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乙|黑尾铁朗]恋是爱的呕吐物》 第1章 恋是爱的呕吐物01 1. 黑尾铁朗,你能不能穿好衣服。 闹钟准点响了几次还是被按到五分钟后,直到门板被暴力拍打,你才掀开粘合的眼皮,冲进大敞的厕所。景色真好,成年男性紧实有形的胸腹也大敞在一颗未扣的白衬衫下,大方清凉地迎接阳光。 如果第一次发生,你大抵还会边认真偷看边自表正直地说出这句话。 放在再前几年的少女期,你还会红着脸边捂眼睛边用露出的缝隙观赏风光。 但在经历一个月后,你已经能在瞥了一眼后挤到他旁边去拿自己的牙刷,顺便提醒他腹肌曲线没有上次好了。 还没来得及吐泡沫的黑尾先生被呛到,膝盖随着他的咳嗽顶上你的腰,把你踹清醒了。 你刷完牙时他已经把扣子扣上,准备刮掉打在下颚一圈的剃须泡沫,你把按出的洗面奶泡沫搓上脸。两个即将迟到的人已经能在这样时时发生的危机早晨挤着完成个人洗漱任务了,伟大。 是啊是啊,想想第一次你插队在我前面洗漱,达成本人年度第一次迟到打卡,黑尾铁朗敷衍地应道。今天发型睡得还算不错,因此他正倔强尝试把翘起一点的头发压下去。 还是用发胶吧。已经进入到防晒霜阶段的你毫不留情地嘲笑,否则黑尾一定会出现第二次迟到打卡……我有哪没涂匀吗? 耳垂那,别忘了脖子。黑尾铁朗认命地用发胶抓发型,突然俯身端详你三秒钟,温和又残忍地宣布:“你水肿了。” 这次是你抬腿踢他。该死的身高差,你的腿差点被他结实的大腿肌反弹了,看来你也要加练了。 三分钟后,通勤比你多五分钟的黑尾铁朗提着公文包和面包出门。 “我那个鸡蛋分给你,把你的肿眼泡敷一敷,深烘黑咖啡在柜子第二层浅烘在第一层,虽然苦和酸你可能都接受不了但我奉劝你不要顶着这张脸见人,噢难喝不要吐地上不然今天你拖地,走的时候不要再把地毯踢飞了,千万记得锁门。” 习以为常又平静连贯的叮嘱发生在西装革履的黑尾从玄关穿上皮鞋到门口间,捧着果酱面包的你以为自己还在会议室听上级吩咐分分钟几百万的事务。 不对,再想想。 对着将合上的门,你深情:“妈妈。” “不要这样叫我啊!”门外传来大声的反驳。 准时坐到工位,你从抽屉拿出一颗苹果味糖,剥进嘴里才压住舌苔泛着的酸苦,但很快混成新的恶心味道。 口袋翻出了一粒牛奶糖,你好像是从茶几上黑尾的糖果罐里顺手拿的。 习惯果糖以后被迫接受咖啡社会的洗礼,牛奶糖的奶腥与甜腻最初也不适应,但久了居然变成能压住甚至是中和两者的味道嘛。你把糖吃了,看着地图另一交通大道的堵车警告,今天亲爱的室友先生能否准时打上卡呢? 你开始处理工作信息,上午过半,你才看到黑尾回复了你不安好心地询问:顺利抵达,但在考虑要不要买单车通勤,当沙丁鱼的每一秒都在忏悔吃太多鱼了。 你知道黑尾又在冷幽默,但还是忍不住想象了下他衬衣西裤公文包骑单车的场景,按他的身材还要把长手长脚缩在车上,等到地方了打理了一早上的头发又可以自由绽放了。 你憋笑得痛苦,发了一串笑给他,喝了口水顺了顺,又发了一个赞同的大拇指。 看到在尴尬了几日的对话框恢复了旧日氛围,你心里舒口气,暗自希望能就这样翻篇。 美好的一天。 按时到司,工作万事顺利,食堂饭菜没做黑暗创新,手腕的扭伤转好,今晚可以再去搞小爱好。下午五点,你准备把工作收尾后下班,美好的心情维持到这一瞬。 黑尾不恰时地发信问你:今晚回来吃饭吗? 2. 你难言你现在面对黑尾问话的心情,有点像知道你出轨的妻子沉默后还是决定原谅你,温柔体贴地给你递来一个能下的台阶。 但这太怪了。 你只是选择性地没说某件事,也算不上骗他,也提不上原不原谅。 可黑尾铁朗的态度像是受到一个重大打击,尽管他擅长粉饰太平和维持和平体面,在这件事上却很小心眼地不准备放过你,让若有若无的阴云在同居的屋檐下飘了几天也没开口,你今早以为能翻篇了,现下他又冷不丁提起。 关系也不对,你和他是过去的同学、多年的普通朋友、现在的合租室友,哪条抽出来都没有他理直气壮指责你的理由。 你想挺直腰板回他一句:不吃。 又心软地觉得太过分。 那天他远远望你的眼神就夹杂了一些错时的受伤,尽管你不知道为什么,但你心还是被紧紧攥了下——这你知道,是十八岁的你给自己留下的回旋镖,不当起的念头随着这些年没断的接触还在缠着你。 你和他九分相处中都克制得很好,可每有一分谬错,心门就有一寸决堤。 你和黑尾的关系一直都发展离奇,方向古怪,你作为人际苦手,面对问题最擅长的是默默打补丁,直到四处漏风不能再补才会丢掉。 而且,你们之间还有一年半的租房合约呢。 想了想,你乖而怂地选择打个补丁,回他:吃,妈妈大人打算做什么好吃的? 把鼓室的预约取消,你转道回家的方向。 租住的公寓、你和黑尾工作的地方是等边距离。 车站就在楼下,坐公交回家,你可能会比黑尾到家还早。 你厨艺很一般,都是黑尾掌厨,但你通常都会从备菜开始陪到菜出锅,那就最少有一小时的闲聊时间,可你有很多没思考好的事情,属于这段关系的衣服在这些年打了太多补丁,上次被他撞见的意外像一次爆线,想要继续穿的话,你要认真考虑一个整修方案了。 你从车站拐弯,准备走路回家。 最初是完全没想过会成为室友的。只是偶然聊到两个人的工作驻点都在东京的一块区域,便约了中介一起刷房看房,黑尾负责看着不好惹,你负责实质精细挑刺。看到第三个两室的公寓房,采光通风很好,厨房卫生间干净,周边设施完善,租金也合适,有黑尾想要的球馆也有你想要的图书馆。最关键的是,离你和黑尾的工作地点都很近,几乎等距。 你们不约而同地望向对方,同样的纠结和渴望。 黑尾先打破沉默:“能吗?” 你挣扎地说:“能吧?” 中介不懂你们疑惑什么,一拍手:“能啊!” 最后还是因为这套房太美味,你们毫无预兆地合租了,成为室友关系。 而你们关系的伊始,是由于你的好友,他的前女友。 3. 绫乃拉着你三天两头往排球场跑的时候你还称奇,你美丽大方的朋友一直是文艺范,最感兴趣的是美术与音乐,最常去的地方是画室和琴房,芭蕾是唯一她和运动的交集,你也是向来不往体育馆跑的懒虫。 到了就知道了,绫乃说。 于是,你看球,她看人,训练赛结束了她问你怎么样。 你说球打得不错,她脸微微红说打的人更不错。 彼时高二,情窦初开稀松平常,尽管对排球毫无兴趣,也不太喜欢过分闷热的气味,绫乃也因为黑尾持之以恒地到访球馆,你常常陪她。偌大的球馆,你们趴在同个栏杆上,她喜欢那个人,你喜欢上排球这项运动。 黑尾铁朗还不是现在游刃有余仿若人精的模样,青涩纯情,喜欢的人来看球也会孔雀开屏得暴扣飞球,也会因为太兴奋很糗地语无伦次,然后红着脸让队友别起哄。 在一起以后,你和绫乃也去过更大的赛场为音驹加油。 绫乃能看懂基础的得分和规则,却对战术和招数细节一头雾水,你是喜欢一件事就会把它彻底搞懂的人,很早就顺着兴趣这条藤看了很多杂志、解说和官方比赛,所以你常常边看边给绫乃解说。 但她确实不感兴趣,为一个人延申的喜欢点到为止。但也理解,就像黑尾对美术最多了解到画的分类,对音乐最多了解到乐器种类,聊深到维米尔的黄金分割或舒伯特a大调奏鸣曲的第几乐章就不礼貌了。 即使浅薄,但青春爱情,这样也足够了。 你和黑尾铁朗只是有绫乃链接的点头之交,你们可能都从绫乃口中听过部分的彼此,但也鲜少单独对话。多一点的印象,也许是你观看整场球赛时,他常常是掌控的手和掠动的风,你会被他的拦网惊艳,你的心湖也会涟漪起一波纹。 某次,你和孤爪都被遇到的小情侣遗漏在后,他好像是替好友打探口风,犹豫一会儿还是问了,你觉得小黑怎么样? “挺不错的。”你见过他很多无微不至的体贴,实话实说,“球场的他更不错。” 你的本意绝对只是想夸他的球技,可身旁学弟眯着眼运算他的超级大脑,猫着背又低下头:“如果心里不舒服,也可以拒绝陪她看的吧。” 可怕,那一瞬间你毛骨悚然,又抽风似的涌起事业心:孤爪君如此聪明,排球部未来有救了。 如果换个人你大抵就装傻否认了,毕竟连你都只是刚刚体会到这一点好感,也准备冷处理,但被继续误解也会心烦。 你放慢脚步,孤爪贴心地同步。 “对我来说是不同的事,我对黑尾有一点好感,也有可能是荷尔蒙冲动,但这不会影响我对他们关系的认可。黑尾人不错,绫乃也是我发自内心欣赏的女生,我认为她这样善良温柔的女孩很值得被喜欢。听起来可能有点像圣母,但我确实是这样想的,而且生活又不止爱情这一件事嘛,我也不想跳入别人的故事打酱油……孤爪同学既然问了,听完就要帮我保密哦。” 这绝对是你人生高光发言之一了,身上也许都散发光芒的那种。 孤爪研磨听完也愣了一会儿,答应不会说。 你相信孤爪研磨是个守信的人。 因为直到高三,黑尾和绫乃因为性格问题分手,你惆怅不能看球之余,发现黑尾仍然会邀请你观赛,绫乃也默许你能去。后来才知道,分手时绫乃还和黑尾提到不要影响你的观赛权,听起来仿佛父母离婚但不能影响小孩的奇怪协议,但你真的泪汪汪感动了好久。 孤爪也一定什么都没说,所以你可以平静在他们的故事里路过,某种意义上成为了双方的朋友。直到毕业,你都是音驹排球部的坚定粉丝。 至于黑尾,你一直克制和他的距离和亲近,他们在一起是这样,他们分手了也一样。