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绫乃修完艺术硕士,带着画展回国发展,在这周约你见面。分别的这些年你们见的不勤,聊的也不勤,但彼此的艺术灵感和思想动向都会和对方分享。
但你也有没告诉她的,比如喜欢黑尾这件事。最初是不想她为难,后来是觉得事到此为止也没必要说,可她这次正好撞上了你的情感动荡期。
你们窝在她的酒店大床上,绫乃侧着身撑头,细白的长腿从浴袍里大咧咧露着,你没眼见地啧啧两声,手随色心地摸了一把,再帮她把漏风的衣服掩好。
绫乃女士见面第一眼还是小香风优雅美女,撑不过三秒就一脸认真地和你拉勾,说为了防止太久没见情谊生疏,一会儿我们就去泡汤搓澡**相见!
你正儿八经地确认过你们还是一个性取向才脱的衣服。
泡完回房,毛孔舒展,心里距离近了,她脑袋往你屁股一躺,身体距离也近了。
绫乃的故事在泡汤时分了三章十二回讲完了,狗血作酒的话,已经酩酊大醉,法式浪漫的国度把各式关系演绎得寻常不奇,她总结下来,说自己快乐地享受过性和爱就足够了,也不太在乎是否同一。
而你的分享是——
你歪着头:“我喜欢的人和我表白了。”
绫乃从平躺转成侧躺,边流氓地揉你屁屁,边八卦地眨眼:“是黑尾嘛?”
你看向她,你没想到她会知道。
“直觉啦,不过这是我和他分开之后的直觉,最开始让他不能牵连你,只是因为你喜欢看排球赛,我没别的想法。”绫乃坐直解释道。
你当然知道,就像你希望她在感情里幸福、不需要经历任何狗血就拥有美好排他的爱情一样,你相信她也和你抱有同样的想法。不用任何理由就笃定的信任,这是你们友谊的特权。
没想到你轻松地说完,绫乃瘪了瘪嘴,哇地一下大哭,双手捂脸泣不成声。
你这才知道,这件事是她长久以来的心理负担。
高三时,她注意到你的无意偏向,除了球赛你会格外多关注黑尾的动态,许多时候因为没有经理而黑尾又忙不过来的活你会帮忙,听到同社的男生阴阳黑尾你也会很不客气地回骂。
但绫乃猜想你没主动说,也许就是有些介意她在你和黑尾之间是那道芥蒂,所以她只敢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在你的动态下,她看见黑尾会时常评论,知道在她不在的时光里你们关系更亲近,而你对她矢口不提,她也默默酸酸地不问。
她不忌讳你、她、他间的关系,毕竟都是独立的个体。
可在友谊角度,她非常嫉妒黑尾,占去了你心里属于她的情感浓度。友情不是最高等级的排他关系,可恰恰因此,更晦涩潮湿。
“我怕你会讨厌我。”
绫乃把刚抹好的高档眼霜都哭掉了,把你也惹得睫毛快把自己扇感冒,凑过去蹭她的脑袋,说不会的。
“我还担心你会介意呢,傻瓜。”你说,“在昨天之前,我也以为我对变动关系的不安会有你的因素,可真正面对的时候,发现这些都是无关的。影响我和他的,只有关我和他。”
你把事情按时间顺序讲,绫乃趴在你身旁静静听,仿佛穿梭回十六岁音乐社合宿,你们窝在一张宿舍单人床上前胸贴后背地躺着,窝在被子里小声讲女孩情事。
酸涩的暗恋青果被你埋藏进流年旧土,不逢风也不透光,再挖出来,也不是颗成熟饱满的红果子,而是霉烂了。
“那不妨让种子再落回土,重新生长一遍?”绫乃说。
你诚实地躺平:“我没想好。我不知道为什么,他说喜欢我,但我的不高兴大于高兴。”
“因为你是对感情有追求的女孩啊,想要的不仅仅是喜欢而已。”绫乃哼哼,“虽然我不想为黑尾这家伙说话,但他是个正直善良的好人啦,对感情认真程度挺高的,高到让我觉得有点……理想主义?”
