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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天

作者:知闻聿书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1


    这是我成为杜呈央的第二天,七风树三令五申让我给它买块好布,最好是能耐得住雷劈的,它觉得这其中鲛纱最妙。


    鲛纱?真是狮子大开口,我说你可真看得起我。


    它懒洋洋的回道:“你又不是没拿到过。”


    “是杜呈央拿到过。”我说,“而且最后又没到我手上。”


    上次能拿到鲛纱,是和杜呈央一起,而且从头到尾都没有我什么事,明明是杜呈央拿到的才对。


    这个七风树估计早就惦记上了,不敢和杜呈央说,倒是敢跟我开口。


    我们宗门地处位置不错,西面隔了一条山脉,山脚下有几个村子,往外延伸过去,就是海。


    百年前那里出现过鲛人闹市,师父派我和杜呈央去处理,到了地方才发现,闹事的是个小鲛人。


    甚至都没用到我出手,杜呈央的鸣水剑都没出鞘,三两招就把那个尚未成年的小鲛人制服了。


    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小的鲛人,身上的鳞片火红,是我喜欢的颜色,但她非说我身上有火,只让杜呈央抱。


    真是,杜呈央以前只抱过我。


    后来还是鲛人族里的长老赶来解救她,牛头不对马嘴的交流半天,我们才知道这小家伙听多了救世主的故事,想当英雄——结果没想到自己刚出来就因为语言不通,物种不同然后成了大家口中的反派。


    我想摸摸她的头,看看里面是不是水,她大大的眼睛盯着我,呲牙咧嘴不让我碰,我不屑道:“救世主有什么好当的,傻子才当。”


    她大概是听懂了傻子两个字,又瞪了我好几眼,如果不是打不过我们,我估计她就要把脑子里水甩我身上,想到这,我站得离她远了点。


    来接她的那个鲛人只能一脸抱歉地看着我,但是也不敢过来。


    我身上到底哪里有火,不明白。


    杜呈央大概是看不过去了,把手里的小鲛人交给长老之后,走到我旁边,给了我一个眼神,我看不懂她的意思,不过见她表情柔和,只猜她是在安慰我。


    鲛人族的长老临走了还送给杜呈央几匹鲛纱以示歉意,被杜呈央留给了那几个被小鲛人毁掉渔船的村民。


    所以我连鲛纱的影子都没摸到,我倒是也有几分好奇,但是用杜呈央的话说,东西到我手上,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就烧了。


    想到这,我跟七风树说:“你让我上哪再给你找一个想当救世主,又傻的冒泡的小鲛人,当年那个,她现在都成年了吧。”


    七风树又不说话了,这家伙一贯会装死。


    有点无聊,我决定下山去那个小道观看看。


    眼见着深秋末尾,马上就是冬天了,来这个道观人仍然不少,大多是年轻男女来求姻缘。


    老话虽然说姻缘天定,不能强求,可强求之前总要先有一个姻缘吧。


    当初给我一个天地不容的批语算什么,我又不是修无情道的石头。


    我想让那个小道士再给我解一次签。


    不能说是小道士了,他现在已经是老道士了,头发少了一大半,一副让人很信任的模样。


    见我过来,老道士神情一变,原本仙风道骨的劲也没了,我听见他和身旁的小徒弟悄声说:“今年不是来过了吗?怎么又来了。”


    小徒弟一脸茫然,不知所措。


    今年?又?我听得也有些迷茫了,我都一百多年没来过这了,片刻后又反应过来,我现在是杜呈央。


    杜呈央之前也来过,我想起来她枕头下那支签,原以为是当年杜呈央背着我偷偷给自己求的,没想到竟然是今年。


    这倒是出乎了我的意料,这家伙嘴上说着不信,没想到也有今天。


    老道士拍了拍身旁站着的那个,已经更新换代,接替他衣钵的小徒弟,让他继续在这呆着,然后看着我边是摇头边是叹气,最后一如当年一般,认命的将我请到后面。


    “还请贵客换地一叙。”


