愤道,我们抓的鸡,我们拔的毛,感情一口汤都没我们的份儿啊! 广天宗外。 宗门外一左一右站着两位弟子,都是十七八岁的模样,梳着道士头,头上连根木簪子都没有,穿了一件蓝色开口透纱道袍,内有暗摆,腰上两根细绳垂下来悬着一个浅黄色香囊。 傅敛之提着食盒来到广天宗外,仿佛接了跑腿订单的外送员,他人还没走到门口,宗门外的弟子就抽动着鼻子,小声说道:“什么东西,好香啊。” “是啊好香,像鸡汤的味道。” 傅敛之心说,你俩鼻子还挺灵,我的厨艺可不是虚的,人送外号,厨房驻扎员,只因为他一到饭点儿就驻扎在厨房里,故此得名。 不一会儿,傅敛之的身影从石阶下慢慢升上来,手来还提着一个深色的食盒。 左边的小弟子在看见傅敛之后,脱口而出道:“傅师兄?” 另一个弟子用手肘杵了他一下,给了那弟子一个眼刀,拔出配剑,生怕他傅敛之听不见一样,大声说:“他已经不是我们广天宗的人了,他是魔教的教主!” 傅敛之这种人精当然知道这句话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他就当没听见,厚着脸皮问:“我想见祁宗主,两位小朋友能不能进去说一声?” “你找我们宗主干什么?自从昨天宗主从你们魔教回来,脸色惨白,没出过门,在屋里躺了好长时间。” 傅敛之听了有些尴尬,心生愧疚,说:“所以,我这不是来看他了吗。” 那弟子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说:“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随即傅敛之将食盒的盖子掀开一条缝,鸡汤的香气瞬间扑进两个弟子的鼻腔,两人深吸一口气,左边的小弟子眼睛紧紧盯着傅敛之手里的食盒,咽了咽口水,问:“这是什么呀?” 傅敛之得意的说:“鸡汤。” 右边的弟子瞥了一眼,又强迫自己转过头去,下巴高高抬起来,眼里尽是不屑。 随后傅敛之把食盒的盖子再次合上,说:“你看,我给你们宗主煮了鸡汤,凉了就不好喝了,两位就进去说一声吧。” 那弟子结结巴巴,说:“好,好吧,傅师兄,你等一下,我进去问问。” 另外一个弟子听了,朝着他的背影大叫:“你这个叛徒!一碗鸡汤把你收买了!” 弟子来到祁晟门外,敲了敲门,大声说:“宗主,宗主。” 门里传来一声虚弱的回应,“怎么?” “傅师兄,啊不是,是魔教教主,他在门外,说是给您煮了鸡汤......” 里面无人回应,弟子把手揣在两个袖子里,站在门外等了一会儿。 “吱呀”一声,门开了,祁晟眯着一双眼睛,嘴唇仿佛没有血色,轻声问:“他又整什么幺蛾子?” 弟子摇摇头,说:“弟子也不知道,您,要不要,出去看看?” 祁晟低头看着小弟子,轻声说:“让他滚进来。” 话落,祁晟把门猛地关上了。 弟子回了一声“哎”,就小跑着离开了。 傅敛之在门外站了将近一刻钟的时间,才远远看见弟子从宗门里出来,一路从台阶上跑下来。 只见弟子走到两人身旁,对傅敛之笑着说:“宗主让你滚进去。” 傅敛之听了这话哭笑不得,提起食盒跟着弟子走进广天宗,又随着弟子的引领来到了祁晟的房间外。 “咚咚。” 祁晟不耐烦地说:“滚进来。” 傅敛之整个身子猛地一颤,心说,怎么有种进老板办公室的感觉呢? 傅敛之提前摆出一副笑脸,用一只手轻轻推开门,不料一抬脚就撞上了门槛,傅敛之身子不受控制的前倾,大叫道:“啊,我的母鸡汤!” 食盒脱了手,眼看着就要落地,祁晟伸出手指,施了个小法术轻轻松松的就给接住了。 食盒稳稳停在半空中,祁晟半个身子靠坐在床头,看着傅敛之窘迫的模样,悠悠开口:“这么大礼?” 傅敛之心道,我们现代世界可没有这么高的实体门槛,只有无形的门槛。 “嘿嘿。”傅敛之从地上起身,拍了拍屁股,一边走到祁晟面前,恭敬地说:“师尊,这是我一早起来煮的母鸡汤,你尝尝。” 先乖乖叫一声师尊,准没错。 傅敛之从祁晟手中接过食盒,放在桌上,刚掀开盖子,香味就扑上来了,祁晟闻着这味道竟真觉得有些饿了。 他从魔教回来后,除了想杀了傅敛之这一点之外,一切都还好,就是身子有些不爽快,没什么胃口。 一碗色泽鲜美的母鸡汤递到了祁晟面前,鸡汤清澈不浑浊,枸杞色泽鲜亮,傅敛之如同一只摇着尾巴的大狗,眼睛里写满了三个大字,快夸我。 傅敛之舀了一勺汤,喂到祁晟嘴边。 祁晟愣了一下,瞥了他一眼,说:“我自己来。” 祁晟将一口汤送进嘴里,面露惊讶之色,说:“不错。”随即又用不冷不热的眼神瞥了他一眼,说:“比从前进步了不是一点半点。” 傅敛之得意的笑了,小心翼翼地坐到祁晟身旁,随即看着祁晟的眼睛,正色道:“师尊,我失忆了。” 祁晟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更生气了。 嘴里的鸡汤都不好喝了。 这小子又憋着什么坏心思呢,一会儿撒娇一会儿失忆。 只见傅敛之握紧了拳头,身上仿佛冒出了属于正派人士的光芒,说:“我要带魔教上下开一家饭馆,等赚了钱,我就把您娶了。” “噗”,祁晟喷出一口鸡汤,看着面前有些傻乎乎的傅敛之,睁大了嘴,心道,难道我真把他给踹傻了? 才一天功夫,这小子的性格怎么转变的这么离谱?以前那个小心眼加大醋缸,锱铢必较顺带阳奉阴违,才十一岁就要称霸修真界,誓要登顶仙人境界的傅敛之去哪儿了? 第3章 新店开业三天,炸鸡买两文钱送一文钱 说干就干,傅教主心想,这可是赚钱的大好机会呀! 于是傅教主找到了段耘,段耘又找到丰州的朋友,几人吃了一顿饭的功夫就盘下了丰州的一家饭店,傅教主动用教众上下用了两天的功夫把饭店修缮一番,饭店内外焕然一新。 傅敛之站在饭店外面,托着下巴,心想,这店里的第一道菜不说是镇店之宝,但起码一定是出菜既要快,又要好吃,又要符合大众的口味,对了,傅敛之一拍手,可以做炸鸡啊! 几人花了一天的时间逛遍了丰州城里的肉铺和面店,又找到木匠按照画好的图纸定制了二十个盘子,找铁匠打了十个漏勺,又花了大价钱从外国商人手里采购了一袋子孜然,外加一小袋种子。 傅敛之选了魔教里的两个人,把孜然种子种在魔教的后院里,分五批种,先种一批,负责将土壤土质、日照时间、环境、孜然芹生长状况等记录下来,每一周交给傅教主过目。 采购食材林林总总共花了一周的时间,培训魔教教徒又花了一周的时间,在第十五天的时候,饭店总算要开张了。 这一天,丰州城里的一家饭馆前热闹非凡,大人小孩儿都围在饭店附近,鞭炮声一声一声响起,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下,由段耘出面拉开了牌匾上的红布。 “咚!”李寺站在红柱子旁边,手臂用力一甩,敲响了铜锣。 段耘朝百姓们拱手,笑道:“各位,我们小食谈记,正式开业了,开业三天,炸鸡买两文钱送一文钱!各位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一位妇人伸头向着店内张望,“好香啊!是什么东西怎么那么香啊?” “娘,我要吃!我要吃!” “我也要!” 段耘扯着嗓子喊道:“诸位不要挤,不要挤!” 上至六旬老人下至六岁的孩童都蜂拥而至,挤的饭店门前水泄不通,傅敛之心道,我去,这分分钟踩踏事件啊。 魔教的弟子一排排站在油锅前面,个个蒙着白面,每个油锅前面都有用漏斗做的计时器,沙子漏完炸鸡就用漏勺捞出来,如此反复,繁忙的一上午一眨眼就过去了。 魔教弟子负责炸鸡,段耘负责收钱,李寺负责跑堂,傅教主负责解决顾客的疑问,就这样,人手还不够...... 魔教弟子饭都没吃,紧接着又来了一批人,傅教主没料到炸鸡这么受欢迎,人手不够,只能委屈他们做了一天。 弟子们站在油锅前任劳任怨,给自己炸了一盘子炸鸡放在附近,一到空闲的时间就吃一口,一到空闲的时候就吃一口,愣是就这么解决了一顿饭。 晚上,饭店内的客人总算渐渐少了,段耘数钱的手都在抽筋,魔教弟子歪歪扭扭的从厨房里出来,就跟电影里的丧尸一样,一个接一个地。 弟子们对傅教主说:“教主,怎么,这活儿计比杀人还累啊......” 他们的傅教主看着钱箱笑出了声,嘴里鼓鼓囊囊塞了一大口炸鸡,拍了拍几个人,用沙哑的嗓子说:“挣钱嘛,哪有不累的,过几天我再培训一批人就好了,赶紧来吃饭,快快!” 弟子们围坐在饭桌前狼吞虎咽,连平日里斯斯文文的段耘都大口大口吃起来,段耘边吃边夸道:“真香啊,教主,这厨艺你从哪儿学来的呀?” 傅教主鼓着腮帮子,说:“嗯,可能被师尊踹了一脚就解锁了这种技能吧。” 此话一出,众人仿佛被按了暂停键,都鼓起两边的腮帮子齐刷刷地看着傅敛之,眼睛睁得像铜铃,个个都酷似进食的仓鼠。 傅敛之笑起来,露出得逞的笑容,说:“骗你们的,是我从小学的啦。” 一个弟子抬头问:“难不成,是祁宗主教的?” 傅敛之疑惑的问:“怎么这么说?” “教主你不是说,你在祁宗主身边待了十九年,是他教会了你一切吗?” “我什么时候说的?” 傅敛之说完就后悔了,这岂不是告诉别人我不是傅教主吗? 没想到无人惊讶,一个弟子笑着说:“教主,你喝醉酒的时候。” 傅敛之擦了擦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心想,你有多喜欢他?喜欢到要把他掳走,十九年的感情,确实不一般。 段耘手拿炸鸡,靠在椅子上,打了个嗝,脸颊上飞起红晕,嘿嘿笑了两声。 吃饱喝足,傅敛之总觉得好像忘了点什么? 是什么呢? 啊!他的师尊!已经十五天没去看他了! 整整半个月,在我们现代,这就是直接分手了啊! 傅敛之猛地站起来,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推到段耘面前,说:“打烊流程按照这个做,我出去一趟。” 话落,傅教主便迈开腿跑了,把一众弟子撂在饭店里,一下就没了踪影。 祁晟盘腿坐在桃花树下,石桌对面坐着另一位弟子,那弟子年纪不大,约莫十四五岁,手里拿着一本书,口中念道:“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师尊,什么是相思苦?” 祁晟把埋在书里的头抬起来,看着他懵懂的样子,说:“按照凡人的说法,是两个相爱的人思念对方的情感。” 弟子听了还是半懂半不懂,只能点点头,回:“哦。”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弟子又抬起头,摇摇头,说:“师尊,这一首我读不懂。” 祁晟看了他一眼,轻笑道:“师尊也读不懂。” 弟子微微惊讶道:“师尊您也读不懂吗?” 祁晟摇摇头,正待说话,却看见小弟子身后有一个熟悉的人影,正对着自己招手,“师尊!” 傅敛之跑到树下,扶着膝盖喘气,额头上有几滴汗水落下,面颊红润,看来是已经消肿了,此刻又是一个俊俏的少年郎了,只见他抬起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祁晟。 祁晟看了一眼弟子,说:“饶轩,你先回去休息吧,剩下的我们明天再继续。” 那弟子高兴地拿着书起身,说:“是,弟子退下了。” 待那弟子走后,祁晟把书放下,问:“你来干什么?” “啊?”傅敛之蒙了,半张着嘴说:“这半个月太忙了,我刚刚才想起来师尊,所以就来了,师尊,已经小半个月没见我了,你不想我吗?” 祁晟被他问住了,想还是不想,祁晟也不太清楚。 祁晟重新将书展开,说:“大约是不想吧。” 什么......傅敛之愣住了,居然是不想吗? 明明上次自己一哭,他就心软了呀,所以他喜欢的是前世的那个傅敛之?而不是他...... 第4章 蜜汁八宝饭 即使傅敛之每天如一日的应付傻逼领导,都没体会过这种如坠冰窟的心情,难道是自己太自作多情了吗? 傅教主是真不明白祁晟整个人,毕竟在21世纪,公司里大多甩锅侠,偷懒侠,哪里有几个像祁宗主这样真正的高岭之花。 最重要的是,自己为什么笃定他会想念自己呢,这穿越过来的种种,不过都是一场意外罢了,他不是这个傅敛之。 他是另外一个人,他没有和祁晟十九年的记忆。 想到这里,傅教主有些伤心,即便他很克制自己,但是失落的微表情还是出卖了他,长长的发丝垂下来,被微风吹在脸上,同汗水黏在一起。 看着傅敛之低垂的眉眼,眼睛的亮光也瞬间黯淡下来。 祁晟重新将书卷合起,叹了一口气,还未待开口,就见傅教主抬起手擦擦自己额头的汗,说了一句,“那,师尊,我走了。” 说完,傅教主转过身步伐不稳的走了。 留祁宗主一个人呆愣在原地,心想,这小子来了一趟就是为了说这一句话? 傅教主回到了魔教后,坐在前山的石阶上,左思右想,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在意祁晟,或许,是因为那一夜的唐突,傅教主心里还是有愧。 毕竟他是一个有良心的人,怎么任由自己做这种事情而心安理得呢?他又不是以前那个傅敛之。 傅敛之前世算是比较受女生欢迎的类型,不过他太感性,性格太温柔,毕业之后也一心扑在工作上,根本没什么谈恋爱的经验。 他希望有一个爱人,他希望体验到爱情,也许不是以这种方式,但这种意外地穿越体验也很新奇。 傅敛之,你真是好运,有个人照顾了你十九年,而我...... 不想了,不想了,傅教主挠了挠头,我到底在想什么?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不应该是挣钱吗?没错,挣钱,这才是身为社畜第一重要的事情。 第二天一早,傅教主就撸起袖子,拿着扫把和鸡毛掸子动员教众开始打扫卫生,傅教主作为热爱生活,独居能力超强的合格社畜,最先开始打扫的地方毫无疑问就是厨房。 众教徒:?? 一众弟子忙到中午,总算得了歇息的空,都聚在厨房外面好奇地朝里张望。 段耘背着药篓子从山上回来,从厨房路过,见傅教主头上裹着头巾,拿着抹布在厨房里忙上忙下,门外一众弟子都围在一起,他随手逮住一个弟子,问:“干什么呢?这是,又受什么刺激了?” 弟子看了厨房一眼,小声回:“昨天晚上从广天宗回来就这样了。” 段耘皱眉,“广天宗?” “啊。” 段耘若有所思,拍了拍弟子的肩膀,而后去了厨房附近的药房。 段耘把药篓子放到药房,再把药材拿出来分类放好,去小水池里洗了手,将两只绑起的袖子放下来,随即走到厨房里,啧了一声,赶走了一众弟子。 段耘靠在门框上,昂着头,视线下放到傅教主身上,说:“怎么了?在祁宗主那里吃瘪了?” 傅教主拿着鸡毛掸子扫扫墙角的灰尘,平静地答道:“连吃瘪都算不上。” 傅敛之低下头,垂下眼皮,说:“他根本就不在乎我。” 段耘听了这话,哈哈大笑起来。 傅教主抬起头,连惊讶的表情都没心情做,皱眉问:“你笑什么?” 我说的也没错嘛,他又不在乎我这个冒牌货。 段耘托着自己的下巴,笑道:“祁宗主要是真的不在乎你,早在你掳走他的那一日,你就死在他的正心剑下了。” 傅教主有些惊讶,“他,这么厉害?” 段耘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眼,微皱眉头,眼神像是一把剑,锐利的眼神似乎像在审问犯人,他说:“傅敛之,我总觉得你被祁宗主踹过一脚之后,整个人奇奇怪怪。” 傅教主心里“咯噔”一声,连忙转移话题道:“你的意思是......师尊他是在乎我的?” 段耘听了这话,用手扶额,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哎哟,我的教主,他养了你十九年,你自己想想呢,虽然祁宗主修的是无情道,但除非他真的是铁石心肠,否则多少也会对你有点感情,养了十九年的狗都有感情,更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呢。” 傅教主听了这话更伤心了,那个有十九年的感情的人,并不是他。 段耘把手放在傅教主的肩膀上,瞅着傅教主的眼皮,低声说:“教主,你看,你回魔教不到一个月,跟祁宗主应该没有分别这么久过吧,他也许只是心里想你,但是嘴上不说呢。” 段耘接着说:“祁宗主是正派人士,修的又是无情道,他没有一剑杀了你,已经是对你的仁慈,既然他能留你一命,就说明,你有希望。” 这个道理傅教主岂会不明白,“我......” “当然,你们俩的事情我也不好说什么,你自己想想吧,对了,明天记得准时去店里,没了你,大家做事都不安心。” 人嘛,伤心了就要吃点甜甜的东西安慰一下自己,所以傅教主决定今天晚上给大家做一道蜜汁八宝饭。 从傅敛之起锅烧油的时候,众教徒就围在厨房外面,个个伸长了脖子争先去闻厨房里面飘出来的饭香。 只见傅教主将米洗净,先浸泡两柱香的时间,再淘洗一遍,放入适量的红糖水,加上果料,果料分别是百合,莲子,芡实,桂圆肉,去核的红枣,再放进大土锅里大火烧开,小火煮五分钟左右,焖五分钟后出锅。 在小锅里掺少量水,加白糖、蜂蜜,勾适量淀粉水,熬煮浓稠,把熬好的汁水浇在熟透的米饭上,一道蜜汁八宝粥就做好了。 这道菜正宗的做法要把米饭做成酒米饭,不过傅教主采取了简易版本。 一道简单的蜜汁八宝饭就这么端上桌了,段耘坐在傅教主身边,手上的筷子蠢蠢欲动。 除了八宝饭外,木桌上还摆了几道家常菜,分别是清炒莴笋,辣椒炒鸡,油煸小青菜,蒜泥生菜,外加一道豆腐汤。 “嚯,这太丰盛了......”一个弟子愣愣地看向桌子,嘴里的口水似乎都要滴下来了。 青菜泛着油光,八宝饭色彩各异,世界上还能有什么事情比美食更诱惑人心的事情吗?傅教主把化悲伤为食欲,一个人干了三大碗米饭。 不过,傅教主还是偷偷留了一碗八宝饭,放在食盒里,他想拿去给祁晟,但是,哎,算了,傅教主把食盒放下。 何必去自讨没趣。 这一幕被段耘看在眼里,他灵机一动,眯着一双狐狸眼睛,趁傅教主走了之后,把食盒拎在手里,出了魔教。 广天宗外。 弟子一转身的功夫,台阶上就不知被谁放一个食盒,“哎,这是谁拿过来的?” “咚咚,”弟子敲响宗主的门,大声说:“宗主,有人送了一个食盒过来,放在门外,但没有人在。” 祁晟放下毛笔,推开门,从弟子手里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一碗香喷喷的八宝饭,红枣鲜艳,让人食欲大振。 那食盒颜色跟傅敛之上次拿来的一模一样。 祁生轻声说:“放这儿吧。” 这小子,送饭怎么不亲自来,偷偷摸摸,做贼一样。 小石谈记。 又是一天结束了,段耘伸着懒腰,站在柜台里把身子往外倾,问:“今天人怎么少了一点儿?” 傅教主拿着炭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轻描淡写地说:“开业三天,图个新鲜,这阵儿一过,人会少,正常。” “这样下去不会倒闭吧?” 傅教主给了他一个,你胡说八道什么的眼神,随即又托着下巴说:“不过,要确实列个菜单了,不然这么大的店,成本太高,很容易亏本。” 后期炸鸡不可能再作为百姓日常替代一天三顿饭菜饱腹的主食了,所以必须要从现在开始就决定菜单上该列哪些菜了,且由傅教主自己掌勺。 把炸鸡的空间让出一半,再拓宽出十人容纳的空间,作为饭店的后厨。 临了下班,傅教主留下众人,在大堂开会。 “从明天开始,我们每天下班都要留下来,练习一道菜,由我告诉你们这道菜叫什么名字,该怎么给客人介绍等等,明白吗?” “明白!” “首先,我需要知道丰州百姓的口味是偏甜还是偏咸,又或是口味混杂。”傅教主说完看了一眼段耘。 段耘在乐呵呵的数钱呢,忽然察觉到一堆视线,转头一看,众人都在看他。“干嘛?” “教主问你,丰州人的口味是啥式儿的。” “嘶,”段耘思考了一下,说:“偏咸甜口,清淡的居多,辣还好,丰州靠近南方,天气湿热,我是辉州人,爱吃辣,爱能挑起食欲的东西,他们,多数时候不吃。” “不吃饭啊,怪不得丰州人又矮又小呢。”说话的是一个大个子,叫三糖。 这话一出,有一个小个子不高兴了,“哎,你啥意思?” “我,我没啥意思。” 六果站起来走到三糖身边,身高才跟他一样高,他平视大个子的眼睛,说:“你没啥意思是什么意思......” 傅教主无视两人,拿起小本本走到段耘身边,虚心请教。 “不吃是什么意思?” 段耘耸了下肩,说:“就是字面意思,不吃,天气太热,想吃但吃不下。” “太热啊。” 傅教主略一思索,拍手道:“哎,我有办法了。” 第5章 陕西肉夹馍、凉皮凉菜,任君选择 在四川,冷菜是饭桌上不可缺少的东西,也被人们称作迎宾菜。 即便是在南方,稍微正式的宴席上都会有几道头菜,哪怕是一场小型规模的家庭聚会,头菜一般也是我们平常所说的凉菜。 普通的凉菜做法简单,工序不那么繁杂,而且口感清爽,最适合在夏天食用,只要选材得当,也可以作为饱腹的主菜。 这其中最为出名的应该就是凉皮,与之配套的就是知名的陕西肉夹馍了,除此之外还有凉拌豆丝海带,凉拌花生,凉拌鸡丝,等等。 不止是蔬菜,很多海鲜也可以凉拌,只要食材运用得当,所有的原材料搭配方案都可以灵活组合。 一道凉菜出锅,再浇上特制的料汁,不用接近热气腾腾的厨房就能做出如此简单的美食,这就是人类智慧所诞生出的最佳夏日菜单——夏日清爽菜品特供清单。 第一道,海带丝儿拌豆丝儿,豆皮切成零点五厘米的细丝,和海带一齐焯水后捞出来,过一遍凉开水,摆盘,浇入秘制酱料,咸鲜辣香,一下就能激发人的食欲。 第二道,什锦凉菜,芹菜切成长四厘米左右的小段,木耳洗净切成零点二厘米的细丝,红色和黄色的厚皮辣椒切成细丝,洋葱洗净,取一块新木板,切丝,除了洋葱外所有的食材都放在开水里焯一下,捞出后过一下凉白开,摆盘,浇入秘制酱料。 第三道,凉拌鸡丝,这是最费功夫的一道菜。 首先取一块鸡胸肉洗净,横刀从中间片开两半,扔进锅里,煮一炷香的时间,也就是十五分钟,出锅后放凉,用手慢慢撕成细条状,再放入干净的碗中备用。 第二步,调制料汁,这道菜是荤菜,所以料汁一定要辣,口味要重一点,白糖半勺,醋半勺,用勺子碾化,再加盐一勺,辣椒面一勺,生抽一勺,白芝麻一勺,香菜一把,泼热油。 这道菜正宗的名字叫怪味鸡丝,也是一道四川菜。调料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自由组合。 如此,一道凉拌鸡丝就完成了,这道鸡丝的要点就是不能腥,一旦腥了,再多的酱料都压不住,味道会变得非常难吃,这是傅教主自己的亲身体会。 所以在煮鸡胸脯肉时,要加入一小把打结的葱,一小块儿拍扁的老姜,两粒花椒即可。 最后就是压轴的凉皮了,凉皮和面筋有饱腹和口感好两大优点,尤其是在夏天非常受人喜爱。 凉皮的起源可以追溯到秦朝,在当时叫做“秦镇凉皮”,不同于现代的做法,在当时是用大米做的,到了现代,大家都是用面做啦。 一碗凉皮配上一个香喷喷的肉夹馍,瞬间就让人觉得夏天也不是那么难熬了。 制作凉皮的工作量太大,傅教主一个人不可能完成,所以当公鸡还没开始打鸣的时候,傅教主就拉着一众弟子一头扎进了厨房里。 在教完了所有弟子凉皮的制作工序后,傅教主带着段耘和几个弟子去集市采购食材,有些食材随处可见,轻而易举就可获得。 有的食材嘛,虽然不像鲍鱼一样昂贵,但是大量购买还是有些难,尤其是芹菜和木耳,木耳也被称为云耳,因他有药用价值,古代人也将他作为药物的一种,一般流行在上层人士的宴席中。 傅教主心道,就稍稍买一点吧,凑个名头,添些颜色。 傅教主掂了掂手里的一小袋木耳,哭笑不得,切成丝点缀吧。 傅教主正要走的时候,却见一个布衣男人刚从外面运来了一车紫色的茄子,哎,再加一道凉拌素茄子,就起名叫做紫裙素肉好了。 “师傅,您这茄子怎么卖?” “一车啊?”男人看了看傅敛之的脸,说:“哎,你是小食谈记的老板吧?” 傅教主惊讶道:“您认识我?”这才多长时间,自己就这么出名了吗? “哎哟,”男人摆了摆手,笑道:“我女儿特别爱吃你们家的炸鸡,隔两三天就要吃,说是太好吃了。” “哪里哪里。”再夸我就翘起尾巴了。 “对了,这一车,你就给二十文钱吧。” “二十文钱?”傅教主愣了,这也太便宜了。 男人露出为难的神色,说:“老板,二十文钱,真不能再少了......” 话还没说完,傅教主从口袋里掏出了二十文钱,说:“师傅,您以后运来的新鲜蔬菜,就都运到我们小食谈记吧。” 男人露出欣喜的神色,两手在衣摆上搓了又搓,接过铜币,说:“哎,行。” 好,又一个供应商到手,这位师傅的茄子颜色非常好,也不会干巴巴的没有水分,个头有大有小,拿来做凉拌茄子最合适不过了。 把茄子用盐洗净,上锅蒸十五分钟,焖五分钟,取出来放凉,手撕细条后摆盘,浇汁,完成。 这样五梅花就凑齐了。 傅教主找到在街边卖画的书生,请他将所有凉菜菜名写到菜单上,还以制作ppt的标准让他画了一副宣传单,并亲自张贴在门外。 宣传单一出,小食谈记四周围满了前来看热闹的百姓。 “快看,小食谈记又出新菜了,翡翠白练,这是什么?” 傅教主心道,就是凉拌海带豆丝儿。 “姹紫嫣红?” 什锦凉菜。 “紫裙素肉?” 凉拌茄子。 “浪里白条?” 凉拌鸡丝。 “红花绿柳?” 凉拌花生米和芹菜。 “五梅花套餐,原价五十个铜板,现在优惠价价二十个铜板......五梅花包含上面五道凉菜,哦,原来五梅花是这个意思。” 傅教主心说,前菜的五道凉菜被人们起了个雅名叫五梅花,此外还有七星剑,顾名思义就是七道凉菜,这种宴席规格的凉菜食材贵重,海参鲍鱼,成本之高非傅教主所能承担的起,用家常凉菜开拓百姓的市场绰绰有余了。 “一碗饱又是什么?” 就是凉皮哦~拌上豆干、黄瓜丝儿、料汁还有蒜水,哼哼,就我这几道菜,我还真的不知道丰州城里还有哪家饭馆能打! 哈哈哈哈哈! “第六道惊喜菜品,肉夹馍,五文钱一个。肉夹馍,肉夹馍,一个不饿,两个顶饱。” “我们进去看看吧?光是听名字就觉得肯定好吃!” “走走走!” 傅教主观察着来往行人诧异欣喜的表情,频频点头,露出满意的笑容。 “一份五梅花。” “哎,好勒,”李寺朝后厨大喊道:“五梅花再加一份!” 一会儿功夫,菜就端上来了,凉拌茄子软烂可口,配上傅教主拿手的咸辣汁,灰扑扑的茄子瞬间就像枯木点缀了红色的梅花,颜色搭配。 什锦凉菜,一眼望去,足足有五种颜色,一口下去,汁水爆满口腔,脆嫩爽口。 海带丝豆丝略有嚼劲,与茄子过于软糯的口感形成了对比,豆丝被卷成一团放在盘子中间,海带丝条条围绕在豆丝外面,中间点缀一抹绿色的香叶,不论是扮相还是口味,都足以拿捏客人的味蕾。 客人们边吃边赞不绝口,“好吃,好吃,没想到这么简单的蔬菜也可以做得这么好吃。” “哎?”客人疑惑道:“这不是云耳吗?一般都是达官贵人吃的菜,在这里居然只要十五个铜板就吃到了!这家老板怎么做到的?” 傅教主在后厨忙活,听见客人的谈话,心说,那可不,我跟老板谈了一个小时,保证每月跟他大量采购,他才给我降了一点价钱。 人来人走,客人一桌接着一桌,后厨的库存越来越少,看着络绎不绝的人流,傅教主满意的点点头,果然还是美食能够为人带来快乐。 临近傍晚,客人走了不少,店里只有寥寥几人。 傅教主穿着围裙从后厨里出来,随意地靠在柜台旁边,正在和段耘对账。 忽然,傅教主瞥见一对夫妻正好从门外走进来,女人搀着男人的胳膊,两人的神情你侬我侬,柔情蜜意,活脱脱一对恋爱中的小情侣。 傅教主猛地一愣,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熟悉的人影。 