“所以他对我说的话,让我对他很失望。”你抽丝剥茧,找到了你的郁结,“他说的相处舒服,难道不是因为我喜欢他吗。我一直都特别讨厌日久生情这个词,听起来不过是习惯了,能凑合而已。”
绫乃哑然,在床上翻滚几圈,转过头说。
“可反过来想,你对他好,只是因为你喜欢他吗,不也因为他是不错的人吗?所以相处的舒服不一定对应的就是他不喜欢你这个人嘛,而且我觉得他是不是因为你喜欢他而喜欢你这事,也没法分得很清楚啦。”
你蹭着被子,也有点迟来的委屈:“但是我相信喜欢是一瞬间心动后的不同,朋友和恋人间是不一样的,我不能接受被人习惯了。”
“那咱们就拒绝他!好男人多的是。”绫乃翻来贴贴你,表示坚决支持。
你忍俊不禁,“那我还想再给他一个机会呢?”
绫乃一笑:“那当然也是绝对支持你呀!”
10.
黑尾抱着自己的背包,坐了一长段公交去郊外投奔好友。
孤爪研磨直播到一半,听见门铃以为是外卖,最后拎进从进门就开始沮丧的好友,他指了指耳麦,黑尾便默默做了拉嘴拉链的动作,仿佛面条泪流下。
成年以后,尤其是步入社会以后,黑尾已经鲜少有会暴露自己求助他人的时刻,尤其是逢事都作无事的淡人朋友。
看起来还挺失魂落魄,一贯看到垃圾和外卖会触发的被动唠叨技能也沉默了。
后盘游戏加快了点,少了的直播时长研磨发了红包补偿,哀嚎的弹幕便刷起了“老板再来”。
黑尾领了外卖,神魂天外地给披萨饼戳孔。
“……你确定找我有用吗?找木兔打场球会不会更好?”研磨咬了块披萨。
“我后天约了他打球。”
那看起来事情挺麻烦的,研磨瞥过黑尾鼓鼓囊囊的背包:“这是?”
“来借住几天。”黑尾叹气,“研磨不收留我就要露宿街头了。”
研磨托着腮,头顶飘出了气泡框:和你有关的事。
他对黑尾和你的事不怎么发表看法,毕竟他是提前已知某一副本通关秘籍的npc路人甲,又太了解另一玩家的功能面板和所有属性,为了玩家间的关系和谐与游戏秩序,他一言不发,而且他也不喜欢玩家互动。
唯一有过的一点疑惑,是你好像在任何时候都没准备将关系推进一步。高中毕业、大学期间、大学毕业,甚至黑尾和他说他的合租对象是你,但在和平相处的近两年时间里,两位玩家还是平行线。
npc日复一日地摸鱼路过,都被吊起了闲心。
这周黑尾有一点不对,提到你的频次多了些,研磨飘过一句“过度在意”,他还反驳没有。一周过去,嘴没硬彻底。
研磨开了一罐汽水,看向丢了神的友人:“说说吗?”
黑尾讲了上周五偶遇你的演出,和今天你们的吵架内容。
研磨觉得还能抖出一些,推给他一罐啤酒。半罐下去,又抖出中间跑去看的演出和频繁的梦,酒罐空瘪,黑尾抖完他内心的各种有用没用的os,和失败的告白。
“她说完我也开始困惑了。”
“你喜欢她,就是因为那次演出吗?”
黑尾摊成一只长条的大字,半晌:“从那时开始。”
“在这之前,她没对你说过什么吗?”
“没有,她什么都没做。只是在那天以后,我发现自己好像才刚认识她,从前认识的日子里好像遗漏很多未曾挖掘过的她。因为我没有留意到,才不曾喜欢?还是我真的只是习惯呢?”黑尾叹了口气,求助聪明的大脑,“我该怎么办?”
研磨不和他对视,他也不是恋爱攻略系统啊,叹口气:“她躲着你?”
“之后可能会吧,今天她好生气,我怕会因此讨厌我。”
研磨淡淡地排除这个可能:“应该不会。”
“为什么?”
研磨没回答这个触犯规则的问题,只是回到矛盾核心:“那么你呢,你喜欢的是她,还是因为那刻幻觉?”
“幻觉是什么?”