    我点点头表示同意,跟着他去了道观后面的院子。


    入了深秋,叶子落了一地,扫完落,落完扫,老道士和我在这棵树下隔着一张小木桌相对而坐。


    他苦口婆心的劝我:“贵客,事既天定,强求无用,贵客还是早些收手。”


    我说:“强求到底有没有用,总要强求完才知道。”


    老道士被我的话噎了一下,也就不再装什么高深莫测了,我就猜这个当年愣头青的小道士,即使老了也不会是仙风道骨的世外高人。


    他那副模样就差指着我的,哦不,指着杜呈央的鼻子破口大骂了。


    不过到底有了百年阅历,他做出痛心疾首的样子说:“那这也不是你每年都来的理由吧,每次都一样,每次都要毁我一个竹签,我那竹签是请祖师爷开过光的,你每次都要改,每次都要改,一百年啊,你知道我为了你在祖师爷面前磕了多少头吗!整整一百个!”


    后面这话说得就有点暧昧了,我让他打住。


    不过,杜呈央每年都来?忽略这其中老道士饱受折磨的经历,我的第一反应是,杜呈央居然这么痴心。


    我说不出这是什么感觉,就像是心里被什么堵住了一样,也许是难过,也许是难言的一种嫉妒,嫉妒她有一个如此痴心相待的人。


    一直以来,我只知道杜呈央此人冷心冷情,拒绝我的次数多到数不清,却没想到杜呈央恨我恨的咬牙切齿的同时,还有这样一面。


    所以面对老道士的指责,我有些呆楞,一时半刻竟说不出一句话来,倒是刚好维持了杜呈央的高冷人设。


    见我不说话,老道士以为自己的控诉起了效果,站起身对我下了逐客令。


    “不管你怎么想的,今年这签,你是不能再求了,抚心!送贵客回去。”


    原本在前院的小徒弟一下子闪现到了我们面前,打算领我出去。


    搞不清楚他们到底是哪门哪派的功法,不像是能够永葆青春的修仙之道,却又有灵力波动。


    小徒弟听从吩咐,伸手为我指明方向:“贵客,门在这边。”


    我当然知道,我只不过是想看看杜呈央之前求的签都在哪。但是看两师徒的架势,我今天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也罢,我还有一点时间,不急着今日。


    所以不再过多的追问,我便顺着小道士指的路离开。


    2


    离开之后我唯一好奇的是,杜呈央痴心相待的这个人,是谁?


    一百年的叩问,杜呈央这份心看的人胆颤,只是这个时候我反而不再感觉难受,一种更大的力量在涌上来。


    好奇,好奇什么样的人能撬动杜呈央的心。


    从我离开师门那天开始到现在,算下来也有百年之久,这百年宗门造化如何,宗门内状况如何,我一个在山洞沉睡百年的人,能得到的信息实在有限。


    所以只能从身边的人排查。


    师兄,我第一个想到的是他,然后又立刻否认,他与杜呈央之间的关系别说是有情人了,再过两分就是你死我活的地步。


    师父原先说他们两个天才交手,情有可原,我心想师父这借口也就骗骗小孩。


    况且师兄早在百年前陨落,杜呈央也不可能一直在叩问自己和一个魂魄已不在世的人是否有姻缘。


    虽然如此说来,她们之间也是能担得起那“天地不容”的批语,毕竟阴阳两隔,不在一界。


    可若真是如此,她就不是杜呈央了。


    要谈起杜呈央此人,可真绕不开绝情,她虽然修的不是无情道,却比无情道那些人还要恨上三分,理智的可怕。


    杜呈央是冬接春的季节出生,在我眼里,杜呈央此人的根骨就和未化的雪一样,绒白冷清,一点尘世的**都染不进去。


    我时常怀疑,她是在腊梅盛开的日子采下花瓣做了皮囊才愿意降世。


    师父说我不懂杜呈央。


    我当然不懂,如果我懂杜呈央,我就能知道她苦求百年的人是谁,如果我懂杜呈央,也许她也不会恨我到生死不见,如果我懂杜呈央,也许她会喜欢我。


    但是我偏偏不懂,所以杜呈央恨我。


    3


    这片海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澈,我站在海岸边低头往下看,清澈的海水能映出杜呈央的脸,我想扯出来一点笑容,想象杜呈央应该是怎样笑的,但是我笑不出来。