说起来,傅教主已经三天没有去广天宗了,不知道师尊在干什么呢,听说修仙人士辟谷是不吃饭的,那他晚上会不会饿啊,上次说给他带炸鸡,然后就忘了,自己又太过伤心,一心扑在工作上,所以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傅教主垂下眼皮,心道,师尊还没吃过自己做的炸鸡呢。 此时,祁宗主坐在冷玉峰的桃花树下,手里拿着一本《聊斋志异》,每隔一段时间,祁宗主就从书里抬起头向石梯的方向张望,冷玉峰在广天宗的北面,有一条用石头错乱铺就的小路直通山顶。 傅敛之已经好几日没来了,快半个月了。 就在祁宗主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毛茸茸的人头从正前方升上来,身穿冷绿色条纹短袖袍,高马尾,绿松簪,傅教主还斜挎着一个自制的小布包,整个人活力四射,仿佛一条尾巴摇成螺旋桨的狗狗。 月光高悬在两人中间,傅教主提着食盒,汗水浸湿了他额前的碎发,被他用手胡乱的抓到头顶。 这副场景如此熟悉,上一次,傅敛之也是以这样的面容出现在他面前,不同的是傅敛之的眼神,以往写满了偏执欲求的双眼,现在只剩下平静和温柔。 傅敛之缓缓走到祁晟面前,将食盒放在石桌上,弯腰低声叫道:“师尊。” 傅敛之离祁晟的脸只有一指的距离,仿佛祁晟抬头就会撞上他的鼻梁,祁宗主不敢抬头,眼神乱飘,书页未翻动一页,只是假装平静地说:“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师尊还没吃过我做的炸鸡呢,所以,我今天给师尊带了一些过来,当当当当!!”傅教主掀开盒盖,炸鸡焦脆的香气立刻飘了出来,还有辣味夹杂着热油的味道。 “这是什么东西?”祁宗主盯着黄金的炸鸡问。 “炸鸡,您尝尝。”傅教主拿起一个鸡柳,递到祁宗主的嘴边。 祁宗主早就想低头看看食盒里到底是什么了,东西送到嘴边,岂有不吃的道理。 傅教主坐在石凳上,两臂交叉趴在石桌上,仿佛一只趴在桌子上的小狗玩偶,傅教主看着祁宗主清冷的脸庞露出好奇地神情时,心中又升起蠢蠢欲动的念头,他心想,就算不做对象,做朋友也是可以的嘛。 反正,来日方长。 作者说:本文冷菜的部分相关资料来源于《细说川菜》胡廉泉,李朝亮,罗成章著。 一个冷菜好吃的酱料分享,盐一小勺,鸡精一小勺,辣椒面一小勺,搅拌均匀,热油放凉,泼上去,完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陕西肉夹馍、凉皮凉菜,任君选择 第6章 金银花露 当天晚上傅教主意气风发地出了广天宗的门,回到魔教时又遭到身后一众教徒的议论,傅教主拎着空荡的食盒,脸上挂着心满意足的神情,从众人身前悠然自得地走过。 段耘站在草药园子里无奈地摇摇头,笑出了声,他摘下几株金银花,心道,这小子真是什么表情都挂在脸上,心思也太好猜了。 第二天,小食谈记又迎来一个忙碌的工作日,打工老板傅教主在厨房里大汗淋漓,凉皮一碗接着一碗被弟子们从厨房里端出去,紧接着被放到客人的桌子上,饭馆内人声鼎沸,顾客只多不少。 傅教主卖力地切菜,码菜,调料汁,其他弟子只负责打下手和制作凉皮。 就这样,在一天的高强度工作后,傅教主在厨房里晕倒了,当时他整个人直挺挺的快要倒在地上时,被弟子们扶起来挂在身上,把一众弟子吓得不轻。 段耘在柜台后听见傅敛之晕倒后,连忙放下算盘和纸笔,果然看见傅敛之被弟子簇拥着扶到了前厅,段耘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随后又派了几个弟子把傅敛之送回魔教,自己留在店里。 下午,小食谈记继续营业,段耘对账的时候心里还在想着傅敛之的身体状况,搞得连帐都算错了好几回,随即一合账本,大手一挥,领着弟子们提早关门了。 弟子们接连来到傅教主的床前,关心慰问,傅教主人躺在床上,能听见附近断断续续有叽叽喳喳的声响,伴随着嘹亮的蝉鸣一同蹿进傅教主脑子里。 段耘从店里赶回来,看见众人在傅教主的床前围的水泄不通,齐声大喊着,“教主!” “教主,你不能丢下我们......呜呜。” 段耘上前,一把拨开众弟子,摸了摸傅教主的脉搏,又查看了傅教主的全身,才转身说:“他只是太累了,天气又太热,所以晕倒了,又不是死了!你们都聚在这里怎么让他休息!” 段耘把众人朝门外赶,嘴里还嚷道:“都散开!散开!” 端耘把一众弟子轰出门外后,径直走进了药房里。 段耘走到写着金银花的抽屉面前,将抽屉拉开,取出一小把干燥的金银花,随后来到厨房,戴上了傅教主制作的袖套,仔细地把宽大的袖子挽起来。 段耘将金银花冲洗干净,放在傅教主吩咐人打造的小锅里,再放入没过金银花的净水,大火煮沸后再转小火煮一炷香左右的时间。 一炷香烧完,段耘将金银花放进竹制的滤网内,将滤出的渣滓倒掉,留下碗内清澈的金银花汤,再放入一小勺蜂蜜,一碗金银花露就做好了。 段耘将金银花露用扇子扇凉后端到傅教主的房里,傅教主迷迷糊糊的喝完金银花露后又躺下去了,连眼皮都没睁开一下。 傅教主虽然人没醒,但是意识却朦朦胧胧,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并且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这是中暑了,傅教主心里还在吐槽,自己粗略估计丰州的气温应该在三十五度以上,而且还没有空调...... 空调,空调,这么想着,傅教主在梦中就梦见了空调,白色外观,强劲风力,全面扫射着卧室的每一处空间,世界上还有比这更伟大的发明吗? 傅教主的汗液把后厨工作服都浸湿了,里衣湿哒哒的黏在身体上,傅教主闭着眼睛摸索,旁若无人地脱起了衣服。 “哎哎,”段耘就出去那么一会儿功夫,傅教主就给他上演这么一出春色撩人的戏码了,有这实力对着祁宗主使去! 段耘把手中的铜盆放下,将白色的绢布用凉水打湿,“啪嗒”一声,甩在了敷在傅教主的额头上。 随后段耘叉腰对着门外大喊:“李寺!” “哎,”李寺从前院儿跑过来,脸颊附近还挂着两串没干的泪痕,鼻音浓重,眉头紧皱,额头中间快要挤出来一个川字。 段耘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傅敛之,扬起下巴,说:“去冰井里取点冰块儿来,再采些新鲜的金银花来。” 李寺无精打采的回道:“哦。” 西边沉下了太阳,傅教主终于睁开了眼皮,只见李寺正坐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把扇子,正慢悠悠地给自己扇风,脑袋一高一低,看样子快睡着了。 傅教主躺在床上,伸出一只手臂,抓住李寺的扇子,哑着嗓子叫道:“水......咳咳。” 李寺醒了,见自己的扇子被抓住,忙说道:“教主,你醒了......” 傅教主摆手,重复道:“水。” “哦哦,对。”李寺把傅教主扶着坐起来,然后走到桌前,把桌上的汤碗捧起来,递到傅教主面前,说:“来,教主,喝吧。” 什么玩意儿这是,傅教主看着碗里黄黄的液体,心道,这该不会是古代的什么偏方吗?不会吃死人吧? 傅教主操着浓重的鼻音,问:“这是什么?” 李寺回答道:“金银花露。” 哦,傅教主一颗心落回了肚子里,接过碗,把勺子拨到一旁,一口气闷了。 没想到这金银花露不是热的而是冰的,奇怪,古代也有冰?怎么做到的? “哈,”傅教主把碗递给李寺,用袖子擦了擦嘴,一头靠在床上,喃喃道:“啊,好热,你们傅教主我今日就要丧命于金乌之手,若有来日,咳咳,再来一碗。” “哎,”李寺走到桌旁,从一个密封的盒子里又取出一碗金银花露,端到傅教主的面前,这一碗冰还没化尽,有一些冰渣飘在上面。 傅教主抬头问:“这冰是从哪儿来的?” “哦,这是段护法叫我们挖的,”李寺指着后院的方向说:“喏,就在那儿,挖了好深一个冰窖,冰块儿稀少,我们平常都不怎么用,教主你这次病了,段护法才让我们把冰块拿出来一点儿,平常可宝贝了。” 啊,傅教主眯着眼睛,感情还藏着这好东西呢,段耘,真有你的。 傅教主鼻子抽抽嗒嗒,一滴清澈的鼻涕滴落到衣服上,尴尬,真是尴尬,正在傅教主想怎么才能装作若无其事地把这事儿作为一个玩笑翻篇时,李寺捂住了自己的嘴,随即又放下来,说道:“教主,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傅教主心说,原来自己是感冒了。 傅教主眼睛一扫,哎,书桌上那张被风吹起的纸还挺薄的,就是他了。 傅教主让李寺把那纸拿过来,轻轻的把鼻涕擦了,咳嗽了两声,说:“看来,我们要开始招些新人了。” 李寺问:“我们教里弟子这么多?为什么还要招新人?” 傅教主的脑子转了好一会儿,才说:“是饭馆里的新人。” “哦,可是,弟子这么多,为什么还要招新人?” 傅教主心想,这个新人是指饭馆的新人了。 傅教主平静地答道:“你是说打碎了十个碟子、凉皮做成面糊、泼油结果把自己烫伤、端菜端到顾客头上、切黄瓜切伤了自己的手、炸了一个灶台的这些弟子吗?” 李寺哑口无言,这些弟子确实,不太适合进厨房呢。 “对了,”李寺一拍手,说:“祁宗主今天还派人来了。” “真的!?”傅教主心道,难不成是铁树开花了?随即正色道:“咳咳,他来干什么了?” “祁宗主的人带了话,说,累了就休息休息吧。” “就这?!” 傅教主连吐槽的力气都没有了,看来这人真是没谈过恋爱啊,还是说,难道祁宗主没有心?连亲自走一趟的诚心都没有,哼。 我看了那么多回,他都不舍得来看我一回? 傅教主又是一愣,自己什么时候这么恃宠而骄了,这可不好,不好。 傅教主又抿了一口,问:“祁宗主派来的人呢?” 李寺挠了挠头,说:“早走了。” “不过,祁宗主还给你带了东西来,”李寺拿起一个布娃娃,塞到傅教主手中,笑道:“你看,教主。” 傅教主拿起一看,是个小老虎,不过就是粗糙了点,针脚也不细密,布料还有一些外翻,看着也不像新的,一个不合理的念头蹿进傅教主脑海里。 这该不会是祁宗主自己缝的吧,不会吧,不会吧,傅教主想象不出祁宗主那张脸做这种事情的表情。 傅教主不开心了,傅教主闹脾气了,傅教主看见老虎又开心了,傅教主起来了,进厨房给自己煮了桃子,李寺如此对段耘说。 “桃子?”段耘把草药一一分类,问。 “嗯,一开始教主还问我祁宗主为什么没有亲自来。” 傅敛之拉开抽屉,一面把晒干的药材一一往里摆放,一面笑着说:“就傅敛之做的那些事儿,祁宗主能派人来已经很不错了。” 傅教主在门外听到两人的谈话,心道,倒也有道理,不过,难道傅敛之还做了其他大逆不道的事情!?就算傅敛之做了自己也不知道啊,那照这样说来,自己岂不是顶着欠砍的脑袋天天在祁宗主面前晃来晃去!? 傅教主露出了艳羡的神色,祁晟也太宠傅敛之了,他做出这种以下犯上的事情,祁宗主也只是踹了他一脚,骂了他两句,连层皮都没掉。他有些好奇,祁宗主对他到底有没有底线啊。 傅教主想得太过入神,没注意李寺和段耘两人正看着他,似乎用眼神问,你干什么呢? 傅教主把头从窗户上抬起来,呵呵笑了两声,捧着一大碗罐头,说:“我,我来问你们吃不吃黄桃罐头?” 段耘和李寺看了看碗里的绿桃子,又彼此对望一眼,在对方的眼里看见了疑惑。 这不是绿桃子吗? 第7章 该死的万记酒楼 第二天的丰州温度奇高,夜里下了一场急雨,早上路面有些潮湿,天气可谓是又湿又热,像一个大号的蒸炉。 后厨又有几名弟子坚持不住,差点在案前晕倒过去。 傅教主心想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可要是歇业几天的话那顾客早跑光了,城里头饭馆这么多,保不齐他们哪天就变心了。 人呐,喜新厌旧的念头可是很旺盛的。 傅教主想起了昨天晚上的黄桃罐头,脑子里又有了一个新主意。 第二天天不亮,傅教主就拍着手,召集弟子们来到后山,指挥他们把后山粗壮的竹子全都砍下来。 六果戴着草帽,手上缠着白色的布条,跟着路上散落的竹子,一路走,一路收,把手腕粗的竹子都拿绳子捆在一起,再由三糖把它们一捆捆拎到后院里头。 傅教主拿着斧头一边砍一边大喊,“砍粗的啊,细的不要。” 嫩的可不能砍啊,还得长呢,都是存粮。 傅教主带领着弟子们把竹子上的竹叶削干净,留下竹干,在每处竹节往下一厘米的位置砍一刀,做成一个个竹杯的形状,全部砍完后放到院子里的竹席上晒干。 天气燥热,只晒了一天后,杯子便干了,傅教主又让弟子们把所有的竹杯挨个儿刷上食用油,再把所有竹制杯子放出去晒,这个流程重复了三遍后,竹筒总算是做好了。 第四天,傅教主召集众人来到厨房,拿出一个做好的竹筒放在案上,众人就看着傅教主拿着勺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实际上傅教主在脑子里回忆着电解质水的做法,竹杯大概450ml...... 那大概就是......傅教主拿起小木勺子,在竹筒里放入大概四分之一勺盐,大概六勺半蜂蜜,再装满晾凉的白开水,盖紧盖子,用力晃匀后,打开瓶盖,递给一个弟子,说:“尝尝看。” 众人看着被选中的那个幸运儿,投去同情的目光,心道,又是盐又是蜂蜜的这能好喝吗? 那弟子接过来,微微皱起眉头,闭上眼睛喝了一大口,随后睁大了眼睛,惊讶地说:“好喝,甜甜的。” 傅教主打了个响指,心道,甜,那就是成功了。 “等下我告诉你们配比,按照这个配比把所有的竹筒装满,每天去饭馆的时候都带一瓶,第二天早上再按这个配比把所有竹筒灌满,明白了吗?” “明白!” “哈啾!”傅教主打了个喷嚏,掏出怀里的纸擦了擦鼻子,咳嗽一声,说:“好了,大家,哈啾!大家都回去休息吧。” 傅教主走出门头也不回地朝着众人挥手,说:“明天饭馆见。” 第二天,傅教主信心满满的开了门,正要将海报换下来的时候,才发现,活力水的海报居然忘记做了! 看来要招一个美工了,每个月都要换菜单,这工作量也是有些大的,更不要说兼具美观与质量。 没有美工,只能拿全能选手段耘顶上了,段耘拿着毛笔茫然无措的坐在傅教主对面,听着傅教主口中接连冒出一大段他听不懂的话。 “最好是要高大上的风格,要有一种和谐的美,颜色要亮,但不能太亮,不能太俗气,要有品味,让人一看就知道,嗯,这家不错,你明白了吗?” 段耘朝后一靠,斜眼瞅他,“说人话。” “嘿嘿,”傅教主一不小心成了自己最讨厌的甲方,他指着画纸的右下角温柔地说:“这里画一束金银花,颜色清新一点。” “画几个红色的爱心......给四周画个花边儿吧......哎,对,就是小花......这里写上活力水三个字,哎,你觉得叫活力水好一点,还是快乐水好一点......还是活力水吧.....” 两柱香的时间过去了,傅教主吧嗒吧嗒的小嘴总算停下了,段耘满意地停了笔,把毛笔放在砚台上。 傅教主满心欢喜地拿起来,看了看,嘴角的笑容却凝固住了,说:“怎么像小学生画的黑板报?” 得亏段耘听不懂这话里的意思,不然他就要掀桌而起,破口大骂了。 傅教主拿着画报边贴边说:“对了,还要再写个招聘启事。” “?” “就是招工,我们店里太缺人手了,人手不够,怎么运营啊,还得再招一个美工,最好是落选的秀才,文画双全,再招两个俊男美女,往那儿一站,这还愁客人不进店?” 段耘瞥他一眼,说:“你要求可真够高的,还落选的秀才,这穷乡僻壤,去哪里找落选的秀才。” 傅教主回他说:“人,活着得有追求,保不齐今天就有一个帮工送上门来。” “得。”段耘重新拿起毛笔,说:“您老说写什么?” “现诚聘美工,啊不是,呃,店内员工一名,要求,有学识,品味好,审美好,相貌好,仪容整洁,品行端正,工钱面议,详情请进店咨询。” 段耘拿着毛笔在宣纸上行云流水,随后将笔一顿,把笔往砚台上一搁,看着在门外张望的傅敛之说:“行了。” 傅教主站在门口,发现这条街上的男女老少都聚在一起,都往西面走去了,“今天店里人怎么这么少?哎,这些人都干什么去了?” 李寺把毛巾往肩膀上一甩,把桌子上的碟子碗利落的摞在一起,回头说:“哦,教主,另一条街新开了一家酒楼,今天新开张,门外还有杂耍,还有姑娘跳舞,客人都跑去看了。” “什么!?” 原来是同行竞争,这还得了!来活儿了来活儿了! 傅教主急忙转身,走进来,一手叉腰,对着魔教弟子大喊:“来人呐,给本教主上黄桃罐头!还有活力水!” 话落,三糖推着一个推车从后厨出来,两人将推车放在饭馆门口,傅教主把推车上盖着的白布一掀,推车里整整齐齐地摆着一溜儿大碗,里面全都是傅教主让后厨弟子做的黄桃罐头和活力水。 傅教主豁出去了,他手里高举着一个竹筒,扯着嗓子大声叫卖:“活力水!黄桃罐头!免费品尝,一个铜板两碗,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喝完倍有劲儿!” 傅教主的叫卖很快吸引了几个顾客前来。 有人问:“这活力水和黄桃罐头是什么?” “活力水,顾名思义就是能让人有活力的水,喝了它,你就会活力满满,尤其夏天还在外到处跑的人最适合了,来一碗瞧瞧?” “行,傅掌柜的新品,我肯定要试试看,这个什么水和黄桃各来一碗吧。” “没问题。” 傅教主侧身一让,将人请进屋里,大声说:“李寺!招待招待,活力水和黄桃各一碗!” 很快,一碗黄桃罐头上来了,亮黄色非常吸睛,顾客一模碗,是冰凉凉的,他连忙用勺子舀一口送进嘴里,赞叹道:“哇,这真是神奇,这种天气原本吃不下饭的,吃了一口这个黄桃,我突然就有了食欲,太神奇了。” 傅教主心道,那可不。 “我再尝尝这碗活力水。” “嗯,也好喝,喝完感觉是舒服许多了。” 傅教主拿着一个纸做的喇叭,头上顶着一个大草帽,继续坐在小板凳上叫卖。 “活力水!小食谈记新品,走过路过看一看哎!” “黄桃罐头?看看吧。” “看看去。” 傅教主连忙站起来,挥动着手上的纸扇,往里一指,说:“来瞧瞧!” “哎,”一个男人拉住正要进去的那个,说:“万记酒楼新开业,有活动,咱们去那儿尝尝鲜。” 万记酒楼,这就是李寺说的那个了吧。 傅教主眼看着他把快进门的顾客拉走了,笑容一下子就消失了。 傅教主又拉住一个面熟的客人,说:“哎,今天上了甜品,来看看,解渴解乏。” “谁喝甜品啊,累死了,我得去万记酒楼吃点肉去,”男人对傅教主拱了拱手,说:“不好意思了啊,傅掌柜,改天来,改天来。” 肉? “他说的没错,也并不能只做凉菜和甜品,大家还是要吃饭的。”段耘突然从身后冒出来,说。 “凉菜甜品固然解渴,但这条街上还是有许多劳苦的百姓,每日只吃素也是万万行不通的。” 傅教主被吓了一跳,回他说:“你说的也有道理。” 好哇,万记酒楼,就让我来会会你。 傅教主指挥着三糖六果推着甜品摊在门外叫卖,自己去了万记酒楼的门前. 万记酒楼门前人流拥挤,人头攒动,堪比早八的地铁,晚六的食堂,府教主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头也没挤进去。 “哎哟”一声,傅教主被人挤下了台阶,被自己的衣摆一拌,差点摔倒,身后的弟子眼疾手快地扶住傅教主。 “哎,”弟子一左一右,将傅教主架起来,小声说:“教主,咱回去吧,下次来探就是了。” “没错,教主你看这么多人呢,就让他嚣张一天!” 没办法,傅教主闻言回了小食谈记,李寺照例在大堂之间端盘收桌擦椅,本来该站在柜台的段耘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个弟子。 段耘呢? 第8章 番茄烤鲈鱼、白酒炖牛肉、阳春面 傍晚,傅教主把魔教弟子都召集到后院里的大槐树下。 傅教主把小竹凳拎到石桌前,把屁股往上一搁,说:“大家说说,对这次万记酒楼的开张,你们有什么想法?” 众人或做或站,皆看着傅教主,佯作沉思状。 三糖向前一步,拔出剑,说:“教主,让我去偷偷解决了他,保证神不知鬼不觉。” 傅教主伸长了胳膊,“啪”地给他后脑勺来了一巴掌,说:“我们要光明正大的竞争,你现在是一个商人了,必须要用商界的办法。” 傅教主斜瞅着段耘,说:“段耘你有什么想法?” 段耘四平八稳地坐在竹椅上,闭上了眼睛,说:“他家云蒸肉挺好吃的,” “哦!”傅教主拍案而起,桌子上的落叶随着这一掌悠然落地,傅教主指着段耘大声说:“我说傍晚那会儿功夫你怎么不在店里,感情你是偷吃去了!” 段耘就坐在他左手边上,巍然不动,傅教主随即低头凑到段耘耳边,低声问:“他家菜怎么样?” 段耘咳了一声,直起腰,伸出一根手指,说:“首先,饭馆干净整洁,第一印象可以打八分,收银的女子,不说十分也有八分漂亮。” 傅教主握了一下拳头,说:“可恶,居然是美人计。” “再则,我吃了他们家,嗝,十二道菜,除了一道凉菜勉勉强强,其他的,都挺不错。” 六果的侧重点有些偏,他一边吃着傅教主做的桃酥,一边说:“你一个人吃了十二道菜?” 傅教主也跟着问:“没有一道不好吃的?!” 段耘托着下巴为难地说:“非要说的话,食材?感觉食材有点不新鲜?” 傅教主仿佛抓住了一条重要的线索,忙问:“不新鲜?这怎么说?” “他们家的菜口味偏重,口味清淡的菜只有几道,我点了一道炒青菜,吃起来总有一种食材不太新鲜的错觉。”段耘说到青菜的时候,摇摇头,显得甚为不满。 傅教主掐着下巴,绕着桌子走来走去,说:“没准儿不是错觉,有些恶劣商家就会以次充好,饭菜也是同样的道理,味道若是重了,一时半会儿吃不出来,可若是味道清淡,那就可原形毕露了。” “那我们去揭发他!” 真是图样图森破,傅教主摆手示意众人安静,“你没有证据,贸然去了那不就是挑事儿?” 一番讨论下来,毫无收获,傅教主说自己再想想办法,索性散了大伙儿,准备洗洗睡了,明天的事儿明天再想吧。 傅教主一声令下,众人打了个呵欠,排着队回房去了。 段耘铺好枕头,又备好一根安神香,吹灭蜡烛,这一系列睡前准备做完,段耘盖上被子,准备入睡。 不料段耘头刚挨到枕头,就听见有人在魔教大门外大叫,“魔头!” 这一声喊得他一激灵,立刻就坐起身来,寻思着是不是魔教哪个仇家来了,转念一想,这大半夜的来寻仇是不是有点儿太夸张了? 段耘又仔细一听,那人还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喊得是傅教主,又将魔头加了个傅字,“傅魔头!” 傅教主还真不知道喊得是自己,以为是教内哪个弟子的仇家,他在床上哼唧一声转了个身。 古代的瓷枕真是太硬了,傅教主自己找裁缝铺做了一个棉花枕头,真是松软好睡。 直到那声“傅魔头”一出来,傅教主才明白,哦,感情喊得是自己啊,怎么,现在这魔头两字已经成为了自己的外号吗? 傅教主在厨房里忙活了一天,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整个人像一个被吸了魂魄的活死人,这才刚躺倒床上,就被人喊起来。 这要是搁现代,非得把你臭骂一顿,你也不看看几点了?有什么事儿上班时间再说不行吗? 傅教主披着外衣慢悠悠的从后院出来,一边走一边打了个哈欠,那门口站着的是一名身穿广天宗制服的弟子,白衣白鞋,太好认了,尤其是那个拽拽的态度,简直广天宗独一份儿了吧。 其中一个弟子指着傅教主,说:“魔头,我们家宗主病倒了,你快去看看!” 你小子,我又不是医生,你们家宗主病了......什么!师尊病了,继我病后师尊又病了。 傅教主一听,什么来不及拎就提起裙子走了,脚步轻快,远远地把两名弟子甩在身后。 傅教主推开祁宗主的门,白色的纱帐映出祁宗主略显憔悴的面庞,他全身都漫上一层薄汗,眼睛半醒不醒,傅教主一模额头,好家伙,烫的扎手,怎么你们修仙的还会生病啊! 傅教主问弟子,“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弟子挠了挠头,说:“前些日子去南海打了一场架,回来就这样了。” “打架?”肯定是天气太热,又下了冷水,冷热交加,发烧了,再说南方这天气,忽冷忽热的生病了也正常。 傅教主又问:“你们祁宗主晚上吃饭了吗?哦,你们辟谷,不用吃饭。” 岂料小弟子摇摇头,说:“不是的,” 傅教主转头,露出疑惑的神情,问:“什么?” 小弟子看了看祁宗主,把傅教主拉出房间,小声说:“祁宗主以前是不怎么吃饭的,但,这阵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祁宗主总往厨房跑,还问有什么吃的,厨房被他吃了个遍,他都摇摇头,说不好吃。” 傅教主听了傻笑几声,“嘿嘿嘿嘿。” 弟子看着傅敛之,心说,这傅师兄是被什么给附体了吗?自从去了魔教整个人都不对劲儿了。 傅教主却心道,你们祁宗主的胃被我拴住了哈哈哈!肯定是想念我的炸鸡小食了吧,看你们修仙的嘴硬,还辟谷,人活一世,不吃点什么怎么对得起自己? 傅教主拧干毛巾放在祁宗主的头上,又将他被子掀开,外衣脱掉。 不甚清醒的祁宗主别提有多听话了,让抬手抬手,让转身转身,让亲就“啪”地一声,脸上一个五指印,算了还是别想了。 祁宗主的鼻尖渗出汗水,像一颗晶莹的小钻石,傅教主用袖子将这颗晶莹的汗滴擦去,将自己的鼻尖抵上祁宗主的鼻尖。 傅教主的眼睛像一只看见骨头的小狗,开心死了,祁宗主真好看啊...... 正在傅教主心神荡漾的时候,猛地听见“嗯”地一声,祁宗主的头动了一下。 傅教主惊慌不已,连忙直起身来,小声问道:“师尊,你醒了?” 祁宗主并没有醒,只是迷迷糊糊地半睁开了眼睛,似睡似醒,傅教主把脑袋凑近了,心道,这是该叫我了吧,就跟电视剧里演的一样。 我这照顾你半夜了,该喊我一声了吧,岂料祁宗主抓住傅教主的手臂,眼睛半睁,嘴里嘟囔道:“炸鸡......” 傅教主被气笑了,这是有多惦记炸鸡啊,都病成这样了,心里还想着炸鸡呢。 哎都怪我的厨艺太好,傅教主露出得意的笑容,又抬手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师尊这一场大病,得补补身子,就做一道番茄烤鲈鱼,白酒炖牛肉,外加一个清炒小青菜,一碗阳春面吧。 傅教主一早就去了海鲜市集,捡了一条活蹦乱跳的鲈鱼,又去肉铺挑了一块新鲜的牛肉,买了一坛酒,番茄孜然,罗勒叶用芹菜叶子代替。 将新鲜鲈鱼片开两半,油热下锅,小火慢煎,放入小块番茄,一小把芹菜叶子,煎到金黄的颜色,放入孜然,出锅后可以浇入自己喜欢的料汁,或甜或咸。 第二道是啤酒顿牛肉,将牛肉清洗几遍,放入锅里和没入牛肉的清水一起煮,将浮起的血水捞出,直到血水被捞完为止。 开火,放油,滑锅,放入打结的葱和半块姜,牛肉炒七分钟左右,表面金黄,将牛肉连同葱姜放入砂锅,放入没入牛肉的白酒。 大火煮沸后,放入一把面粉水,没错就是一把面粉加清水,这样煮出来的牛肉是软烂的而不是硬的,再转小火煮将近一个小时,途中记得搅拌。 加面水要注意不能粘锅,出锅前再加入两勺胡椒和一勺盐,等到酒汤干的差不多了,搅拌搅拌再焖上几分钟,就可以出锅了。 在此之前可以尝一下是否软烂,如果软烂就成功了,这道菜很简单,不成功的几率比较小。 清炒小青菜就很简单了,青菜沥水后下锅,油稍多一点,大火爆炒,三分钟大概可以出锅,出国前放盐。 最后一道,阳春面,面要选极细的面,油多,葱花一把,下锅爆炒,加水烧开后放入一把细面,水烧开后放盐,搅拌搅拌就能出锅了。 这阳春面,水要多,油要多,面要少,葱花要爆香。 