尽管你会在每一次在排球场观看他的肆意张扬里心动不停,在东京球馆的喧嚣里混入你对他的偏爱,许多次在梦里创造和他的故事,也起笔又藏起了太多写满少女心事的情书,但你一次都没有选择靠近。 就让因他而起的波澜止在你的单恋里。你选择一言不发。 你们本该停在点头之交的关系里,没想到会在毕业之后越走越近。 你后来想过,高中的关系停滞除了你的刻意以外,也因为你们周围有太多其他引力。 绫乃是一个,她是你和黑尾难以处理便避而不谈的话题,除此之外你和黑尾都有自己的爱好和朋友,在有人陪伴时不会去选择相对困难的关系。 但上了大学之后,你和他都各自落入陌生而孤独的环境。 绫乃出国留学,关系好的朋友大多不同城,你入学的第一年很不习惯。因此,你和黑尾铁朗在仙台体育馆在没有任何商量的情况下见到彼此,就像见到失散多年的亲兄妹一样原地捂嘴指着对方激动了半天。 一问他也一样,一起打球的人都离得远或是因为职业训练没有空,孤爪也彻底出了被拐卖的排球圈,他也孤身一人。 虽然你以为以他的交际能力,想再投入新社群不难,但熟了以后,你才发现其实他也挺慢热的。 那天一起看完VNL的比赛,黑尾铁朗请你吃了饭。你们把毕业以后默契断了的联系又默契地重新接上,就这么相见恨晚地约了一场又一场的观球。 这种被抛入荒岛的无助会促使人放大自己的求生欲,“原来你也还在这”的惊喜是一种特别微妙、珍贵和私有的情感,你和他、在这种孤岛心态里成为了彼此陪伴的同伴,也好像真正敞开了朋友通道。 大二时,黑尾成为排球部的正选队员,他邀请你看他的比赛,你也一次次坐进熟悉的观众席位,熟悉地加油、支持他,聊天从排球延申到些日常小事也变得寻常。 放在十八岁时,你肯定想不到,在毕业后的四年间,你和黑尾非但没有相忘江湖,反而升级成了友达七分的好朋友,但你对这个走向很满意,没有不知足。 你没有摇摆,早就做好了只做朋友的选择。 如果可以一直维持就更好了,你叹气。 走完一半的路,你想再磨蹭点时间,想起黑尾一周前提过的家里快没醋了,果断拐进了便利店。 第2章 恋是爱的呕吐物02 4. 黑尾铁朗最近找到一条站台去往工作大楼的捷径,即使堵车,也因为他保持原有的出门时间而能及时抵达。 他路上发的堵车信息你还在聊天窗口大肆嘲笑,他按了电梯,等待时忍不住弯唇,最初你们关系友好和平的时候,你可还没露出这样缺德的一面。 发了自己准点到的信息,你兴许还会遗憾。他也缺德地想。 黑尾到工位擦拭过桌面,把昨日西晒关上的百叶窗拉开,夏日和煦的初阳洒在皮鞋面上,他去装水,与路过的前辈同期简单问候,打开工作邮箱查看和编排工作信息。 早上的准备工作结束,过了一小时。黑尾拿起手机,自己发的信息还空荡荡的落在对话末尾,他挑起眉,下意识地上下滑动信息,你之前说早上是凝聚注意力资源最好的时候,大概现在又在坚持你的专注计划了。 脑海冒出研磨的那句话,黑尾顿住指尖,立刻把手机反盖到桌面。 ——你不觉得你过度在意了吗,小黑? 没有吧。 黑尾也成为专注计划的盟友,克制着自己午饭前都不要再看手机了。 上午过半,他核对修改后的项目方案,反盖的手机一震,黑尾定住,刻意让自己忽视,又是一震,他拿了起来。 你的信息,略显敷衍。黑尾放下手机,回了一个表情包做对话结束。 “黑尾君,今天心情不错呀。”路过的同期说道。 他伸了一半的懒腰停住,后知后觉自己原来在笑。 午间打了个盹,他又做了有关你的梦。 场景是三年级的春高,在东京体育馆对战乌野的那场比赛,最后一球落定,场内喧嚣里他机械得体地做完队伍的后续礼,在收拾东西的空档,黑尾站直身想将属于他的最后的舞台的一切收进眼底,略过正前方的观众席,不知道你何时从边区站到了这里,他的面前。 你们彼此对望,你混在一众观众里,表情看不真切,却令梦里的他心口振跳。场景一换,还是你在上方他在下方的视角,舞台的射灯打在你的脸上,他成了台下的万众之一。 在腮酸的怅然里醒来,黑尾浸在回不过神的状态大概一分钟,才缓慢地魂归现实。 他记得梦里的场景,几乎还原了回忆,但体育馆对望的心动是假的,他当时只觉得很温暖,便朝你挥了挥手臂,你也回以微笑——心动不是当时的他,而是源于现在的他。 黑尾在那日撞见你的表演后,做了许多有关你的梦。 放在那天之前,放在合租前,放在大学时,放在高中里,哪个阶段的黑尾铁朗都无法想象你会成为他的梦中常客,你们不是这样的关系,见面的地方都是正式得体的场合。 你们因为绫乃认识,分手后再接触,黑尾还以为关系会变得很尴尬,但好像也没有。你仍然背着书包有空就来看比赛,比起“前女友好友”的身份,你更多是带着“排球发烧友”的心态和他来往。黑尾对人际的把控比常人擅长,但和前女友的好友怎么继续往来的经验为零,心里甚至有些焦虑,但发现你只在意排球就没关系了,因为他也很擅长排球。 研磨吐槽过一句,说这是太在意名声的自讨苦吃做法。 也许吧。黑尾为自己辩解了一句,可你也确实很喜欢排球,他不能浇灭他人的排球热情嘛! 如果还有理由,大概是:和你做朋友他也很舒心。 在音驹为数不多的接触里,你单独出现的场合总是安静沉稳的观察者,眼睛扑闪敛进世界的瞬息,又钝又敏感地做当下最合衬的事,黑尾把你归为有磁场温和干净的那类人。和好朋友相处的时候,你有些不一样,远远见到是忽然切换模式般的眉飞色舞,绫乃也说起过你有很有趣的灵魂。 黑尾对你的了解仅此而已。 直到球馆再见,有趣的灵魂,排球的热情——这些在球馆见到全身张扬着应援的你时,黑尾都见到了。 你脸颊左右贴着支持队伍的图标,入学染成黄毛的长发穿进了应援丝带扎成许多辫子,白色吊带外是应援色的背带裤,披着队旗,斜挎着有一只排球公仔的痛包,总之是印象颠覆。认亲以后,你还热心地把手臂上的贴纸都贴给了“观球太朴素”的黑尾。 相处久了,黑尾铁朗也发现你只是慢热而已,安静是你走神和沉浸的共同状态,有趣也是人来疯和天马行空的共同标签,在加了你帐号以后,他几乎每周都因为你的幽默动态捧腹一次,也成为评论区的忠实幽默搭子。 会坚持发“我今天不会再笑了”且不缺素材的人,真的太有趣了。 绫乃在关系中的存在感逐渐被时间迭代。青涩又无疾而终的感情不再是搁在心头的石头,成为青春的一场微微朦胧的雨。他大学也谈了一段一年的恋爱,渐行渐远后走散。黑尾后知后觉在关系里的尽力托举、甚至不惜勉强自己的习惯,对恋人是一种负担,对他也是消耗。 和研磨提起你,他很认真地说,你是不错的朋友。 可以接住对方,也可以轻松放置自我的朋友,可以永远安心的关系。 所以连异性合租的提议,他都没有预期的抗拒。 黑尾铁朗把脸埋入掌心,对自己预期之外动摇了心态的内心,深深叹气。 5. 今晚回来吃饭吗? 黑尾铁朗挣扎了一下午,还是任性地发送。 晚饭他做,碗筷你洗,他负责晾衣服,你负责收衣服,家务里的细节在住的第一个月都合理分配了,顺利得不可思议,因为你们喜欢的家务恰好不同。 不加班也没有聚餐的时候,晚餐通常会一起吃,你的搞笑倒霉日常脱口秀他是第一排互动观众,他的宣传碰壁再成长纪录片你也是捧场的影迷。黑尾不止一次在心里感慨,和你相处自在而舒服。 你的回复很慢,黑尾固执地等。 变化是从你入夏开始和他晚餐告假起,你说改了日todo有新安排,之后就变成黑尾独自用餐。 最初他会做两人份,第一天你九点才到家,见他端出留下的晚餐,感慨他贤惠又说自己吃过了,这份你会带去当午饭便当,不过之后就不用多留啦。 “你要到这么晚嘛,突然变身忙碌超人啦?”黑尾有一点点失望,只是拐成一个不痛不痒的玩笑。 但你笑着把玩笑揭过,聊今日听的talk和趣事,晚餐空留的时间没有再提。 黑尾知道即便距离缩小边界,也应该为关系留下适当的边界,也要尊重他人的**和秘密,他在亲密关系里挫败过的课题,他以为自己已经习得了经验。黑尾静静地听,也能自然地接话,但内心仍然涌出一丝隐秘的不爽和别扭。 几日晚餐未见,他似恼非恼地抱怨了一句,就留下我孤家寡人不带我一块玩吗。 你拿出睡衣小新的爬爬公仔打开开关,蠕动的小新便可爱地挪到黑尾叠起的手肘旁,得逞地看他亮了的眼睛,你笑:“本大人为黑尾小朋友打猎所得。别发表空巢感言了,月末我们一起去做陶艺怎么样?” 洗完湿漉漉的顺毛被暖风吹干就利落竖起,发质粗硬的人是这样,黑尾的心情也是这样,湿漉漉的心也顿时转阳。 哈,所以自己这么好哄。黑尾铁朗凌乱地自我吐槽,所以绝对是被惯坏了吧。 因为对方太好相处而忍不住索求,读过的心理书籍说这是童年缺乏安全感的人的“皮肤饥渴症”,他一直努力克服自己的无意识,希望在要坦诚内心的关系里能尽量从容,不显狼狈,不去沉溺进那片想任性的海。 现在又完全跌倒了。 他知道自己此时是自愿落海,道德绑架你要救不救。 ——“吃,妈妈大人打算做什么好吃的?” 而你选择救他。 回家路上,他转去便利店,买了一瓶醋。 路上还是在乱想,为自己堕入乱七八糟的情绪自我谴责,越谴责内心又越受伤。黑尾铁朗思考片刻,决定谴责木兔光太郎——如果不是那天他吃完烤肉被音乐吸引,也不会引发后续的情绪风暴了。 碰巧对方还卡着下班的点友好的探头:黑尾!周末一起练球吗!可以蹭很棒的球馆哦! “……”挺想赌气拒绝,但事到如今不去运动改善心情,他怕会引发心理问题了。 而且也怪不到木兔头上。 这套逻辑路径他循环思考过很多次了,每当到这里他都让自己强制停止,不去拉开情绪的最后一道阀门。 