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周,在柳宿新严密的监视下,柳眠忆只能天天按时回家,再也没在网吧熬夜打游戏了,他一回家就一句话都不说,只是埋头看书。
小临又要和柳眠忆面面相觑了。
这天,小临在做练习题,题倒是不难,但小临就是想不明白,为啥他写的和答案不一样。
他狠命咬着铅笔头,把上面的小橡皮块都咬坏了。
柳眠忆在他身旁奋笔疾书地写着卷子,钢笔敲在桌面上,发出“当当”的声响。
余光间,他瞥见小临像小耗子似的咬着铅笔,不由得蹙起眉“啧”了一声。
“能不能别咬铅笔,不怕铅中毒吗?”柳眠忆不耐烦地说,末了又小声补了一句,“都特么跟谁学的坏毛病?”
柳眠忆没好气的模样把小临吓到了,他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柳眠忆:“对不起……”
柳眠忆哼哼两声,没再理他。
过了一会儿——
“哎,写什么呢?这么费劲?”柳眠忆冷着脸。
既然柳眠忆问了,小临就把作业本推到他面前,不小心过了界,但柳眠忆的注意力都在小临的作业本上,也没说他什么。
“这个。”
小临用铅笔指着作业本。
“这题怎么了?”
“我觉得答案是错的。”小临弱弱地说。
柳眠忆看了一眼,这是一道很简单的数方块问题。
“明明只有三个方块,答案说四个。”小临说。
“是四个,后面还有一个。”柳眠忆的声音头一次软下来——虽然还是面无表情。
“我知道,可是题目说的是图上有几个,图上能看见的就只有三个呀。”小临争辩。
柳眠忆:“……”
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小孩子的想法千奇百怪,如果用更严谨的说法来讲,题目只有说“看见的”和“隐藏的”一共有多少个,小朋友才会理解。
柳眠忆想起自己上小学那会,有道阅读题是小狐狸劝其他小动物不要自投罗网,可小动物们都不听他的,最后被人类吃掉了,小狐狸默默躲在角落,问他是什么心情。
其实明明很简单的一个小故事,但年幼的柳眠忆偏偏钻起牛角尖。
他拿着笔,认认真真地给自己的妈妈讲道理:“小动物们都不听他的,还有一个骂他是坏东西,所以他们死掉后,小狐狸应该很开心。”
柳眠忆的妈妈:“……”
柳眠忆的妈妈:“小动物们都死了呀,所以小狐狸应该感到难过。”
柳眠忆:“可是它们骂小狐狸。”
柳眠忆的妈妈:“……”
或许对于大孩子来说,这是一道再简单不过的题,但是小孩子们纯真无邪的另类视角也很有趣。
“你说的有道理,是这个题目不严谨,那我现在说题干的意思包括隐藏起来的部分,这回你懂了吗?”柳眠忆说。
小临若有所思:“好像懂了,谢谢哥哥!”
柳眠忆像触电似的瞪大眼睛,难以置信:“你叫我什么?”
“哥哥。”小临肉嘟嘟的小脸上绽开花一样的笑脸,“哥哥,这个蓝莓味的嗦喽蜜给你!”
“我不要,都是你们小孩吃的,还有,别叫我哥,我不是你哥。”柳眠忆嫌恶地把小临的作业本推回“三八线”,“赶紧写,慢死了,你一个小学生写的比我这个初中生还慢。”
小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不会嘛。”
“谁叫你这么笨,你妈妈也笨,笨死了,一个人带着你好好生活不好吗?偏偏还要找他……”
“我妈妈不笨!她可聪明了,在我心里她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小临撅着嘴争辩。
也不知是哪句话触动了柳眠忆,一向爱较真的他沉默了,只淡淡撂下一句话:“赶紧写。”
“那哥哥,糖你不要啦?”小临小声说。
柳眠忆没理他。
“哎你……”
小临突然将剥了包装皮的嗦喽蜜硬塞进柳眠忆嘴里。
“好吃吗?”小临微笑着问。
柳眠忆蹙起眉,瞥了他一眼,咬着嗦喽蜜的棍子继续埋头写作业。
“哥哥,以后我再给你买其他味道的吧!我觉得仔仔棒所有口味都好吃!”