傅教主的口味其实很清淡,所以这道面跟饭馆里的面都不一样,清淡有味道,又没有饭馆里面汤的油腻味道。 这面是非常清爽的,汤可以稍加改良,不过今天已经没有时间了。 傅教主走出厨房伸了个懒腰,发现天已经大亮,晨风送来一阵阵大自然的清香,祁宗主的院儿里有一颗桃花树,那桃花像是祁宗主的嘴唇一般,粉粉嫩嫩。 这想法让傅教主有些不好意思,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脖子,低头笑了。 傅教主端着三菜一面推开祁宗主的房间,只见祁宗主已经开始打坐了。 与祁宗主平日的威严形容不同,眼前的祁宗主,眼神坚韧中又带着一丝温柔,薄衫勾勒出上半身肌肉的形状,露出的手臂肌肉看起来非常有力。 祁宗主从床上下来,来到傅教主的面前,真真是,细腰宽肩,弯眉凤眼。 傅教主被勾的五迷三道,祁宗主却只紧紧盯着他手里的饭。 “这是给我做的?”祁宗主眼睛盯着桌子上的菜,问。 “是啊。”傅教主连忙拉过祁宗主的手臂,让他坐下,“快尝尝。” 祁宗主拿起筷子,搛了一块牛肉放进嘴里,“嗯。”祁宗主的凤眼微微睁大了,就是这个味道。 牛肉软烂咸香,鲈鱼嫩滑易入口,青菜清香清淡,阳春面的汤油而不腻。 祁宗主看着趴在桌子上的傅敛之,问:“只有一双筷子,你怎么不吃?” 傅教主“啊”了一声,又“哦”了一声,说:“哎,我去拿筷子。” “再带个碗。”祁宗主在他身后说。 两人将面分了,将三个菜一扫而光,祁宗主吃饱喝足,手托着太阳穴喃喃自语。 “这牛肉,好吃是好吃......”祁宗主晃晃头,“怎么觉得有点晕呢......” 哎呀,傅教主一拍额头,眼神闪躲,心道,白酒度数太高,忘兑水了! 师尊这是喝醉了? 祁宗主放下了筷子,对着傅教主温柔的笑了一声,随即拿起架子上的正心剑,指着傅教主说:“傅敛之,把你的剑拿来。” 傅教主欲哭无泪,这真是醉了。 第9章 橘皮醒酒汤 傅教主用食指和中指一点一点地轻轻拨开传说中的这把正心剑,并小心翼翼地抬起眼,说:“师尊,你喝醉了。” 傅教主总感觉这场景似曾相识...... “喝醉?”祁宗主轻笑一声,那笑声似乎是嘲笑又似乎是揶揄,说:“这大白天的,我没喝酒怎么会醉呢?” 是啊,傅教主暗自苦笑了一声,心道,是我醉了,我真但愿是我醉了,我不愿睁开眼,那样就不用面对师尊你这把斩妖除魔的剑。 祁晟将剑身向下滑动,并用剑身拍了拍傅教主的侧腰,说:“敛之,快,拿起你的飞云剑,让为师看看你的修为有没有退步。” 剑虽然隔着一层衣服,但却碰得傅教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里一阵小鹿乱撞。 成缘像往常一样,一早便到冷玉峰准备向师傅问好,却不想看见让人如此惊讶的一幕。 傅敛之被一把剑指着,正一步一步地倒着从师尊房里退出来,那把剑成缘怎么会不认识。 剑柄碧绿,雕的是竹叶竹竿,一大一小两片叶子自剑柄尾部伸出,这剑的工艺了得,因此这两片竹叶既不会碍手又不失美观。 此剑乃是祁宗主的正心剑。 这是什么情况? 嘶,难不成,祁宗主要杀了傅敛之? 这倒也不是杀不得,不过,怎么赶在一大早上杀呀,杀人不得是月黑风高吗? 成缘心里好奇,忙向着祁宗主的房外走去,想要看个究竟。 成缘躲在桃花树下,伸出半个头去。 只见祁晟将剑柄一松,手心凝聚真气,催动长剑在空中一转,剑和人直直指着傅敛之而去。 见此情景傅教主连连后退,口中大叫,“师尊!手下留情啊!” “哼,”祁晟将剑身偏到一侧,急停住脚步,用剑尖儿轻轻拍了拍傅教主的脸颊,说:“傅敛之,剑下求情,这可不是你的作风,拿剑出来!” 傅教主咽了咽口水,说:“师尊,我没剑呐,我的剑在魔教呢。” 此时此刻,傅教主仍然心存一丝侥幸,心想着,对,我没剑啊,那就不用比了。 不料祁晟快速地将四周扫视一圈,视线锁定了躲在树后的成缘,随即用正心剑隔空挑起了成缘背上的剑,甩向了傅敛之的方向。 成缘连忙叫道:“哎——师尊,那是我的剑!” 傅教主见状手忙脚乱的接住被抛过来的这把剑,随即双臂向下一沉,心道,这剑拿在手里沉甸甸的真压手。 最重要的是,他不会剑法啊,不死在师尊的剑下,就是他一生积德行善的福报了罢。 祁晟又将剑一甩,蹙眉道:“傅敛之,快出剑吧,别浪费时间了。” 傅教主只能假模假样地拔出剑,又将剑鞘小心地放在地下。 他才刚起身,祁晟就一剑横劈过来,傅教主脑子里还没想好应对的办法,身子就已经自动闪躲开了。 傅教主心里一喜,看来这具身体还有肌肉记忆。 傅教主这一躲,无端生出了信心,于是学着武侠剧里的招式,用右手将剑柄握稳了,随后磕磕绊绊地挡住了祁晟的下一击。 祁晟收剑侧身,身子晃晃悠悠拿剑在地上转了个圈,随后将剑立在地上,并将身子靠在剑上,做了个罗汉醉酒的姿势。 只见祁宗主面带微笑,脸颊浮上两片红晕,似醉似醒,凤眼半阖。 这副情景看得傅教主心里一颤,心道,这哪是试我的修为啊,这是试我的禅心呢吧! 就在傅教主浮想联翩之时,祁晟飞起来在空中踩了两步,直踢傅教主的面门,傅教主差点又中了祁宗主的无情一脚,连忙下腰闪开,左手抓住祁晟的脚踝将他转了个圈,径直扔出去了。 祁晟朝后退去,抵住桃花树根,借力向前刺出一剑。傅教主侧头闪开,以剑击剑,却感觉对面的剑力道一松。 只见祁宗主的双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闭上了,整个人摇摇晃晃径直向后倒去。 “哎哎。”傅教主连忙用另外一只空闲的手搂住祁宗主的腰,将人牢牢托住了。不料另一只手从旁边伸出,成缘抓着傅敛之的手说:“魔头,你放开我师尊!” 傅教主说:“师尊醉了,我只是扶他回房休息。” 成缘大惊,问道:“你给师尊吃了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给他吃了东西,我......”傅教主有些心虚,心道,就是喝了点儿小酒。 成缘指着傅敛之的鼻子,大叫,“好啊魔头!我早就跟小帆说过不该让你来!” 傅教主闻言大叫道:“我只是给他喝了酒!” “什么?我们宗主不会喝酒!” 傅教主心道,看出来了,可我真不是故意的...... 傅教主解释道:“是菜里的酒,菜里的酒。” 两人一路吵一路将祁晟送进屋里,成缘刚一进门,就闻见一股浓烈刺鼻的白酒味儿。 成缘环顾四周,桌子上只有空碟子,却没有酒坛子,看来真是菜里的酒。 傅教主把祁宗主放到床上,脱掉了鞋子,成缘一面捂着鼻子,用手扇风,一面走到窗户前,把窗户全部都打开。 紧接着成缘回头一看,傅敛之正用肉麻的眼神盯着祁宗主呢。 “哎,”成缘一下上前把傅教主拉开,挡在祁宗主面前,大有一副忠心护主的架势,说:“你看什么!你可不要趁人之危啊!” 傅教主的自尊心受到了打击,“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人!?” “对,登徒子。” 这轻飘飘地一个‘对’字,打击到了傅教主幼小的心灵,傅教主捂住自己的胸口,一摆手,也不辩解了,自暴自弃地说:“行,我这个登徒子去厨房给师尊煮解酒汤去。” 傅教主又回头看了成缘一眼,随即走过来拉着他的胳膊说:“你也得出来,别打扰师尊休息。” 傅教主借了广天宗的厨房,洗净了锅,将清洗干净的肉豆蔻、莲子、橘皮和桂花一起放进锅里,再倒进一碗清水,一起大火煮开,又小火煮了一会儿,再焖上几分钟。 傅教主怕师尊不喜欢这个味道,又另外做了一碗柠檬蜂蜜茶,傅教主将两碗醒酒汤一起放在托盘上,一齐端到了祁宗主的房里。 这会儿也正好是下午了,太阳烈的晃眼,傅教主端着托盘半眯着眼睛进了祁宗主房里,却发现床上空空如也! 段耘靠在店里的柜台上,目睹了金黄色的太阳从东方缓慢地升起的过程,口中喃喃道:“太阳都烫屁股了,这傅敛之怎么还没回来?” 随后段耘一把抓住李寺的袖子,说:“看见教主了吗?” 李寺摇摇头,把毛巾往肩膀上一搭,拨开段耘的手,说:“段护法,以教主的修为,他能有什么闪失,你与其担心他,不如担心担心弟子们,后厨的碗都快被他们打碎完了。” 段耘“嘶”了一声,将算盘一搁,说:“我去后厨叮嘱叮嘱。” 傅教主将托盘放在桌子上,朝门外眺望一番,发现远处山崖边上有一抹白色的身影,隐隐有摇摇欲坠的趋势。 其实祁宗主的身子站得挺稳,并没有摇摇欲坠,是傅教主太过担心而产生的错觉。 傅教主见状拔腿就从房间里跑出去,快速地跑到了悬崖边上,扶住祁晟的肩膀,问:“师尊,你怎么出来了。” 祁宗主声音平静,回道:“我看看风景。” “看风景跑这么远干什么。”傅教主的语气带着一丝斥责的味道,他把祁晟拉回到小石桌上,又扶着他坐下,说:“我去给你端醒酒汤去,你坐在这儿别动。” 傅教主说完,迎面就吹来一阵微风,于是心道,这树下还比房里还凉快呢,难怪不在房里待着跑出来了。 两碗解酒汤被傅教主都端到了石桌上,傅教主先端了一碗橘皮汤递给祁晟,看他没露出厌恶的神色,心里便有了数。 祁宗主一面喝茶一面看着傅教主笑道:“这感觉,好像回到了你以前在广天宗的时候。” “那时候你才这么高。”祁宗主比了比自己胸前的位置,说。 八岁的傅敛之一走一晃地将茶双手奉上时,对面的祁晟露出慈爱的笑容并摸摸他的头顶,这番场景恍惚就在昨日。 随着祁宗主将往事娓娓道来,傅教主脑海中断断续续地浮现出自己十岁、十五岁、一直到二十二岁在祁晟面前奉茶的场景。 “原本我以为我和你就这样当一辈子师徒,直到你接下我的宗主之位,我就可以云游四海,时不时回来看你一眼,如此我这个师尊算是没有失职,没想到在五鬼峰......”祁宗主忽然噤了声,端起碗将汤一饮而尽。 在这悲伤的氛围下傅教主还有空吐槽,您是把这当酒喝呢。 “五鬼峰?”傅教主出声询问。 “你不记得了?”祁晟将碗一搁,随口一问,随即又自顾自地说:“哦,你失忆了。” 傅教主哑口无言,他该说什么呢,他根本不是傅敛之,不要说是五鬼峰,就算是正心剑,这些也都是从他人口中听来,而非他记忆中真实发生过的一段往事。 傅教主特别好奇以前发生的事情,但祁宗主也看起来没有要继续讲下去的意思,出于礼貌,傅教主也不方便再多问。 直到祁宗主把两碗醒酒汤都喝完了,傅教主也没开口说一句话。 傅教主其实是在暗地里嫉妒,他傅敛之到底何德何能能够获得祁晟这样深厚的宠爱,他傅敛之可以,我就不能吗? 哪怕是李代桃僵又怎么样,现在掌控这具身体的是他,又不是傅敛之,这不就足够了吗。 傅教主想起了段耘曾经说过的话,养了十九年的狗都有感情更何况是一个人呢? “师尊,”傅教主一改平日轻松讨好的语气,整个人瞬间严肃了起来,问:“你怨恨我吗?” 祁宗主转过头来,问:“那你呢,你怨恨为师吗?” 傅教主急忙站起来解释,“怎么会呢,师傅待我恩重如山,养我教我,我有什么资格怨恨师傅?” “那你怨恨为师没有力排众议留下你吗?” “我相信师傅已经尽力了。”傅教主心道,我不用知道前因后果,仅凭那一夜荒唐过后,祁晟只是踹了傅敛之一脚,扇了两巴掌,就知道祁晟对他的感情之深。 不管是什么情感,傅教主都欣然接受,只要还有一丝感情,那这就是一个良好的开端,傅教主会用行动证明,他比以前那个傅敛之做得更好。 祁宗主喃喃道:“我还以为,你内心怪我,所以才......” 傅教主听出祁晟喉音哽咽,忙站起身来,走到祁晟身旁,说:“师尊,是我一时没想明白才做了错事,绝对不是因为怪你.......” 傅教主心里叹了一口气,这完全都是你们两个无效沟通的结果。 不过没关系,现在我来了。 第10章 冒牌儿货 万记酒楼的牌子上挂着开业三天,这刚过去一天,所以门外的灯笼还没撤下来,红彤彤的灯笼一大串,一串接着一串,有的一串上足足挂着五个小灯笼,有红黄两色,门里门外都洋溢着喜气洋洋的氛围。 天才刚亮不久,大街上人流稀疏,万记就已经开始招揽顾客了。 只见万老板那大腹便便的身躯往门外一站,一边招着手,一边大声说道:“万记酒楼新开张!进店皆有优惠!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保证您满意!” 傅教主打眼一看,万老板穿着一身儿黄绿色绸缎长袍,每根手指头上都戴着一个宝石戒指,腰带上挂着一块碗大的玉佩,下边坠着金黄色的穗子,随着走动之间玉佩一晃一摆,一身多彩的珠宝异常刺眼。 嘶,刺到了傅教主的眼。 傅教主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着装,跟人家一比起来别说有多朴素了,除了自己这张俊脸还真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富贵东西。 傅教主这心里一阵郁结,心气儿不顺,总觉着这一口气是咽不下去吐不出来,他是越想越气,随即命三糖敲锣。 随着“咚”地一声响起,傅教主站在门外叉腰大声道:“小食谈记进店就送花生米一盘!” 街上为数不多的食客纷纷调头朝着小食谈记这边跑来了。 万老板朝傅教主这边看了一眼儿,不甘落了下风,接着大喊,“万记酒楼,进店送秘制米酒一份!” 还没踏进小食谈记门槛的食客又调转了方向,朝万记跑去了。 傅教主连忙说:“小食谈记买一送一!” 刚走出去两步的食客又紧急刹车回来了。 万老板又招着他那双亮闪闪的手大叫,“万记酒楼买一送二!” 食客听了万老板的话,脚步一转,又走了。 傅教主再一伸手,“买一送——唔!” 身后的段耘急忙捂住了傅敛之的嘴,低声骂道:“你可住嘴吧,不能再送了,你要不把我送出去得了!” 傅教主是被万记老板气昏了头,他这才反应过来,于是对段耘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段耘才半信半疑地把他放开了。 昨天业绩实在差得可怜,今天,这个万记酒楼又把这一整条街的人都拉走了,堪比我们21世纪的海底捞啊! 傅教主秉持着眼不见为净的原则,一把撸起了袖子,气势汹汹的冲进后厨,单独拎出了切菜的六果,六果一脸懵逼地被傅教主揪着后衣领子,像一只小鸡崽。 “六果,你去万记酒楼打探一下,看看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头!” 六果闻言将饭馆的衣服脱下来,朝柜台旁边的衣架子上一搭,恭敬地回道:“是,教主。” 六果去打探期间,傅教主在店里等得好生着急,他坐也坐不住,站也站不稳,靠在段耘的柜台上不住地抖腿,引来段耘的大段吐槽。 直到两炷香烧完,六果才从万记酒楼回来。 六果扯下脸上粘的假胡子,拉着傅教主进了后厨,段耘紧跟其后。 六果低声对两人说:“教主,据六果打探,万记请得是当年御膳房里的大厨,章同方。” 傅教主大吃一惊,“御膳房?你是说给皇上做饭的厨子?” 六果点点头。 搞了半天是御膳房退休来的大厨?这怎么打? “不行。”傅教主内心焦急,在后厨内走来走去。 忽然,傅教主停下脚步,抓紧了段耘的衣袖,撩起后厨的帘子,说:“不行,段耘,你得陪我一齐去看看。” 傅教主和段耘换下饭馆的工服溜到了万记酒楼,两人站在门口排了半个时辰的队,终于一前一后地被请进了万记酒楼的门。 一进门就有热情地小二前来迎接,“您两位坐!来点什么?” 傅教主敷衍地应了两声,转过头,四处打量着万记酒楼的摆设。 这万记酒楼外部非常气派,内部就更了不得了,地方广阔,上下两层,天花板得有四米多高,两边各有一条楼梯直通楼上,楼梯还铺着一溜儿红地毯,两道楼梯中间有一片空地,空地中间摆了一个桌子,桌子上搭了一块儿红布,周围坐满了食客。 嚯,好大的手笔。 酒楼内的转角处摆着半人高的白底蓝花大瓷瓶,旁边挺拔地立着一人高的绿植,傅教主叫不出名字,好奇地走到近旁瞄了一眼,傅教主将那茂盛的绿叶一拨,里面还藏着一朵粉色的花骨朵。 傅教主松开手里的叶子,又指着那围满了人的空地,问小二,“这是在干什么呢?” “哦,我们万记酒楼开业大吉,老板摆了个小地方,让我们章大厨给大家解说解说御膳房的菜呢。一共有十八道菜,开业三天,每天讲六道菜,品六道菜,先到先得。” “先到先得?” 小二将毛巾往肩膀上一搭,一面笑意盈盈地招待新来的食客,一面对两人说:“没错,先到先得,前二十名可得,晚了就没了。” 小二领着两人就坐,随即就退下了。 只见那桌子旁边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厨子,你问傅教主怎么知道他是一个厨子? 此人穿着一身粗布衣裳,身上围了一个深色围裙,头上裹着手掌宽的汗巾,正是六果所说的御膳房大厨,章同方。 章同方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桌上的一道菜说:“各位,这第一道,是熘鲑鱼片,鲑鱼现杀现做......” 众人伸头去看,那鱼片被切成薄薄的片状,白白嫩嫩,再点缀上绿色的葱丝,深色的酱汁都落在了鱼的下方,卖相美观,看着就鲜嫩无比,使一干人等不禁流下了下口水。 傅教主坐在椅子上,扬起他那长长的脖子,隔着一排人头瞥了一眼,脸上露出不屑的眼神,心说,卖相一般,一般,我还能做得比他更好。 “这第二道是木樨汤,木耳是新采下来的,黄瓜是从菜农手里买来的新鲜黄瓜,一大早就运到店里头......” 木樨汤?傅教主看着碗里浮起的鸡蛋花儿,心道,这名儿这么高大上,不就是黄瓜木耳鸡蛋汤吗? “这第三道是醋溜白菜,甭管老白菜嫩白菜,只要经了我章同方的手,就能做出御膳房的滋味儿......” 一听这名儿,傅教主两眼放光,哎,别的不说,醋溜白菜可是我的拿手菜,我就不信你章同方能做得比我好吃。 “这第四道菜是清蒸山药,这山药可不是普通山药,选的是焦作的铁棍山药......” 铁棍山药?真的假的? “第五道菜是炸凤尾虾,选用新鲜的河虾,去虾线,开虾肚,炸酥炸脆......” 这道菜将虾的尾巴朝外,沿着盘子摆成一朵花的形状,虾子被炸得颜色金黄,上面还放了几朵绿色的蔬菜叶子点缀,中间放了一朵胡萝卜雕刻的小花,整道菜乍看着像一朵绽放开的黄花。 介绍完了炸凤尾虾,章同方又对着众人低声说:“这最后一道,可是皇上最爱吃的菜,名叫肉片焖熏肝。” 众人的视线跟随着章同方手掌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位窈窕女子踩着红地毯从后厨款款走出,将一盘菜放在了桌子最前方也是最抢眼的位置上。 场子瞬间就被这道菜炒热了,众人都交头接耳,纷纷议论。 “什么?皇上爱吃的菜?” “没想到我们也能吃到皇上吃的菜了?” “我要来一道!” “我也要来一道!” 有人问,“这道菜要多少银子?” 章同方得意地仰起头,手上比划了一个十和一个五,说:“开业大吉,只要十五文钱。” 这人惊讶道:“一道菜十五文钱?” 章同方点点头,笑着说:“没错,一道菜十五文钱。” 傅教主心道,这么贵。 台下的人蠢蠢欲动,都纷纷要点单,虽然一道菜十五文钱是有些贵,但这是皇上爱吃的菜,大家都想尝尝新鲜。 傅教主也不例外,他伸手招来小二,上了六道方才大厨所介绍的御膳房出品的菜色。 段耘看了看桌子上的几道菜,低声道:“奇怪,这几道菜我当时怎么没看见呀。” “是不是故意拿来吸引顾客的菜?”傅教主拿起筷子,搛了一块鱼,说:“不管,先尝尝。” 段耘问:“怎么样?” 傅教主皱起了眉头,面色凝重,看着盘子里的菜,说:“这,一般啊。”傅教主将六道菜一一尝了个遍。 结账的时候给傅教主心疼坏了,他原本以为只有那一道肉片焖熏肝是十五文钱,没想到这几道都是这么贵,还有更贵的菜傅教主没点。 傅教主回到小食谈记的时候一言不发,他想不通,这么普通的菜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去吃。 “这样吧,”段耘看了一眼傅敛之,说:“我找人去打探打探。” “行。” 段耘的人打探了五日,才回来禀报。 傅教主惊讶道:“什么?他不是御膳房的人?” 段耘说:“御膳房里确实有一个大厨叫章同方,但并不是万记酒楼里的那个,章同方还好好地在皇宫里呢。” “这么说他是冒用了别人的名头?”傅教主惊讶地抬头,问:“你,从哪儿得来的消息?” 只听他说:“我自有办法。” “他确实是御膳房的人,但只是御膳房一个打杂的小工,因为犯了错本该被赐死,不知道使了什么方法只是被撵出来了,偷学了点儿做菜的功夫,出来招摇撞骗。” 段耘又说:“开业优惠这是不假,但到了开业后,这价钱可就不是原价了,而且食材也有些问题,头三天开业的食材是没有问题,不过根据万记附近的线人回报,后面用的菜会一次比一次差。” “这些百姓哪里吃过御膳房的伙食,还真的以为那人是御膳房里出来的大厨呢。” “搞了半天是个冒牌儿货,”傅教主一拍桌子,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对段耘说:“哼,我要让他们尝尝什么才是御膳房的伙食。” 第11章 傅教主闷头大战肉片焖熏肝 傅教主虽立下了豪言壮语,但是他愁的整夜都没睡好,因为他根本没听过肉片焖熏肝这道菜。 天啊,肉片和熏肝,纯肉啊! 昨晚上傅教主临时宣布小食谈记今天歇业一天,今天一早就跑到市集买齐了所有的食材,穿着粉色的围裙一头扎进了厨房里。 他这次要做的就是御膳房菜单上的那一道菜——肉片焖熏肝。 这一道菜虽然比起佛跳墙是容易许多,但还是比较棘手,因为这是一道十足十的荤菜,既有肝脏又有猪肉,不能有一丁点儿腥味。 其实傅教主也不知道这道菜怎么做,但是他昨天吃过万记酒楼的熏肝之后,反而有了信心,因为万记酒楼做的那一道猪肝并不算好吃。 傅教主坐在万记酒楼食客旁边的时候,注意到了大家品尝这道菜的表情,真可谓是缤纷多彩,有人微微皱眉,有人眼神闪躲,有人面露疑惑。 但大家最后给出的答案都是好吃。 很快,傅教主便想通了,毕竟这是皇上最爱吃的菜,你说这道菜不好吃,那就是在质疑皇上的品味。 傅教主想起这段插曲,无奈地笑了一声,这个章同方还是真是把人哄得一愣一愣。 段耘正坐在灶台边上看着傅敛之忙活,他把宽大的袖子都卷起来,露出白皙的手臂,双手叉腰,问:“万记酒楼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傅教主将一应厨具摆放整齐,拿出那一把常用的大宽刀,朝萝卜上切了一下,刀口不太锋利,傅教主又将菜刀放在磨刀石上,一边磨一边转过头对段耘说:“我要用肉片焖熏肝打败万记酒楼的肉片焖熏肝。” “啊?”段耘一面把柴搬到炉灶旁边,用手擦了一下脸上的汗,一面瞅着傅敛之,脸上满是半信半疑的神情,道:“你也要做肉片焖熏肝?你行吗?昨天不是还说这道菜没听过吗?” 傅教主用刀拍了一块姜,一把蒜,手一刻也不闲着,对段耘说:“那就当创新嘛,什么皇上吃的百姓吃的,只要好吃,我就不信没有顾客来。” 傅教主首先处理的是猪肝,猪肝补铁,贫血的人可以吃,但也不能多吃,如果没有贫血的话,傅教主的建议就是少吃。 猪肝特意多买了一块,就用这块给弟子们做一道辣炒猪肝,当然也可以配合大葱做成葱爆猪肝。 辣炒猪肝的做法很简单,将猪肝洗净,斜着切成薄片,这样炒起来更入味,也更好吃。 切好的猪肝放入碗中调味,放入盐一小勺、黑胡椒粉两勺,再放入两勺淀粉水,淀粉和水的比例为2:1,不要太稀。 开火热锅,放冷油,待油热后放入猪肝,将锅子转动,让油沁入每一片猪肝,待猪肝表面定型后将猪肝小心翻面儿,重复上述操作。 猪肝两面皆定型后在锅边放入葱姜和红绿尖椒各一段,尖椒切成圈状或者斜切都可以,如此,一道辣炒猪肝就做好了,辣椒根据口味适当增减。 下一道菜是炸鸡腿,傅教主将买来的所有鸡腿放在案上,用刀在每个鸡腿上竖着划七刀左右,这样能让鸡腿更入味。 接着将切好的鸡腿放入锅里焯水,再将血水捞出。 捞出的鸡腿放入胡椒粉和盐,最后放入干淀粉,不要加水。 鸡腿腌制二十分钟左右,大火添柴,放入大量的油,待油热后,将鸡腿裹足了淀粉一个个放入油锅里,注意不要烫到手。 大火煮十分钟左右,表面焦黄后翻面,再炸十分钟,转小火,炸二十分钟左右,途中要记得用铲子戳一戳鸡腿肉,让油能炸到鸡肉的里面。 因为傅教主不喜欢吃嫩鸡腿,外焦里嫩做起来太难,太嫩总觉得半熟不熟,还是焦一些好吃。 段耘在灶洞前用扇子扇火,时不时把灶洞上的黑灰抹到了脸上,段护法对此浑然不觉,仍旧努力添柴。 第三道是辣椒炒鸡蛋,这道菜是家常菜,大家都会做,简单却很好吃,配上米饭傅教主能吃两大碗。 纵然山珍海味极其珍贵,但是这平平无奇地青椒炒鸡蛋却是傅教主心中的最爱。 再来一道烤韭菜。 韭菜洗净把水控干,锅里油放多一点,剪了四五分钟后就可以从出锅了,装盘放上孜然,再调一个料汁,盐一小勺,生抽一小勺,辣椒面一勺,蒜汁小半碗,泼油。 嗯,香。 至于那道棘手的肉片焖熏肝,傅教主打算最后摸索。 傅教主的初期打算是结合菜谱上熏猪肝的做法,在此之上作出一些创新,和猪肉片放在一起,摸索着做成一道菜。 首先将一块新鲜猪肝放在冷水锅里煮熟,再捞出用冷水洗净。 再将猪肝放入锅里,加入清水,放入茴香,桂皮,几粒麻椒,葱姜,煮熟后捞出,放凉后切成片状,摆盘。 接着处理猪肉片。 肉片选用猪身上最嫩的部位,梅花肉。 将梅花肉冲洗干净,控干水,切成厚度两毫米左右的薄片,接着放入碗里,加入一勺盐,一勺黑胡椒,一勺肉桂粉,一勺八角粉,腌制半个时辰,让肉片充分入味。 再将猪肉裹上一层薄薄的淀粉,放进蒸笼里蒸上二十分钟。 将猪肉片和猪肝一起放入碟子里,摆盘,接着在院子里的空地上架起一个柴火堆,将肉片放入铁做的盘子里吊在柴堆上面熏上几个时辰。 一开始盘子放得太低,傅教主急忙调整盘子的高度。 后来火候又太大,差点烧着了段耘的眉毛,傅教主就在旁边打下手,跟段耘一齐摸索火候大小哪个最合适,这一通操作下来,费了四块猪肝,五块猪肉,傅教主才完成一道肉片焖熏肝。 傅教主用抹布握住盘子四周,将肉取下来,拿来一双筷子递到段耘面前,说:“尝尝。” 段耘擦了擦汗,接过筷子,搛起一块儿猪肝,吹了吹后小心地放进嘴里,然后微微睁大了眼睛,眼里露出一丝惊喜,说:“嗯,不错。” “成了!”傅教主高兴地蹦起来,段耘看着傅教主这副样子也跟着笑了,总算没白费他烧火的功夫。 几道菜端上了桌,猪肝鲜嫩不腥,鸡腿焦脆有嚼劲儿,炒鸡蛋平凡无奇却是最受欢迎的一道菜,魔教弟子大快朵颐,吃饱喝足后各自结伴回房。 夜深人静,段耘已然入睡,但是习武之人异常机敏,段耘的耳朵动了一下,只听见“吱呀”一声,房门被轻声推开了。 “谁!” 段耘登时起身,一个翻身来到刀架近旁,他握住剑柄,眼睛死死地盯住房门,只要人一露面,他就将剑抛出去。 剑被段耘拔出来一小段,剑刃露出的寒光映照出段耘带着杀气的眼神,犹如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 在房外林木花草的簌簌声响中,段耘听见一声熟悉的回应,“是我。” 傅敛之? 段耘松了一口气,但仍旧没将剑放回去,他心道,大半夜的傅敛之来干什么,难不成...... 傅教主此时正站在门口,背对着月亮,浅蓝色的光晕环绕在他周围,他的声音有些低落,又有些怪异,“我睡不着。” “是不是病又犯了?”段耘的语气焦急还带着一丝担心,他急忙将剑随手放到了桌子上,疾步走到门口。 傅教主有些诧异,心道,这都能看出来?知我者莫若段耘也,能一起发神经的朋友就是好朋友! 