但午间的梦、回复的沉默、此时下班在人潮里逆行而走,都把他推向那个阴暗的想法。 为什么你要故意瞒着他? 黑尾铁朗踢了踢脚下的石子,烦闷地准备走路回去,既散心,也避免太早要在厨房里紧张以什么态度迎接你,记忆又流回上周五。 木兔光太郎进入赛期前的休假,便约黑尾和马上结束编辑实习期的赤苇京治吃烤肉,你早上出门前就说这几日去朋友家住,自然也不会一起吃饭,黑尾便答应了。 步入社会的适应期都不好过,木兔是其中最没受影响的那个,从大学球队衔接进职业俱乐部的途径加上单细胞的自在,让苦受传统培养体系和严苛考核的黑尾与赤苇恨得牙痒痒。 “哎呀,黑尾不是说合租的女生让你很解压吗,那可是个可爱女生诶,可能还是赤苇最惨吧!” 木兔无心之失,往黑尾心里扎了一道。他敷衍地笑。 “……木兔前辈,我知道了,还是不必再说了。”赤苇说着,瞥了黑尾一眼,“黑尾前辈有心事?” 他们二传手都这么敏锐的吗,黑尾铁朗下意识挺直腰,他没去找研磨就是因为太容易被看透,没想到赤苇也一眼识破,但他扬起笑,说自己可能只是上班累了。 出了烤肉店,他们散步消食。方才初夏,凉了半晌的晚风吹着尚且舒爽,街上纳凉的路人也不少,蝉鸣声稀稀拉拉地响,被远处的音乐声轻易盖住了。 应该是新开的文艺街搭的小型音乐舞台,木兔兴致勃勃,拉着死气沉沉的两人去捧场,舞台射灯不是刺眼的缤彩,是适合晚酌的暖黄。 他们踩在人造草皮上,等待刚上台的乐队调试乐声。 黑尾解了领口的两颗扣,松散地站着,跳过热闹的人群,望向舞台。 挂着唇环的主唱在热场,慵懒地依次介绍过吉他、贝斯、键盘和鼓手,光打在女鼓手挑染的蓝发上,像深海的海妖被人类惊动,她抬手在空中灵巧地转了一圈鼓棒,利落地将鼓一连击响示意。 “祝大家夏夜愉快,我是鼓手Ansei。” 黑尾铁朗是认出海妖便仿佛被点石魔法化石的人,呆若木鸡。 既是悬疑剧又是恐怖剧,也绝对能接手狗血剧场的当下,台上的鼓手他碰巧认识,熟的不能再熟,早晨为了压住睡歪的八字刘海的发胶还是找他借的,又是什么时候有的挑染蓝发?黑尾铁朗在七年的回忆档案里翻箱倒柜,也对你打鼓、组乐队的画面一片茫然。 没人在意这位男士的震惊与走神,热场后的草地人声喧闹,主唱打了个响指,静了一瞬,前奏的鼓点便将月光下的听众卷进音乐的世界里。 黑尾铁朗是唯一清醒者,又是唯一混乱的人。 与他印象里的任何一个你都不同,仿佛真是暗夜里腾出的精灵。将鼓棒耍得灵活流畅,腰腿稳而有力地律动,偶尔边踩底鼓边趁空耍帅,把鼓槌在空中连抛再轻巧地接住,扬起惊呼的反应再俏皮一笑,潇洒又妖冶,鼻尖和眉骨的银钉在灯光里亦闪亦灭。 他怀疑自己真的失忆了,你又是什么时候有的鼻钉和眉钉? 歌过三首,乐队表演便要结束,换成其他驻唱。 木兔感叹真帅啊,赤苇说走吧,黑尾被推了一下才魂回现实,说回去了。 你到家时间的规律成了九点,通常这时黑尾洗漱完,会在房间里做睡前阅读,听见你回来的声音会出来聊几句,再道晚安。 今日照例,你神色如常,黄毛掉光色后的黑发依旧,眉鼻耳干净无物,除了下意识在按摩手腕以外,黑尾以为是他认错了一个共用脸的双胞胎。 “周五快乐呀,晚上去玩了吗?我买了两个三明治早饭,不过你明早不用帮我热,我可能会睡懒觉。” “嗯,和朋友吃饭。”黑尾没把那些疑惑问出口,只轻轻道了晚安。 关上门,他还在眩晕里:你们真的认识七年了吗,真的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吗? 黑尾忽然觉得,他好像对你一无所知——他自己也举止诡异,明明可以直白问你怎么没和他提过,却为着涌进喉口的酸涩和别扭一同咽下了好奇。 周六,周天,晚上你都出门。 黑尾铁朗在一小时后出门,同一片月光,同一罩暖黄,他注视另一个世界的Ansei,节拍和心跳都同频共振,做歌迷,做观众,做陌生的过路人。 曲罢的间隙,你躲在非聚光灯的暗处,抬手抓身边的小萤虫。众人着眼灯光下,黑尾却默默注意月光下的鼓手和虫子悄悄耳语。 他那晚没有和你说晚安,躺在床上一夜失眠。 完蛋了。他想。 闭眼全是你。 第3章 恋是爱的呕吐物03 7. 黑尾站在小区楼下,持着瓶醋,仿若切腹。 回想你和他没有正面回答的对话,你在舞台望见他的第一反应是惊诧而非惊喜,他便确定你是故意不告诉他乐队的事的。 可是,为什么? 他也不是什么思想落后的老古板,也不是会恶语相向没有情绪价值的朋友,明明能感知你是喜欢和他相处的,也认可他这个人,为什么选择闭口不谈你热爱的事呢。 黑尾也发现自己确实迟钝。 有许多他忽略的细节,比如绫乃提过你常去音乐社,高中他见过你袖口露出的手腕绷带,大学你发过几次很朋克的朋友合影,大抵也是演出后的合影。还有同在屋檐下,你有很宝贝的碟片收藏篮,也会在休假在家时搬出CD机和他一起听歌,还有你健身练得最得意的手臂和腿部,双臂抗大米爬楼比赛他甚至输给你。 遗忘的记忆拼凑起来,指向更具体完整的你。 记忆碎片占据他日常百分之五十的大脑和思考,心里平白无故地被你乱闯。除此之外,黑尾也更敏感地觉察到许多有关你的事。 冰箱买的双拼口味牛奶你会先喝巧克力味,再解决草莓味,但是抢草莓味反而会生气,你说你愿意把更喜欢的留在后面。最近你抵抗力下降,开始换季过敏,他平时出门常开的纱窗便不开了。你除了音乐,还有许多小爱好,三分钟热度三分钟快乐,他瞥见的就有水晶熏香岫玉塔罗。你喜欢收集博物馆文创,所以旅游的朋友会给你寄各地博物馆纪念品,你有专门的收纳盒。送他的睡衣蜡笔小新,你钥匙串上有一只奋力骑车的同款。你去年养的超好养苔藓枯萎,他默默开始救死扶伤。你爱用的香水是花园果香型,会在读书前往桌前喷两泵。 黑尾铁朗刻意逃避那个最明显的可能。 毕竟是认识了七年的朋友,不是吗? 可他还是忍不住去了乐队演出的末场,工作日人少,他来早了便站位靠前,把帽子拉上来,黑尾边吐槽自己像小偷,边更大胆地望向你,今日眉上的银钻钉沿着弯眉贴了一排,垂眸抬眼像人鱼清魅。 聚光灯照下,他从黑暗中被拖入光明里时,便知道大事不妙。 人鱼看见了他。可他才是被捞到岸上快干涸的鱼,身体里的巫师按住他跳到喉咙的心脏,悠悠问他:服不服输?要不要用坦诚来兑换一双能行走的脚呢? 黑尾服输了。 是认识了七年的朋友又怎样,这道身份的阻拦甚至比种族的生殖隔离轻易得多,他看见了你,喜欢上你,毫无道理,不言而喻。 巫师施法,他有了一双脚,走在岸上纵使不习惯,但也不畏惧了。他不躲藏,举起了你能看见的手臂。 你看见了吗?他在这里。 可惜魔法有时效,也有尴尬病时时回访的副作用。 黑尾没想清怎么描述自己的情感,是日久生情,是突然心动,还是只是惊艳后的迷恋错觉?他也杞人忧天地担心坦白以后的后续,你和他是以信得过的异性朋友相处的,否则也不会爽快合租,可他的心态半路变卦,严重的关系违约啊! 你应该有所察觉他的不对劲,时常欲言又止。 黑尾每次都不露声色地绕开话题,可脑袋空闲时你便跑进大脑,报复得他难以定神。 直到下午再梦见,潮湿的心一路淌下湿漉漉的情绪,弥漫成他溺水的海,卑劣的依恋饥渴演化成他想拉你一同溺亡的毁灭感——他想破坏稳固朋友关系了,即便建立新关系的可能是万分之一。 黑尾呼吸了一口倦怠暑气,决定回家做饭。他站直身,无意抬眼。 台风季尾的夏天总是会有漂亮的霞景,黑尾铁朗望见夕照把长朵云画成一笔拖着长尾的金鱼,尾巴摇曳里洒下了暮色,你远远走来,站在了夏晚的告别里。 8. 莫名其妙家里多了两瓶醋,两个莫名其妙的人抱着自己的那瓶醋,看着对方莫名其妙地沉默下来。 理所应当放弃了做饭,你们选择在便利店买份便当。 有个插曲,你本来拿了盒照烧酱大排,黑尾却指了上面的胡椒,让你换一个。胡椒是你最近发现的某一过敏源。 你换了,脑海里却发出一道敏锐的不安。 黑尾有敏感细腻的心,会下意识留意他人的举动情绪,你习以为常。但关注也是会消耗的稀缺品,所以近几日他奇怪的举止都指向同一个结论:他对你的关注明显变多了。 心脏落了一拍,你未曾想过的过于自恋的可能性冒出芽。 你们本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吐槽工作,慢半拍回复的是黑尾,现在你也加入卡顿。 直到在餐桌上打开便当,咖喱气味拍了拍你们,停滞的夏夜才恢复流速。 “我最开始还以为你是打的鼻钉眉钉呢。” “贴的啦,坐办公室总要收敛些。”你往嘴里放了一口饭,顿住,“最开始?那次不是你第一次去。” 黑尾眨了两下眼,颇显心虚:“我周五和朋友吃饭在那附近。” “……周五,怎么不和我打招呼?” “你不是也什么都没和我说吗。”他低着头,把咖喱搅作一团,“我以为你不想让我去。” “也不是不想吧。”你不知道怎么解释,便反问回去,“那你知道怎么还去啊?” 黑尾哽了一下,拿纸捂住唇,眼神看过来,莫名像巷角要向人类冲刺的黑猫:“你要听吗?” 你下意识坐直,从攻击性的气息里撤了一步,嘴上却不肯输:“你说啊,我听着呢。” “让我想想从哪里说起……嗯,我在大学谈的那段恋爱,分手的理由是我意识到我和她对关系里的敞开程度不同,尽管初期能保证尊重边界,但我很容易因为过度在乎和想要掌控搞砸一件事,换句话说,得寸进尺,她觉得不舒服,又觉得在我尺度范围内的人太多了。