    我知道徐佩清是怎样笑,但是我不知道杜呈央,这只是杜呈央的身体,我不是杜呈央。


    海岸的村民不这么认为,她们见到我,就高高兴兴的想把我往村子里带,我婉言谢绝,只说自己还有正事要办。


    村民说她们现在和鲛人族关系很好,双方语言慢慢互通,当年那个小鲛人已经成年了,已经能够幻化出双腿,不时还会上岸来做些生意,把自己在海里找到的沉船宝藏拿到岸上卖,换一些海底见不到的小玩意。


    我问她还想不想当救世主了,她艳丽的眉眼浮现出一丝不解,说道:“你怎么总这么问?”


    我一愣,笑着说:“怕你记性不好。”


    她也乐了,说:“你才记性不好,我可记着呢,救世主有什么好当的,傻子才当。”


    一模一样的话,看来她记性确实比我好。


    “对,傻子才当救世主。”我说出了此行的目的,“一颗辟火珠,换你这聪明人两匹鲛纱,愿不愿意。”


    “辟火珠!”她惊呼,然后立刻站起身朝我伸手,生怕我反悔,“当然愿意,我不白赚你的,三匹,全是我们族里灵力最高的长老织的,保你渡劫无碍。”


    看得出来,这家伙应该常和修士做生意,我不禁思索,既然如此,七风树为什么会混到这个地步,一匹也没有。


    4


    答案很快揭晓,因为它依旧没有化形。


    “老子扎根在这,要是能跑早跑了,用在这天天渡劫吗。”


    它嘴上不饶人,对着身上裹着的鲛纱却是满意得不行,也没了用树枝抽我的心思。


    “这么好的鲛纱,你拿什么换的。”它边问我,边从树上落下了一颗通体晶莹的果子,傲娇的声音仿佛全身枝条都高扬着,“不白要你的。”


    七风果,百年结一个,食用者修为大增,没想到居然就这么给我了。


    “辟火珠。”我说,“还好我在宗门里有私藏。”


    “辟火珠?”七风树咦了一声,“那可比鲛纱珍贵多了,你舍得拿这个换?”


    说完就意识到了什么,又说:“也对,这对你来说不是什么宝贝。”


    “总不能让你天天不穿衣服吧。”我说,“也不知道宗门里的这群人怎么一个个都这么没有探索精神,我可是藏了不少东西在这,怎么都没发现呢?”


    当初离开宗门,除了几件旧物,这些年和杜呈央一起游历得来的天材地宝我都没带走,全被我藏在宗门各处,想着给后来者来点惊喜。


    这样等到若干年后说不定还能有人想起,她们有个师姐叫徐佩清。


    结果没想到回来随便扒拉一下,东西居然原封不动的还在。


    我说怎么没人认识我。


    “我是该说你傻,还是说你聪明。”七风树哀叹一声,“为什么没少,你心里没点数吗?”


    “没数。”我站起身只当听不懂,“明天宗门例行开大会,你呆着吧,我先回了。”


    我抛起七风果走了两步,然后果子顺势落到我嘴里。


    “味道不错。”我啃了一口,心道,便宜杜呈央了,我都还没吃过。


    七风树在后面嚷嚷说我不识好树心。


    “我等你下次再给我。”我背对着它摆摆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私藏多得很。”


    然后头也不回的往杜呈央的住处走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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