段耘一步步走到门口,也慢慢地看清了傅敛之的脸,出乎段耘意料的是,那张脸没有发病的迹象,反而是兴奋中带着得意,得意中带着一丝邪魅,又带着一丝心满意足...... 段耘立刻就认定他的病又犯了,于是急忙抓住他的手臂,将三指放在他手腕上。 没有迹象啊...... 正当段耘在为他号脉时,傅教主顶着那张俊脸,说了一段让段耘极其无语的话。 傅教主平静地语气中带着一丝诡异的激动,说:“我只要一想到明天万记酒楼跪地求饶的神情,我就兴奋地睡不着觉。” 段耘听了这话,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心里气愤非常,将他的手猛地甩了下去,用手按住了自己的额头。 我还以为你的病又犯了,搞了半天犯得是神经病。 傅教主没察觉到段护法的杀心,还傻乎乎的将脸凑近段耘,催促着说:“你倒是说点什么啊?” 段耘压着眉头,不耐烦的说:“说什么?” 傅教主亮晶晶的眼睛盯着段耘,两人距离太近,段耘退后一步,只听见傅教主说:“说,旗开得胜。” “旗开得胜。”段耘闭上眼睛,敷衍地回他一句。 傅教主听完后双手背后,满意的哼着小曲儿走了。 神经啊!段耘又在心里骂道,下次你旧疾再犯我就在旁边看着你死! 段耘将门“啪”的一声关上,神经病! 被傅敛之这么一闹,段耘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了,自己担心他旧疾犯了,他却没心没肺,该不会脑子又出了问题吧...... 傅教主是满意了,段耘却失眠了,他将手臂枕在脑后,心想,傅敛之,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其实傅教主倒没有打什么主意,他只是没有信心,所以来段耘这里求一句鼓励的话。 扪心自问,傅教主的厨艺说好不好,说烂不烂,可是自己诚心开店,怎么能让一个打着御膳房旗号的混蛋招摇撞骗,还抢走自己的客人,真要让他成了,那岂不是倒反天罡。 傅教主心想,我斗不过资本家,还斗不过你一个冒牌儿货吗? 第12章 小食谈记大战万记酒楼 傅教主人虽然躺在床上,却一夜没有合眼,早上天还没亮就从被窝里爬起来,两腿扑棱着径直蹿进了段耘的房里。 傅教主站在段耘床头,要是段耘看他一眼,就会知道他仿佛一个索命的黑白无常。 段耘在听见他脚步声的时候就醒了,“......大早上的又干什么?” 傅教主眨动着他亮闪闪的大眼睛,对着段耘说:“再说一遍。” 段耘的脑子转了不到一会儿的功夫,立刻心领神会,随即半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旗开得胜。” “啪。”傅教主高兴地打了个响指。 段耘这会儿也不困了,随手从床边的衣架子上拉过自己的外衣,掀开被子就要起床,他打眼一看窗外,天色哪里是还早,简直就是还没亮。 段耘余光瞥见傅教主一身华服,段耘连他的脸都看不清,却能看见他浑身上下都像星星一样闪闪发亮。 往常傅敛之基本是扎在厨房里,一身儿厨房的装扮从早穿到晚,他也不在意。 今儿他却穿着一身橘色丝绸武袍,衣领边儿还绣上一圈小亮片,百花刺绣绕全身,白玉头巾束黑发,亮闪闪的服饰照得傅教主脸庞明亮动人,俊美非凡。 这件儿是自他从广天宗回来魔教后,右护法特意命人给他定做的衣裳。 “你今儿,怎么穿成这样?” 傅教主昂起头来,攥紧了拳头,说:“人要衣装嘛,更要气势,今天我要打一个漂漂亮亮的胜仗!” 随即又见傅教主露出一个略显娇羞的神态,说:“晚上还可以穿着这一身儿去一趟广天宗。” 去广天宗干什么,不言而喻。 段耘看见他浮想联翩的神情,摸了一把自己的胳膊,说:“一晚上没睡,大早上发什么梦呢。” 傅教主一早将小食谈记外面的海报换了,上面写着一周菜单附带一道今日菜品,没错,这也是段耘早上临时画上去的。 有顾客看到这一道附加菜品,吃了一惊,心生疑惑,道:“焖肉熏肝?” “这怎么那么像万记酒楼的那道菜啊?” “是啊,就是名字差一点。” 傅教主闻言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摇了摇,神情严肃,说:“只是名字有些像,但不是同一个菜。” “有什么不同?” “更好看,更好吃,更好闻。”傅教主摆了个‘请’的姿势,说:“您是老顾客了,进去看看?” 那人犹豫了一下,说:“行,进去看看。” 更有人看了这名字调侃道:“傅掌柜,这是冲着万记酒楼去的吧。” 傅教主拱手,“这话说得也没错,不过我是正当手段,正当手段。” 这还是跟我们公司学的呢,没想到还能有一天派上用场。 小食谈记一早上就闹出这么大动静,万记老板自然也注意到了,他朝小食谈记这边不住地张望,门前挤满了人,食客比起万记昨天只多不少。 万记酒楼前两天的收入可观,这第三天却被人无端截了胡,万老板心内愤懑,招手叫来了小二,让他去小食谈记门前瞧瞧来龙去脉。 不多时候,小二便回来了,他恭敬地说:“老爷,小食谈记出了一道新菜。” “什么菜?” “焖肉熏肝。” “什么?焖肉熏肝,怎么跟我们的菜这么像?” 小二低头笑道:“可说呢。” 万老板摆手,对小二说:“把章同方叫出来。” “哎。” 章同方用身前的围裙擦了擦手,问道:“老板,怎么了?” 万老板阴阳怪气地说:“怎么了?你看看小食谈记出的新菜,怎么那道菜跟你的菜那么像!?你难道背地里和他做了什么交易?坑害我不成?” 章同方连忙求饶,说:“冤枉啊,老板,你等着,让我去看看。” 章同方来到小食谈记门口,看着那菜单上赫然写着四个字,焖肉熏肝。 章同方皱眉,随即冲进屋里,对着柜台上的段耘大叫,“你这是盗窃!你盗窃了我的菜!” 段耘停下手中的毛笔,抬起头,不慌不忙地对着后厨喊道:“教主,人来了。” 傅教主闻言立刻探出头来,高兴地一掀帘子,喊道:“我来了!” “你们这是盗窃!盗窃!” 傅教主“哟”了一声,吊儿郎当地靠在柜台上,说:“我盗你们什么了?” 章同方指着门外,“你这焖肉熏肝就是盗窃我们的肉片焖熏肝!” 傅教主“哦?”了一声,问道:“那,你有什么证据?” “名字!”章同方叫道:“你的名字和我们万记酒楼菜单的名字是一样的。” “什么名字?你的是肉片焖熏肝我的是焖肉熏肝,哪里一样?” “你!”章同方气得脸都变成了猪肝色,大声叫道:“你这是强词夺理!” 傅教主背着手晃荡着来到几位食客身边,说:“这样吧,我们让这几位尝了菜的客人说一说,我这菜跟章大厨的菜是不是一个味道?” 几人听了对章同方摇摇头。 傅教主接着又问道:“那两道菜的扮相是不是一样?” 几人又摇摇头。 傅教主露出一副‘你看’的样子,说:“章大厨,你看大家都说了,我跟你的菜不是一个味道啊,连样子都不一样,怎么能说是盗窃呢,难道我是去你厨房里把这道菜端出来了?” 傅教主阴阳怪气地说:“熏肝两个字只能你叫不能我叫?再说了你这肉片焖熏肝正宗吗?真是御膳房的?该不会你这个连拓本都不是吧。” “你胡说!” “你说你这肉片焖熏肝是御膳房的就是御膳房的了?”傅教主双臂抱胸,笑道:“不过说起盗窃这事儿,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情,我昨日倒是得了一个消息,说啊,这御膳房里赶出来一个打下手的小帮厨——” 傅教主只说了这一句话,说完便看看章同方的神色,见他眼梢微动,傅教主趁热打铁,又道:“这帮厨在御膳房里犯了点错,差点儿丢了性命,后来他啊出了宫后,跑到了丰州。” 章同方整个人慌乱起来,结巴道:“这,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傅教主故作惊讶,说:“我没说跟章大厨你有关系啊,你急什么?” 章同方的脸色不太自然,急忙道:“我们还是说回肉片焖熏肝吧。” 傅教主又“哎呀”一声,说:“我正要说到呢,巧了不是,就是肉片焖熏肝这道菜让那帮厨差点丢了性命。” 傅教主往前走了一步,站在章同方面前,指着他说:“这个帮厨就是章大厨你,你犯了错,被御膳房赶了出来,学了点三脚猫功夫就冒充御膳房的名声伙同万记老板来丰州捞钱,是不是这样?” 傅教主又凑近了章同方,低声说道:“最重要的是你还冒充了皇上的御用大厨章同方,你说到时候要是皇上知道了这件事情,你的小命儿还保不保得住呢?” “我......” 傅教主又接着说:“我要是你,我就赶紧离开丰州,找一个谁也不认识我的地方,过过安生日子,这件事儿可能也就这么过去了。” 章同方听了这话,果然头也不回的跑了,留下万老板一个人在原地跟大家面面相觑。 万老板指着傅教主,气愤地说不出话来。 食客们纷纷叫嚷起来,将盘子里的剩菜朝万老板身上扔过去,一边扔一边骂道:“好啊,搞了半天,什么肉片焖熏肝全是假的,还卖我们十五文钱这么贵!还钱!” “还钱!” “骗子!我就说这菜也一般般,怎么卖这么贵!” “还不如傅掌柜的好吃!” “傅掌柜的熏肝这么好吃也才收我们六文钱!” 傅教主满意的点点头,心道,继续夸,继续夸,不要停。 万记老板一看,这章同方跑了,这酒楼还怎么开,于是懊恼的叫了一声,便提着裙摆跑走了。 丰州的百姓怎么能放过他,跟着他的后面蜂拥着跑出去了。 “站住!” “让他退钱!退钱!” 傅教主拍了拍手,伸了个拦腰,这下子打了个十足十的胜仗,今日收成甚美。 傅教主开心极了,日头还没落下去,就到了祁晟的冷玉峰。 好些日子不见祁宗主了,傅教主还真有些紧张,他搓了搓自己的衣角,又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沿着石砖小路上去,还没看到祁宗主的影子,就听见祁宗主练武的声音从上面传来。 “喝!” 祁晟的剑招凌厉非凡,气势恢宏,一招一式皆为取敌人首级而去。 傅教主旁观了好长一段时间,才从祁宗主的俊秀身姿中回过神来,他蹑手蹑脚地走到石桌旁边,将食盒放在上面,却看见了一个电灯泡——饶轩正坐在石桌子上专心致志地看着祁宗主练剑。 祁宗主注意到石桌旁边的动静,于是侧身收剑,走到傅教主身边,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刚来,”傅教主将筷子和菜一一摆好,说:“师傅,我做了熏肝和炒鸡蛋,还有一个蘑菇汤,你来尝尝。” 祁晟边走边说:“蘑菇汤?” “嗯,可鲜了。” 饶轩探出头来,稚嫩的脸庞上满满的好奇,问道:“这是什么呀?” 傅教主皮笑肉不笑,说:“蘑菇汤,你要不要尝尝看?” 你个电灯泡!快走啊!别打扰我和师尊二人世界。 饶轩是个实诚的弟子,闻言真的凑了过来,自己去厨房取了一个小碗过来。 祁宗主坐下来,端起汤碗,轻轻吹了一口,随即喝了一口汤。 祁晟有些惊讶,这一大碗汤里只有油、蘑菇还有小葱和水,就这几样普通的东西,做出来的汤居然这么好喝。 祁宗主一面喝汤一面又不动声色地朝傅敛之那里瞥了一眼,看他嘴角上扬,满脸都透露着藏不住的笑意,于是问道:“你今天可是有什么喜事?” “喜事?”傅教主虽然开心地都哼起了曲子,但却晓得在师尊面前注意仪态,只是笑不露齿,矜持的弯弯嘴角,说:“没错,确实是喜事,我用我不算厉害的厨艺打跑了一个冒牌儿货,你是没看见他落荒而逃的样子。” 祁宗主似乎也被他高兴的情绪所感染了,语气中也带上一丝笑意,说:“那确实是喜事。” “师傅。”傅教主抬起他那张阳光明艳的大脸,深情款款地看着祁晟。 傅教主发誓,他绝不是故意作出这副样子,而是情之所至,不知不觉地…… 饶轩在一旁大口吃菜,丝毫没有注意到两人这边的暧昧氛围。 “师傅?”一声问询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打断了傅教主制造出的深情氛围。 祁晟从傅教主的美貌中回过神来,问道:“怎么了?” 饶轩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就是看你们俩不说话,怪奇怪的哈哈。” 傅教主在心内大喊,都是因为有你这个电灯泡! 第13章 砸场子啦! 次日又是崭新的一天,当然也是傅教主极其忙碌的一天,不同的是今天有人上门应聘啦! 李寺站在靠近后厨的地方,肩膀搭着毛巾,手上捧着一摞碟子和碗,探头探脑地朝外面看去,随即小声朝着后厨叫道:“教主,教主,好像有人来应招了!你出来看看!” 听见这话,傅教主立马拎着大铁勺掀开后厨的布帘子,顶着一头又乱又油的头发出来了,眼睛睁得如同圆滚滚地栗子,说:“真的?太好了!总算有帮工来了!” 傅教主用身上的围裙擦擦手,随后脱掉身上的围裙,随手搭在了段耘的柜台上,被段耘嫌弃地用毛笔杆子往外推了一推。 傅教主先是望了一眼门口的人,见他样貌清秀,背上背着一个深绿色的用粗布做成的包袱,身上的衣服不算华贵,却干净整洁,领口有些磨损,不仔细看的话不是很明显。 傅教主又快速地观察一下他的行为举止,见他有礼有度,对他的第一印象非常不错,这才迈动脚步走到门口,问道:“请问,你是来应聘的吗……” 对方看见傅敛之后伸出双手施了拱手礼,一张薄唇温声细语,面露微笑,问道:“敢问阁下是?” 傅教主下意识地跟他握手,说:“你好,我是这家店的老板,我叫傅敛之,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看着傅教主伸出的手,神色有些迷茫,但还是学着傅教主伸出了手,一边说:“是在下失礼了,在下秦——” 眼看着两人的手快要接轨成功,门外不合时宜地传来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 “砰!!” 小食谈记的门槛儿被不知名的来客一脚给踏烂了。 什么?竟然烂了! 傅教主目瞪口呆,正要抬头呵斥,视线越过青年身后,却看见了一个身材魁梧,面相凶狠的男人正走进来,肩膀上还扛着一把大腿粗宽的大剑。 那大剑通身呈黄铜色,看起来厚重有力,大剑中间还刻着一圈又一圈的花纹,在金色的阳光下显得金贵不凡。 任谁来看,都觉得两人力量悬殊,傅教主也不例外,更何况傅教主还非常之怂,他压下心中的怒火,尽量把他当作一个普通的食客来看,小心翼翼地上前问道:“这位客官,您,您吃点儿什么?” 吃我一记恶之诅咒,画个圈圈诅咒你! “哼,”那人冷笑一声,语气中似是和傅教主有天大的仇恨,愤愤道:“傅敛之,你不认识我吗!?” 傅教主转动眼珠,一面看了看来人的相貌,浓眉细眼,鼻头宽大,嘴唇厚,脑门宽,一面在脑子里回忆着,心道,不,不太认识…… 傅教主笑了一声,现学现用,“敢问阁下是?” “哼,”这人将剑向侧身一甩,当即劈断了一张崭新的浅色榉木四方桌,桌子和碗碟瓷器等顿时粉身碎骨,大大小小的碎屑散落了一地,瓷器碎片如同绽放的莲花一般,朝四周飞下来。 刚才还淡定看戏的食客们连忙抬起衣袖遮住了脸庞,不一会儿大家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纷纷将铜币放在桌上,成群结队地走出了小食谈记的门。 “走走……”“快走……” 有人还不忘喊道:“傅掌柜,钱放了啊……” 我的桌子!我的碟子!! 傅教主愤怒极了,胸脯起伏着,用手指着这人大叫道:“你!你是来找茬的是不是!?” 来人没说话,只是笑了一声,而后用行动回应了他,他将大剑饶腰一圈,砍断了周围所有的桌子板凳,瓷器碎裂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入傅教主的耳朵里。 那人随即将剑向地上一抵,大剑巍然不动,稳稳地抵在了地上。 傅教主清晰地看见剑尖抵住的地方有一圈儿裂纹。 傅教主抱头抓狂,我的地砖!! “你!你——”傅教主气愤极了,又怕被大剑甩到,退后了几步,此时正头也不转的朝里面喊道:“段耘!段耘!你出来一下!” 段耘老早就听到动静儿了,他不慌不忙地写完最后一个数字,这会儿刚放下毛笔,将账薄好好地合起来,再放到抽屉里,又缓缓从放了软坐垫的椅子里起身,这才从门里走了出来。 李寺退到了旁边,把抹布放在收银的柜台上,跟在段耘的身后,缓缓朝外走去,其他弟子见此情形,也都放下了手中的事情,连后厨的弟子都出来了。 三糖将椅子摆放整齐后,也来到两人身旁。 六果是个暴脾气,他收敛了眉目,一把扔下手中的抹布,就要上前,被三糖用手臂拦下了,三糖对着他摇摇头,六果这才不情不愿地退了回去。 “哟,”看见来人,段耘一瞬间摆起了魔教护法的架势,身上完全没有了财务人那生动形象的活人微死感。 只见段耘双手背在身后,昂着头,一双眼睛平静无波,傅教主心道,是看惯了大场面的人。 傅教主听见他说:“这不是针羞崖的血手郎君——莫问吗?你来我们小食谈记,有何贵干呐。” 莫问大声说道:“原来是段护法,你该不会忘了你们重曦宫灭了我针羞崖潜山门一事了吧?” “哦,好像确实有这个事情,”段耘扶着脑袋佯作思考状,一面向侧方缓缓走过去,一手拍打着另一只手的手心,随后朝莫问瞥去一眼,似乎是挑衅一般,语气轻飘飘道:“你不说我都忘了。” 莫问闻言怒吼一声,将大剑朝傅教主一指,问道:“我自别处回来,看见我潜山门内空无一人,一问才知,是被你重曦宫灭了,门内不留一个活口,就是他,灭了我潜山门,是也不是?” 段耘利落地一甩衣袖,回道:“是。” 啊!!又是我!?不!傅教主内心做尔康尖叫状,我只是一个社畜,除了手撕领导之外手无缚鸡之力,不是一个力气主儿啊! 傅教主随即皱紧了眉头,表情似哭似笑,理了理自己油乎乎的头发,心道,死也要死得好看一点儿吧。 莫问闻言拎起大剑,冲着傅教主大叫道:“那我今天就要替我潜山门报仇雪恨!” 说完,莫问立刻就挥动大剑,傅教主到底是怕死,莫问刚一挥起大剑,傅教主就立刻躲在了段耘身后。 段耘摆起迎战的姿态,伸出手掌将身一挡,却不料这一剑没落下来,反而被一把飞来的剑弹开了。 “叮!”大剑被挡住,莫问向后退了一步,立刻定住了脚步,皱起了浓密粗犷的眉峰,向右侧看去。 众人一看,这飞来的长剑漆黑如墨,形状怪异,像一条弯曲的眼镜蛇,傅教主再一细看,剑柄上可不就是蛇头嘛。 竟然能用长剑挡开大剑,此人的修为应该极为深厚,段耘定睛一看,这人披头散发,头发毛毛躁躁随意搭在肩头,刘海遮住了额头和眼睛,只能看见高挺的鼻梁和有血色的嘴唇,穿一身黑衣,身后还挂着一个破旧的黑披风。 “你也是魔教的人?” “不是。”这人说话言简意赅,颇有深藏不露的高手风范。 黑衣黑剑,你比我更像魔教啊,傅教主在心里吐槽道。 莫问怒道:“那你插什么手?” “你挡了我吃饭的路。” “什么!”莫问也不听他疯癫言语,直接挥剑相向,那人又是一挡,手脚并用步步相逼,将莫问踢出了门槛外,一脚踩住了莫问的肩膀,跳到他的身后。 好样的!傅教主在心内为此人摇旗呐喊,这样一来就把战地转移了,好啊! 他用的是长剑,只凭力气难以与莫问匹敌,所以很明显地他采用了灵活的打法,只见那黑衣高手专门攻击莫问的下盘,不过几招便打得莫问节节败退。 “好!”傅教主禁不住喝彩叫出了声。 莫问被这喝彩声分了心,被黑衣人一剑刺中,肩膀受伤,伤口渗出鲜血,武斗无望,莫问打算智取,哪怕是坏了傅敛之的名声也好。 莫问指着傅教主大声说:“你们竟然能容忍魔教教主在丰州城里,你们就不怕魔教哪天杀心骤起,你们这些平民百姓也要遭殃吗?” “什么?傅掌柜是魔教的人?” “真的假的啊,傅掌柜看起来不像是魔教的人啊!” “不会吧,我还想再吃小食谈记的菜呢,不会吧……” “难怪呢,我说这小食谈记的小二连同掌柜身上都有一副江湖气概!” 好家伙,傅教主内心一震,这流言最容易左右人心,要真是被他得逞,我的小食谈记就真的开不成了。 “我……”傅教主百口莫辩啊,段耘都说了,门是他傅敛之亲手灭的,我还能说什么?难道说,就是我灭的然后激怒他来杀我吗? “你……”他为门派报仇,这合情合理,我没有能立得住的观点反驳他呀!难不成我说人死都死了,你就放下吧,这根本说不通吧。 想来想去,傅教主还是怂怂地闭了嘴,有段耘和黑衣高手在,我还是静观其变吧,不然我恐怕越描越黑,他会一剑直接嘎了我。 第14章 鬼花剑 正在众人对傅教主指指点点的时候,段耘背着手悠悠地开口了,“你潜山门被灭并不是全无缘由,你门内是不是有一个叫王图的弟子?” 莫问眼珠左右转动了一下,不知道段耘打得什么主意,但还是抬起头回道:“是又怎么样?” “那就对了,”段耘侧头眯眼看他,一脸定是如此的表情,说:“当日,傅敛之路过你潜山门,只是摘了一朵红色的海棠花,就被王图追打,说他窃取潜山门的财物,并扬言要杀了傅敛之为三界除害。” 围观群众纷纷惊诧,小声地说:“就因为一朵花?” 看似是因为一朵花,但实则并不只是一朵花。 一朵红花当然不足以让傅敛之被潜山门打杀,但这件事情发生的背景正是在傅敛之被逐出广天宗后。 那时候,傅敛之的名声就犹如毒蛇臭虫,人人避让不及。 傅敛之被逐出广天宗后,心烦意乱,一腔烦闷之情无处发泄,他在林子里头乱逛,想要散散心,排遣一番,见山上海棠花生得美丽,未曾多想,便折下了。 却不晓得自己折下的是潜山门后山的花,还好死不死被王图发现了。 王图便借由此事对傅敛之挥剑相向,王图当然有私心,他要取下傅敛之的首级向宗门邀功,但他并不知道傅敛之已经习得了锻刀手的月隐十三式。 两人的修为早已不在同一个层级,他要胜过傅敛之简直是痴人说梦。 王图几乎是以命相搏,差一点死在了傅敛之手上。 两人在后山的打斗惊动了前山弟子,潜山门看见自家弟子被人打成这样,自然气愤填膺,更何况打人的还是那重曦宫的教主傅敛之,潜山门本来就苦于找不到一个正当理由讨伐重曦宫。 这下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傅敛之自己送了个由头上门,潜山门高兴还不及呢,于是召集弟子又去了其他几个门派通风报信,就这样伙同其他几个门派扬言要围困重曦宫。 还真颇有些六大派围攻光明顶的架势,傅教主心道。 傅敛之其实无意招惹潜山门和其他修真门派,但是王图言语恶劣,字字句句都在说傅敛之是个人间祸害,是一个肖想自己师傅、本性难移的浪荡贼子。 这话正好触动了傅敛之的逆鳞,彼时傅敛之刚被祁晟拒绝,一腔怨恨伤悲无处发泄。 傅敛之回了重曦宫果然看见一堆人正浩浩荡荡赶来,这一场大战打了一日,傅敛之带领重曦宫弟子击退了其他门派。 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不料在第二日夜里,傅敛之一个人来到了针羞崖,不声不响地屠了潜山门满门。 等到傅敛之满手鲜血的回了重曦宫时,段耘才得知这件事情。 嘶,傅教主心道,好狠啊,就因为一句话,你就屠了人家整个宗门的弟子,不会这修真界四处都散布着你傅敛之的仇家吧? 要真是如此,我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不仅如此,这件事情传到了祁晟的耳朵里,当天祁晟便从广天宗里赶到了重曦宫,将傅敛之打了个半死,傅敛之被打得跪在地上,愣是不发一言。 这件事情,傅敛之记得可太清楚了,背上的伤疤现在还没消失。 莫问听了来龙去脉,更是大怒,叫道:“不管你怎么推脱,这傅敛之屠了我潜山门满门是事实,况且就为了一句话,傅敛之就要屠我满门,我今天就要替我潜山门报仇!” “傅敛之!”莫问说着说着就又挥剑向傅敛之过来,这杀意之盛,令傅教主都感到胆颤,他把露出的头猛地缩回到段耘的身后,以求庇护。 这杀人的又不是他,他要是以命相抵这也太委屈了。 “叮!”又是一阵剑与剑相碰撞的声音,黑衣人又一次挡住了莫问的大剑,只见他挥动剑身聚起了一阵狂风。 狂风攸的向莫问席卷而来,莫问被风沙迷住了眼睛,一点儿也睁不开,他将大剑插入地上,两手一齐运功才将这风沙驱散。 眼前顿时一片清明,莫问大怒,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一而再地插手!” 只见黑衣人淡定收剑,说:“鬼花剑,刘诲。” 莫问又是一惊,道:“鬼花剑?” 这鬼花剑在江湖上颇负盛名,在众多高手所在的行列之中,传闻此人最喜欢浪迹天涯和无拘无束的自由生活,虽然平日里也爱顺手干些劫富济贫的事情,但是他从不在城里出现,怎么会在丰州里呢? 要说这鬼花剑为什么在丰州,就要从傅教主出名的炸鸡说起了。 一日,那鬼花剑在树梢上歇息,偶然遇见劫了婚车的山贼,救下了一位女子,那女子当时手里就拿着一个纸包,对鬼花剑连连道谢。 从纸包里传来一阵孜然和鸡块的香气,正好被对面的鬼花剑闻见了。 女子无以为报,于是拔下头上的发簪,又取下耳上的珠环,一起递给了鬼花剑,聊表谢意,不料鬼花剑看都不看一眼,只是直愣愣的盯着女子手中的纸包。 女子立刻领会,收回了发簪,将纸包递给了鬼花剑,鬼花剑打开了纸包,只见炸鸡金黄诱人,表皮咬起来是脆脆的,鬼花剑吃的津津有味,于是便隔着黑斗笠问女子这是什么东西? 女子说这叫炸鸡,是丰州城里一家饭馆里买来的,只此一家,女子还告诉他这家饭馆的名字叫小食谈记。 鬼花剑无比心动,其心动程度不亚于他年轻时候千辛万苦所追寻的那一套剑法。 于是鬼花剑立刻赶到了丰州,这一趟紧赶慢赶也花了他三四天的时间,才来到小食谈记的门前。 鬼花剑坐在小食谈记的店里,终于得偿所愿,他面前摆放着两盘金黄色的炸鸡,还有一份傅教主新研制出的KFC复刻版鸡米花。 然而莫问既扫清了附近的桌椅,也顺带扫落了鬼花剑一口没动的炸鸡,试问有人打落了你一口没吃的炸鸡,你气愤不气愤? 鬼花剑当然气愤,他气愤极了,可不管你什么魔教潜山门,打落他的炸鸡就要埃他几剑才行。 他这才出手,看似是伸出援手,实则是报杀鸡之仇。 莫问终于是敌他不过,扛着大剑走了。 临走之前还大叫一声,“傅敛之,你等着!” 这可不兴等啊,傅教主心道。 小食谈记终于是保住了,傅教主真是颇有种劫后余生的后怕感,他诚心感谢这位出手援助的侠客,于是即时发挥了现代人的一大被动技能——留客。 傅教主搓着双手,笑容殷勤,对这位黑衣人说:“这位大侠,留下来吃顿饭吧。” 傅教主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就差要拉起鬼花剑的手了。 鬼花剑还有些腼腆,对着傅教主说道:“刚才那人打落了我的炸鸡,你,再给我一份炸鸡就好了。” “哎,不行,不行,一份炸鸡怎么能行,今天必须要留下来吃一顿饭。”傅教主连忙摇头,这岂是待客之道。 怎么说呢,鬼花剑有一种唐僧进了盘丝洞的既视感。 表达谢意理所应当,但是段耘有诸多顾忌,他站在傅教主身后看着刘诲年轻的身姿,兀自沉思,听说鬼花剑来无影去无踪,性格乖僻,没有几个江湖人士见过他的真面目,他怎么会出现在我们这个小饭馆里呢? 万一他带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那傅敛之岂不是引狼入室。 傅教主那边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段耘这边一副忧虑忧思的神情,李寺走到段耘身旁,小声道:“护法,真要留下这人?” “不管怎么说,他帮助了小食谈记,于情于理都该感谢他一番,你们就静观其变吧。” 傅教主揽着鬼花剑的肩膀把人‘请’进了屋里,并使唤三糖六果把厅堂清扫干净,傅教主一边使唤弟子,一边朝门外不经意一瞥,只见门里那抹熟悉的身影正要朝外走,被傅教主连忙喊住了,“哎!