虽然和平分手了,但她说的话我一直半信半疑,人际关系是我的舒适区,我也没有处理得很差吧。” 你被他望得发毛,却没有偏开眼。 “你不回来吃晚饭又不肯坦诚真实理由的时候,我其实不大高兴,但也说不出具体原因,直到看到你演出,很精彩也很惊艳,可我是被瞒着的人。除了失落,我还看清了我的不高兴。”黑尾早停下用餐,语气释然而温和,“是难以启齿的占有欲。” 你瞪大双眼,他却没准备停下让你消化信息。 “用这个词很抱歉,但你是我相处得很舒服的朋友。除了研磨以外的朋友里,我和你相处最能够做自己,包括性格里恶劣的那部分。所以,你的世界有一部分不向我开放,我的不满大于失落,甚至很嚣张地想过质问你为什么这样对我,这样霸道的占有欲……我很熟悉。” 他说着,拿过水杯把弄许久,说完才抿了一口。 会这样剖心的黑尾铁朗你见过三次。一次是他分手失恋,婆婆妈妈地给自己做了认真恋爱总结;一次是他意识到自己的排球水平放在大学更泯然众人,忧郁地回忆了一整部排球往事;最后一次是他在医药企业高薪顾问和排协宣传部平薪打工人里选择,权衡利弊最后还是从心。 他每回这样都不惜伤筋动骨,打碎又重生。可这次他更决绝,你猜想就算你此刻叫停,他也绝对会任性地说下去的。 可你还是忍不住:“喂……” “我的感情变质了。”黑尾残忍又坦荡地打断了你,“产生了朋友之外更强烈的占有和心动,忍不住关注你的动态和情绪,也希望在你心里我能占据更重要的位置——这样的情感,无法只停留朋友而已了。” “不要说你突然喜欢上我。”你尽量压制情绪,却已经冷下脸,“你的意思是,习惯了和我的相处,又某天因为看到了我的另一面,突发占有欲,所以想要进一步关系?” 你以为某一天听见黑尾的回应,你会特别开心,却没想到会如此愤怒。 他把你的喜欢当什么了?把你们的关系当什么了?因为习惯到很舒服,就能像物品一样随意提出买断占有吗? 黑尾怔愣着,迟疑的反应却代表了肯定的答案。 你要说狠话的。眼睛一眨,多年的酸涩和失落便从岁月里横刀飞过,被割断的泪一滴滴锋利地落,你的话反而失掉锐气。 “我超级超级讨厌你。” 咖喱饭索然无味,你捂住眼睛起身,脑袋发懵地只想和他隔开距离,准备收拾东西离开这里。 黑尾慌乱地拦住你,长臂挡在你面前。你低头看地板,看到了你们脚上星之卡比和史迪奇的联名拖鞋,半年前买的联名款,你趁乱踩了他的星之卡比一脚。 “对不起,我还没想清楚,所以暂时不能给出答复。但是,我先对你的理解保留否定看法。”黑尾也低头看拖鞋,默默伸出另只没被踩的,“气的话踩它吧,别讨厌我。” 吵架还顾及冷幽默的第一人,你把眼泪抹干净,心里朝他翻白眼,边翻边很烦地再踩了一脚。 黑尾没吭声,默了一会儿干巴巴道:“这几天我先搬走吧,家留给你住。” 你没好气:“哦。” “先说好哦,不能删联系方式和拉黑,之后我会找你。” “凭什么是你找我?” “你找我也可以。”他补充,“什么时候都可以。” 你不想和他说话了,环胸站在一旁。看黑尾利落地收了几件必需品和衣物,很快整理出一个背包。 他观望四周,指着苔藓小盆:“我带走去养?” 你才发现原先枯萎了大半的小绿又被黑尾养活了,撇嘴:“不用,孩子有亲妈。” 黑尾失笑,提醒你不能再让小绿暴晒阳光,背起包,提醒你冰箱水果要几时吃,开门离开了。 其实也没那么剑拔弩张,你想,只是仍然难过。 你把两盘没动几口的便当倒了,垃圾袋扎紧,不漏气味。路过小绿时,你不忘停步教导:不能认贼作父。 第4章 恋是爱的呕吐物04 9. 绫乃修完艺术硕士,带着画展回国发展,在这周约你见面。分别的这些年你们见的不勤,聊的也不勤,但彼此的艺术灵感和思想动向都会和对方分享。 但你也有没告诉她的,比如喜欢黑尾这件事。最初是不想她为难,后来是觉得事到此为止也没必要说,可她这次正好撞上了你的情感动荡期。 你们窝在她的酒店大床上,绫乃侧着身撑头,细白的长腿从浴袍里大咧咧露着,你没眼见地啧啧两声,手随色心地摸了一把,再帮她把漏风的衣服掩好。 绫乃女士见面第一眼还是小香风优雅美女,撑不过三秒就一脸认真地和你拉勾,说为了防止太久没见情谊生疏,一会儿我们就去泡汤搓澡**相见! 你正儿八经地确认过你们还是一个性取向才脱的衣服。 泡完回房,毛孔舒展,心里距离近了,她脑袋往你屁股一躺,身体距离也近了。 绫乃的故事在泡汤时分了三章十二回讲完了,狗血作酒的话,已经酩酊大醉,法式浪漫的国度把各式关系演绎得寻常不奇,她总结下来,说自己快乐地享受过性和爱就足够了,也不太在乎是否同一。 而你的分享是—— 你歪着头:“我喜欢的人和我表白了。” 绫乃从平躺转成侧躺,边流氓地揉你屁屁,边八卦地眨眼:“是黑尾嘛?” 你看向她,你没想到她会知道。 “直觉啦,不过这是我和他分开之后的直觉,最开始让他不能牵连你,只是因为你喜欢看排球赛,我没别的想法。”绫乃坐直解释道。 你当然知道,就像你希望她在感情里幸福、不需要经历任何狗血就拥有美好排他的爱情一样,你相信她也和你抱有同样的想法。不用任何理由就笃定的信任,这是你们友谊的特权。 没想到你轻松地说完,绫乃瘪了瘪嘴,哇地一下大哭,双手捂脸泣不成声。 你这才知道,这件事是她长久以来的心理负担。 高三时,她注意到你的无意偏向,除了球赛你会格外多关注黑尾的动态,许多时候因为没有经理而黑尾又忙不过来的活你会帮忙,听到同社的男生阴阳黑尾你也会很不客气地回骂。 但绫乃猜想你没主动说,也许就是有些介意她在你和黑尾之间是那道芥蒂,所以她只敢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在你的动态下,她看见黑尾会时常评论,知道在她不在的时光里你们关系更亲近,而你对她矢口不提,她也默默酸酸地不问。 她不忌讳你、她、他间的关系,毕竟都是独立的个体。 可在友谊角度,她非常嫉妒黑尾,占去了你心里属于她的情感浓度。友情不是最高等级的排他关系,可恰恰因此,更晦涩潮湿。 “我怕你会讨厌我。” 绫乃把刚抹好的高档眼霜都哭掉了,把你也惹得睫毛快把自己扇感冒,凑过去蹭她的脑袋,说不会的。 “我还担心你会介意呢,傻瓜。”你说,“在昨天之前,我也以为我对变动关系的不安会有你的因素,可真正面对的时候,发现这些都是无关的。影响我和他的,只有关我和他。” 你把事情按时间顺序讲,绫乃趴在你身旁静静听,仿佛穿梭回十六岁音乐社合宿,你们窝在一张宿舍单人床上前胸贴后背地躺着,窝在被子里小声讲女孩情事。 酸涩的暗恋青果被你埋藏进流年旧土,不逢风也不透光,再挖出来,也不是颗成熟饱满的红果子,而是霉烂了。 “那不妨让种子再落回土,重新生长一遍?”绫乃说。 你诚实地躺平:“我没想好。我不知道为什么,他说喜欢我,但我的不高兴大于高兴。” “因为你是对感情有追求的女孩啊,想要的不仅仅是喜欢而已。”绫乃哼哼,“虽然我不想为黑尾这家伙说话,但他是个正直善良的好人啦,对感情认真程度挺高的,高到让我觉得有点……理想主义?” “所以他对我说的话,让我对他很失望。”你抽丝剥茧,找到了你的郁结,“他说的相处舒服,难道不是因为我喜欢他吗。我一直都特别讨厌日久生情这个词,听起来不过是习惯了,能凑合而已。” 绫乃哑然,在床上翻滚几圈,转过头说。 “可反过来想,你对他好,只是因为你喜欢他吗,不也因为他是不错的人吗?所以相处的舒服不一定对应的就是他不喜欢你这个人嘛,而且我觉得他是不是因为你喜欢他而喜欢你这事,也没法分得很清楚啦。” 你蹭着被子,也有点迟来的委屈:“但是我相信喜欢是一瞬间心动后的不同,朋友和恋人间是不一样的,我不能接受被人习惯了。” “那咱们就拒绝他!好男人多的是。”绫乃翻来贴贴你,表示坚决支持。 你忍俊不禁,“那我还想再给他一个机会呢?” 绫乃一笑:“那当然也是绝对支持你呀!” 10. 黑尾抱着自己的背包,坐了一长段公交去郊外投奔好友。 孤爪研磨直播到一半,听见门铃以为是外卖,最后拎进从进门就开始沮丧的好友,他指了指耳麦,黑尾便默默做了拉嘴拉链的动作,仿佛面条泪流下。 成年以后,尤其是步入社会以后,黑尾已经鲜少有会暴露自己求助他人的时刻,尤其是逢事都作无事的淡人朋友。 看起来还挺失魂落魄,一贯看到垃圾和外卖会触发的被动唠叨技能也沉默了。 后盘游戏加快了点,少了的直播时长研磨发了红包补偿,哀嚎的弹幕便刷起了“老板再来”。 黑尾领了外卖,神魂天外地给披萨饼戳孔。 “……你确定找我有用吗?找木兔打场球会不会更好?”研磨咬了块披萨。 “我后天约了他打球。” 那看起来事情挺麻烦的,研磨瞥过黑尾鼓鼓囊囊的背包:“这是?” “来借住几天。”黑尾叹气,“研磨不收留我就要露宿街头了。” 研磨托着腮,头顶飘出了气泡框:和你有关的事。 他对黑尾和你的事不怎么发表看法,毕竟他是提前已知某一副本通关秘籍的npc路人甲,又太了解另一玩家的功能面板和所有属性,为了玩家间的关系和谐与游戏秩序,他一言不发,而且他也不喜欢玩家互动。 唯一有过的一点疑惑,是你好像在任何时候都没准备将关系推进一步。高中毕业、大学期间、大学毕业,甚至黑尾和他说他的合租对象是你,但在和平相处的近两年时间里,两位玩家还是平行线。 npc日复一日地摸鱼路过,都被吊起了闲心。 