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换作以往,比如昨夜。大狸都不会试图跟在狐狸的身后,尝试追上对方。
但有刘茵在这里,所谓猫仗人势,它的胆子也大得出奇。
狐狸在前面跑,大狸就欢快地在后面追赶,仿佛以为刘茵能在这山沟沟里追上狐狸,为它撑腰一般。
小黄以为这是什么好玩的事,也跟在后面。
狐狸被追得走投无路,直接爬上了树,大狸跟了上去,矫健的身姿在树枝间穿行,如同一道道刮过的风。
三只小动物里,唯独小黄不会爬树,只能呆在树底下干瞪眼。
眼巴巴望着大狸和狐狸之间的焦灼战事,仿佛将这场与生死有关的对决当做什么有趣的活动一般。
狐狸眼见甩不掉这只猫,自己跑不掉,孩子也带不走,有些急眼,露出了犬牙,用尽全力咬向大狸的方向。
寻常野狐入室杀猫几乎算是家常便饭,但狸花的好奇心胜过对危险的感知,促使它在真正面对危险时,反而会有些迟钝。
而大狸本身也不是什么好抓的猎物。
野猫身姿矫健,狐狸的攻击并不能第一时间控制住它。
大狸从小流浪荒野,自然有着丰富的狩猎经验,可以凭借更快的反应力躲过第一次攻击。
刘茵小跑着,来到小黄所在的位置,见小黄正一脸焦急,对着树上汪汪汪。
〔主人,猫有危险汪~〕
抬头,顺着小黄犬吠的位置望去,只见俩毛孩子正缠在树上,已经开始你追我咬的博弈。
大狸这种小身板,显然不是狐狸的对手,狐狸的每一次扑咬,几乎都是与大狸的身体擦过。
最开始还好,但随着战线的拉长,大狸的体力明显下降,闪躲的速度越来越慢,搞不好有命丧狐口的风险。
刘茵赶忙支起竹子,伸向树冠,用坚硬的竹竿拍打树枝,造成的动静引起了两只小动物的注意,不约而同将视线朝下。
树枝被拍击后晃动,两只小家伙却都牢牢抓住。
这个动作,自然引起了狐狸的警觉,在第一时间夹尾巴对着树底下哈气。
这种对入侵生物的警惕是每一个在野外生存的小动物与生俱来的本领。
刘茵很难评判什么,但站在她的视角,只能去思考,可能是野狐狸听不懂人类的话,同为犬科,应该能听懂狗狗的语言吧。
这让她不禁对自己的专业知识起了疑心,以往不是没有客户带狐狸去她的诊所看病,那些狐狸咋能听懂她的话。
好奇怪。
确认大狸尚且安全,便让它抓在竹子上,顺着竹竿爬下来。
将猫猫拎起来拍了拍,感受到它紧绷的肌肉逐渐放松后,又注意到它身上的猫一撮一撮的,像是炸起来的毛发尚未复原的模样。
又轻轻抚头,揉揉猫耳朵,再拍拍脑袋。
随后蹲下身,轻拍小黄的狗头,“小黄,你试试看帮我给狐狸带句话?”
“对了,它不是大黄哦,不过它也确实是另类的狗狗,叫赤狐。”
虽然人类可以将自己的情感直接用语言描述,这套功能很强大,能模仿这些小动物的声音,但无法准确传达语言的含义。
总体而言,狗语还得狗来说。
小黄汪~了一声,立即用狗语重复了一遍。
〔您好,我家主人才搬到附近,想与你熟悉一下,没有想吃掉你的想法。〕
总共重复了三遍。
狐狸的攻击姿态依旧在,但整只狐在听完小黄的叫声后,确实不如最开始那般惶恐。
却依旧警惕盯着她,试图往后,跳下这棵树。
刘茵带着大狸和小黄往后退去,拉开与狐狸的距离,与狐狸留出了缓冲空间。
它开始走向自己巢穴的位置,刘茵也很配合,没有继续追击。
等到狐狸躲进巢穴,方才逐步靠近对方。
大狸则趴在她的身上,先前那股冲劲消失得一干二净,明显心有余悸,似乎这才意识到刚刚自己离死亡有多近。
好奇心害死猫的事时有发生,也不知这家伙是否长教训。
这只母狐狸刚回窝,就试图叼起自己的孩子。
但因为外敌压迫,做事明显有些慌乱,怎么都叼不准。
所剩不多的母爱告罄,直接将孩子丢在巢穴里,集中发力,试图冲出巢穴,换个地方生存。
崽子死了可以再生,怎么都比死在捕食者手里强。
只是它刚踏出洞穴,迎面被粗布框住。
刘茵没有给它机会,她在观察狐狸逃跑时,发现它走路的速度不对劲,像是带伤的。
否则,正常的野狐狸不应该被大狸追上。
只是这家伙过于谨慎,刘茵也没办法,只能动手将它捉走。
在野外,受伤虽是家常便饭,但影响捕猎能力这一点,极为致命。
被关在布袋里,狐狸不认命,还试图挣扎。
刘茵将它的四肢捆住,避免挣脱。
随后唤来小黄,用狗语与其沟通,试图疏导它的应激反应。
几只小狐狸从巢穴冲出,四散逃去,刘茵这才注意到,这些家伙个头和大狸差不多。
而大狸很可能会它们当做猎物,也难怪这只狐狸看大狸的第一眼就有些不对劲。
而大狸确实跃跃欲试,想追上去,被刘茵制止。
等到大狐狸逐渐停止躁动后,刘茵将包裹打开,露出了被裹得焉耷耷的小家伙。
赤狐对小黄低声,带着讨好。
〔狐任你处置,放过我的孩子。〕
鼻尖依旧能嗅到些许臭腺散发的臭味,但这种剂量,在面对真正有能力将它们杀死的存在时,毫无用处。