秦——” 几人一看,正是那先前来应聘的秦——不知道什么名字的人。 傅教主一拍额头,走上前问道:“对了,我差点儿把你忘了,你叫什么名字?” 秦帆逃跑未遂,缓缓转过身来,连头也不敢抬,施礼道:“在下秦帆,本是一个上京赶考的秀才,但是一时不慎,钱财连同包袱都被人偷走了,辗转了几个地方才来到丰州,又不敢回乡,怕爹娘念叨和惦记,正好看见你这则招工,想攒点银子……” 惨,真是太惨了,真是送上门儿来的落难秀才。 傅教主一面扶起地上的桌子,一面笑着说:“原来是这样,既是如此,你明天就正式上工吧,反正我店里也正缺人手,你看怎么样?” 秦帆本来紧皱的眉头一下子皱得更紧了,他上前帮傅敛之将板凳一齐扶起,他还能说什么呢,只能说一句讨喜的话,让傅教主不这么快杀了他吧,“谢谢傅老板。” 本来秦帆躲在门后,听见这人一怒之下屠了人家满门,正要溜之大吉,没想到人没遛成,却被留下来了。 有了工作有了工钱,但是老板是曾经的魔教教主,秦帆又喜又怕,不过,他这会儿跑估计也来不及了吧…… 第15章 我不是傅敛之 来了客,便不能像以往那般随意了,傅教主叉着腰,在心里列出了一份待客的菜单。 一共是八道菜,八八嘛,读着顺口,就是图个吉利,这八道分别是辣炒鸡块、薄切牛肉、清炒小青菜、酸辣土豆丝、清蒸鲈鱼、鱼香肉丝、凉拌黄瓜,最后再来道清热下火的凉拌苦瓜。 辣炒鸡块用的是整鸡,洗净剁块后放入豆瓣和干辣椒一齐炒,牛肉煮熟后放凉,再放在熟板上切成薄片,再拌入料汁,酸辣土豆丝配上红色和绿色的辣椒丝,色泽鲜美诱人,鲈鱼洗净后放入碟子里上笼蒸二十分钟左右。 鱼香肉丝,这道菜可要着重说一说了。 首先,需要向大家说明的是,鱼香肉丝并没有鱼,鱼香只是一种口味,肉丝是真的有。 这道菜的食材要准备青辣椒和红辣椒各两个,梅花肉一块,将肉放入盐水中洗净,然后切成宽厚各一厘米的条状,辣椒也洗净切成丝状,放在旁边备用。 就用家常菜的做法就可以作出这道菜,将肉丝放一点葱姜,再加入小半碗淀粉水,油多一点,热了直接放进去就可以,具体步骤就不多说了。 八道菜花费傅教主三个钟头还不止,一道道色泽鲜亮的美食被陆续端上桌子,众人都按耐不住,伸着头朝傅教主手上去看。 菜已上齐,傅教主坐上了主位,一干人等在美食的诱惑之下,早已经把莫问踢馆的事情忘到脑后了。 饭桌上的气氛其乐融融,唯独段耘一人有些格格不入,他一边小口喝酒,一边沉默着,一双精明的眼睛顺着杯沿时不时地去看鬼花剑。 段护法还是对鬼花剑还是有一些顾虑,怎么能没有顾虑呢,这又不是傅教主所待的二十一世纪,而是一个凭修为说话的原始森林,即便是在人声鼎沸的闹市,也不乏死人伤人的话题和事件。 饭菜上了桌,筷子就在手边,众人都蠢蠢欲动,鬼花剑也摘下了他那黑漆漆的斗篷,没想到这一摘把众人吓了一跳。 这斗篷下是一张极其年轻的脸,鬼花剑朝傅教主这里看了一眼,傅教主正好把他的面容看得清清楚楚,心道,瓜子脸,高鼻梁,这小伙儿贼帅啊。 傅教主也是一个颜控,就盯着多看了两眼,比起师尊,那还是差点儿。 他整个人的年纪像是只有二十岁上下,举止虽成熟,但面容很稚嫩,对傅教主来说那就跟个刚出校门的弟弟差不多。 鬼花剑这么年轻? 众人心里都很好奇,于是就这么盯着鬼花剑一张嫩脸看来看去,心道,这人年纪不大就已经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呐。 哎,天才或许跟普通人就是有壁,傅教主心道。 鬼花剑并非注意不到众人那好奇窥探的眼神,这也是他第一次在人前摘掉面具,心里忐忑不安,但是桌上的美食吸引了他,毕竟这才是他来丰州的主要目的。 看着鬼花剑年轻的模样,众人心里的想法各不相同,可鬼花剑却对着桌子上的美食两眼放光,段耘看着他一副只为美食神魂颠倒的模样,更是对他的身份起了疑心,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鬼花剑? 看他如此年轻竟然跟自己差不多,六果伸出头去,问:“你好,我的名字叫六果,看你年龄跟我差不多大,是怎么成为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 是啊,为什么呢,傅教主八卦之心发作, 刘诲听了,把手里的筷子放下,擦了擦嘴,说:“我,是个孤儿,是江湖上的几位师傅把我养大的,他们教了我许多功夫,告诉我要行侠仗义,时间久了,大家也就认识我了,算不得什么高手。” 谦虚了,谦虚了,您这不就是起点男主的基础配置吗? 就在众人推杯换盏之时,傅教主小心翼翼拿出一份宣纸写就的合同,递到鬼花剑面前,说:“大侠,你想不想来我们店里工作啊。” 众人突然安静了一瞬,傅教主心道,坏了,酒桌上聊习惯了。 段耘见此情景,在傅教主身后想拉住他,心道,傅敛之你休想拉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入教! 段耘本以为鬼花剑不会答应,没想到鬼花剑接过去了!接过去了!! 刘诲将合同翻看了两眼,眼神毫无波澜,段耘知道,他根本就没认真看。 刘诲只是问了一些关于工作上的杂事,又问了一嘴薪水,随后又又问了一个他自认为最重要的事情。 只见刘诲的眼睛里闪烁着对美食的渴望,问:“如果我待在这里,能吃到很多好吃的东西吗?” “能!”傅教主一口答应下来,先答应再说,不能也得能啊,“只要小食谈记一出新品,我保证大侠你第一时间就能吃到,况且,如果没有新品,我可以为你研制新品。” 傅教主将合同收回来,自己按了个手印儿,随后把另一份交给刘诲,笑着说:“总叫你大侠也怪奇怪的,你刚才你叫什么来着?” “刘诲,教诲的诲。” “你好你好,再认识一下,我叫傅敛之,”傅教主随后指着嘴里叼着肉丝的秦帆,说:“这是晚上刚来的美工,叫秦帆。” 啊,美公? “哦哦。”刘诲不明所以的点头,顺着傅敛之的手朝对面看了一眼,秦帆的两腮鼓鼓囊囊,眼睛又大又圆,刘诲心道,是挺好看。 段耘站起身,走到傅教主身后,低声说:“傅敛之,你出来一下。” “啊?”傅教主放下手中的酒杯,他这会儿已经喝的分不清东西南北了,段耘走到哪里,他就在段耘身后,一路跟到哪里。 月色如水,映得傅教主的脸庞是红扑扑粉嫩嫩,他的眼神迷茫中带着兴奋,好奇中又带着清澈的愚蠢。 “你真的决定让刘诲进入魔教了?啊不是,小食谈记?” “没错。”傅敛之竖起大拇指,脸上带着傻气的笑容。 傅教主揽住段耘的肩膀,循循善诱,说:“你看,美工有了,保镖兼职跑堂也有了,段耘,以后我们发达的日子还会远吗?” “呵呵。”段耘皮笑肉不笑,还是没忍住,伸手用力地捏了一把傅教主的脸蛋,“你就不怕他是仇家派来的奸细?” “啊?”这傅教主还真没想到,感觉喝下去的酒一下子就清醒了,“不会吧,商业间谍什么的?” 傅教主的脚步摇摇晃晃,段耘立刻扶住他,又听他说:“我看他对美食的渴望不是假的……” 段耘看他这醉醺醺的样子,不可置信,他微微皱起了眉头,“傅敛之,你——” 今天莫问那一刀要挥落的时候,段耘是真的没想到,傅敛之竟然躲在他的身后,他那一身的修为呢?难道也跟着失忆不见了? 傅教主的手被打落了,面前是段耘一副淡漠的神情,他一字一句地说:“傅敛之,你变了,还是你已经堕落了,你说要复兴魔教的决心呢?” 段耘的眼神在月光下像锋利的刀锋,直直逼近傅敛之的心脏,“你还是以前那个傅敛之吗?” 这一句话把傅教主打醒了,自己当然不是,他比谁都清楚,可是既然他穿越到了这个傅敛之身上,不就证明这是天意吗?还是老天爷要换一个方法折磨他。 “我……” 看着他这踌躇的模样,段耘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傅教主摸了一把额头,汗水跟着粘到衣服上,浅蓝色的衣衫瞬间变成了深蓝色,为什么别人时时刻刻地都在提醒他不是傅敛之? 头痛欲裂,往事随之涌上心头。 “傅冲,把这文件改一下。” “傅冲,你到楼下去看看……” “傅冲,你进公司已经好几年了吧,对于这个项目……” “冲儿,你怎么这么自私?你怎么能这样呢?” 傅冲捂住了脑袋,只感觉头疼的慌,往事像蛊虫在他的脑袋里作祟,涌动着翻滚着,仿佛滔天的大浪。 “啊——”傅冲难受的低声呻吟了一声,随即蹲下了身子,一滴眼泪随之滑落到了地上,在月光的映照下变得晶莹剔透,好痛,好痛啊,师尊,好痛啊…… 傅冲分不清,是他痛还是傅敛之在痛,但是想念祁晟的心情比以往更甚,傅冲捂着头离开了小食谈记直奔广天宗。 趁着月色,傅冲推开了祁晟的门,他一头扎到祁晟的床上,趴在祁晟的身上不住地哭泣,“师尊,好痛啊,好痛……” 傅敛之这副样子看起来非常痛苦,尤其是看见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一瞬间怜爱之心就取代了傅敛之不打招呼就冲进来的愤怒。 祁晟从睡梦中醒来,坐起了身子,将傅敛之的头抱进怀里,就像小时候那样。 “怎么了?”祁晟温柔地抚摸着傅冲的头发,轻轻地问。 这声温柔的问句让傅冲抬起半张脸,正好一滴眼泪滴落到祁晟的胳膊上,他抱紧了祁晟的腰,抓紧了祁晟腰后的衣服,眼泪浸湿了祁晟的内衫,似乎要将祁晟紧紧嵌入自己的身体里。 这一滴眼泪像哭进了祁晟的心里,他不停地抚摸着傅敛之的头发。 这副样子让祁晟想起来傅敛之被逐出广天宗的那天,那天他哭得比这还要伤心,眼圈红得像滴血,眼泪就如同簌簌掉落的小雨滴。 他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说不心疼怎么可能。 等到小食谈记众人的聚餐结束,傅教主也没出现,段耘大手一挥,让众人不要等他。 看着段耘阴沉的脸色,众人心里像打鼓一样,也不敢乱说话了。 第16章 借酒浇愁愁更愁 傅教主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等到祁宗主从门外进来,傅教主才知道自己躺的原来就是祁晟的床。 难怪这白色纱帐层层叠叠,室内还能闻到花草清幽的香味,傅教主捂住自己的头,努力去回想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怎么会在这里? 傅教主一头雾水地坐起身,大脑这才慢慢地回忆起了昨夜所发生的事情,那重叠的记忆开始涌上心头。 傅教主不是犯病却胜似犯病,往日的沉稳开朗在傅敛之身上半点儿也看不到了,他的眉眼忧郁,神情悲伤,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痛苦。 这一言不发地模样让祁晟看了也不免有些心疼,祁晟将粥放在桌子上,一只手拉住自己宽大的袖袍,然后白皙的手掌摸了摸傅敛之的额头,问:“怎么样?好些没有?” 傅教主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是跟着点点头,祁晟正要将手放下时,傅教主却攥住了祁晟的手腕,顺势放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 “师尊,别拍掉我的手,好吗?”祁晟还未开口,傅敛之就抬起一张俊秀的脸庞,仿佛眼睛里下一秒就要有眼泪溢出来了,那双眼睛好似有数不清的话要说,但又有一种欲语还休的风情。 祁晟叹了一口气,随即坐到了床上,看似呵斥,实则确带着掩不住的关心,“又是哪里不舒服了?” “这里不舒服。”傅敛之抓着祁晟的手掌慢慢移到了自己胸口的地方。 傅教主说的确实没错,他因为段耘的话又想起了往日所发生的事情,心口疼痛不堪,可在祁晟看来这根本就是趁着他自己身体抱恙得寸进尺。 祁晟心里一颤,面色也是一愣,随即猛地抽回了手,心道,这小子,可劲儿找机会吃豆腐。 “是真的……”傅敛之蹙紧眉头,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心,脸上露出失落的表情,祁晟的手掌抽走了,傅教主反而自己捂住了自己的胸口,然后慢悠悠地倒在了床上,活脱脱像一个失宠的大狗。 祁晟看他这副虚弱的样子不像作假,有些担心,随即又将手掌放在傅敛之的胸口上,微微皱眉,轻声问:“当真是很不舒服?” “嗯。”傅教主如同撒娇一般,低声回应,不仅如此,他还一边用脸磨蹭着祁晟的手心一边还倾斜着脸庞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祁晟。 祁晟自己觉得没什么,但他俨然已经面红耳赤,即使这样祁宗主也没有放开傅敛之的手,只是轻轻摩挲着他的胸口,犹豫着问:“这样,这样好多了吗?” “嗯……”短短一个月,傅教主在祁晟面前撒娇的功夫炉火纯青,这短短一个字却拉长了音调,让祁宗主的心脏跳动剧烈,甚至有耳鸣头晕的迹象。 这不对劲,这太不对劲了,祁晟想将手抽回来,没想到傅敛之的手指越拉越紧,竟然把自己的手指扣在了祁晟的指缝里,嘴里还喃喃道:“师尊……” 傅敛之的声音很低,话语中仿佛带着一丝哀求和**,这声音逐渐靠近了祁晟,擦动着祁晟的心弦,不一会儿,这声音就像烟雾一般在房间里蔓延开去,仿佛整个房间里都是傅敛之虚弱又怪异的哀求声了。 “师傅……” 祁晟不自觉地感到有些烦躁,于是轻声呵斥道:“别喊了。” “师傅……” 祁晟真是拿他没办法,只得拍拍他的脸颊说:“起来,先把粥喝了。” 祁晟看看两人十指相扣的手指,结巴地说:“喝完了粥,再,再握着吧。” 傅敛之听见这句话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眼睛里满是惊讶和喜悦,“……” 祁宗主自顾自地去端桌子上的白粥,傅教主大脑快速地转动,祁宗主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任由我乱来的意思吗? 傅冲看着祁晟端粥的背影,不由得更嫉妒傅敛之了。 祁晟看着傅敛之把白粥一口口地喝完,竟然还掏出一方手帕破天荒地给傅教主擦了擦嘴角,看着如此温柔贴心的祁晟,傅教主心内涌出一股冲动。 傅敛之一下子翻身,将祁晟压在床上,一只手抓住了祁晟的手腕,嗓音嘶哑,尤其他还用含情脉脉地眼神看着祁晟。 不过傅教主的眼神似乎有些闪躲,他一会儿看看祁宗主的腰带,一会儿又看看祁宗主的脸,结结巴巴地说:“师傅,你也会,准许我做这种事情吗?” “做什么事情?”祁晟茫然地问道。 不过片刻,祁晟就知道他要干什么了,看着傅俩敛之目的性非常明确的眼神,祁晟声调猛地变得凶狠起来,怒斥道:“滚下去。” 傅敛之是有些害怕祁晟这个严厉的样子,但是,他不想放开,他不想放开祁晟的手,于是傅教主急忙解释,说:“师傅,我,我只是想抱抱你……” 傅教主的脑袋里突然蹿出一些以往傅敛之撒娇的回忆,傅教主就照着往昔的模样描绘,趴在祁晟的胸口上,声音闷闷道:“师傅,我好难受,就让我抱一下好不好?” 祁晟才不会这样惯着他,压低了声音,说:“就一会儿。” 傅教主忙抬起头,使劲儿地点点头,傅教主慢慢移动着身体,将头靠在祁晟的脖子上,一脸满足地看着祁晟。 傅教主欣慰地笑了,他只是紧紧地抱住了祁晟,然后就这样傅教主睡着了,连带着祁晟也沉入了梦乡。 不同以往,傅教主这次做了一个美梦,掌管甜蜜的梦神似乎听见了他的哀求,给了他一个无与伦比又精彩绝伦的美梦。 傅教主就在这个甜蜜中带着伤痛的梦境中醒来了,自己好端端地平躺在床上,而房间里已经没了祁晟的身影。 梦总会醒,傅冲醒来的时候觉得心脏猛地收缩起来,在这个甜蜜梦境的最后,祁晟指责傅冲是一个盗窃了别人身份的小偷,段耘指责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弱者…… 日暮西沉,天边的云彩变成了橘黄色,云彩一团挨着一团,彼此拥挤着朝远方行驶,傅教主用袖子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差点怀疑白天的一切也都只是虚幻的梦境。 傅教主草草地整整自己的衣着,推开了祁宗主的房门,成缘正正站在远处,朝着这里走来。 成缘手里端着肉粥,正好远远看见傅敛之急匆匆地离开了,于是大叫,“哎!傅——” 傅教主跑得太快,心里又发虚,根本没听见成缘的喊叫,他跳下台阶,发丝和衣衫在风中飞扬,仿佛一个逃难者。 傅教主已经消失了一天一夜,段耘即使心里着急,面上也不显露出来,他看着走来走去的六果,“他又不是三岁的小孩,能出什么事。” “话是这么说,但是,傅教主心思敏感,要不是你对教主说了那些话……” “?”三糖一头雾水。 段耘又斜看他,反问道:“我说得有错?” “可是,咱们现在开个饭馆不是挺好的吗?大家都吃香喝辣的不比以前好多了?” 段耘斜眼瞥他,厉声道:“那宫主的死就这么算了?” 六果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张开嘴。 “也许,教主失忆是天意呢。”三糖说完这句话,收获了一屋子弟子‘善意’的眼神。 三糖见此情景,闭上嘴,自觉地站到六果身后,他一个大个子站在六果这个小个子身后,画面极其诡异。 过了一会儿,段耘无声地叹了口气,站起身,说:“你们先回去睡吧,我出去看看。” “行。” 六果拉着三糖回了房,段耘一个人在重曦宫外晃悠,时不时看看山下有没有傅教主的影子。 以往傅敛之从广天宗回来都是兴高采烈,可是今天却不同,傅敛之醉醺醺地从山下回来,手里还拎着一壶酒,他身后是一轮盘大的明月,正高高挂在天空。 傅教主一边走一边喝,身子还摇摇晃晃,时不时的还抬起头看看上空的月亮,他这一副要倒不倒失魂落魄的样子被段耘看了个正着。 段耘站在宫门前,微微侧身,视线始终没有离开傅敛之,他心道,这萎靡不振的模样倒是有几分当年的模样。 段耘看着傅敛之忧郁的神情,心道,这个样子,我真是太熟悉了,没错,就是这样,傅敛之,你怎么能把他们加诸于你身上的痛苦全部忘记呢? “你终于回来了?” 傅教主被这声音吓了一大跳,见眼前站着的是段耘,于是苦笑一声,说:“你怎么在这儿?又来数落我?” “小食谈记一日没有开张,”段耘阴阳怪气地说:“我还以为,教主躲在哪个角落里反省去了。” 段耘见他不答话,接着说道:“教主你可别忘了。” 什么?忘记什么? 段耘接着走到傅敛之的面前,语气极其郑重严肃,说:“你要振兴魔教,为宫主报仇,这是你在宫里亲自立下的誓言,魔教的每一个弟子都记得。” 段耘行了个礼,随后抬头说:“不论教主你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以防教主你忘记,属下会时刻提醒您。” 段耘总有这样的能力,让傅教主感觉自己的酒又醒了一大半儿,借酒浇愁愁更愁啊…… 第17章 倚树囚风 晨风徐徐,落红满地,段耘一看日子,已经是入秋了,但是天气依然燥热,薄衫还没脱下。 虽然天气还不算特别凉爽,但是晨昏之时路过的微风总是能送来一阵阵凉意。 段耘站在后山的院子里,两手交叉背在身后,柔顺的黑发在风中飘扬,绿色抹额上的翡翠闪烁着微光,两端垂下的坠子也涌动着翠绿的光泽。 段耘看着飘落的海棠,心中说道,傅敛之,这振兴魔教的事,就由我来帮你。 段耘深吸一口气,将脑袋缓缓转过来,说:“三糖,六果,把教主拖出来。” “是!” 两人闻言推开了教主的房门,把傅教主从床上扶起来,用极快地速度给他套上靴子,又给他胡乱穿上那一套黑色的练武服,把他一左一右从房里架了出来。 傅教主闭着眼睛,显然还沉睡在梦乡里尚未清醒,“谁啊,这才几点......” 傅教主嘟囔了几句,随后脑袋朝后像一个沉甸甸地朝下坠的桃子,向后一仰,又睡死了过去。 段耘看着傅敛之这副懒散的样子,怒从心起,随即对六果使了个眼色,六果便从桌子上的盒子里掏出一小块冰,沿着傅教主的后脑勺扔进了衣服里。 “卧槽!!什么东西!?”傅教主下意识大喊。 傅教主这会儿眼皮也睁开了,脑子也清醒了,他看着面前的段耘,想起了昨夜与段耘的一系列对话。 其实傅教主有些生气,但是看着段耘那严厉的眼神,傅教主声音越来越小,说:“你干什么?” 段耘语重心长地说:“教主,你可知道你已经多少日没有练功了吗?” 傅教主摇摇头,什么练功,我不是忙着颠勺呢嘛。 傅教主说话的时候冰块儿还在后背里左右滑动,极不舒服,但是傅教主被这问罪的架势吓得一声也不敢出,他也不敢问…… 段耘将傅敛之全身打量一遍,朝他肚子上摸了一把,又拍了一下,这一下使了些力气,把傅教主拍得向后退了一小步…… 段耘说:“你摸摸自己的肚子,岂是习武之人该有的状态?这一日不练不妨事,三日不练也权当歇息,可这七日不练,半月不练,拳脚就会退步。” 段耘就那么死死地盯着他,一双窄眼快要眯成一条细缝了,他语气虽然温柔却好似带着厉色,说:“教主你看看自己这一身松筋松骨的模样,当真还记得在众弟子面前发下的誓言吗?” 傅教主心里“咯噔”一声,微微低下头,心道,又来了,昨天不刚说过一遍吗?什么,振兴魔教,报仇雪恨云云…… “我......”傅教主连忙站直了身子,说:“我这不是忙忘了吗。” 段耘眼睛眯起来,问道:“忙忘了?” 傅教主看着段耘那双狐狸形状的眼睛,紧张得咽了咽口水。 段耘凑近了他,低声说:“教主,你以前可是早上血洗山门,晚上还有空流连烟花柳巷的人。” 傅教主目瞪口呆,心道,我跟傅敛之可不一样,我可是个正经人,正经人! 段耘又盯着他的眼睛,声音温柔,继续说:“教主,魔教树敌众多,你也不想你的教主之位和饭馆,拱手让人吧。” 傅教主一听这话,腿脚一软,差点儿直直朝后倒下去,幸好被身后的三糖和六果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傅教主心道,好,好歹毒的人呐!这要是在狗公司里,好歹是个能安上抚下的大副总! 傅教主苦着一张脸,觉得还是暂时还是先妥协比较好,说:“我练,我练还不成吗?” 段耘听了这话,满意的笑了,随即伸出一只戴着黑手套的大手摸摸傅教主的头,像摸一只小狗一样,换上了近乎宠溺的语气,说:“教主,这就对了。” 随即段耘音调一转,大声说道:“三糖六果,把教主的兵器拿上来!” 只见三糖从旁边拿出一把剑,那剑柄雕的是一条暗金色的游龙,模样和姿态栩栩如生,工艺感十足,用料扎实,看起来就很贵。 六果将剑缓缓拔出,那剑刃凌厉非常,新如镜面,映出傅教主好奇诧异懵逼的面容。 傅教主来了兴致,盯着剑,问道:“这是?” 段耘指着这把剑,双指在锋利的剑刃上一拂而过,说:“这是教主你的潜龙剑,是魔教的鬼匠王,许承所打造的宝剑。” 段耘使了个眼色,六果随后上前,将剑呈到傅教主面前。 段耘接着说道:“取,潜龙勿用之意,望教主厚积薄发,神功大成,振兴重曦宫,一统修真界。” 等会儿等会儿,什么玩意儿?你昨天不是说报仇雪恨吗?今天怎么升级成一统修真界了? 你这是诈骗! 段耘将宝剑抽出来,转过身,横放在傅敛之的面前,问道:“教主,你可还记得你的倚树囚风吗?” 傅教主茫然地接过剑,噫,好沉,“什么风?” 段耘用凌厉的眼神盯着傅敛之,轻声说道:“你的成名绝技,倚树囚风。” 倚树囚风?好熟悉的名字啊,想不起来。 段耘又又又眯起他那双狐狸眼睛,“该不会,你把倚树囚风也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傅教主眼神闪躲,心道,差不离。 “记得,那么一点儿。”傅教主战战兢兢的回答。 如果我直接说全忘记了,段耘会当场杀了我吧。 段耘无声的叹了一口气,“这下我真的相信你是失忆了。” 段耘转过身,背着手,背对着傅敛之,语气沉重,说:“傅麟宫主死后不久,林夫人也去世了,后来你又被逐出师门,我以为或许你是心里太过悲痛,所以才作出这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时间久了,连你自己都信了。” “可是我竟没想到,教主你是真的失忆……” 段耘说的话傅教主左耳听右耳出,他的注意力不由得移到了段耘身后那个身穿绿袍的男人身上。 傅教主的脑袋向左使劲儿地张望,段耘身边还站在一个他从未见过的人,这人正是魔教的右护法,段青山,也是段耘的亲生弟弟。 此人穿着一身墨绿色的武袍,马尾裹着绿色的葛布,两手背在身后,面容清冷,不笑不语,自己盯着他的时候,他也同样盯着自己,眼神恭敬中还带着一丝傲气。 嘶,傅教主缩回了头,一看就是个狠角色。 傅教主又冲洗把注意力集中在段耘的话上,段耘的话在傅教主耳边越来越清晰,“……可是,血手莫问一事,就是对教主你的告诫,我们魔教树敌众多,莫问肯定不是最后一个来到魔教的,所以教主你,必须把这剑招重拾起来。” “好。”傅教主点点头,不管怎么样,先答应再说。 段耘走远几步,把庭院中间这一大片空地让出来,对傅教主说:“教主,请。” 傅教主双手把剑抱在怀里,紧张得连手和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段耘和几个亲信坐在树下,颇有一种监工的既视感,要命,本来就记不得招式,这下可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傅教主拔出剑,将剑鞘放在了地上,象征性地挥舞几下,可是再怎么挥舞,肚子里没货那不就是纯纯出丑吗? 傅教主索性摊牌,看着段耘说:“我记不起来。” 没想到段耘不生气,而是站起身朝傅敛之走过来,轻轻抬起剑尖,将剑摆到正确的位置上,说:“忘了没关系,教主,倚树囚风是你自创的招式,勤练多练,总有一日你会想起来,在这期间,属下会日日叮嘱你。” 傅教主欲哭无泪,“那小食谈记?” “这你不必担心,秦帆学得很快,忙的时候能充当半个掌柜,刘诲在前厅如鱼得水,盘子一个都不落地,他跟李寺配合得当,效率比之前要快上一倍,至于教主你,上午在重曦宫练功,下午可以适当去一趟店里,打点一下弟子们做事有没有纰漏,这样算下来,一天的时间绰绰有余。” 段耘又侧身笑着说:“晚上回来,属下再为你煮上一壶安神茶,这样如何?” “护法,你想得,真是细致周到,周到。”这给我安排得明明白白,我可真是谢谢你啊,段耘。 “教主,这是属下的职责。”段耘得了一句夸赞,微微低头笑着说。 有如此尽责的弟子傅教主还能说什么呢…… 傅教主首先从握剑学起,原本以为自己会学得很痛苦,没想到这把剑在自己手里使得越来越顺手,一招一式都仿佛有肌肉记忆的指引。 两个时辰过去,已经是日上三竿,周围的空气燥热非常,傅教主反而握着剑停不下来了。 从一开始握剑的生疏再到剑气生风,段耘在一旁深感欣慰,尤其是刚才那一剑,段耘曾经见过一次。 海棠树下,月上梢头,花树零零碎碎的阴影投射在地上,傅敛之在落花与月影之间,舞动着长剑,招招带着杀意与愤慨。 傅敛之手中拿着潜龙剑,飞云剑却被他插在海棠树下,剑柄上的海棠花坠与傅敛之一起,日日在风中飘舞。 傅敛之的剑招与他的人同出一辙,是一种美与危险并存的存在。 其实若是但论美这一字,傅敛之要更胜祁宗主一筹。 傅敛之长着一张看着他就一定会心花怒放的脸,一颦一笑都带着款款深情,而祁宗主却长着一张让人不敢随意造次的脸,偏偏又是在无情的时候最是动人。 