这周黑尾有一点不对,提到你的频次多了些,研磨飘过一句“过度在意”,他还反驳没有。一周过去,嘴没硬彻底。 研磨开了一罐汽水,看向丢了神的友人:“说说吗?” 黑尾讲了上周五偶遇你的演出,和今天你们的吵架内容。 研磨觉得还能抖出一些,推给他一罐啤酒。半罐下去,又抖出中间跑去看的演出和频繁的梦,酒罐空瘪,黑尾抖完他内心的各种有用没用的os,和失败的告白。 “她说完我也开始困惑了。” “你喜欢她,就是因为那次演出吗?” 黑尾摊成一只长条的大字,半晌:“从那时开始。” “在这之前,她没对你说过什么吗?” “没有,她什么都没做。只是在那天以后,我发现自己好像才刚认识她,从前认识的日子里好像遗漏很多未曾挖掘过的她。因为我没有留意到,才不曾喜欢?还是我真的只是习惯呢?”黑尾叹了口气,求助聪明的大脑,“我该怎么办?” 研磨不和他对视,他也不是恋爱攻略系统啊,叹口气:“她躲着你?” “之后可能会吧,今天她好生气,我怕会因此讨厌我。” 研磨淡淡地排除这个可能:“应该不会。” “为什么?” 研磨没回答这个触犯规则的问题,只是回到矛盾核心:“那么你呢,你喜欢的是她,还是因为那刻幻觉?” “幻觉是什么?” “类似聚光灯崇拜。像老师、领舞的人、前辈,因为某类优势被你关注,释放的魅力不自觉吸引你,再发展成心动和仰慕。这种心动是一种幻觉。” 黑尾想到聚光灯延长之外的室内暖光,从记忆里拎出来变得鲜亮、柔软、可爱的你,在舞台之外他不多想起打鼓玩音乐的Ansei,而是生活碎片和诸多个性组成的你,汇成可以说出的笃定答案。 “不是幻觉。我喜欢真实的她。” 研磨挑眉,看黑尾七荤八素地抱住游戏商给他寄来的怪兽等身玩偶,轻声说:“我是在那刻开始看见她。” 叮咚,研磨给自己加上一颗星级,他的npc引导做得很不错,想了想,给副本的另一位主角玩家发了信息。 11. 在和木兔见面之前,黑尾每隔一小时叹一次气。 但研磨坚决把他推去赴约,说:“去触发你的下一个npc吧,就算凑不出一个办法,也可以收集一点乐观能量,家里要长出蘑菇了。” 木兔还处在休假,但生活的变化也只是从队内统一训练,变成了随机抽取幸运朋友陪练。黑尾到时,木兔已经在社区球场和到他膝盖的小豆丁科普他的大力直线球了。 “嘿!黑尾!怎么没精打采的,缺少锻炼了吧!” 黑尾上下打量自己,与他以往约球的穿搭差不多,为情所困的气质有如此明显吗。 他想起大脑给自己的提示,拉住迫不及待要进球场的木兔光太郎,简单说了和你的事。 被触发的npc摸着下巴,“那黑尾你怎么还在这里啊?” 黑尾:“?” “我姐姐说,吵架没有在一天内主动见面的男人都不诚心,三天没动静的可以永远不见了。”木兔认真数了数,“哦,倒计时五小时了。” 黑尾还在凌乱,木兔更认真地思考:“要找个机会和你喜欢的人见面啊,她喜欢看排球赛是吧,那我们,现在就约一场排球赛!” 行动派的木兔光太郎为了朋友的爱情开启动作,最初,黑尾以为他是说把旁边的打球小朋友拉来临时组队,一转眼看到木兔兴奋地上蹦下跳开始大量触发npc,假期骚扰他们真的好吗? 黑尾摸了摸自己的良心,也加入召唤队列。 同队的日向接通队内语音,爽快地答应了。 因为他和影山都闲不住地在约陪练,后者听说是超级有训练强度的升级球赛立马说要来,不甘示弱地联系了自己的队友,在东京看房的牛岛若利说可以,回了长野休息的星海光来扣出大量问号。 宫侑懒觉刚醒,听黑尾说有人扬言打爆他,衣服一穿就要赶来,路途顺便捞走要去刚结束俱乐部商业活动,准备去看电影的角名伦太郎。 角名在友群悲诉被人劫走假日,好队友黄金川说这么好的事可以也劫他吗,京谷贤太郎说他也要加入,月岛萤假期前屏蔽了此群。 佐久早圣臣说不去。黑尾说牛岛期待和他切磋,记得再带一位自由人,佐久早问哪个场馆,把停留在东京带小孩的古森元叫上了一起。 木兔告诉国家队暑期实习训练师岩泉一他们要打群架,最后一个接到电话的岩泉第一个杀到现场,袖子刚撸起来,便被塞了一颗球嘱咐先热热身。 就这样,在东京,职业选手的休赛周末,零零散散抓到了两队凑不齐位置的成员。 人陆续在半小时内来齐,看到微笑的黑尾都下意识撤退,不会是骗他们来加班拍公益杂志或是做童心宣传的吧? 木兔热心解释,宫侑热烈起哄,岩泉一挤出井字。 尽管现在有三位二传,一位自由人,多名主攻副攻,但日向开朗地说:只要黑尾前辈能出风头就好了嘛!我们可以打乱位置来一场! 在身后因为分队争得乱糟糟的背景音里,黑尾紧张地给冷了两天的聊天窗发信息。 「来看排球比赛吗?我和打排球的朋友们约了一场,有空的话可以现在来盛京社区球场。」 发出的第一秒黑尾就有点后悔。 他不知道你今天的安排,也没想过这么临时的邀约你会不会赶不上,而且他已经很久没上场了,更比不过这一群训练有素且在一线打球的职业选手,这真的是好主意吗? 没等黑尾纠结完,你很快回复了。 「我就在附近,现在过来。」 “黑尾,你干嘛露出那么恶心的表情?”宫侑大叫。 第5章 恋是爱的呕吐物05 12. 「以前没说,现在也是。」 ——by孤爪研磨(npc被打扰版) 你收到孤爪研磨的信息,随机影片正播到《怦然心动》。 孤爪君太敏锐,每次接触你都感叹一次。你也有想过是否黑尾察觉到你的心意,才忽然有了转变关系的想法,但他恰时发来澄清,为朋友挽回下降的好感。 在合租之前你更习惯一个人,但单独住了两天,第一次觉得会孤单。 和黑尾住的日子里你习惯了玄关会为你留的猫爪灯,习惯他提醒清货冰箱的事物日期,也定期去超市畅想未来一周的菜谱。他会出门前开窗拉上纱帘,先到家的你会边享受余辉满地边开始洗菜,周末有闲会一起窝在客厅看排球赛或者玩游戏机。他没有过度的暧昧和关心,拿捏着不过火的熨帖和亲近。 你也习惯做朋友的黑尾铁朗了。 他的表白就像在众人面前布莱斯对朱莉的亲吻。即使她喜欢他,期待和初恋甜蜜的初吻,不代表她能接受在乱糟糟的场景、没有铺垫就粗暴的给予,她因被冒犯而愤怒,而你也是。 第二天,你用长睡眠睡掉了纠结情绪,准备在周一前正视矛盾。 询问孤爪,他给你发了一个球馆定位。 你下公交,黑尾问你要不要看比赛。 要啊!这是你第一秒的真实反应。 你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过黑尾打正常规格的排球赛了,除去各种公益活动陪小孩玩,最后一次还是大四约饭结束,你们路过正巧缺人的排球局,黑尾被捞进去打了一场。 到了场地,你被现场的奢华阵容吓到——V1V2的大佬们盯向入口的你,仿佛你是要走进陷阱的猎物。 直到黑尾站到你面前,挡住颇有压迫感的目光,给你指了一处位置:“坐那里最安全,麻烦帮我们记下分啦,但不用录像……应该没什么价值。” 说着,把一瓶电解质水给你,尾指触碰的瞬间,你和他不自觉移开视线。 黑尾没在谦虚。这场排球赛看似人才济济,实则没人硬上。 最初一颗球来了一群人跑位扣球,或者一颗球没一个人去接,紧接着,尽管出现分工,但配合诡异。 一传以后京谷抛出过低的二传,导致球从跳起的宫侑的手下飞过,木兔连忙奋起补救,用胸肌顶了过去。对面的牛岛救起擦网球,在日向过高的二传里,掠过佐久早的头,被古森误打误撞垫回对面,黑尾拦住这颗探头球。黄金川又灵敏地横插一脚把球救了起来,球传给影山,后者下意识要二传发现不对,慌忙改成二次进攻,以砸到对手岩泉的头但角名只来得及伸出一只救球的脚告终一局。 你默默收回录像的手机,本来还是想帮忙记录比赛以供复盘,但再拍反而像黑粉了。 不过职业选手的适应力果然不同,虽然你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要打其他位置,但摸爬滚打了十个球以后他们就渐入佳境,用不固定的搭配把球打得凶狠无比。 在这样一群天赋异禀又勤加训练的运动员里,黑尾铁朗在其中的技术并不出奇,而且因为远离球场太久,对比下动作更僵硬普通。但在混搭的团队里,有他的队伍最和谐。 你很早就发现黑尾擅长做纽带人物,在音驹,在学生组织,在街头球场和陌生人组局,各种场合他都能做到调用好各型人物卡。 在你们的友情里,你也并不是情感主动方。好感度颇佳不影响你停在原地,黑尾才是拉你做朋友的人,也是一直维系和润滑关系的人,想通这一点后你便不气了。 黑尾穿了黑色的运动装,打热了便挽上了两边的袖口,手撑在大腿时便现出结实的肱二头肌,没打发胶的粗硬头发往后压,反而换成美式前刺的造型。补救一传、起跃扣球、前排拦网,他和记忆画面慢慢重叠,你的心跳也一如往昔。 打完第二场,满场救球的角名和经常被砸的岩泉联合佐久早抗议,把球局终止在1:1的比分里。 黑尾背对你,说了什么后便摆手转身,向你小跑过来。 你印象里有属于他人的类似场景,比如户美的大将,在场上刻意阴毒,场下却总是很甜美地笑着跑向女友;街头打球的人无需收敛,在朋友的嫌弃里手臂比心,大步奔向观球的恋人。 黑尾从前没有这样过,在最后一次春高的决赛,他看到你很开心,扬手打招呼是最大谢意,街头球场他走过来接你代拿的衣服,边作揖边画饼宵夜。 他已经到了你面前,下意识望你的眼——这是他的待人习惯,但对视的瞬间,你和他都被烫到般避开了。 黑尾摸了摸发尾,问:“观感如何?” 你斟酌:“震撼。” 他扑哧一笑。 