但狐狸只能赌,或许能为自己留一个后代,以延续自己的族群。
这是刻印在基因里的本能。
只是这种谄媚,并未让刘茵觉得多么可爱,亦或是在心中升起什么满足的情绪。
都不是。
她喜欢小动物,一直都是将它们作为自己的同伴来对待。
而好同伴之间,不会是这样的生活方式。
她不喜欢将养动物这件事作为一个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怜惜。
而是一直都致力于将自己与小动物平等地看成一个生命体。
看成是自己的朋友。
朋友之间,是有来有回的。
大狸坐在少女肩上舔毛,它的鼻尖早已嗅到狐狸身上的血腥味。
并以此判断,这只大狐狸无法立即杀了自己,是有迂回空间。
刘茵将自己的疑问顺嘴问出口,大狸也老实回答。
昨夜母狐狸不在,它发现这里有几只小狐狸,想抓来加餐。
结果刚叼走一只,就被母狐狸发现,打了起来……
一提到这事,那小狐狸它都还没咬死,大狸就深表可惜。
刘茵听完:……
非常标准的捕食者与被捕食者之间的关系。
一般来说,被猫锁喉的生物,估计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
也难怪自己被这只母狐狸当成什么洪水猛兽。
在场的小动物里,只有自己有这个体型去猎杀成年的赤狐。
刘茵觉得,这个误会总得先说清楚,否则她与母狐狸一家的关系只会越来越差。
〔我家主人不会吃你汪~〕
〔真的,本汪是主人一手带大的汪~〕
〔主人不吃狐狸肉,主人可以治伤汪~〕
……
尽管小黄正费劲脑汁将刘茵的话转换成狗语,但它们狗狗平日里的沟通其实用不上这么复杂的东西。
有关于语言,也都是它们跟在刘翠花身边,耳濡目染下的结果。
大概仅停留在,能听懂,但不会说的程度。
刘茵倒没指望仅凭说两句就能让小动物放下警惕,她将狐狸正放,像检查货物一样仔细查看它的伤口。
很快,她便在它的右上肢处,发现了被尖锐物体擦伤的痕迹。
好在伤口较浅,没有化脓,估计是新出现的,还在渗血。
这种情况对于野生动物而言却足够致命,在这种野外环境下,一旦感染,就基本等于宣判了死刑。
……
它其实应该很痛,只是作为大狐狸,不会去形容这样的感觉。
这会让她忽略掉它可能是病兽这事。
好在,这种程度的伤口对她而言不是什么大问题,主要得清洗,然后再用一些消炎的草药治疗即可。
最麻烦的还是如何保证这个邻居不会在治疗期间到处乱跑。
她需要劝说这只狐狸先留下来,甚至考虑先将它找个笼子关起来。
但她一穷二白的,哪来的笼子。
刘茵用手抱起这只小家伙,这才发现,这只狐狸比她预料的要更轻一些。
浓密的毛发为它的身体增加了近乎一半的体积。
等真正提起来后,这才发现,它就就跟抱小黄差不多重。
瞥了眼呆呆的小黄,还在热衷跟狐狸交朋友。
狐狸的巢穴离竹林不算远,现在条件有限,好在,经过小黄的努力,这只狐狸终于停止挣扎。
任由刘茵将它抱着,一路回到家里。
经过这样一耽搁,一上午的时间,她实际也只找到了一些有些苦涩的笋子。
准备只放些盐,再煮一碗粥,对付一顿。
而下午,她打算先热上一锅水,给狐狸清洗伤口,再用路上顺手揪来的马齿苋给狐狸的伤口消毒。
刚好,李为这家伙估摸着也没什么对美食的鉴赏能力。
回到家时,她的手里多了一根几乎半手长,外面的皮已经变绿的老竹笋。
这种品相属于老笋,不适合用来吃。
不过对她而言,苦点好啊。
不让李为苦一苦,怎么能解决她心头那股怨气呢?
刘茵在心里叹息,隐隐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厨房的炊烟已然升起,刘茵带着青笋刚踏进屋,将狐狸放在毯子上,让它先躺着。
鼻尖就嗅到了厨房那边飘来的一股饭香。
香味里夹杂着些许肉味儿,勾得她的嘴角不自觉流出口水。
原主没怎么吃过好东西,平时她连想象一下前世拼好饭的味道都不敢,生怕自己被这糟心的饮食弄得吃不下饭。
没想到,这样贫瘠的山里竟然有着这种属于食物的诱人香气。
她又该死的,被这种味道馋到了。
问题是她也刚回家啊。谁做的饭。
刘茵忍不住推开门,迎面撞上那个熟悉的脸颊。
灶台的火烧得旺盛,少年正拿着铲子,侧身轻咳。
屋内飘着浓烟,不知是被烟呛到了,还是因为他生病了。
他面前的锅里,精米煮成的粥沸腾着,上面飘着肉沫。
浓郁的香气直扑鼻腔,冲进天灵盖。
左手边的灶台上,一个熟悉的布袋已然被打开,里面纸巾包裹的两盒不知名酱料,以及算得上精贵的油和盐。
见刘茵回来,李为还试图树立一个好丈夫形象。
“娘子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