柳眠忆这次没骂他,只是高冷地轻哼一声,就将目光放回到自己的卷子上了。
小临也撕开一个蓝莓口味的仔仔棒,含在嘴里甜甜的,好像心也甜甜的了。
……
这段时间小临和柳眠忆的相处还算愉快,而柳眠忆帮助小临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我国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主要矛盾是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求同落后的社会生产之间的矛盾……”
这天,柳眠忆正在背政治,小临又可怜兮兮地凑过来,什么话也不说,就是看着他。
起初,柳眠忆不想理他,可最后实在被他盯得背后发毛,就一脸不耐烦地问:“干什么一直看着我?”
小临眨巴两下眼睛:“有事。”
柳眠忆蹙眉:“有屁快放。”
小临立刻眼泪汪汪地说:“有人欺负我。”
“怎么回事?”柳眠忆没看他,目光依旧在自己的政治书上。
小临立刻像决堤的洪水般把心里的委屈吐露出来:“就是我们班的李鸣,他是个小混混,整天不好好学习就知道欺负同学,那天他放学拦我们,抢了我和刘阔的钱,那个钱我本来是想给你买仔仔棒的……”
哟呵,还演上连续剧了,这里面还有柳眠忆的事儿呢?
“哥哥,帮帮我们吧,我们告老师,但老师根本不管,他仗着自己有个高年级的大哥,整天欺负我们……”
柳眠忆看都没看小临一眼,只冷冷地说:“你活该。”
小临:“哦。”
几天之后,柳宿新去接柳眠忆的时候,发现柳眠忆的嘴角在流血,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柳宿新吓坏了,生怕柳眠忆在外面惹了什么祸,但他第一时间还是担心柳眠忆的身体,开车就想拉他去医院。
“回家。”柳眠忆坐在车后座,面无表情。
“你和人打架了?伤成这样怎么能不去医院!”柳宿新调转车头。
“哥哥才没和人打架呢,是他们……”
小临欲要替柳眠忆争辩,柳眠忆狠狠瞪他一眼,那眼神好像能吃人。
小临只得闭嘴。
“我说回家!你听不见!”柳眠忆高声说。
柳宿新透过后视镜看着自己处于叛逆期的儿子,心中宛如刀割。
“不行,你去医院让医生看看,爸爸才能放心。”柳宿新说。
这回柳眠忆不反驳了,直接拉车门。
“哎你!行行行!不去医院!那回家让你王阿姨给你涂点伤药总行吧?”
柳宿新吓得赶紧说。
柳眠忆别过头看向车窗外,窗外行道树一排排掠过,这是他所熟悉的上学的路,可即便如此熟悉,柳眠忆却也很难分辨出它们的模样,有的树弯着腰,有的树在腰杈处有巨大的黑色暗斑,柳眠忆不能一一将它们分辨,他要做的就是争取在未来的学习生活中认识它们。
回到家后,王琪看着唉声叹气的柳宿新,自然注意到了受伤的柳眠忆,她刚想出声询问,柳眠忆却径直回到自己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这孩子……”柳宿新坐下来连连叹气,王琪给他倒了一杯水,也坐下来。
“好端端的这又是怎么了?”
“谁知道这臭小子又干什么去了?给自己弄的一身伤,回来什么也不说。哎,既然架都已经打了,谁还能追究他什么?做父母的也就是担心他伤的重不重,要是真伤了个好歹,我怎么跟他妈妈交代!”后一句话,柳宿新是提起嗓门说的,为的是让关在屋里的柳眠忆听见。
“叔叔,妈妈,你们别怪哥哥,他都是为了我……”看着柳宿新和王琪担心的模样,小临有些难过地小声说。
二人的视线骤然聚焦在小临身上。
“小临,告诉叔叔,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临,你们做什么让眠忆伤成这样?妈妈之前怎么跟你说的,不是让你保护好眠忆哥哥吗?”
小临看看柳宿新,又看看王琪,明亮的眸子里很快噙满泪水:“妈妈,对不起……”
“哎,小琪,事情的原委我们还不知道,别吓唬孩子。”柳宿新拉着小临的手,和蔼地说,“小临,不怕,不论发生什么事叔叔和你妈妈都不会怪你的,我们只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于是小临抽泣着将今天下午发生的事对柳宿新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