他背后注视的眼睛一双又一双,八台相机拍摄主角也过之不及。八卦爬上身之前,你说:“一起回家吗?” 黑尾的笑容停在脸上,把信息消化了三秒,眼睛频眨三次:“我们吗?” “明天周一了,你要从孤爪家通勤两小时去上班吗,是不是也太惨。”你盯着他又扬起的唇角,自己也笑起来,“我可没那么心狠。” 13. 又一尾夏晚的金鱼从长空游过,温柔浸没了流云和高楼,光晕鳞片流泻而下,踩过一片片树下流光的掠影,你和黑尾走出了球馆。 他和你并行,因为还处于运动后的蒸腾状态,也没时间冲淋换衣,便自我隔离地距开你一个人的距离。 直到周末晚高峰的人流涌进车厢,黑尾狼狈地被冲破安全距离,即使立刻就撑住车壁,下巴还是蹭过你的发顶。但人和人避无可避,黑尾环视一圈后只能小声致歉。 你被他围进方寸之间。他的手臂撑在两边隔开旁边的人,上方的空间也是他的,你看着闯进亲密距离的黑尾,环在胸前的手臂反而垂放回两边。你鼻尖都是他的气息,冷气吹干后的衣物没有汗湿气味,是一股柑橘调,他跑向你之前应该喷过除味露,保持距离大抵是得体的敏感与某些私心。 黑尾努力维持的不过三指距离,也很体谅地把眼睛转到一旁。 肆无忌惮观察他的是你。 他的身材从高中起就接近成年男性了,只是你在排球场上只看得到“选手”,大家都是两手两腿的同类生物。直到某次他们队内赛,在赛前场边换衣,你来得太早,没反应过来就看到黑尾流畅地脱掉上衣,阔肩宽胯,肌肉线条流畅,你眼里才开始看到“男人”。 那次也是你第一次意识到黑尾有点不同,会让呼吸变得躁动的不同。 后来在同一屋檐下,可能□□出现得太直白,和健身房的□□模块别无二致,甚至略显油腻,你也见怪不怪了。 你第一次从这个视角,在这个距离里看他。你从他的喉结往下看,工作后多练的上半身很结实,手臂鼓出肌肉与青筋,有安全感地把你护在人群之外。 你视线上抬,车厢正巧穿过隧道,倏忽暗下的玻璃映出了车内的景。 你看见了自己,和看着你的他。 黑尾不知道什么时候转了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注视你。 走来坐车的路上你们聊了些话题,沮丧又完蛋地意识到聊什么都没用,冷不丁回有一句话出现“手指相触”的那个瞬间,暧昧是铺满天地的黄昏,你们想装作若无其事太难了。 不可能再回到朋友关系了。 你第一时间面对这个事实是沮丧的,你停在原地不进不退的原因之一,也是你不想失去这个珍贵的朋友,可现在不进也退,□□的可能性被黑尾收回了。 “你和他可是不可能永远是朋友关系的,现在是因为你们目前都单身,但你们不在一起,总会有其他排他的关系吧?”绫乃当时就犀利地戳破了你的幻想。 命运是冲破得体的人潮,也是隧道穿过正巧对望的瞬间。 车厢摇晃,你扶住他的手腕。 你准备开口,他下意识低头。 “那试试发展别的关系吧?” 黑尾站在原地傻愣的时间差点错过下站时间,也颇觉自己错过最佳回复期的懊丧着,经过超市的时候他不肯再走,他的手肘刚搭上推车,脸就自动转了过来。 “你刚刚说——” “你很缠人。”你接了后半句,把草莓牛奶提进来。 黑尾坦然地应了。 “所以你分辨出来了吗,是舒服还是心动?” “都有,舒服是客观的,心动是主观又动态的。” “这算什么呢?” “我的答案是,这种感觉不是习惯,也不是短暂的心动。”他说,“我反而像是刚开始认识你,所有的接触和认知都在更新,见到你打鼓只是起点。” 你们有目的地往生鲜区走,却没目的地在聊。由黑尾把持推车,由你主导对话的方向,不过能自由避开行人的人是你,回答上霸道主动的人是他。 “你为什么觉得不是短暂的心动?”你往篮子里扔了一罐牛奶糖,家里黑尾那罐被你解压吃空了。 黑尾拽了你的手腕,躲开要转向的他人。他慢慢松手,指腹磨过手腕内壁的肌肤,这又是一个故意过界的举动。你忍不住看向他,他早将目光锁定你,刻意地诱捕,有意地献诚,“我也是有理性的大人了,不会轻易想要破坏成熟的关系,除非有克制不住的贪心。” 你说不出话,见黑尾从容欢快地放进两包膨化食品,你才发现绕到了零食区。但超市的喧闹,比家里相坐的谈话是好多了。 你撇嘴:“这会儿说话好油腻。” “还有酸一点的,我看到了一段文字,是说这样的心动是一场重逢,是对早已存在于心里的回响。虽然我看见得晚了,但比错过早太多。” 你不看他,只听到自己心里嗡鸣的回声。原句是说一见钟情,你在信纸里写过这句,是《退稿图书馆》的段落。 “我承认,我是故意不告诉你的,我想要保持一点朋友之间的距离。”你开口,话半真半假,轮到他说不出话,“你以前没关注到,我就默认是不感兴趣的意思了。” 黑尾想了想:“是我主动破坏的,我可以承担后果。” 你往里面扔了两个他最讨厌切的洋葱,不满:“说得像我很轻浮似的,我也会负责的。” “那就说好了,给我一个重新认识你的机会。”黑尾撑在把手上,凑过头要和你确认,“以地球上一位被Ansei吸引的歌迷的名义?” “……不许使用魅魔术!黄牌警告!” 他忍不住笑起来,爽爽朗朗地露出犬齿,被砸了一盒梅干才收敛:“抱歉,我以为你是免疫的。” 就得意吧,刚才在车上脖子红得不像话的是谁,问话半天哑声的又是谁。 你们分心对话的后果是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没人再管。黑尾把袋子提在一边手上,向你伸出另一只手的手腕。 “和我试试发展别的关系吧。” 14. 可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搞暧昧简直犯规。 你到第二天就已经懒得给黑尾发黄牌,否则他足够用黄牌贴满全屋。你也要承担责任,因为你没忍心让他红牌下场。 周一早上你多赖床一分钟,黑尾头一次不请自来地开了你的门,把你从被窝里捞了出来挂在背上,轻松得像给肩膀搭了一条汗巾。 你瞬间转醒的当下下意识环住他的脖子,柔软部位只能贴了过去。黑尾僵在半路,你绝望地捂住真空的胸,问他如果需要用厕所解决的话,能不能放你回床上再睡三分钟。 “……我怀疑你在鄙视我,快去洗漱!” 类似的微妙还有很多,比如你的隔层少了一袋巧克力奶,多了一张鬼脸小子贴纸,防晒外套里多了一把牛奶糖,还有一只糖纸捏成的兔子。 黑尾上班不多闲聊,但每次闲聊就会一次性发来很多气泡框。 你排斥无意义的日常分享,但黑尾吊诡地将聊天协调成了三句废话一句哲理一句悬念的模式,你每次都会咬着那只钩子跑——你之前开的幽默大会他绝对有偷师! 新的一周没有商演,Kanon约了重录她大学写的一首歌,所以你的计划还是傍晚去练鼓。 黑尾发挥了指挥能力,把行程改成共同的时间表:前一晚一起提前备菜,第二天下班你去练鼓,他去附近健身房健身,结束一起回家做饭吃晚餐。 “这不麻烦吗?” 他摆手:“没改变什么,但起码不会被你故意抛下。”他忽然想到什么,“所以你之前每天都有按时吃晚餐吗?” 每次练到兴起就会错过饥饿感的你很心虚,也被夺去拒绝权。 Kanon找朋友借了晚上的工作室,黑尾来的时候,你正单独耍完一段花哨的独鼓,因此朋友们刚呼起的闹腾又起了一波,仿佛猴王来山。 你用下巴朝他点了点角落的沙发,估计再收个尾。 你最初也有点不自在,但几位朋友恨不得把整个乐队让你的架势让你没闲心分神,把节奏全用鼓点打了下来。 Kanon背对黑尾,目瞪口呆地给你比拇指,第一次看你大开屏,总感觉鼓槌把我砸晕了,你还能捞起来继续敲…… 不是吧,有这么夸张? 你看完正视角的回放,沉默了。 你也没意识到自己把鼓敲得这么花,除了快节奏接转鼓棒的风流,还加了不少双跳和跳鬼音,以及给冷脸加上了抿唇挑眉的表情管理——哦,原来黑尾那场球赛也是在开屏。 “限定限定,之后我按常规的打,走啦。”你朝Kanon飞吻,拎走黑尾一只。 路上,黑尾忽然问你,他现在不打排球了,会因此丧失魅力吗? 你说会啊。 他蹲到路灯下伪装蘑菇。 可是附加分本来就是额外的分嘛,如果只喜欢有某项加成的人只做粉丝就好了啊。你戳戳黑刺头蘑菇。 “可我还在愁基础分呢。”黑尾叹气,站起来继续走。 你想想还是没有作声。 寻常时刻都逐渐暧昧起来。 你原先言之凿凿,你是个克制理性的人,和有好感的人住在一起不会乱阵脚和自寻苦恼,只要划清界限就不会暧昧——假的。真实情况是你是一个没有自制力的人来疯,黑尾和你发疯,你就比他更疯。 像在玩攻略暗恋对象的游戏,自己设计一些加好感度的触发小事,比如洗碗看电影听歌,设计浪漫的日出晚霞和月亮,挤在小小的阳台并肩去看,中途掺进肢体接触的小心机,和坚持对视和不脸红小挑战。 好吧,说得玩世不恭,实则是为了掩饰拙劣魅术和被钓心速过快的羞涩。 你用冰饮敷着红烧脸蛋,瞥见黑尾藏在抱枕下的爆炒耳朵。 他歪了歪头,问你和前任分手的原因。 好心机地触发敏感真心话环节,黑尾也是音驹拟猫的一员不无道理。他像只聪明黑猫,最初的亲近来自于猫的敏感,等熟悉到摸清对自己的容忍值,反而愈发放肆,越要得寸进尺地试探过去。 “他是玩说唱的,当时觉得他很帅,冲动答应了,但这家伙不尊重女性,趁他把我写成黄片说唱前我先丢垃圾了。”你对这段属实没感觉,在你的人生内存里,爱情只占百分之十,这个前任占其中的百分之一。 黑尾要翘嘴角时,你说:“不过我有个喜欢了很久的人。” 