在广天宗外,段耘曾经远远见过傅敛之一眼,少年形容意气风发,段耘当时难以相信他是傅麟教主的儿子,如果不是因为他的长相与林夫人极为相似的话。 段耘从回忆中抽身出来,继续审视傅敛之的剑法,他的剑招愈来愈熟练,招式利落,攻守游刃有余。 第18章 雪柔 经过段护法一天苛刻的训练,第二天,傅教主总算得空来了小食谈记。 傅教主拖着疲惫的身躯赶到小食谈记的时候,正巧遇见了门外一身青色薄衫的祁宗主,祁宗主今天心情似乎不错,眉梢带笑,步履轻盈。 眼看着他跟在遛弯地刘大爷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店里,这情形看起来毫不违和。 傅教主也跟在刘大爷和祁宗主身后进了门,发现门里还坐着一个陌生女子,李寺说这女子来到小食谈记待到了饭店打烊,扬言要找傅敛之。 听了李寺的话,傅教主心里油然升起一股酸意,这傅敛之拈花惹草,却还能得祁宗主的爱护,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傅教主看不见,但段耘可看得清清楚楚,祁宗主嘴角明显露出的笑意瞬间凝固住了,连带着周围都束起一道冰冷的看不见的冰墙。 只见祁晟不慌不忙地走进店里,扫视一圈,随便找了一张干净桌子,李寺颇有眼力见儿的上前,给祁宗主斟上上好的毛尖儿。 茶水缓缓自白底蓝花的瓷壶里流出,祁晟目不转睛地盯着傅敛之和那女子,像个看好戏的局外人,别说祁晟了,六果都想拿把瓜子,坐在祁宗主身边一起看戏。 “傅公子。”这声傅公子酥了傅教主的半边身子,傅教主立刻挺直了脊背,结结巴巴地回,“啊,你好。” “扑哧”,这是段耘发出来的声音,他看着傅敛之被迷得晕头转向的样子觉得好笑,这还是那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傅敛之吗? “你是?”傅教主茫然脸。 只见那女子露出一副受伤的神情,微微蹙眉,抬眼问道:“傅公子,你不记得雪柔了吗?” “雪柔?”傅教主嘴里重复着这个名字,朝段耘投去求助的眼神,段耘耸耸肩,表示我也爱莫能助。 傅教主摆摆手,略带歉意的说:“我失忆了,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抱歉。” 雪柔先是露出了惊愕地神情,随即笑道:“不,公子不必道歉。” 雪柔连忙摆手,举止投足满是对傅教主的爱慕之情,且毫不避讳其他人窥探八卦的眼神,“是我擅自来找傅公子你,是雪柔给傅公子添麻烦了。” 傅教主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年轻人,不喜欢这种旧社会虚头八脑的礼数,伸手虚虚地扶起弯腰的雪柔。 傅教主手虚放在空中,雪柔缓缓地将手搭在了傅教主的手臂上,说:“傅公子虽然失忆了,但温柔的样子还是没变。” 此话一出,傅教主有些呆愣,他看看自己的手臂,这扶吧,祁宗主就坐在旁边,把手撒开吧,又恐怕伤了人家姑娘,人家一番好意前来,这怎么也不是待客之道啊。 雪柔捏着绣着茉莉花的粉色手帕,抬起头说:“我听闻丰州城里新开了一家饭馆,生意红火,正在城里招工,老板姓傅,腰间有一枚深绿色的青竹玉佩,我就知道这傅老板一定是傅公子你。” “玉佩?”傅教主一低头,见自己的腰间果真如她所说,悬挂着一枚深绿色的玉佩,惊讶地问道:“你怎么知道这玉佩?” 往常衣服都是由六果送到他房间里,但这古人的衣服实在难穿,层层叠叠好几件,他分不清哪件衣服是里衣哪件是外衣,只好任由六果拿着衣服、穗子什么的在他身上下捣鼓。 雪柔竟然认得这玉佩,难道这两人真是关系匪浅?可以自己怎么一点儿都没印象呢? 傅教主下意识地朝祁晟那边看了有一眼,正好对上祁晟投过来的戏谑眼神,祁宗主嘴角虽微微玩起,似乎噙着一抹笑意,但那眼神不是这样。 “是公子你自己跟我说,这玉佩对你来说无比珍贵,所以你时时挂在腰上,不曾拿下。”雪柔手指捏着帕子指着那玉佩说。 “我,还跟你说了什么?”傅教主问。 “傅公子恐怕跟我说了前半生所有的事情,”雪柔一边说一边向傅敛之的方向走了一步,“我们彻夜交谈,无话不说。” 红、红颜知己啊这是!还不是简单地爱慕之情这么简单! 傅教主在心里为自己的小命儿捏了一把汗。 “这么看来,雪柔姑娘是我的,我的,好友?” “不,”雪柔摇摇头,“傅公子是雪柔的救命恩人,这救命之恩岂有不报的道理?” 不会是以身相许的戏码吧!? 别别别,不用报,不用报。 “我想留在这小食谈记。”雪柔面对众人的目光,丝毫不畏惧,继续说:“为傅公子分忧解劳。” “你的意思是,来我这小食谈记帮工?” “正是,”见傅教主的神色似乎是犹豫不决,于是雪柔小心翼翼的问:“不知道傅公子能不能,留下我呢?” 这…… “雪柔姑娘,我们不如坐下聊一聊?”傅教主指着面前的桌子问。 “嗯。”雪柔随后在椅子上坐下,目视着傅敛之,等他开口。 一众弟子目送着傅教主和雪柔在同一张桌子坐下,段耘再一转头,只见祁宗主一动不动,茶喝了一杯接着一杯,大有一种把茶喝成酒的架势。 段耘见状,嘴贱地来了一句,“祁宗主,这是茶,可不是酒啊。” 祁宗主给了他一个凌厉地眼神,段护法顿时怂下了肩,不再说话。 “雪柔姑娘,你能不能说一下我们两人是怎么认识的?又是如何无话不谈呢?” “当初,我在嗅春楼卖艺,一日,我在台上演奏,我远远看见傅公子从门外进来,听完我这一曲,竟然泪流满面。”雪柔回忆道。 傅敛之惊讶道:“泪流满面?” 傅教主露出了尴尬的神色,而身后一众弟子都小声笑起来,他们傅教主的眼泪就像不要钱似的这确实没错。 哦,段耘知道了,这应该是傅敛之被逐出师门的时候,继而被祁宗主拒绝的时候。 “是,我很惊讶,我弹的那一首是《西春楼》,这词说得是一段缠绵的爱情故事,但最终却以悲剧收场。” “一曲完毕,等到嗅春楼快要打烊,傅公子还没有走,独自坐在角落里,黯然神伤,往常来嗅春楼的都只是一些好色之徒,鲜少有像傅公子你这种听琴落泪的人,何况妈妈接连给你找了几个女子,都被你赶走了。” 雪柔接着指着桌子旁边依靠着的琴,说:“后来,你在桌子上放了一锭银子,指着我的琴,说,让我再弹一首。” “我于是就又弹了一首,没想到这一弹就是半夜,等到又一曲结束,雪柔实在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于是我问公子,你这么伤心是为了什么事情……” “你说,你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不仅被拒绝,还被逐出师门。” 雪柔说到这里时,祁宗主的神色变得不自然起来,他知道,这是在说自己。 好啊,你个傅敛之,到处跟人告状。祁宗主又仰头喝了一口茶,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 回忆里的画面渐渐变得清晰起来,傅敛之一身黑衣,衣服上绣着繁复的花纹,正端坐在雪柔的房间里,他手里捧着一壶酒,一边喝一边说:“我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我被逐出了师门,那个人还拒绝了我的感情。” “不该爱的人?” 傅敛之转过头,脸颊粉红,眼圈湿润,像一个被抛弃的孩子,问:“你有没有爱上过不该爱的人?” 雪柔听了,轻笑一声,也不多话,只是摇摇头。 “是吗……”傅敛之喃喃自语,喝光了酒壶里的最后一滴酒,他将酒壶倒过来,发现空了,瓶口再也倒不出了,便把它随手放到了桌子上,然后拿起了桌子上的白色瓷瓶,闻了闻后倒进杯子里,一饮而尽。 “一辈子,能有机会爱一个人也是很难的,不论如何,雪柔认为,如果真的爱,就要坚持。”雪柔拿起酒壶给他满上。 傅敛之茫然地问:“你的意思是?” “有的人,一辈子连爱一个人的机会都没有,”雪柔用手帕擦了擦傅敛之眼角的泪,继续说:“你既然有这个机会,当然要抓住才对,你方才说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这个人是你的堂妹不成?” 傅敛之摇摇头。 “那,就是别人的妻子?” 傅敛之又摇摇头。 雪柔睁大眼睛,“难道是公子你的亲妹妹?” 傅敛之被这句话气笑了,随即摇摇头,说:“都不是,他是我的师傅。” “师傅?”雪柔若有所思,说:“师傅有什么不行?” “你不认为,这是,以下犯上,有违尊师重道的原则?” “这两者有什么干系?”雪柔真诚地发问。 “我……可是别人都这么说……难道不是吗……” “你心里尊敬你师傅,自然也爱戴她,这怎么算是违逆师傅呢?难道你师傅对你一点感情也没有吗?” 傅敛之微微蹙眉,摇摇,说:“我……我不知道。” 雪柔短促地笑了一声,调侃道:“看来公子你的情路漫漫。” 雪柔又将傅敛之的酒杯斟满,“一醉解千愁,这话并不对,雪柔我也曾经大醉一场,然而,愁却并未消散半点。” 雪柔将酒杯推过去,说:“酒能悦心,但更会伤身,与其在这里大醉,不如去找你的师傅,问个清楚。” “他说,只是把我当作徒弟而已。” “感情这种事情,谁又好说呢?”雪柔捏着粉帕子,脸上露出比傅敛之还要胸有成竹的笑容。 雪柔像是一个蛊惑人心的狐狸,蒲扇着她灵动的眼睛。 傅教主茅塞顿开,他再一回忆当时的情景,师傅当真是对我半点儿感情也没有吗? ———— 回忆与现实重合,傅教主看着祁宗主,心道,是啊,师傅当真是对我半点儿感情也没有吗。 第19章 天意难违 一番交谈之后,傅教主决定留下雪柔,并让段耘当场拟了一份合同。 这个时候,众人没说什么,只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约而同地保持了沉默,就连祁宗主也是神色平淡,祁晟喝完最后一杯茶,随后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小食谈记。 傅教主看见离开的祁宗主,没有第一时间追出去,而是望着远处的街道犹豫了几番,才穿过着汹涌的夜色,步履匆匆,径直来到了广天宗的门前。 当傅教主的脚登上广天宗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对祁晟的愧意变成了源源不绝的后悔,他后悔追了出来,他在想,犹豫,也许就是因为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让他放弃。 此时,祁晟正背对着傅敛之与另一个人拥抱,两人片刻后分开,祁宗主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微笑,犹如瞬间融化的冰雪,气质清冷,但,平添一抹明艳。 不仅如此,祁晟的笑容中带着一抹傅教主从没见过的虔诚,祁晟此时的样子,在傅教主看来非常地陌生。 傅教主打量另外一个人,在瞥见他背后的摇光剑的时候,傅教主微微张开了嘴,他有些诧异,这个人说来陌生,其实也不陌生。 傅教主没有见过他,却在广天宗各个角落里从众弟子的口中听说过他。 面对此情此景,傅教主脑海中有一段记忆无比清晰地浮现出来。 据广天宗的弟子说,祁宗主在师兄弟中排名第二,他有一位师兄,这位师兄既不是祁晟那种高岭之花,也不是傅敛之这种稚气少年,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天之骄子。 傅敛之从没有把一个人的名字记得这样清楚,甚至刻在了自己的脑海里,他的名字叫做杨逍。 傅教主以为雪柔的出现已经够让人措手不及了,万万没想到,杨逍居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回来了。 他想甩掉傅敛之的过去,可是傅敛之的过去却追着他,还妄想束缚住他。 在祁宗主还不是宗主的时候,杨逍作为祁晟的师兄,是二十四岁的祁晟仰慕的对象,这件事情广天宗上下人人皆知,那时候,傅敛之还没有出生。 杨逍年纪轻轻就入了羽化仙境,在广天宗里是人人称赞的弟子,按现代的话说,杨逍情绪稳定,为人帅气,文武双全,连身高都比普通人优越,浑身上下简直找不出一丁点儿缺点。 杨逍一转头,正巧看见了一脸诧异的傅敛之,他先前云游四海,听说过傅敛之这小子的事情,说他违逆师尊,背叛师门,如今看来,他能光明正大来到广天宗,可见传闻就是传闻,还是有些夸大事实的成分。 傅敛之的视线实在非常直白,杨逍想当作看不见都不行,他只好转过头来,想跟这素未谋面的师侄打个招呼。 然而,当傅教主察觉到杨逍的举动时,却下意识退后了一步,随后头也不回的下了冷玉峰。 杨逍正要抬起的手也放下了,他只好将这将落未落的手搭上了祁晟的肩膀上,打趣说:“刚才我那小师侄头也不回的走了,他辛苦上了那么多台阶,就差这一级就上来了,为什么走了?” 祁晟听了这话,转过头,朝着杨逍所说的方向望去,见那里空空如也,只有竹叶被扰动留下的痕迹,竹枝摇摇晃晃,在石阶上投射出一片模糊的阴影,向两人昭示着,这里有一个人曾经来过。 见祁晟不回答,杨逍紧接着问:“他那些传闻是真的?” 祁晟没有回答,只是收敛了几分笑容,神情也不似方才那样放松,他转头进了广天宗里,杨逍在他身后,依依不舍地追问,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劲儿头。 傅教主急匆匆地往山下走,沿途的竹叶划破了他的脸颊,傅教主却一点儿都没有感觉,明明还是炎热的八月,夜里似乎有寒风骤起,接连扑打在傅教主的身上。 每次当傅冲觉得离祁晟越来越近的时候,似乎总有一种力量将他推开,更多的时候,傅冲觉得祁晟离他越来越远,祁晟似乎就坐在那里,而傅冲却没有力气再冲过去。 傅冲觉得有些累了,他不是傅敛之,做不出将人掠到重曦宫的行为,他只能默默看着祁晟和杨逍拥抱的背影,怀抱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情,独自离开了广天宗。 人,很难欺骗自己,傅教主心里很明白,他这种心情叫做嫉妒。 雪柔和杨逍的出现无疑在傅教主的心头上又压上了一块巨大的石头,他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信心又开始摇摇欲坠。 傅教主把雪柔留在小食谈记,绝对不是抱着用雪柔招揽顾客的想法,傅敛之当初掠走祁晟恐怕就有她的一份助力,傅敛之若是不掠走祁晟,傅冲也不会穿越过来。 也许在外人看来,雪柔的确对傅敛之有着爱慕之情,但是傅教主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却看得比谁都清楚,雪柔那分明是羡慕的神情。 她羡慕傅敛之的身份和地位,正如傅冲羡慕傅敛之的有恃无恐,羡慕杨逍在祁晟心里独特的存在。 傅冲比谁都清楚,本质上,他和雪柔才是相同的人,都是站在傅敛之和杨逍光环之下的普通人。 而祁晟不同,他是广天宗的宗主,这么看来,他与杨逍确实门当户对。 退一万步讲,他傅冲又有什么资格左右祁晟的选择呢? 傅敛之是傅敛之,傅冲是傅冲,无论怎么做,假的成不了真的,他成不了傅敛之,更不可能与杨逍相提并论。 傅教主在广天宗的半山腰停下了脚步,他斜侧着身子,不禁抬头向上看,一轮明月正横亘在广天宗的头顶,即使在黯淡的月光下,广天宗三个金字也熠熠生辉。 如果祁晟真的对傅敛之有半点感情,傅敛之会把人强行带到重曦宫吗? 傅教主嘴角微微勾起,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他自己也说不清这是自嘲还是嘲讽,说到底,傅敛之,无论是你还是我,没得到的就是没得到。 就在这时,一滴雨水落了下来,傅冲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泪水夺眶而出,他依依不舍地转身,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地走下了冷玉峰。 傅教主回到小食谈记的时候浑身都湿透了,刘海紧紧地贴在额头上,他一进来,裙摆就开始滴水,“滴答”。 傅敛之的表情异常平静,甚至平静地有些可怕,要知道当时傅敛之把祁晟带到重曦宫的那天,差不多就是现在这样的神情,段耘站在柜台后面,一边擦拭笔架上的浮灰,一边在心里说。 “教主?”李寺第一个上前,拿着手里的抹布就往傅敛之的头上招呼,不出意外地被六果骂了一句,“那是抹布!” 众弟子见状都围上前去,叽叽喳喳的开始发问,“教主,你怎么淋成这样?” 傅冲露出笑容,似乎是想安抚众人,但这副样子却更显得更加诡异,“天意难违。” 众弟子一头雾水,什么天意难违? 傅教主瞥了一眼窗外,说:“天要下雨,我怎么能改变天意。” 弟子们这下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出去一趟,变得神神叨叨的了。 段耘却好像咂摸出了傅敛之的话外之音,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傅敛之这到底是看开了,还是又一次疯魔了? 众弟子一边擦桌子扫地,一边偷偷去看傅教主的脸色,只见傅教主盯着湿透了的头发,神色平静地将椅子一一摆放在桌子上,随后掀起门帘进了后厨。 在众弟子眼里,傅敛之阴晴不定的性格早已经不是新奇的事情了,所以段耘放任他开小食谈记,放任他隔三岔五地去广天宗,自己只是旁观却不插手。 在段耘的心里,傅敛之就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而不是为了一个对他无意的人暗自伤悲,这不是他所认识的傅敛之,像他这样儿女情长,什么时候才能恢复重曦宫往日的辉煌? 第二天,小食谈外的食客络绎不绝,繁忙的日常冲淡了傅教主内心的伤悲,接下来半个月,傅敛之再也没去过广天宗,上午在后院练剑,下午在后厨钻研起了川菜。 这一晃就是九月,秋风肃杀,寒冬将至,提前准备一些暖身子的菜谱,到了冬天食客才不至于大量流失。 “这傅魔……傅师兄已经半个月没来过广天宗了,真是奇怪……”成缘一手托着下巴,一只手翻开面前的书,自言自语道。 见祁宗主不说话,成缘又问道:“师尊,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呀?” “你不是不喜欢他总是来吗?” 成缘撅着嘴,嘴上说着“好奇。”其实心里却在说,但他每次来,都会带很多吃的呀!什么炸鸡啦,鲈鱼啦。 成缘光是想想就要流口水了。 傅教主正在后厨,手里端的正是让成缘流口水的烤鲈鱼,傅教主将鲈鱼往出餐口上的台子上一放,喊道:“李寺!鲈鱼好了!” “哎!” 李寺面相太凶,刘诲眼神阴郁,雪柔明媚开朗,在前厅里中和一下他们俩的气质正合适,傅教主看着满堂的食客,由衷地感到开心,颠勺颠得越发卖力。 财源广进啊财源广进。 待到小食谈记将要打烊的时候,门外又来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傅教主拍了拍自己的围裙从后厨里出来,定睛一看,是杨逍。 那一晚的记忆瞬间涌上脑海,傅教主的脸色登时就变得不好了,倒不是生气,实在是有些,兴致缺缺。 “小师侄?”杨逍大摇大摆地走进来,笑着说:“不请师叔我喝杯茶?” 第20章 椰子水 虽然是八月底,但天气还是无比燥热,门外的月色如水,如溪流一般倾泻在小食谈记的门槛上,随即又有一抹高大的影子融进了由月光所造就的剪影中,一只黑靴从外面伸了进来。 众人的目光全部都聚集在这人身上,只见他身后背着一把粗布包裹着的剑,神情趾高气扬,英姿飒爽,似乎这天下没有他所害怕的人和害怕的事情。 其他人不认得,傅冲却认得清楚,这人正是他昨日见过的杨逍。 傅教主微微抬起头,看似面色平静,其实心里却是一愣,随即傅教主露出一个礼貌疏离的微笑,说:“我已经不是广天宗的人了,这么叫不合适,” 傅教主说完这句话后转过头朝李寺招招手,说:“给客人上茶。” 这句话当真是把杨逍噎住了,连自己下一句想说的话都忘得一干二净,他本想来跟这个小师侄叙叙旧,哦不,熟络熟络,没想到,这还没进门就要被送客了。 杨逍讪笑一声,心道,这小子跟祁晟说得怎么一点儿也不一样,随即摆摆手,对众人说:“不了,你说得也有道理,那师叔我,就不打扰了。” 杨逍回到广天宗后一秒钟的功夫都没忍住,径直跑去了冷玉峰对着祁晟大吐苦水,“你没看见那小子那副样子。” “我已经不是广天宗的人了,这么叫不合适,”杨逍跟在祁晟屁股后面,把傅教主的神情举止模仿的惟妙惟肖,一边骂骂咧咧地对祁晟说:“你听听,你听听,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真要把这饭馆一剑扬了!把那小兔崽子提溜回来,好好教训一顿。” 杨逍摸着下巴,轻声说:“你说,他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见祁晟不说话,杨逍指着闷声不语的祁晟说:“你呀,也是个闷葫芦。” 杨逍一直跟在祁晟后面,指责他沉默寡言,不善沟通,他自顾自正说得起劲儿,没想到祁晟猛地停住了身子,杨逍便直直的撞在了祁晟的背上,他揉揉自己的鼻子,听见祁晟说:“傅敛之是魔教的后人,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也许他也意识到了我们师徒情份已尽,所以才这么对你说吧。” “自古正邪不两立,不管怎么说,傅麟宫主确实是因我而死,傅敛之恢复记忆也是迟早的事情。” 杨逍听了这话,哑口无言,嘴巴张大了好一会儿也没说出来什么,他捂着脑袋,心说,哇,好复杂,幸亏我当初没当宗主。 “对了,你去小食谈记干什么?”祁宗主转过身问。 “我……去叙叙旧。”总不能说是自己那天晚上察觉到了傅敛之这小兔崽子哀怨的眼神随后独自想了一夜实在想不出一个答案要去找那小兔崽子讨论讨论吧? 杨逍走后,傅教主独自一人坐在重曦宫的庭院里,石桌上飘满了红白相间的海棠花,傅教主将他们一一捡起,撒在了海棠树下。 “教主。”段耘的身影从远处而来,径直停在傅教主的身后,看着从傅敛之手心里落出来的海棠,站在石桌旁边等着傅敛之过来,指着桌上的白瓷汤碗,说:“你尝尝,这是什么?” 傅教主抬头看着反常的段耘,不明所以,随即走到桌前,伸手接过了段耘手里的碗,傅教主先是看了看,碗的边沿画着一串白色的铃兰花,釉面光滑,在月光下显得通透明亮,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东西。 碗里面静静地躺着比水要浑浊一些的液体。 傅冲端起碗尝了一口,冰凉清爽,甜而不腻,这熟悉的滋味一下子就激起了傅教主久经封存的记忆,这是椰子水,碗底还有几块还未化开的冰块。 以前傅冲下班后最喜欢的一件事情就是从冰箱里拿出椰子水倒进不锈钢的小杯子里,然后再放到电脑附近,一口一口的喝下,冰凉凉的椰子水一口又一口地下肚,就能缓解一天下来工作所带来的疲惫。 这一碗椰子水被傅教主一饮而尽,大碗被傅冲放在桌上时,段耘突然说了一句这么没头没尾的话,“拿得起,放得下,不知道教主对某人也能不能做到这样呢?” 傅冲在心里“哦”了一声,原来段耘在这儿等着他呢,更奇怪的是傅冲对这句话没感到惊讶,段耘指的是谁,傅教主心知肚明。 “祁宗主确实对你有深厚的感情,只怕这此感情非彼感情,”段耘拎起旁边旁边的酒壶往大碗里倒酒,段耘边倒边去观察傅教主的神情。 段耘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其实也有些忐忑,他怕傅敛之为了祁晟跟他翻脸,可是没想到傅敛之沉默不语,微微低头似乎是在思考。 于是段耘趁热打铁,继续说:“祁宗主虽然养育了你,但随着你渐渐长大,祁宗主开始管理着整个宗门,又怎么可能会把心思只放在你一个人身上。” 段耘清楚地知道,要想让傅敛之把心思放在重振重曦宫上,就要断掉所有能够影响傅敛之的外在因素。 除此之外,更要让傅敛之知道,祁晟对傅敛之的爱,有多么虚伪。 段耘给傅敛之下了一剂狠药,说:“这几天,我从弟子那里得知了一个新消息,我认为,教主你应该不想听,但是作为重曦宫的护法,这件事我一定要说。” “当年你在大街上是被祁晟故意捡走的。” 傅冲露出迷茫的神情,他看着段耘良久说不出话来,他不知道段耘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自己是故意被捡走的? “祁晟知道你是重曦宫宫主傅麟的遗孤,却还是把你带回了广天宗,就是因为他想让你从小接受名门正派的教导,以后顺利成章成为广天宗的弟子,好为广天宗效力,这是斩草除根的好计策,比杀了你还要让你为难和痛苦。” “要不是李寺在五鬼峰认出了你,教主你恐怕会一辈子待在广天宗,成为了名副其实的下一代宗主。” 段耘接着说:“也就是说这整件事情都是广天宗一手策划。” 见傅教主的眉头越皱越深,仍然是不发一言,段耘又打趣道:“教主,你不会后悔了吧?后悔没在广天宗当上下一任的宗主……” 段耘凑近了傅敛之,神情无比的冷静,语气无情,“你现在还认为,这份感情值得吗?” “不,”傅敛之看着凑近的段耘,身子猛地向后退开,“你在骗我……” 段耘的语气充满遗憾,直白地说道:“教主,祁宗主对你是什么感情,我相信教主你现在应该比我更清楚了。” “我本来就不想当什么魔教教主,我……”傅冲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段耘听完这话,嘴角猛地耷拉下来,说:“教主,这可由不得你。” 此时,李寺和三糖、六果从树后出来,只见三人齐刷刷跪在傅敛之的面前,大喊道:“教主!” 这仿佛逼宫一般的架势让傅教主猛地从石凳上站了起来,傅教主伸出手指着他们,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段耘从凳子上不慌不忙地站起来,直视着傅教主的眼睛,说:“你今日从广天宗败兴而归,恐怕就是因为杨逍吧?” 傅教主露出惊讶的神色,“你怎么知道?” 段耘轻轻哼了一声,说:“这还用问吗?只看杨逍的眼神,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三糖、六果和李寺:什么东西?护法你看出来什么了? “你总是说让我报仇,让我重振重曦宫,难道傅……我爹真的是死在祁晟手里?”傅教主虽然低着头,眼睛却微微抬起来朝着段耘瞟过去。 “傅宫主不是死在祁晟手下,但也因为祁晟而死,”段耘转过头来,眼睛微微眯起,愤愤道:“那一日若不是败在祁晟的手下,傅宫主怎么会死!?” “我只想在小食谈记老老实实当一个掌柜……”傅教主避开众人的目光,说。 “你!”段耘气得伸出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他,说:“你辜负了许师傅对你的期望!你辜负了我们魔教所有人的期望!” 六果也冲到段耘面前,“教主!” 李寺也大声说:“教主!你难道忘了你回到重曦宫的时候说的话了吗?” 