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是更为正式的红纸婚书,上面已写好了双方的基本信息与婚约条款。
萧叶接过笔,没有丝毫犹豫,在男方位置签下自己的名字,并按上手印。
轮到苏含章时,她的手虽然依旧有些微颤,但比起方才已经稳了许多。
她深吸一口气,认真地在女方位置写下自己的名字。
那字迹虽然因为长期缺乏练习而显得生涩,但笔画间透出的清秀骨架,依稀可见昔年家学熏陶的痕迹。
在她按下手印,婚书正式成立的刹那,萧叶脑海中关于书法的那股明悟感骤然变得清晰!
系统奖励,已彻底到账!
萧叶心中狂喜,恨不能立刻飞回家中,铺纸研墨,一试这脱胎换骨般的书法能力。
他强压住内心的激动,对着选妻官再次行礼。
“多谢大人。”
选妻官看着萧叶,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欣赏,他微微颔首。
“嗯,去吧。”
萧叶不再耽搁,牵起苏含章的手。
“含章,我们回家。”
“回家?”苏含章心神俱震,任由萧叶牵着。
她已经很久没有家了。
从平安城官衙到萧叶的住处,路程并不算远,苏含章却觉得这是她一生中走过的最漫长,也最不真实的一段路。
她低着头,跟在萧叶身后半步的距离,不敢并肩,亦不敢远离。
那只被他牵着的手,温热而有力,是她此刻唯一的依靠,也是她所有惶惑的源头。
思绪如一团乱麻。
她本是京中御史中丞之女,自幼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是真正的名门闺秀。
一朝风云突变,父亲因直言上谏触怒龙颜,被扣上“结党营私”的罪名,下了大狱,家产尽数抄没。她与家中女眷被贬为罪籍,流放至此。
本以为此生再无希望,最好的结局不过是官府指配,嫁与一个贩夫走卒,了此残生。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选她的人会是本届童生试的案首,是那个在所有人眼中都该迎娶最优秀女子的萧叶。
他不仅选了她,还在众人面前维护她,甚至为了她,放弃了那千金难换的双妻特权。
这一切,美好得像一场不切实际的梦。
萧叶能感受到掌心传来的微颤,他没有回头,只是牵紧她微颤的手。
穿过几条巷弄,两人最终在一处僻静的院落前停下。
院墙是半人高的土坯,院门是两扇略显陈旧的木板。
萧叶推开门,侧身让苏含章先进去。
“到了,这就是我们的家。”
苏含章抬起眼,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这个她将要度过余生的地方。
院子不大,却打理得井井有条。
角落里开垦出了一小片菜畦,几畦青翠的蔬菜长势喜人,给这素净的院子添了几分生机。
正对着院门的是三间茅草屋,墙壁是夯土的,看得出有些年头了。
家徒四壁。
这是苏含章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词。
可当她随着萧叶走进正屋,这个念头又被打消了。
屋内的陈设确实简陋到了极点,一张木板床,一张缺了角的方桌,两条长凳,还有一个靠墙的旧书柜,里面塞满了泛黄的书卷。
除此之外,再无长物。
然而,屋子里却异常的干净整洁。地面扫得一尘不染,桌椅擦得发亮,就连那破旧的书柜,都看不到一丝灰尘。
这里虽然贫寒,却处处透着主人对生活的认真与尊重。
苏含章那颗一直悬着的心,在踏入这间屋子的瞬间,悄然落了地。
这里,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家里简陋,你别嫌弃。”萧叶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先坐,我去给你打些水洗漱一下。”
他说着,便提着木桶去了院里的水井。
很快,一盆干净的清水和一块崭新的布巾被放在了苏含章面前。
苏含章看着盆中倒映出的自己那张蜡黄又沾着些许尘土的脸,心中微涩,却还是依言俯身,仔仔细细地清洗起来。
当她再次抬起头时,萧叶正巧端着一杯热茶走过来,看到她的脸,不由得微微一怔。
清水洗去了她脸上的蜡黄与尘垢,露出了原本的肤色。
虽因长期营养不良而显得有些苍白,却细腻如玉。五官精致,眉如远黛,目若秋水,虽然瘦削,却难掩那份与生俱来的清丽与书卷气。
比起周瑶那种明艳张扬的美,苏含章的美,更像一卷需要细细品读的古画,温润而内敛,越看越有味道。
萧叶心中赞叹,面上却未显露分毫,只是将茶杯递过去。
“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名官府的衙役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挑着担子的杂役。
“萧案首,恭喜恭喜!这是官府按例赏下的彩头,一百两白银,还有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您点点!”
衙役满脸堆笑,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和一个包裹严实的木盒递了过来。
萧叶接过,道了声谢,送走了衙役。
他打开钱袋,将银子倒在桌上,又打开木盒。盒子里静静躺着一套精致的笔墨纸砚,一看便知是珍品。
萧叶的目光在银子和文房四宝上扫过,随即将那一百两银子分成了两堆。
他拿起其中一小堆,大约十两左右,用一块布包好,递给了苏含章。
苏含章正局促地站在一旁,见状连忙摆手。
“不,相公,我不能要。”
“拿着。”萧叶不容置喙地将钱塞进她手里,“这是你的私房钱,以后想买些什么,自己做主便是。我们既已成婚,便是一家人,我的,就是你的。”
苏含章攥着那包沉甸甸的银子,指尖都在发烫。
私房钱。
她从未想过,自己一个罪臣之女,还能拥有属于自己的私房钱。
萧叶见她眼眶泛红,便岔开话题,笑着说道:“忙了一天,都饿了,我去做饭。”
苏含章闻言,立刻回过神来,急忙道:“相公是读书人,怎能做这等粗活,我来!”
说着,她便要往灶房去。
然而,一刻钟后,苏含章满脸通红地从灶房里退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根烧得半黑的火折子,脸上满是窘迫与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