你不去看黑尾的表情,径自说了下去。 “喜欢了很久,他人很好,很靠谱也很有趣,很善良温柔。” “……长得难看?” “挺帅的。” “你表白过了?” “没有,我写过一些情书,不过没有给他。” “哦,为什么不告诉他?” “因为我觉得和他没可能。所以好像除了写只有自己看得到的信,我也没有别的动作了,好感也就没有进一步发酵其他情感。” 黑尾的唇要扬不扬,尾音倒是藏不住了:“所以你现在不喜欢他了吧?” “不。”眼见黑尾如临雷电一击般失了笑意,你仍然残忍地笑,“我还喜欢他。” 第6章 恋是爱的呕吐物06 15. 黑尾许久未有的失眠了。 你描述你喜欢的那个他的几段话在脑袋里反复重播,睡前那会儿他让自己别想了,踩灭或烦或酸的火焰,也许没踩干净,几滴油又燃成熊熊大火,你的挚爱炙烤他不恰时的青睐,飘出苦涩又嫉妒的缕缕烟。 他翻身,也不甘心地想如果那人是他就好了。 但他克制这个想法,因为自作多情比失意更难堪。 夜幕泛白前,黑尾的大脑才失去神智控制,堕进梦乡前,他后觉些委屈。 可他分明感觉到了爱意。 你今晚去正式录歌,黑尾没去,秉着那点郁闷把家打扫个底朝天。 往年都是年前回家时各自打扫,但他看哪都像有灰,征了你的同意便准备做全屋扫除。窗外早有蝉鸣,他拖完地开窗通风便更响亮,顺手打开你没收回的CD,第一句便把他定在了原地。 「即使是没有结果的恋情,尽管如此仍然喜欢你」。命运为他选的伤心曲吗。 黑尾抽出茶几深处的盒子时,男声正在反复追问what to do。 看到“给他的信”的标识,他的牙从根酸到了指尖。 冲了杯盐水平衡酸意,经过苔藓小绿怨气地一摆指,叶片无辜地晃了一会儿,又被他没好气地扶平了。歌曲循环播放,唱着的爱高昂又忧伤,黑尾绕了客厅半小时,掀开了盒盖。 十几封信件错落地叠着,牛皮纸信封的正中注着月日,春夏秋冬都没错过。黑尾原先还是半信半疑,睡醒后还想也许是你的恶意玩笑,此时却心落到谷底,回响一阵空。 黑尾盘腿坐到地上,盯着信的主人认真存放的真心,嘴唇被过量盐水灼干,也后知后觉和你没见面的晚上,他已经很久没开口说话,于是咳嗽一声,咽下升入喉口的哽塞。 你会写什么? 你透露是高中喜欢的男生。他也是和你有共同话题、喜欢音乐的人吗,会和你看同一份乐谱弹动听或有趣的歌曲吗,他也有一件擅长的乐器令你着迷吗,你也会像他在台下望着你一样望着喜欢的人吗,你也和他一样踌躇不定、为得不到的喜欢怅然若失吗? 黑尾不认识那个人,有限的想象力发挥出去又绕回你的三分地,回忆像咬瘪出锯齿痕迹的吸管,他要用些力才能吸上解淡干渴的液体润湿发苦的心。 他最近常很任性地抱怨缘分太迟,可又知道这是马后炮,没有缘分他也许仍会略过熟悉成空气的你。但你坦诚你心有所属后,黑尾才被凉水一盆浇出更任性的情绪,你也许就是故意避着他走的,漂亮的花无处躲藏,所以要么背对,要么错时。他总错过花期。 抬脚要去关唱得心乱的碟片,他的脚无意踢到信盒,盒身一震,信从正面晃出原本不见的背面。 「To Kuro」 歌词唱到,这份心意,何时才能传递给你呢。 16. Kanon知道黑尾是你喜欢的那个他。 但她偏冷淡又侠气,沉默地看着黑尾三番五次跟随,你们搭话不过一两句,挑眉看着,不打招呼也不赶他。 今天录歌顺利,你们买了酒食和酒。酒过一圈,Kanon搭上你的肩,像大学时听到你的烂货前男友要把你写进妹子黄歌便一巴掌撂倒般痞气冷静,“要不要帮你处理?” Kanon的意思是讨厌的感情当断则断,不适合的人该扇就扇。 “不用,你处理完我回家还得给他涂药。”你笑着敬她一杯,把头靠上她的肩,“我还是喜欢他。” 你准备把喜欢埋葬进十八岁时,没想到半年后它还能破土再生。那段的相处你远没有看上去平静,白日耗光一切精力做高能量的人,自己独处要么把自己折腾得大笑大哭要么毫无情绪,想靠近亦知道要远离,你讨厌用友谊带来的亲昵去编织暧昧的美梦,只能自我博弈自我攻击。 那段时间打不动鼓,听不进歌,看不懂曲谱,情绪很怪,不到抑郁,却很挣扎。 正好黑尾恋爱,你们自动远离,得体的友谊甚至没有遭来他对象的检测,可你状态也没有变好,在混沌里你谈了一段混乱的恋爱。 对方挺帅,你们牵手,亲吻,没有上床。 那步之前,你翻到他给前任的不堪录像存档,把物化的前任写进歌词的那人还无所谓道,他现在经验老道,能把baby你拍成艺术品。 你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向Kanon,十八岁后的音乐盟友,告诉你随时能找她别怕麻烦的侠女,发去求救。 她二话不说就杀来,扇走不值一提的自尊,扫去不值一文的垃圾,边给你切苹果块边问你还搞不搞乐队。 “有情伤的人最适合搞艺术了。”她说,冷冷淡淡,平平静静,“别浪费啊。” 你那会儿还在哭呢,因这句笑出声。 她是把锐气的刀,斩断的动作干脆,不介意大刀阔斧,也无所谓小试牛刀,你多少向Kanon借了一段时间的心气,再长回原来的自己。 后来,你想明白她和黑尾如出一辙地吸引你的部分,因为足够柔软,所以足够笃定,对喜欢的事世界倾覆也愿奔赴。你是这类人,也永远被吸引。 所以你没有刻意戒断喜欢,喜欢他不是件痛苦的事,你喜欢了一个本身很好的人,这并不难堪,并不卑微,只是没有结果而已。 他突然的回应反而打搅。 你一团乱,可又不太糟。 “这样。”Kanon抿口酒,又口出狂言,“据说吃醋促进感情,要不要找人陪你搭戏激他一下?” 你想了想,你好像已经坏心眼地这么做了,告诉黑尾你有喜欢的人却故意不说是他,幼稚鬼也报仇似地听他几次屋门来回不得安宁,也是为曾经辗转的少女做了点心坏的事。 但再多一点也不必了。你甚至没打算坏过二十四小时,准备回去就和黑尾坦诚一切,也提前做了些也许他能觉察的提示,你们的关系因多出一个人而生的风暴不是被爱着的海的原貌,像你迟迟没有告诉他,暗恋情史的主角是他,因为你不想利用任何人和事来证明被爱。 “很好,你现在心理健康,鉴定完毕。”Kanon挺高兴地又干了一杯,“一会儿让他来接你吧,今天我准备和他打个招呼。” 17. 夜晚下了夏日薄雨,你疑心某朵积雨云飘到城市的这个角落。Kanon给你打车,车穿过薄纱细雨的城市,在醉意的眼里像万千丝缕的流星。你倚在霓虹光斑的缩影里,对着流星穿过的车窗一笔一划地许愿,kuroo。 跟天上的流星许愿,愿望要在时间礼盒里穿梭几亿光年,跟城市的流星许愿只短暂经过一段盘问内心的时间,心诚则灵。 你推开车门,黑伞隔开连绵雨幕,愿望就等在面前。 踉跄的一瞬被他捕捉,手臂一伸便把你揽住,你道谢,关上车门,准备退开太亲昵的距离。黑尾却锁着力度,把你和他都拉拢进伞下的宇宙,他的手臂和你的肌肤两处温度,不多时便模糊相融,你们的呼吸都浮进同一片雾气,拉散你本也不多的疏离。 “怎么?”你仰头看黑尾,只看到他被路灯摩挲得毛茸茸的棱角。 局部无雨,你却闻到了他身上潮湿粘黏的雨雾和淡淡的青苔味。他扶着你的手指攀在手肘,轻轻勾起蹭了一蹭,让你越发疑心他被大狗附身,才会黏糊地和你说:“等了好久。” “抱歉啦,和她们喝了点。”你抬头,“我有话和你说。” 黑尾却揽着你转了身,问也不问便说:“上楼说,底下蚊子多。” 如果之前你的大脑还转不清他的异样和献诚,在玄关遥遥望见熟悉的、被摊放的盒子时,你才回味出那句“等了好久”的湿漉漉。 站在你身后的黑尾在轻声道歉,说擅自动了你的物件很失礼,说被诱使便打开了盒子太卑劣,说错过了这么多年很抱歉。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相爱多年的人阴差阳错失散多年才惋惜,我只是单恋而已。你认真地望着那个盒子,背对他慢慢说道,我没得到回应,却也没有失去什么,没有放弃自己与责备命运,在现在还能再相逢,该彼此感谢才对……别哭哦,我身上可没纸。 黑尾吸吸鼻子,从鞋柜上扒出一包,说他特地准备了。 “什么呀,好弱。”你吃吃地笑,趁酒醉释放了你皮囊下肆意的灵魂,把鞋子踢到一边,问他,“都看到是写给你的了,没打开看看?” “不敢了。”黑尾在后面捡鞋,眼疾手快接住你随意飞的包,见你一脚轻一脚重地趴回懒人沙发,忍不住笑起来。 原本紧张、沉重、不知所措又欣喜的复杂情绪成了被滚烫融化的冰淇淋水,你说得很对,要跟命运一次次道谢才对。上次月下谈心,你们谈到排球,黑尾诚实地说自己实在不是被馈赠的人,再往上的道路仅凭努力和热忱无法支撑,他才想换向同样热爱又能不在乎是否被眷顾的道路。你有点太温柔了,让黑尾这个总不敢伸手向命运讨要礼物的人拆到了他的独属礼。 黑尾打开除湿模式,递纸巾让你拭去雨水,他坐到那盒心意面前:“而且我想听你说。” 你们对视了三秒钟,慢镜头便在暧昧里走过三千年。 “你上次表白和我说的那段话,十八岁我也写过,这封里。”你手指戳了2011年6月的信封,“「人们有时会说,所谓一见钟情,其实是一场重逢,是对早已存在于我们内心的某种感觉的回响」,我在音驹外面的二手书摊买到的那本书,我那时实在觉得喜欢这件事太没道理了,直到这段话解开了我的困惑。如果把喜欢看作一场注定的重逢,那就是那刻我看见你了。” “我在球场看到你,剥离球场以后也会喜欢,因为我喜欢了一个很好的人。