又来了,那种感觉又来了,傅教主只感觉天旋地转,自己不知道身在何方,无数个日夜所梦见的场景终于成为了现实。 段耘又上狠话,接着大声说:“广天宗原本是要杨逍成为下一任宗主,然而杨逍喜欢自由的生活,不想被人约束,这才有了祁宗主要将你培养成下一代宗主的想法!” 傅教主听完这句话,一屁股坐在了石凳上,他捂住自己的额头,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不可置信。 “教主你,不过是杨逍的替代品!” 随着众人说话的声音飘进耳朵里,傅教主脑子里闪现出许多回忆的片段,大多是零零散散的一段。 连李寺都觉得这句话有些过了,他连忙上前拉住段耘的袖子,嘴里叫道:“护法!” 傅教主捂住了脑袋,他不明白这汹涌而来的记忆从何而来,也许是傅敛之的大脑中所残留的影像,他们将这本不属于傅冲的情感灌注到他身上,就像他前世一样。 第21章 偷听的青团 不要舍弃自己的人格力量去顾全别人的感情,当傅敛之第一此看见这句话的时候还是一个十**岁的少年,但当他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已经是四年后了。 “你在骗我!”傅教主的情绪异常激动,他避开段耘的目光,朝宫外的方向望去,说:“我要去找师尊问个清楚!” “你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好!”段耘被气笑了,随即指着他,说:“你就去吧!无论你去还是不去,最终的结果也只是重蹈覆辙而已!” “护法!”三糖也越过李寺来到段耘身边,小声说:“你这么说会刺激到教主的。” 看着傅敛之悲愤离去的身影,李寺也小声说:“是啊,护法!你这么刺激教主,万一教主的病又犯了怎么办?” “那也是他傅敛之活该!” “护法,你就不要再说气话了。”六果走过来,拍打着段耘的后背,随即给三糖使了个眼色。 三糖立刻会意,松开段耘的袖子,跟着傅敛之后面出了重曦宫,六果扶着段耘坐下。 段耘坐在石凳子上,望着傅教主离去的方向,看着被风惊动的花草,说:“养了十几年的狗都有感情,更何况是人,但是,狗要是想得到主人的喜爱就要摇动着尾巴,可傅敛之绝不是这样的人。” 段耘看着李寺,眉头虽然紧紧皱着,但是嘴角却微微勾起,像是苦笑一般,他接着说:“你就等着看吧,再一再而不再三,只要这次他再被祁晟拒绝一次,没人逼他,傅敛之就会乖乖地跑回来做重曦宫的教主。” 李寺低下头,低声问:“这样对教主会不会太残忍了?” “残忍?”段耘转过头,看着李寺,露出不可置信地神情,瞬间提高了音量,说:“他打算抛下重曦宫这就不残忍吗?” “他占着教主的位子,却不担起教主的责任,这对我们来说,就不残忍吗!?” 六果听了段耘的话,低头不语,不知道自顾自想些什么。 傅敛之再一次披着微凉漆黑的夜色来到了祁宗主的房间,傅敛之站在窗外,看见房间内有昏暗的烛光在四周跃动。 傅教主在门外“咚咚”敲了两声,祁宗主此刻正坐在床头,手里捧着一本书,桌子上燃着一只红蜡烛,这敲门声打断了祁宗主的沉思和专注。 “吱呀”一声,祁晟将门打开了,不同于以往,今天傅敛之的脸色看起来有些疲倦,闷闷不乐,他低头看祁晟的时候,眼神还带着一丝怨念。 “师傅——”傅敛之要说的话嘎然而止,他往日要说什么的时候都会直视祁晟的眼睛,可他今日只是望着地面,他很想问,这宗主的位置真是属于杨逍的吗? 不,这不是他真正想问的事情,他想问的是自己到底因为什么被捡回来…… 可到了祁晟面前,他却什么都问不出来了,那些段耘说过的事情似乎早已成了确定的事实,他该问什么呢?他又有什么立场该问? “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祁晟温柔的声音顺着微凉地夜风钻进了傅敛之的耳朵里,这声音如此轻,像被羽毛挠了挠耳朵,又像是从梦中而来的幻觉。 傅教主回过神,余光被月光所吸引,他望着天上的半弦月,低声喃喃道:“快要到中秋节了。” 祁晟跟随着他的目光望着天上,那一轮月亮还不甚明亮,周边被乌黑的云雾围绕着,祁晟轻声回道:“嗯,是快了。” 祁晟虽然很想说些什么,但是,此刻在他面前的这个傅敛之似乎已经不是他记忆中那个傅敛之了,祁晟一时之间还无法转变对他的态度。 也许对傅敛之来说,他要的并不是祁宗主,而是祁晟…… 傅教主不明白,自己今天来是为了什么,他只是感到委屈和无助,他不相信这一切都只是一个广天宗谋划好的一个计谋,还是在祁宗主的眼皮底下。 “师傅当时把我捡回来真的是广天宗一手策划的吗?” 祁晟有些惊讶,下意识地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祁晟恍然大悟,顾不得其他,便立刻说:“确实是有这件事情,但——” 祁晟余下的解释还未说出口,就被傅敛之的眼神震慑住了,祁晟从来没在他身上看见过这种眼神,先是愤怒和怨恨,随后变得冷漠和无情,犹如迅速冰冻住的冰块。 祁晟在这一刻才终于知道,原来修行无情道的人也会体会到悲伤的情绪。 祁晟有一种直觉,如果这时候不抓住傅敛之,恐怕再也不会有机会解释了,所以他几乎是瞬间抓住了傅教主的衣袖,说:“敛之,你听我说——” “轰隆”一声,天边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雷声,难怪月亮周围都聚起了乌云,看来这场秋雨还在继续。 傅教主打断了祁晟的话,他侧头避开祁晟的眼神,祁晟即将要说出口的话都哽在了喉咙里,抓住袖子的手也松开来。 月光洒落在傅敛之的衣摆上,锦绣织就的武袍流光溢彩,微微侧头的神情像经历了天大的委屈一般,长长的睫毛闪动着,在月光下有星点的亮光溢出来。 傅敛之从来不避开祁晟的眼神,他从来都是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哪怕是在五鬼峰的时候,他也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他从来都无愧于自己的心,这正是祁晟内心深处最羡慕傅敛之的地方。 傅敛之以为自己有足够的意志力,但到了祁晟面前却不是这条,他下意识地避开了祁晟的眼神,就是因为他内心深处并不信任祁晟。 “你不信我?”祁晟看不见自己的脸,如果他能看见,就会知道自己的神色有多么悲伤。 “师傅,你有对我哪怕一丝一毫的感情吗?” “你这是什么话,我养了你这么多年——”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养育之恩!”傅敛之抬起红红地眼睛,口不择言道:“在重曦宫的床上——” “傅敛之!”祁晟怒目喝道。 “你不想让我提,我偏要提!”傅敛之闻言起了逆反心理,更是想接着描述出那一夜的细节出来,他就要看见祁晟气急败坏、面红耳赤的样子。 重曦宫内,段耘坐在石凳子上暗自生气,他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众目睽睽之下,段耘狠狠地用拳头砸了一下石桌,段耘的拳头立刻变得红肿起来,但他硬是一声不吭。 “教主呢?” 这声问话太过突然,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段耘循声望去,透过李寺和六果身体之间一掌宽的缝隙,段耘看见宫外站着一个身穿暗红色布衣的男人,他打量着重曦宫内外,眼中似乎透露出一丝茫然。 这男人中等年纪,下巴上有青色的胡茬,头发不长,有些乱遭,眉头总是微微皱起,鼻梁高挺,眼神有些无辜,看着像是一个憨厚爱操心的中年人。 鬼匠王许承出关了! 李寺又惊又喜,他朝着许承的方向拱手道:“恭喜鬼匠王出关。” 许承看着他,嘴角的笑意不太明显,微微点头,再一次问道:“教主呢?” “他……”李寺结结巴巴,两只行礼的手慢慢向上移动,挡住了自己的半张脸,许承看不见他双手后左顾右盼的神情,于是视线移到了六果身上,只见六果的脑袋也是东张西望,就是不敢直视许承。 饶是许承再傻也知道这其中有猫腻。 “他去广天宗了。”段耘接着李寺的话说道。 “什么?”许承闻言走近三人,脸上露出愤怒的神情,说道:“他竟然还跟那个祁晟纠缠不清?!” “呵。”段耘冷哼一声,抬起头看了一眼许承,用轻飘飘地语气说:“可惜了潜龙剑,你上天入地苦苦寻找打造潜龙的材料,才铸就了这么一把世间罕见的神剑。” 六果眼看着许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连忙接着说:“教主虽然失去了记忆,但是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倚树囚风的招式他已经捡回来了——” “你说什么?教主失忆了?” 六果猛地闭住了嘴,被李寺狠狠杵了一下后腰。 许承感叹道:“我闭关这短短一个月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还不止呢,”李寺似乎是想给傅教主找补一下,接着说:“咱们教主开了一家饭馆,生意可好着呢!每天的食客络绎不绝,在丰州里头可有名了!” 许承的脸色不太好看,但也没说什么,似乎对傅敛之在丰州里出风头这件事情还算满意。 不久前,杨逍拦住宗内的一个小弟子,揽住他的肩膀,说:“来,给师叔讲一讲,我不在的这些年都发生什么了?还有你祁晟师傅的性情怎么变得这么古怪?” “这……”小弟子四处张望,支支吾吾。 “啧,”杨逍轻轻拍拍他的后背,说:“这什么,有什么不能是我这个师叔不能知道的?啊?” 小弟子在杨逍‘友好’的态度下,小弟子这才把傅敛之和广天宗的恩恩怨怨一五一十地对杨逍说了。 杨逍听了之后,目瞪口呆,嘴巴足足张了好一会儿,才问道:“是真……真的?” 小弟子“啧”了一声,说:“我骗您干什么?这广天宗上下谁不知道啊。” “啊……啊……”杨逍一时之间难以接受自己的师弟跟重曦宫的教主……杨逍捂住了脑袋,小弟子看着他这副样子作出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甩着袖子走了。 所以,当此刻这极具戏剧性的场面出现在杨逍眼前时,他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可是他内心又十分好奇,于是将手指露出一条缝隙。 没错,杨逍正躲在冷玉峰的树后,聚精会神地偷听,怀里还揣着吃了一半的青团,他太过惊讶,以至于嘴里的青团都忘了咀嚼。 杨逍:这瓜,太大了,太大了。[吃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偷听的青团 第22章 争夺教主之位 偷听自己师弟的感情之事绝对不是君子所为,但杨逍他只是凑巧吃个夜宵想有一副美景欣赏,这才来到了冷玉峰赏月,没想到就遇上了祁晟跟傅敛之这小子争吵的诡异场景。 还有什么床上……杨逍两眼一黑,他宁愿自己什么都没听到。但人哪,就是八卦,就是好奇心旺盛,杨逍露一只耳朵,捂一只耳朵,身子还向前凑了凑,两人的声音很大,所以杨逍在树后也听得很清楚。 “傅敛之!你简直不知廉耻,我以前是这么教导你的吗?”祁晟大喝一声,连躲在树后的杨逍都被吓了一大跳,他还真没见过祁师弟发这么大的脾气。 傅敛之的眼泪从眼角边滑落,他缓缓低下了头,似乎也知道自己言语有失偏颇,于是接着说:“师傅,你教导我,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又教导我成大事者必要摒弃七情六欲。” “可是,就因为我是傅麟的遗孤,广天宗就要把我置之于死地的时候,你让我还怎么相信师傅你曾经对我的教导?你让我还怎么相信天下兴亡与我一介魔头休戚相关!” 傅教主伸出手掌,放在了祁晟的胸口,说:“我倒要问问师傅你,你摒弃了七情六欲吗?” 祁晟缓缓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这是两码事,我问道之心,是偏是倚,我自有定论,可你拿重曦宫那一夜的事情来要挟我,这就是你的不对,你分明知道自己做出的蠢事。” “师傅,我只想知道,你到底为什么把我捡回来!?” “把你捡回来这件事情确实跟广天宗有关系,这其中的事情比较复杂,但是我养了你十几年,这其中情谊深厚,你难道一点儿也感觉不到吗……” 起晟微微低头,眼里流露出欣慰的神色,似乎是回想起了傅敛之昔日的神采,说:“师傅是真心爱惜你,想要你成才,才悉心教导,你是我门下最疼爱的弟子,这根本不必再说,门下的弟子应该都知道。” “那师傅你,为什么又把我丢下了呢?”傅敛之的眼泪像被风吹落的白霜,簌簌向下掉落。 祁晟伸手擦去他眼角的泪水,语气温柔,神情慈祥。 傅敛之反手抓住祁晟,一张梨花带雨,朦胧的双眼仿佛雨后的雾林,雾气弥漫,却又让人好奇。 傅教主几乎是情不自禁地将自己的额头靠在了祁晟的额头上,鼻尖开始轻轻摩擦着祁晟的鼻尖,傅教主不想骗自己,他对祁晟抱着信任的态度,这是他当下内心最真实的感受,祁晟整个人有着真实的触感。 傅敛之朝着祁晟的脸庞慢慢凑近,亲吻了他的鼻尖和脸颊,在祁晟有些错愕的神情中,傅教主又凑上了祁晟粉色的嘴唇。 杨逍有些惊讶,他以为这荒唐的一出戏是傅敛之一厢情愿,毕竟自从慧月死后,祁晟就再也没有这样对人敞开心扉过了。 “砰!”杨逍又是一惊,他眼看着傅教主被祁晟狠狠地推了出去,祁晟皱起眉头,说:“傅敛之,你还是不明白,” “我只把你当作弟子,”怕傅敛之不明白,祁晟又捂着自己的心口,说:“我门下最疼爱的弟子,仅此而已。” 祁晟用袖子擦了擦嘴,正色道:“这种事,不要再有下次了,夜深了,你快回去罢。” “砰!”紧接着祁晟不由分说地关上了门,甚至没有再回头看傅敛之一眼。 傅敛之愣愣地站在门外,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件事,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夜,人间热闹非凡,山下隐隐约约传来一片红光,听闻那是人间在过春节。 祁晟拗不过傅敛之,陪他去了山下玩耍,随着与红灯笼的距离越来越近,傅敛之的好奇心被极大地满足了。 两人在回山的时候,傅敛之手上提着一盏红灯笼,在红光的映衬下,祁晟的脸颊像红红的苹果,不懂事的傅敛之央求祁晟抱着他,祁晟一手将他抱起来放在臂弯。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一口亲在了祁晟的脸颊上。 傅教主的记忆中还残留着一些影像,祁晟先是愣了愣,随后就笑了起来,脸上都是宠溺的神情,跟祁晟现在没有什么不同。 傅教主愣愣地摸着自己的脸,所以,祁晟还当自己是当年那个孩子,是吗? 此刻的重曦宫内,鬼匠王许承正坐在石椅上,凝神听着李寺等人为他讲述傅教主在丰州里头的事迹,许承一边听一边点头,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欣慰,似乎在说,不愧是我们家教主。 就在这时,有一阵尖细的笑声从宫外传来,紧接着一人跨进了重曦宫的大门。 此人一身绿色的绸缎在月光下显得极为昂贵,与李寺等人粗麻布衣的形象不同,衣饰皆有些讲究,但细看又觉得不过是些招眼的样式,看起来华贵,打扮却经不起考究。 “哟,都在呢。”罗翡“唰”地一声打开了纸扇,缓缓从门外走进来,他手中的扇面上画着山水鸟虫,引得六果翻了一个白眼。 李寺本来滔滔不绝,但在罗翡进来之后,就闭上了嘴, “看来大家都不欢迎我呢。”罗翡眼中闪现出一丝厉色。 “罗峰主。”段耘悠悠开口,“没想到,您也出关了。” “哼。”罗翡轻笑一声,语气中满是讥讽,问:“听说教主去了广天宗?怎么,这重曦宫他不要了?” “教主只是出一趟门,”段耘斜眼看他,说:“不多时候就回来了,罗峰主在这儿说什么胡话呢。” “胡话?”罗翡拿着扇子扇了扇,继续说:“教主不当,重曦宫不管,跑去开什么饭馆,我看这教主之位,不如让出来好了。” 许承听了这话,即刻收敛了眉峰,朝着罗翡的方向怒目直视,声音洪亮,说:“罗翡,你好大的胆子。” 段耘听了罗翡的话也不恼怒,只是眼神阴恻恻的看着罗翡,神色还算淡然,但心里可未必这么想。 “唰”地一声,罗翡又收起了扇子,说:“教主这个位子,能者当之,他傅敛之可以,我罗翡又有什么不可以?” 段耘还未表态,许承便一掌拍在了石桌子上,石桌顿时四分五裂,只听他大喝道:“这一条规矩是傅麟教主亲自立下的,难道你想违背教主的命令不成?!” 罗翡讥笑一声,说:“傅麟教主已经不在了,你还以为还是傅麟教主在世的时候呢,许承,你区区一个打铁的,教主念在你为魔教立了功才封你一个鬼匠王的称号,不论是地位还是能力又怎么能跟我罗翡相比,没有了傅麟教主,你不过就是被抛弃的一条狗,罢了。” 罗翡伸出手,虚虚地指向许承的方向,面带挑衅的神色,说:“如今我罗翡出关,若是再得了教主之位,这教中就再也没有鬼匠王你的位子了。” 李寺不敢在这两尊大佛面前造次,饶是替教主憋屈也不敢出声,六果却是个暴脾气,向前一步就要冲上去骂他,“你!” 李寺连忙拦住六果,六果嘴上不饶人,“你等我们教主回来,哼。” 罗翡面色不该,把扇子张开又收起,放在下巴上,说:“呵呵,教主这会儿恐怕美人在怀,无暇顾忌教主之位了。” 这话倒是说得段耘心里“咯噔”一声,他避开了几人的目光暗暗思索,夜色越来越亮,段耘抬头看着破云而出的月亮,浑身沐浴在灰色白色的月光之下,他旁若无人,望着月亮说:“李寺,去厨房准备一些吃食,教主,马上该回来了。” 李寺踱步到段耘身旁,附在段耘耳朵上,小声说:“都这时候了,护法您还有心情考虑这个?” “这些日子的相处,你还不了解教主吗?”段耘笑着说:“教主是个有闲情雅致的人,哪怕天塌下来,这饭,该吃还是得吃。” 段耘又朝着罗翡轻飘飘地看了一眼,带着挑衅的语气说:“况且,这教主之位你以为是谁想当就能当的吗。” 李寺回忆了一下,发现教主确实像段耘所说的那样,平日总是开朗待人,温和又有趣,一天要吃上四顿饭,李寺想到这里嘴角勾起来,应了一声,“行,我现在就去。” 罗翡知道段耘这话是说他,便也轻轻“哼”了一声,“我就在这里等傅敛之回来。” “教主就算回来,也没空应付你,罗翡峰主,您还是回峰歇着吧,改日再来也不迟。” 没想到罗翡听了这句话,猛地转过头,面带怒色,“你段耘是什么东西,也敢命令我!?” 罗翡握着扇子直直向前而去,段耘抬起头的功夫,罗翡的扇子已经逼至眼前,所有的扇骨尖端都冒出一指长的利刃,形状扁长如一把把袖珍的短剑,在月光下显出寒光,段耘被这寒光一闪,眼睛不由得微微眯起。 就在这时,扇子被一把大刀轻松地拍开,罗翡向后退了一步,转了个圈,将扇子优雅地在身边转了一圈,他斜视大刀的主人,紧紧盯着对方的眼睛。 第23章 辣椒炒肉 许承手握一柄宽刀,刀身厚重,刃现锋芒,他说:“不妨让我这个打铁的领教领教,罗峰主你的功夫究竟练到了第几层。” 罗翡听了,带着扇子挺身向前,朝着许承的方向而去,许承一刀接过罗翡的扇子,朝旁边扭身一让,罗翡扑了个空。 两人在一旁打得热火朝天,李寺带着弟子们在厨房忙活晚饭,六果小步走动段耘身旁。 “护法,”六果上前,微微弯腰,在段耘耳边轻声问道:“我还是想不通,你刚才说这么多气话把教主气走了,这会儿又说教主之位一定不会拱手让人,可,万一教主真得不回来了……” “不回来?”段耘看似在问,其实是在反问,“他为什么不回来?难道你以为他真得会待在广天宗?” “哈哈,”段耘看着六果迷茫的神情,轻笑一声,继续说:“怎么可能,我只不过是要教主知道,他与祁晟,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罢了。” 六果的语气不太自信,他试探着问道:“是因为正邪不两立?” 段耘似乎是轻笑了一声,随即摇摇头,说:“他们之间最不可能在一起的原因并不是立场,也不是杨逍,而是因为祁宗主根本就没有龙阳之好。” 什么?六果心里一惊,段耘的声音此刻在他看来确实有些残忍,难怪护法说教主最终都只能得到一个结果,是因为两人根本不是同道中人。 段耘紧接着转过头来,似乎是胸有成竹一般,他紧接着说:“广天宗内上下人人都知道,杨逍与祁晟交好,但只有傅敛之会想入非非。” 六果又迷茫道:“什么意思?” 段耘的声音轻轻地,宛如随风飘过的羽毛,悠悠擦过六果的耳朵,“祁晟曾经有过一位红颜知己。” 红颜知己?这让六果突然想起了雪柔,段耘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接着说:“她跟雪柔不一样,祁晟跟这人是青梅竹马,广天宗里公认的郎才女貌,与杨逍一起并称为广天宗三侠客,三人年轻的时候经常在一起行侠仗义,修行切磋,是老相识了。” “可惜的是,这位红颜知己英年早逝,在飞啸峰的战场上,被雨化教的鸾玲刺中,暗器中有剧毒,等到祁晟赶到的时候,她已经没了生息,这也是祁宗主为什么格外针对雨化教的原因,”段耘继续说:“而且,从那以后,祁晟就闭关,开始修行无情道。” “那,广天宗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情?” 段耘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说:“当然,只不过,这是祁宗主的痛处,广天宗上下无人敢旧事重提。” 段耘紧紧盯着前方,六果以为他是在看这面前势均力敌的两人,不料段耘立刻起身,语气中带着一丝激动,说:“教主回来了。” 段耘一瞬间变得容光焕发,他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落花,朝着重曦宫宫门外的地方走去,正是要去迎接傅敛之,反观傅教主本人,独自从门外进来,格外地平静。 傅教主回来后,无视院子里的所有人,更不关心凭空而来的罗翡,只是把自己关在屋里,这一关就是两天。 两天后,傅教主从屋里出来了,他把一左一右的房门轻轻一拉,天光乍泄,在阳光下,有清晰地灰尘从门外汹涌地蹿进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几声清脆地倒地声。 傅教主低头一看,地上半躺着的是李寺、三糖和六果,还有在不远处鬼鬼祟祟的段耘,之见他半个头从树后露出来,还用一把碧绿的扇子遮住了自己的脸。 傅教主轻轻地笑了,蹲下身子,问道:“你们干什么呢?” 六果最先反应过来,他看见傅教主的神色温柔,气场不减反有大增之意,不禁喜笑颜开,说:“教主,你没事了?” 傅教主摸摸自己的脸,笑道:“我本来就没事啊。” 随后傅教主又环视众人,笑骂道:“怎么?小食谈记今天不用营业吗?” “哦,哦,对对,”李寺从地上撑起了身子,“雪柔在店里呢,不过,教主你有阵子不去饭馆,食客都少了不少。” 傅教主先是一愣,随即又笑了,秋风从门外飘进来,傅教主裹了裹身上的深紫色厚外衫,率先走出门去,六果随后将门关上,也跟着几人身后。 “最近天是越来越冷了,你们多注意保暖,”傅教主斜侧着身子,对六果说,“我们现在就去饭馆,出几个新菜,把食客都拉回来。” “对了,你们也好久没吃我做的菜了吧。”傅教主回头问。 几人连忙点头,当初饭馆刚开张的时候,从早忙到晚,打烊之后,众人聚在一起吃喝玩乐,偶尔喝上一坛小酒,别提有多肆意了。 六果大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说:“宫保鸡丁!” “没问题。”说完这句话,傅教主高高兴兴的出去了,几人脚步渐渐变慢了,都落在后面,小声议论,“哎,教主又怎么了?” “又傻了?” “别乱说!”六果看着傅教主的背影,笑着说:“我觉得教主现在这样就挺好的,多好啊,这叫,享受生活,总比天天都跑去广天宗,然后再闷着头回来要好吧。” 李寺说:“那确实,哎,总归,教主不要郁闷在心就好。” “护法天天这么逼教主,难保哪天不会——” “说什么呢。”段耘的声音冷不丁的在身后响起,他瞄了一眼傅教主的背影,说:“教主比你们想得可坚强多了,小六子,再胡说,你就去后院跟段青山一起住吧。” 六果听了,立刻噤声,他可不想跟右护法住在一起,光是右护法那张冷脸,六果看着都打寒颤。 “今天呢,我们就做辣椒炒肉,”傅教主将青辣椒和红辣椒倒在木桶里,又吩咐弟子接水洗净,他指着几个弟子,一一说:“捡,洗,切。” 傅教主一边指挥众人清洗食材,一边说:“天冷了,要吃几道热菜才行,除了辣椒炒肉,再来几道时令菜式,红椒点藕,虾皮冬瓜,山药排骨汤,水果呢,就把新梨切成方块儿,放两个对半切开的小番茄,摆盘端出去,写一个,雪中新梅。” 傅教主解下银丝走线的外袍,端耘顺手接过去,傅教主愣了一下,没说什么,他里面穿着一件银白色束手长袍,整个人看起来干练利落。傅教主熟练地将铁锅转了一圈,倒油放葱,手上的动作不停,利落迅速。 段耘看着傅教主这副样子,抱着手中的外袍掀开后厨的帘子走出去,雪柔跟在段耘的身后,脸上也露出轻柔的笑意,本来听店里的弟子私下议论傅敛之的近况,雪柔还有些担心,现在看来,是她多虑了。 刘诲一边收盘,一边时不时进后厨盯着傅教主手中的菜,傅教主无奈地笑了一声,说:“等下班……等收工了,今晚就吃这个。” 刘诲点点头,放下一摞盘子后高兴地出去了。 六果小声嘀咕,“辣椒炒肉有什么好吃的,我看不如宫保鸡丁。” 听闻傅教主重新回到小食谈记掌厨,食客们又纷纷从周边赶来,老客们坐在一桌,“还是傅掌柜的厨艺更胜一筹啊。” “是啊,是啊。” 傅教主看着热闹非凡的饭馆,油然而生出一种极大地满足感,他还是从前的想法,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过平凡的生活。 饭馆打烊之后,一群人坐在桌子旁边,围成一圈,木桌子上摆放着许多菜式,除了炒藕片,冬瓜排骨等,傅教主还端出了六果心心念念的宫保鸡丁。 白色的鸡丁被辣椒染成了红色,干辣椒散落在碟子里的四处,参杂在鸡肉丁里,整道菜的颜色鲜红欲滴,这道菜成功地俘获了鬼花剑的心。 就在明霞仙子死后不久,杨逍也拜别了他们的师傅,离开了广天宗,从此以后一个人过起了云游四海的生活。 祁宗主孤身一人,漫漫长夜,一人待在冷玉峰上,他日夜修行,好友爱人相继离开,祁晟从曾经的少年也慢慢成长为了宗主,就在这时,他奉广天宗之命下山,在大街上找到了才三岁的傅敛之…… 那时,傅敛之才三岁,走路还不利索,手小脚也小,小小的手脚都露在衣服外面,冻得红红的,他裹着破衣服坐在大雪地里,红扑扑的脸蛋让人心生怜意,头上还顶着一片人家院子里落下的红梅。 小孩子的眼神总是清纯可爱的,看着傅敛之大大的黑眼珠和浓密的睫毛,祁晟几乎是不由自主地走到了傅敛之面前,他脱下自己的白色大氅把傅敛之整个身子牢牢裹紧,双手在轻轻一拎,就这么把他稳稳地抱在了自己的臂弯里。 他带着三岁的傅敛之回到了广天宗,这二十年,祁晟如父如母,亦师亦友,陪着傅敛之度过了他生命中每一个重要的时刻。 