“类似聚光灯崇拜。像老师、领舞的人、前辈,因为某类优势被你关注,释放的魅力不自觉吸引你,再发展成心动和仰慕。这种心动是一种幻觉。”
黑尾想到聚光灯延长之外的室内暖光,从记忆里拎出来变得鲜亮、柔软、可爱的你,在舞台之外他不多想起打鼓玩音乐的Ansei,而是生活碎片和诸多个性组成的你,汇成可以说出的笃定答案。
“不是幻觉。我喜欢真实的她。”
研磨挑眉,看黑尾七荤八素地抱住游戏商给他寄来的怪兽等身玩偶,轻声说:“我是在那刻开始看见她。”
叮咚,研磨给自己加上一颗星级,他的npc引导做得很不错,想了想,给副本的另一位主角玩家发了信息。
11.
在和木兔见面之前,黑尾每隔一小时叹一次气。
但研磨坚决把他推去赴约,说:“去触发你的下一个npc吧,就算凑不出一个办法,也可以收集一点乐观能量,家里要长出蘑菇了。”
木兔还处在休假,但生活的变化也只是从队内统一训练,变成了随机抽取幸运朋友陪练。黑尾到时,木兔已经在社区球场和到他膝盖的小豆丁科普他的大力直线球了。
“嘿!黑尾!怎么没精打采的,缺少锻炼了吧!”
黑尾上下打量自己,与他以往约球的穿搭差不多,为情所困的气质有如此明显吗。
他想起大脑给自己的提示,拉住迫不及待要进球场的木兔光太郎,简单说了和你的事。
被触发的npc摸着下巴,“那黑尾你怎么还在这里啊?”
黑尾:“?”
“我姐姐说,吵架没有在一天内主动见面的男人都不诚心,三天没动静的可以永远不见了。”木兔认真数了数,“哦,倒计时五小时了。”
黑尾还在凌乱,木兔更认真地思考:“要找个机会和你喜欢的人见面啊,她喜欢看排球赛是吧,那我们,现在就约一场排球赛!”
行动派的木兔光太郎为了朋友的爱情开启动作,最初,黑尾以为他是说把旁边的打球小朋友拉来临时组队,一转眼看到木兔兴奋地上蹦下跳开始大量触发npc,假期骚扰他们真的好吗?
黑尾摸了摸自己的良心,也加入召唤队列。
同队的日向接通队内语音,爽快地答应了。
因为他和影山都闲不住地在约陪练,后者听说是超级有训练强度的升级球赛立马说要来,不甘示弱地联系了自己的队友,在东京看房的牛岛若利说可以,回了长野休息的星海光来扣出大量问号。
宫侑懒觉刚醒,听黑尾说有人扬言打爆他,衣服一穿就要赶来,路途顺便捞走要去刚结束俱乐部商业活动,准备去看电影的角名伦太郎。
角名在友群悲诉被人劫走假日,好队友黄金川说这么好的事可以也劫他吗,京谷贤太郎说他也要加入,月岛萤假期前屏蔽了此群。
佐久早圣臣说不去。黑尾说牛岛期待和他切磋,记得再带一位自由人,佐久早问哪个场馆,把停留在东京带小孩的古森元叫上了一起。
木兔告诉国家队暑期实习训练师岩泉一他们要打群架,最后一个接到电话的岩泉第一个杀到现场,袖子刚撸起来,便被塞了一颗球嘱咐先热热身。
就这样,在东京,职业选手的休赛周末,零零散散抓到了两队凑不齐位置的成员。
人陆续在半小时内来齐,看到微笑的黑尾都下意识撤退,不会是骗他们来加班拍公益杂志或是做童心宣传的吧?
木兔热心解释,宫侑热烈起哄,岩泉一挤出井字。
尽管现在有三位二传,一位自由人,多名主攻副攻,但日向开朗地说:只要黑尾前辈能出风头就好了嘛!我们可以打乱位置来一场!
在身后因为分队争得乱糟糟的背景音里,黑尾紧张地给冷了两天的聊天窗发信息。
「来看排球比赛吗?我和打排球的朋友们约了一场,有空的话可以现在来盛京社区球场。」
发出的第一秒黑尾就有点后悔。
他不知道你今天的安排,也没想过这么临时的邀约你会不会赶不上,而且他已经很久没上场了,更比不过这一群训练有素且在一线打球的职业选手,这真的是好主意吗?
没等黑尾纠结完,你很快回复了。
「我就在附近,现在过来。」
“黑尾,你干嘛露出那么恶心的表情?”宫侑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