没办法在一起是结果,我让自己享受喜欢的过程,别去着迷占有欲和怨恨这样的附加物。你也别觉得遗憾,过去做朋友也是真实的开心不是吗。” “我以前觉得我和你不会再有可能,因为我并不相信日久生情,不相信从前不喜欢会突然喜欢,我不迷恋结果,更不需要将就,所以我很不满。但你说的那段话,事后我在想,也许这是命运安排给你的重逢呢?后来在球场见到你,我才确信自己被看见了。” 黑尾搅拌的蜂蜜水恰时送到你嘴边,润泽你止声多年的唇舌,他撑着头,侧着的身体朝你倾向:“嗯,看见热爱音乐的你时,是属于我的那刻。” “再说说我吧,我觉得你不必抱歉的另一个原因是,我也是最近才对你有fall in love的感觉。虽然听起来是从很早产生的情感,但至多是好感,我只是浅薄地喜欢我想看见的那部分你。我也克制了向你展开的世界,我是有意的,不想情感失衡,也想维系更长久的友谊。” “我也很胆小,害怕过看到全部的你以后我反而会想退后,干嘛那副表情,会有点担心很正常嘛,谁知道自己到底加了多厚的滤镜……还好啦,黑尾君本人真的很讨人喜欢,为数不多你称为缺点的敏感、执拗和操心泛滥我都一样喜欢,我是自愿走近你的。” 他的眼神仿佛实体化成高瓦的炽灯,炎炎的夏日,燃烧的火舌,和过热的焦糖,将你淋头融化,你垂眼看玻璃杯里澄黄的蜜水,也快陷入过甜的漩涡。 黑尾的指尖忽然攀上你的手腕,你以为他要窃听你的脉搏,他却把你的掌心翻转贴上他的胸膛。左肋困不住的狂跳振动手心,仿佛要飞出什么浪漫天地的事物,可他温柔地注视你,让你知道要献上的只是一颗平凡的、同样赤诚的心。 你捏着他的指尖,摸到了指腹上变薄的茧。 “信都可以看,我没有和你说,只是不希望你被所谓深情感动,也不希望你被它挟持。” “这下真的要掉眼泪了。”黑尾哑声哀嚎,下一秒就把脸伏上你的肩。 什么惊天动地的动静,其实只是打湿肩线布料一片。 属于你的雨季,又是什么时候变成了他的潮湿。醉酒的人不是你吗? 你环上他的背,在淅沥雨声里给了他一个拥抱。后知后觉鼻酸时才知觉,你的潮湿也许狭居在夏季干燥炎热的角落,直到遇到另外一片积雨云才降落。 “明天不会全忘记吧?” “有概率断片。” “那我明天再说,你记得我爱你就好,最好可以梦见我。” “用这种词太超标了。” “是吗,那就超标吧。” 外面的雨声转熄,你的困意来袭。最后的最后,你只记得黑尾拽着你的小指来回拉钩。 18. 睁眼看到趴在你床头的黑尾铁朗,你闭眼重启了几次苏醒,印象里是各回各屋睡得没错,醒来却像童话插图王子等候沉睡公主的篇章,他在搞什么cosplay。 “好棒,一下猜对了啊。”他有气无力地打哈欠,像死机的机器人说道,“失眠没睡,来等你醒,你睡太久,现在好困。” 黑尾比你更睡眼惺忪,据说是洗漱完毕的脸上满是疲态,这个角度看他睫毛很长,光线透过疏落的眼睫,把黑眼圈晕得更立体,脸庞钝化得很乖,你福至心灵地托住他摇摇欲坠的脸颊,挤出一团可爱的软肉。 他就着被托脸的角度抬眼,眼尾漾出嗔怪的笑意。 拉住你的指尖,黑尾意有所指:“所以昨晚发生的一切都记得?” “也许吧。”你躺回床上,不让他看扬起的唇角。 “那重新倒带,你也重说。”他笑,“昨天我的戏份是,我看到你的信,知道有人从十七岁开始喜欢我,而我起步更晚,程度更深,我说我爱你。” 黑尾真擅长玩弄表达,擅长掩饰真心和渴望,擅长蘸淡墨按捺下浓重的一笔,把最喜欢的糖含在平凡的一天,仿佛只是一句稀松平常的话。他是不是忘了你们指尖相连,所有的不安和试探你都听得见。 仔细看他连眼波都在颤动,像沉醉未醒的黑夜,再望就要吞没光尘。 你爬出被窝:“记起来了,请黑尾先生继续你的戏份。” 黑尾却伸手捂住你的眼睛,宽大的手掌盖住了天明的亮光,只有听觉还在指引你。 你听见他的告白—— “如果你还是担心这份爱不够诚恳,那我现在能很确定地告诉你,我在无数次看到你便感到心动、生理和心都想靠近的冲动里,已经足够确信,它是崭新的喜欢,也可以被称作一见钟情。如你所说,这也是一场重逢。” “我不是一个完美的人,坦诚来说在感情里我反而是更容易缺少安全感的那个,害怕暴露我的敏感多疑,强势独断,执拗逞强,付出太少会自责,付出太多会担心沉重,可你像一个空杯,来往多少都坦然地照单全收,我不用再小心翼翼,慢慢又做回了自己。” “你问我是习惯还是心动的时候我迟疑了,不是分不清,而是难以把友情里的习惯完全隔绝出感情之外,后来我想通了,我们所称的习惯其实是我们性格的一部分,是关系里已经接纳和喜欢的人格魅力,它在我心动后继续加热、恒温。” “我看完了所有的信,说没有遗憾是不可能的,但拥有过和谐默契的友情我也很开心,不会后悔。还是要和你说句抱歉,我抱着破坏秩序的心拆掉了我们的退路,因为虽然做朋友可以永远保持那百分之十的浓度,而做恋人要么是百分之百,要么是百分之零,但是我想争取那百分之百。” “我不想做胆小鬼错过有可能的幸福了,请问你愿意和我一起冒险吗?” 他放开遮挡,你的视线先出现一片蒙雾的光晕,再是阳光里逐渐清晰的他的棱角。黑尾的表情远没有言语俏皮轻巧,嘴角笑得有些僵硬,眼睛忐忑而珍重地望来。 少女时代你许多次不经意将目光投往他,那时的注视是发乎情止乎礼的面颊吻,一触即离,小心翼翼,吻是因为见面也即将离别。舞台上下的对视仿佛经年之间失误的错吻,却激起一尾尾荡起的涟漪,淑女和绅士决心打破没有实体却古老的约束,此刻的眼神交汇是剥开世俗只顾夏日热烈的起步。你们进行了一场接纳了暧昧、温柔和勇敢的精神接吻。 你执起他的手,让他感受左手脉搏起伏,听另一个生命的回响。 “两个百分之百相乘不等于零,我们的胜算很大。”你莞尔,“我很愿意。” 你们忍不住地错开视线,在吻间让爱意换气。 第7章 尾声 夏末尾声. 夏季过得很快,让你进入短暂迷茫期的工作也因为找到了自我定位而渐入佳境,新的女领导也不喜欢虚与委蛇的社交方式,她上桌之后,桌上从香烟浓酒变成蛋糕与下午茶。 她把你的辞职申请折成纸飞机,递给你扬扬眉:“再给我创造些价值再考虑走吧,我可不想你履历的这段工作经历一无是处。” 你承认她真的很严格很难搞,工作强度一下进入死亡模式,但也承认她是位优秀女性,承认她唤起了你心里蛰伏的好胜心。 黑尾用订书钉把彩色塑料糖纸钉在纸飞机上,把他被打回的初版策划案封皮也折成一架纸飞机,两个纸飞机放在起死回生的小绿旁边,说讨个好彩头。他再返身回沙发,蔫巴地环着你的腰,闭眼枕在你大腿上哀嚎今天运动量又超标了。 夏休后,黑尾正式派分进竞技普及事业部,第一份策划他以夏初组织的那场混搭排球赛为灵感,写了一套类似全明星友谊赛的策划,尽管上级以凑齐各俱乐部选手太困难为由没有采纳,但还是肯定了未来的可实现性,毕竟近期活跃于排球界的选手前所未有的都集中在同一世代,黑尾也与他们同期。 黑尾把方案放在书架一层,和你乐队发行的首专挨在一起,作为未来可实现梦想的一部分。 最近他的忙碌是关于这赛季的V联盟宣传,球队新老血液更替,互联网传媒逐渐兴起,前辈希望他们这代新人能尝试新的模式。 你们就这样忙忙碌碌地工作、生活,恋爱的浓度稀释其中,变成不腻而温馨的蜂蜜水,关系转换的尴尬期在上司们的折磨下仿佛不存在,只过渡成下班在玄关处充电十五分钟的拥抱和亲吻。 恋人附带战友的关系真稳固,你们共同感叹。同房而住减去异地恋的困扰,分屋而居保留彼此的距离感和独立空间,只是亲密过载的事件偶尔触发,变成两位事业心里的小插曲。 “夏天快过去了呀。”你摊在沙发扶手作一块滑蛋,无意识地抚摸腿上伏歇的大型猫。 黑猫唔唔两声,手指攀去和你相扣。 你们闲聊起希望暑燥后能顺利进入天凉好秋,要在忙碌里抽出些许时间去和乐队练歌,找老友约球,在日落前去河滩躺在野餐垫上赏一场垂暮,还有上个月底做的一对陶碗别忘了去取。 原来爱也不是一场生死浩劫的抉择,放之面前的只是两个人的遇见,你在寻常的一天迈进他看见的火烧云幕,他在人山人海里被聚光灯选中,而你偏爱了他。 恋在爱的饱腹后呕出岁月情长。 —END— *有一个正文放不下的彩蛋,因为很有趣所以不忍心完全删掉,当mini点心~ 某日清晨。 “我完蛋了,明明见到的是同样一张水肿脸。”黑尾铁朗全然不知你眼神凶恶,自顾自后仰着捂住脸,好像还要不知死活地讲出后面的话。 “……居然会觉得好可爱。” 好吧——你跳到他身上,他手忙脚乱地接住你。 你笑着揉着那头睡得无法拯救的鸡窝头,指挥他速速带你前往洗漱。 如果动作快点,刷完牙还有时间接个吻。 *架子鼓设定虽然中二但朋友强烈要求,最后成了那盘醋。参考了台湾街头艺人罗小白、TRiDENT的nagisa和@GANI_DRUM,建议一定找来看看,超帅的。 *捏了一个可爱群像,把夏日的恋爱攻略游戏放大地图,能看见许多好心朋友助力老黑! *今年的夏季多台风多雨,我在的城市铺满了水汽,就在这样的氛围里写完了潮湿的心事,写完了湿漉漉的两个人。恋呕的故事换了一套叙事和写法,让去年梅子芭蕉的痛苦今年再翻新,双视角也很折磨,但呈现得很完整还是很满足。写了一个很私人解读的黑尾,写了一个很喜欢的故事,感谢夏天,感谢文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