光阴飞逝,二十年前傅敛之奶声奶气叫师傅的情景仿佛就发生在昨日,祁晟曾无数遍想过,傅敛之不是傅麟的儿子该有多好。 第24章 白露汤 自那日后,傅教主看似是想开了,实则是屏蔽了自己的感情通道,他试图将这种种都当作一场大梦。 傅教主分不清,是傅敛之对祁晟残存的执念,还是自己对这段关系的执念…… 傅教主刚穿越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看见祁晟通身的气质惊为天人,他几乎是为自己是祁晟的弟子而感到开心,但,杨逍的出现将傅教主一瞬间打回原型。 次日一早,天还未大亮,傅教主推开房门,一打眼就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身穿绿衣的男子,正直勾勾看着自己房间的方向。 看他的穿着打扮,想必他就是罗翡了,就是前日那个扬言要夺取自己教主之位的罗峰主。 “罗某我在秋令峰上左等右等也不见教主的人前来报信,还得是我亲自来了,才见到教主,”罗翡扬起手中的扇子,语气阴阳怪气,说:“教主,见您一面可真是不容易啊。” “是嘛,”傅教主漫不经心地回道,他避开罗翡打量的目光,一边在心里说,你见我干什么?我可不想见你。 “哦。”傅教主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说:“你就是罗翡吧,我前天,听段耘说起过你。” “听说你要找我比武?这样吧,我找个人跟你比,你要是能比得过他,再来找我吧。”傅教主说完,走到附件的房间面前,敲了敲门。 门一打开,罗翡便被一股杀气震慑住了,他定睛一看,此人黑发黑眸,黑衣黑剑,年纪不大,浑身上下却散发着浓重的杀气。 刘诲当时来丰州的时候,盘缠都用的差不多了,没有去处,索性就一并和秦帆住进了小食谈记的后厢房里,这阵子傅教主又让人把后院收拾收拾,给他两人腾出了一间空房。 傅教主心想,没想到刘诲刚搬进来的第一天,就派上了大用处,开玩笑,我连段耘都打不过,怎么可能打得过这个罗翡,先让他跟刘诲比一比,探探他的实力。 傅教主指着罗翡说:“刘诲,你跟他切磋切磋。” 傅教主看着远处淡定的段耘,心里念叨着,说起来,我还没看见过段耘的武器呢……段耘的武器是什么呀?剑还是刀?嗯,都不太像啊。 “唰”的一声,就在傅教主沉思的时候,刘诲和罗翡两人同时亮出了武器,傅教主无视两人,招来远处看戏的李寺,说:“走,我们去饭馆。” “那他们……”李寺指着正在酣斗的两人,说。 “他们打他们的,我们走我们的,”傅教主揽住李寺的肩膀,把他的脑袋转过来,说:“走吧走吧,进了后厨还得备菜呢,哪有空管他们呢。” 小小罗翡,哪有我的小食谈记重要。 罗翡眼睁睁看着傅教主带着一帮弟子出了门,自己手上的扇子眼看着也快要招架不住刘诲的大剑,罗翡被刘诲一刀压弯了双腿…… 傅教主推开小食谈记的大门,叫来六果给自己沏一壶红茶,放在段耘的柜台边上。 这红茶绿茶和黑茶,傅教主却独独偏爱红茶,红茶苦涩的味道较轻,要是再加上一片柠檬,一勺蜂蜜,回味甘甜。 段耘用手背摸了摸天青色的水壶,一边用眼睛斜斜瞄着坐在角落里的两位客人。 段耘成天在饭馆里,客人来来去去,凡是来过的熟脸段耘都能认出来,这两位确实看着很陌生,穿着打扮也不是像丰州的人。 这位客人古怪的很,方才饭馆的门还没开,这人就站在门外,他后面还跟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年,看着像个拎包的小厮,背上背着两个粗布包袱,手上拿着一张图纸。 这两位客人,傅教主也注意到了,他走上前去,说:“这位客人,饭馆刚开门,菜还没有备齐,您看您有想要吃的,我让后厨先给您做点儿?” 男人并未说话,而是由那小厮出面,只听那小厮说:“那就,要你们这儿的招牌菜吧,我看,是叫做,炸鸡的东西,对吧?” “对,”傅教主笑道:“除了炸鸡,我们还有炸蘑菇,炸薯条,炸紫薯球,两位客人来得巧了,现在我们又出了一道新菜,宫保鸡丁,还有这润肺止咳的白露汤,最适合这秋天喝了,两位要不要来一道尝尝?” 小厮看了看那男人的脸色,说:“行。” “好嘞,”傅教主转头走进后厨,对三糖说道:“一道炸鸡,一道炸蘑菇,一道宫保鸡丁,再加一道白露汤,备菜。” 傅教主的小食谈记标榜干净卫生,便宜实惠,但是又怕有心之人偷学秘方,傅教主便打消了透明化后厨的想法。 宫保鸡丁的做法很简单,原先的名字叫做宫保鸡,后来才演变成宫保鸡丁。 首先将鸡肉切成丁状,先烧油,放入干辣椒和花椒,小炒一会儿,将油呛入辣椒中,再放入鸡丁,也可以自己改良一番,放入自己喜欢的食材。 傅教主这道宫保鸡丁融合了香辣鸡块的做法,因为傅教主不喜欢带骨头的荤菜,所以更喜欢用鸡胸肉做宫保鸡。 傅教主将鸡肉切成肉丁,用干煸的方法将肉炒香,再放入绿色的豌豆炒香,这也是傅教主的改良,是为了颜色更好看。 所以,准确来说,这不是一道‘正宗’的宫保鸡丁,但不妨碍,它味道鲜美,扮相好看。 比起正宗,傅教主更在乎味道,况且,宫保鸡丁的做法传到后世,已经有了许多种做法,所以,也并不需要拘泥于一种死板的做法。 一会儿功夫,几道菜被端上桌,男人率先动了筷子,他每吃一道菜,就停顿一会儿,似乎是在思考,段耘一边整理账本,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两人。 最后上来的是一道白露汤,这白露汤就是平平无奇的梨汤,不过,傅教主做了一些改动,在汤里加上了几颗红枣和枸杞,这颜色看起来就比之前亮丽多了,让人更有食欲。 男人尝了一口汤,便将勺子放下了,他微微点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段耘看着他匪夷所思的动作,不由得把视线再次落在了他身上,他越看越觉得这男人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到底在哪里见过呢? 月亮慢慢地升起来,树梢在月亮里面晃啊晃,傅教主坐在后院儿,将茶壶放在竹桌上。 早先的石桌被段耘一掌拍碎,后来六果带着三糖去竹林里砍了一批竹子,由许承做了新的桌椅,这崭新的桌椅光滑细腻,傅教主坐了又坐,不愿意起来。 段耘来到后院,看见傅教主淡然地坐姿,上前问候,“教主,你怎么还不休息。” 傅教主抿了一口茶,说:“我在等你。” “等我?”段耘笑了,随即走到傅教主的身侧,说:“教主,不知道,你等我有什么事呢?难不成,想跟属下算算账?” 傅教主看着头顶上的月亮,说:“我知道段护法你对重曦宫一片忠心,我怎么好问罪于你呢。” 段耘低头说:“属下不敢。” “段护法,有些事已经过去了,不必再提,”傅教主看着段耘的眼睛,挺起了胸膛,沉声道:“我不会丢下重曦宫,护法,你也不必再忧心,从明日起,我会好好掌管重曦宫。” 现在,重曦宫的教主是我傅冲,既然天意让我来到这个世界,我,就要按照我自己的想法来振兴重曦宫。 “是,”段耘的声音隐隐带着些激动,他此刻才在傅教主身上仿佛看到了几分傅敛之以前的模样,说:“教主,那,你终于不纠缠祁宗主了?” “嗯。”傅教主自动忽略了纠缠二字,低声回道。 祁晟只把我当作徒弟,而我,想要的不仅仅是如此。 师傅,也许是我太贪心了,但原谅我不能再以你徒弟的身份见你。 傅教主心猿意马,及时刹住了跟祁晟有关的念头,说:“对了,段护法,罗翡跟刘诲切磋得怎么样?” 段耘说起这件事,语气中也带着一丝惊讶,“刘诲赢了,我以为,以罗翡如今的功力,刘诲应该不是他的对手,可没想到,呵呵。” 段耘说这句话的时候,忍不住地笑了,他感慨道:“刘诲就偏偏胜他一招,不愧是鬼花剑呐。” 什么,刘诲居然只胜他一招,罗翡的修为这么高?那我岂不是一点儿胜算都没有? “好。”傅教主露出欣慰的笑容,“回头给他加鸡腿。” 同一时刻,杨逍站在冷玉峰顶,他抱着双臂,对着面前的背影说:“啊晟,你最近,怎么都不怎么修炼了,是为那小兔崽……啊不,傅敛之的事情烦心吗?” “何以见得?”祁晟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疲惫。 “你,是我们三个人里最勤加修炼的人,不然,师傅也不会把宗主的位子传给你,自从明霞死后,你无时无刻不在修炼,修得还是无情道……” “只是,这无情道哪里是那么好修的,在五鬼峰的时候,你的修为就已经有了瓶颈了吧。” “那又怎么样,”祁晟转过头,眼中尽是冰雪般的冷漠,“即使我的修为有了瓶颈,广天宗也是这修行界的宗门之首,这件事情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好好,”杨逍耸肩,“我没说广天宗的不是,只是,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修为为什么有了瓶颈。” 祁晟不说话了,他转过头去。 片刻后,祁晟才开口,“你怎么管得这么宽?不是云游四海吗?怎么还不走?” “哈哈哈,我才回来几天,你就开始嫌弃我了?”杨逍绕着祁晟走了一圈,越说越欢。 杨逍又凑近了祁晟,说:“啊晟你呀,不适合修无情道,因为你心中有情,即使强行压制,这情意终有一天也会化作魔障,成为你的心魔。” “因为你至始至终,无法放下明霞。”杨逍指着他的胸口,语气严肃道:“正如,你无法放下傅敛之一样。” 杨逍摸着祁晟的头,说:“不知不觉,我们的啊晟也长大了。” 第25章 食神 杨逍用粗糙的手掌抚摸着祁晟后脑勺的乌黑长发,祁晟对这个动作很熟悉,小时候,杨逍和明霞就爱这样摸他的头发。 许久之后,祁晟才悠悠叹一口气,回他道:“拿得起,放得下,谈何容易。” “可是,事情已经过去了太久,放不下也只是徒增负担,我相信如果明霞还在,也不会想看到你这副样子,不是吗?” 不曾想祁晟反问,“你不正是因为忘不掉才选择了逃避吗?” “哈哈哈哈,”杨逍大笑起来,“喂,你这刀子可不能往我这个师兄身上插啊,都是师兄多嘴了,多嘴了,师弟,师兄我就先回去休息了。” 杨逍一边伸着懒腰,一边朝身后说:“明天我得去小师侄的饭馆里去看看,尝尝那个叫什么炸鸡的能有多好吃,以至于师弟你还叫人瞒着宗门去买回来。” 祁晟猛地转头,惊讶地叫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杨逍眨了眨眼,调皮地笑了,“我看见了。” 杨逍刚说完这句话后,一片树叶夹杂着凌厉的风声掠过杨逍的耳边,直直钉入了附近的石头上。 杨逍哈哈笑了两声,回房去了。 第二天,那个带着提包小厮的男人又来到了小食谈记,还坐在昨天同样的位置上,点了跟昨天不一样的菜。 傅教主到前厅帮忙上个菜的功夫就被这两人留住了。 王一,也就是那个跟在男人后面的少年,他问傅教主道:“您就是傅掌柜吧?” 傅教主用围裙擦擦手,笑着说:“对。” “是这样的,我和我师傅大老远从安昌过来。” “哦。”傅教主表面上平静地应了他一声,心想,然后呢? 只听那少年继续说:“我师傅姓丁,名百春,人送外号,丁食神,这不,前阵子一个老朋友吃了你们小食谈记几道菜,回了安昌日日挂念,还在我们师傅面前念叨,把我师傅的耳朵都念出茧子来了,所以,我师傅才要来丰州看看,这做菜的厨师到底是何方神圣。” “哎,不敢,不敢,都是家常菜,家常菜。”傅教主连忙摆手,这人怕出名猪怕壮啊,我可不想揽什么虚名,华而不实的还容易给自己惹祸。 就在这时,从门外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哟,是我来的不巧了。” 傅教主往门外一看,只见杨逍正站在门外,背上背着一把剑,用布包裹的严严实实,他高大的身躯挡住了日光,在他周身描绘出一圈金光。 杨逍无视魔教众人的目光走进来,径直坐在了中年男人的后面。 杨逍将手臂搁在椅背上,环视众人,吊儿郎当的说:“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傅教主在心里吐槽,这个杨逍怎么这么清闲啊,于是他下意识出声,“你怎么来了?” 杨逍一听,横眉望去,“嗨,小兔崽子,你连声师叔也不叫啊!” 段耘坐在柜台后面,头也不抬地说:“我们教主已经不是广天宗的人了,杨大侠这话又是从何说起呀。” “这……”杨逍心道,这还真是不好反驳呢。 丁百春压根儿就没把外人放在眼里,他清了清嗓子,对上傅教主的眼睛,说:“我来,是想领教领教傅掌柜的厨艺,还望,傅掌柜不吝赐教。” “说什么赐教,”傅教主摆出尊老爱幼的模样,恭敬地说:“晚辈只是有点皮毛,哪里说得上赐教呢,我还要跟您这个食神请教请教才是呢。” 六果把抹布往肩膀上一搭,他嘴比脑子快,“什么食神?是真是假还不知道呢。” “早知道你们会这么说。”王一看了看周围,这才把包袱解开,对着傅教主的方向掏出了一枚金灿灿的方。 只见那金牌上用楷书刻着‘食神’两字。 王一指着上面的金字,压低了声音说:“看好了,这就是当今皇上赏赐给我师傅的金牌,还有我们春秋酒楼的匾额也是皇上赏赐的。” “嚯,”六果大惊,他睁大了眼睛,看着那方金牌,又看了看傅教主,甚至有凑上去摸摸的冲动,“是真家伙啊。” 王一露出得意的神色,慢悠悠的把金牌收进包袱,道:“哼,算你们识货。” 段耘心道,原来是丁百春,难怪这么眼熟。 段耘在安昌的时候曾经去过一次春秋酒楼,无意中见过丁百春一面,所以段耘看见丁百春的时候才觉得那么眼熟。 杨逍看了眼那枚金牌,显然没什么兴趣,这天高皇帝远的,还能管到我们修行人的身上不成,他朝李寺的方向招手,低声说:“哎,你们还做不做生意了?” 李寺弯腰,声音冷淡,回他,“做呀。” “来一盘炸鸡,一壶酒,第一次来,也不知道有什么,还有其他什么好吃的你就看着给我点吧。” 杨逍将茶水一饮而尽,他眼神迷离,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傅教主在两人面前周旋,几乎是说尽了杨逍这辈子所听过的场面话。 杨逍不禁开始思考,这小子怎么跟宗内弟子们口中所描述的的那个傅敛之不一样呢? 上次来也是,仔细一想真是蹊跷,短时间内一个人的性格居然能变得如此彻底吗?还有祁晟他知道这件事吗?不过祁晟跟傅敛之朝夕相处,他都没跳出来说什么……难道说,是我太多疑了? 不过一柱香的功夫,小食谈记客满为患,食客们进进出出,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傅教主耳朵里就传来了几十道菜的名字。 “先生,不如我们改日再谈,”眼看着傅教主说一句话的功夫,李寺等人已经忙得脱不开手,他连忙说:“要是先生真得要比,不如就约在中秋节的时候,我把小食谈记歇业两天,我们再细聊。” 说完傅教主就急忙进了后厨,王一看了看他师傅,丁百春只能点点头,带着王一离开了。 杨逍对傅教主这个师侄有几分好奇,但那个坐在柜台后面的段耘似乎更吸引他,他觉得这人的气质有些熟悉,还有那穿绣针的手法…… 杨逍是一个有什么想法就立刻做的人,就像他有了离开广天宗的想法就去云游四海一样。 段耘一边收钱,一边顺手拦下远处急速飞来的碟子,他看了看碟子飞来的方向,正是杨逍坐着的地方,不仅如此,杨逍还对他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 段耘偏头看了他一眼,权当没看见,杨逍得意的笑容凝固在嘴角。 傅教主在后厨忙得热火朝天,全然不知前厅的暗流涌动。 炸鸡很快地被送到杨逍面前,他悠悠然地给自己倒上酒,轻啜一口,没想到这酒入口一点儿也不辛辣,像是有清甜的水果汁在嘴里蹦跶,回味甘甜,余味还留有一些苦涩。 杨逍再尝一口这小食谈记的招牌——炸鸡米花,这味道!说不上来,脆,很脆,香,太香了,杨逍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世界上居然还有如此美味的菜品,看来这一趟实在没有白来。 虽然有美食在前,但,杨逍还是对段耘兴致不减,他这个人呢,好奇心太重了,虽然不是什么好事,但他有一身修为傍身,倒也还没有不能全身而退的时候。 所以在小食谈记打烊的时候,杨逍用剑拦住了段耘。 段耘觉得杨逍这个人举止轻浮,头脑简单,所以对他没有好脸色。 只见段耘正视前方,看都不看他一眼,冷淡地问道:“你有什么事?” 杨逍对他摆出了一个自信的笑容,道:“没什么事,我们就不能交个朋友吗?” 段耘听了这句话,心里翻了个白眼,手上稍微使了些力气,随即用宽大的袖袍挥开了杨逍的剑,这也使得杨逍退后两步,瞬间就跌下了两层台阶。 杨逍有些不高兴,但他还是稳住自己的语气,昂头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段耘看着他说:“没什么意思,我和杨大侠可不是同道中人,你为何不回你的广天宗去。” 杨逍抱着剑,心里有些不痛快,他一二再而三的在小食谈记里吃瘪,怎么着今天也要捞回一局。 杨逍说:“实不相瞒,我是看你的样貌气质跟我曾见过的一个人十分相似。”‘ 杨逍一边看着段耘的神色,一边缓缓地说:“那人姓木……” 段耘听见‘木’这个字的一瞬间便收敛了神色。 夜色已深,杨逍看不准他的表情,但下一刻,杨逍眼前就掠过一阵劲风,段耘正挥掌朝他的面门直扑过来。 杨逍轻松地接下他这一掌,微微皱眉,问道:“喂,你怎么一言不合就打人啊?” 段耘冷漠地盯着他的眼睛,语气中夹杂着满腔的愤恨,“我让你多嘴!” 杨逍的剑没出鞘,“那看来,我猜对了。” 傅教主在里面忙前忙后,随后来到前厅将桌椅一一摆好,他正打算将地面也拖拖干净,却听见门外传来两掌相击的声音。 李寺探出头来,傅教主紧跟其后,出声问道:“你们干什么呢?” 段耘充耳不闻,饶是傅教主这个有着三脚猫功夫的人都能看出段耘的招式狠毒。 我还是第一次看段耘这么生气呢,杨逍怎么做到的? 傅教主有几分激动,没想他有一天能看见段耘的武器到底长什么样子! 是什么?是刀还是剑?难道是暗器!? 两人打了有那么一会儿,也不见段耘掏出来什么东西做武器,只是不断用掌格挡,用周围的东西进攻。 杨逍也看不下去了,他停下来,大声说:“喂,你不亮出你的武器,岂不是显得我以大欺小?” 杨逍说完这句话后,不再出剑。 段耘站定身子,毫不犹豫地从袖子挥出一根银针,大有一种下一秒就把这银针扎到杨逍身上的架势。 这银针有一根中指那么长,他在段耘两掌之间转着圈儿。 针?傅教主心道,段耘的武器居然是一根针? 第26章 千星阵 教主愣住了,难道这就是段耘的武器?用一根针做武器,随后傅教主想起了现代的一些犯罪案件,心道,好吧,毕竟在我们21世纪一支笔也能杀人呢。 杨逍也跟着露出疑惑的神情,一根针? 魔教弟子见过段护法的武器,早已经是见怪不怪的状态,所以李寺只是轻描淡写地瞅了段耘一眼就继续收拾前厅去了。 只见段耘抬手化了一个半圈,不到一会儿,这针随着段耘的动作,仿佛复制粘贴一般,密密麻麻的环绕在段耘身后,排列成一圈又一圈的环形,仿佛是一把把缩小版的宝剑。 杨逍看着这密密麻麻的银针,恍然大悟,他轻轻晃头,连带着身后的黑色马尾也随之飘动,杨逍将剑尖抵在地上,说:“果然。” 杨逍接着挑起眉头,看着段耘,用笃定的语气说:“我听说有一种用一根针作的阵法,叫做千星阵,说是看似有一千根针,实则只有一根针是真的,其他的都只是幻象,传闻说这一根针就能要了人的性命,这正是瀚洲段家的绝学,而你,就是那个段守真的儿子。” 全程听墙角的傅教主心道,段守真?段守真是谁?怎么这人也姓段吗? 段耘没有回话,但是在听见段守真三个字的时候,段耘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原本平淡无波的眼神骤然间变得凌厉起来。 这无疑在告诉杨逍,他说对了。 段耘的语气变得冷硬,接着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杨逍微微皱眉,作出一副委屈地样子,“我只是问问而已嘛,段守真这个人我曾经见过的,怎么说也算是我们太宁宫半个熟人,我看你也姓段,又对千星阵这么熟悉,我当然好奇了。” 段耘语气冰冷,银针亮出锋芒说:“好奇?你有没有听说过好奇会害死猫啊?” “哦?你要是这么说的话,那我倒要向你讨教讨教了。” 杨逍没有回话,作势上前,傅教主这会儿却突然斜侧着身子挡在了两人中间,嘴里还叫道:“哎哎,等会儿。” 杨逍见状,开口调侃道:“怎么?小师侄,该不会,这会儿你开始后悔了吧?” 段耘也接着说:“教主,你让开。” 傅教主看着两个人摇摇头,反而指着外边的空地,正色道:“你俩看见居民区后面那片竹林子了吗?啊,你们去那儿打,别到时候打坏了我的桌椅,这可是都是实打实的银子,要钱的。” 段耘、杨逍:…… 杨逍望着远处冒尖的竹叶,作出苦恼的样子,双手抱臂,嘴里说道:“算了,改日再打。” 傅教主面色不改,却在心里将杨逍骂了一遍。 没想到听到这句话的段耘神色却变得愤怒起来,他眼睛猛地眯起来,“你说什么?” 杨逍重复了一遍,“我说,改日再打?” 段耘瞪大了眼睛,似乎是被杨逍这句话刺的不轻,“哼,你说打就打,说不打就不打,你当我段耘是什么?” 段耘一边说,一边催动千星阵朝杨逍刺去。 杨逍边接招边往后退去,嘴里还不住地挑衅,说:“哟,原来你是个暴脾气,我看你坐在柜台后面温润儒雅的样子,还以为你是一个知书达理的翩翩公子……” 段耘听了这话更加气愤,招式变得越发狠毒起来,杨逍见招拆招,轻轻松松地接下段耘所有的招式。 杨逍面对段耘的出招游刃有余,倒是看得傅教主心里着急,他担心段耘打不过这杨逍,手里的抹布都来不及放下就随着两人跑到了竹林里头。 竹林在小食谈记的南方,林木长势甚好,郁郁葱葱,碧绿的竹叶上还盘旋着深秋时节落下的大大小小的露珠。 傅教主拨开层叠的竹叶,眼睁睁地看着两人的身影急速飞到了竹林的顶梢,而他还不晓得自己会不会轻功,只好拘谨的站在竹竿下。 天之骄子,这四个字傅教主都已经说腻了,从傅教主的角度看去,杨逍身后挂着一轮明亮的弦月,白色的光辉给杨逍镀上了一层银边,衬得杨逍的神采越发飞扬。 他微一抬头,浑身就散发着一种不羁之态,与段耘的沉稳不同,杨逍的招式潇洒利落,一来一回都足以震落林间成片的竹叶。 两人的招式虽然有来有回,但是段耘稍显吃力,明显还是落了下风。 正在此时,一道剑气不知道从什么方向飞了过来,这道剑气逼人,杨逍第一时间察觉到这剑气,霎那间,杨逍急忙撤招,退了几步。 尽管如此,剑气还是斩断了杨逍身前的一缕发丝。 黑发悠悠扬扬地落在地上,杨逍盯着那剑气而来的方向,看到的只有竹林深处的一片漆黑,没有人影闪动的迹象,也察觉不到什么到明显地气息。 杨逍将剑收起来,望着段耘说:“看来,今天不是我们切磋的好日子。” “下次见面的时候,希望段公子你的修为大有长进。”杨逍说完这句话就扬长而去,傅教主的视线追逐着两人的方向,余光只瞥见杨逍的黑色粗布衣角。 此时,傅教主警惕地看向周围,咽了咽口水,朝着段耘的方向问:“好奇怪啊,刚才是谁?” 段耘朝着远处的竹林略一打量,眼神向右撇了一眼,摇摇头,他半低着头,若有所思。 傅教主看着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也识趣地没有再问。 傅教主还要开口问些什么,就看见段耘突然催动轻功,朝着杨逍的方向追了出去。 傅教主追了出去,但也只是追了两步,就不见了段耘的人影,“段耘?段耘!” 杨逍离开了竹林中心,却并没有回广天宗,而是顺着那道剑气的来处去了南方,在南方成排的竹林边缘,杨逍没有找到任何人的身影。 方才那道剑气狠厉无比,不像是什么名门正派的心法,要不是他闪躲的及时,恐怕这会儿自己的左肩十有**就废了。 杨逍站在竹林之中,望着近处的溪水,出神地想,奇怪,这人的修为难道在我之上?虽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可我已经入了羽化之境,按理说,这丰州附近没有几处宗门,这人纵然是哪位宗门弟子,他的境界也不可能比我还高…… “杨逍。” 杨逍听见这有些熟悉的声音,一下子转过头来,正好看见段耘站在自己的身后。 段耘身上穿着一件印着黑色纹路的白衣,鼻高眉深,步态自然,若不是那张骇人地白脸,倒也是一副悦心的景象。 段耘再次催动千星阵,银针在段耘身侧转动,“还没打完呢。” 杨逍无奈一笑,抽出剑,笑道:“真是请佛容易送神难呐。” 银针如梨花暴雨一般向着杨逍飞过去,杨逍用剑一挡,银针全部都化为幻象,随机消失了。 段耘步步逼近,就在这时,那熟悉的一道剑气又击中了杨逍的长剑。 铁剑铮鸣,杨逍的手微微颤抖,他大叫,“到底是谁!?偷偷摸摸地躲在暗处偷袭,出来!” 无人回应,连段耘也觉得奇怪得很,他总觉得这剑气熟悉无比。 段耘猛的睁大眼睛,他知道了,他知道是谁了。 杨逍正被这暗中偷袭的小人气得不轻,现下转头一看,段耘又不知所踪。 杨逍一边点头一边哭笑,看着空无一人的竹林,自言自语地说:“好啊,段耘,你耍我……” “我问你,这修仙界的排行榜榜首是谁?” 成缘刚从冷玉峰的侧院出来,冷不丁就看见他杨逍师叔站在自己面前,而且神色严肃,侧院外面的光线似暗似明,照得杨逍的面庞冷峻,如同索魂的恶鬼,顿时给成缘吓得瞌睡都醒了,磕磕巴巴地说:“是……是师叔您啊。” 杨逍暗自舒了一口气,随即换上一副和蔼地笑脸,说:“哦,我就是问问,你快去睡吧。” 成缘提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此刻胆子也大了起来,撅起嘴说:“托师叔您的福,这会儿可一点儿也不困了。” 杨逍哈哈笑了两声,搂着成缘的肩膀,凑到他耳边说:“不困啊,走,师叔带你出去溜达溜达,怎么样?” 成缘听了,似乎是想起来杨逍以前带弟子们下山,最后被师门罚了禁闭半月。 想到这里,成缘登时睁大了眼睛,说:“师叔,你可不要害我,要是被师傅发现了,我就死翘翘了。” 说完,成缘把杨逍的胳膊用力扒拉下来,嘴里嘟嘟囔囔,便走远了。 “嘿,你小子,有福都不会享。”杨逍气得在他身后大叫。 成缘摆摆手,略显稚嫩的声音从前方慢悠悠地响起来,“您就自己享用去吧,弟子无福消受。” 等到看不见成缘的身影时,杨逍突然收敛笑容,不知道暗自在想些什么。 自从那日段耘和杨逍在竹林里进行过一番短暂的比试过后,杨逍便成为了小食谈记的常客。 傅教主这边呢,和丁百春约定好的日子就是两天后,傅教主这人向来不喜欢张扬,于是命弟子将一应厨具和食材备齐,两人就在小食谈记的前厅比试。 其实傅教主这么做,也有私心,到时候,要是自己输了,自己和小食谈记也不至于名声扫地。 正当傅教主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沾沾自喜之时,前方传来一阵议论的声音,傅教主细细一看,原来小食谈记的门外站满了男女老少,有熟脸,有生脸,都是一些附近小铺子的老板和伙计。 傅教主自言自语,“这是什么情况?” 李寺淡然的回他,“不知道昨天教内哪个弟子说漏了嘴,现在丰州里有一大半的人都知道教主你要和食神比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