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轻霜两眼猛地一睁,瞬间从床上坐起来。
她捂着自己的胸口,只觉得心跳剧烈,久久不能平复。
她刚才梦见自己在台上放出伍饱饱那张画作的时候激怒了台下的某个看客,对方跟她起了争执并且想要动手,被自家爹拦下来了,但自家爹却因此受伤。
那个梦实在过于逼真,祝轻霜现在都忘不掉梦里那个满手是血的祝桑野。
因为今天的她就要在讲故事的时候放出那幅画,她总觉得那个梦像是在暗示些什么,不免有些担心。
等她收拾好走出房间的时候,祝桑野和店里的其他人都在忙着为开门做准备。
祝轻霜走过去,心想还是提醒一下自家爹比较好,“爹,一会儿我说书的时候若是和人起了争执,你千万不要上前阻拦。”
——她自己会提刀上阵的。
祝桑野笑道:“傻姑娘,说什么呢?若是有人和你起了争执,爹不去阻拦还能站一旁看戏不成?”
听到祝桑野这么说,祝轻霜就明白让他“袖手旁观”是不可能的了,只好在心底暗自祈祷那个梦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噩梦。
茶楼一开门,早早在外等着的人们蜂拥而至,不少人都是被祝轻霜贴在门口的那张宣传大字报吸引过来的。
祝轻霜站到台上,照例先说开场白,正要开始讲的时候,无意间瞥见台下坐着一个很眼熟的人。
她并未亲眼见过这个人。
只在伍饱饱的那幅画上见过。
——是脸上有大痦子的那个。
祝轻霜的心“砰砰”直跳。
这好像是那个噩梦成真的前兆。
好在这是一个江湖背景的故事,她准备的道具里有一把长剑,关键时刻可以拿出来应急。
她压下万千思绪,投入到自己的故事当中,不断利用戏剧性的冲突牵动看客们的情绪。
“男人再无法忍受那帮山贼无休止的掠夺,便决心去找传闻中的侠客白无心。据他人所说,刻意去寻白无心通常无果,可若是在木兰山上的竹林里放一封写好的求助信,运气好的话就能收到白无心的回信。”
“不出三日,男人就收到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信上只有八个飘逸的大字——那帮山贼是何模样?”
“男人一看便知道这是白无心的回信,欣喜若狂,赶忙把家中妻女所画的山贼画像放在竹林中,期盼白无心像传闻中的那样惩奸除恶。”
说到这里,祝轻霜拿起伍饱饱画的那幅画像,“唰”地一下在众人面前展开,“这,正是那帮山贼的画像。”
台下众人瞬间议论纷纷,大多数是和身旁之人边看边乐,说着画上几人怎的这般丑陋。其中有几个小铺子的掌柜看出其中端倪,面面相觑,却不敢说出实情。
此刻,一道洪亮的笑声尤为突出,“诶,最前面的那个不是万家公子吗?前几日我们还一起饮酒作乐,怎的今日他摇身一变成山贼了?哈哈哈哈哈——”
这人衣着华丽,身旁还站着两个手下,看上去应当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哥。
祝轻霜一直在观察大痦子的反应,此刻的他脸色阴沉,或许是碍于这么多人在场不好爆发,一直在隐忍。
这可不是祝轻霜想要的效果。
她要再推波助澜一把,“这位客官断不可妄言,我只是随手一画,并未参照他人。”
那人被驳了面子,自觉下不来台,“什么随手一画?我看画上这人就是那万岁新,旁边那几个是他的手下。最左边那个,满贯,身子细得跟猴儿似的。满贯旁边那个,赵东岭,脖子能抻出二里地——”
眼见着这几人的身份都要被他透露出来,大痦子终于坐不住了,拍案而起,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也顺利地打断了这位公子的话。
有人在底下窃窃私语,“诶,我瞧着这个也像画上的人……”
旁边的人赶忙提醒他,“快别说了!没看见人家正瞪你呢!”
大痦子也不是那没皮没脸的,被这么多人盯着,浑身不自在,舌头都有些打结,“钱公子,还请您不要再往下说了,免得惹人误会。”
这位钱公子原本就是要找回颜面的,三番两次地被人打断,心中难免不快,“惹人误会?且不说那万岁新,你郑五秋做了多少肮脏事?怕是数不过来吧。”
原来大痦子叫郑五秋。
名字不赖,人不怎么样。
祝轻霜心想。
郑五秋被他这么一说,无异于在众人面前被扒了衣裳,褪去那层外壳,里头的乌漆嘛黑全叫众人看了个精光。
郑五秋一张脸涨得通红,脸上的那颗大痦子都被扯得扁了些。“还请钱公子不要污损小人名声。”
“哼,污损?”钱公子下巴一抬,眼神讥讽,“也就是万岁新会耍些手段,不然就凭你们几个的行事作风,万家的名声早就烂了!”
那几个小铺子的掌柜猛然反应过来——隔段时间就来向他们要钱的并不是宁家公子,而是所谓的万家公子万岁新!
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几个掌柜聚在一起交头接耳,这场景落在郑五秋眼里,那便是万大人的事情败露了。
此刻的郑五秋再也顾不上什么钱公子,也顾不上自己的脸面,将矛盾的源头指向祝轻霜,“祝姑娘是吧?万公子和我们几人与你有何冤仇,以至于你要这样污蔑我们?”
哇,脸皮真是有够厚的。
死到临头还嘴硬。
那就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绝望。
祝轻霜眨巴眨巴眼,故作无辜状,“哎呀,这画上的人竟是万家公子?我只是瞧见画上这几个人到各个铺子里收钱,还以为是什么强盗呢,这才将几位画下来。还请万公子恕罪!”
这话一出,丢在人群里像是往热锅倒油,噼里啪啦地溅出好些油花。
“万家公子是谁?没听说过啊?”
“我也没听说过,估计就是个小门小户,要不然怎么去向小铺子收钱?”
“不是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照这样看,万家岂不是‘古道西风瘦马*’?”
“连瘦死的骆驼都称不上,哈哈哈哈哈——”
郑五秋气得面部扭曲,大痦子都要移位了,暴喝一声,“够了!”
周围的人仿佛才意识到有个万家人在这儿,顿时噤声,收敛不少。
郑五秋狠毒的目光扫过一众人——当然,自动忽略了钱公子,最终定格在祝轻霜身上。
他冷笑一声,“祝姑娘,你我无冤无仇,我本不想与一介女子计较,是你逼我的。”
他抽出一把黑色匕首,匕首的边缘附着黏连的液体,一如他的目光般狠辣。
祝轻霜瞳孔一缩——
他的匕首上有毒!
祝桑野眼见郑五秋正迅速冲向自己的女儿,赶忙往这边挤,伸手就要抢夺那把匕首。
祝轻霜“噌”地一下抽出长剑,剑尖直指郑五秋,声音坚定又极具穿透力,仿佛是寺院里被敲响的古钟发出来的,庄严肃穆,“爹你别动!我定让这贼人付出代价!”
什么叫一介女子?
什么叫不愿计较?
她祝轻霜怕被欺骗、怕背叛、怕分离……怕一切自己无法掌控的东西,但就是没怕过拳头。
因为这是唯一一个她可以得到客观公正评价的较量。
郑五秋,你要为你的轻视付出代价。
“咣——”
剑锋与刀刃相撞,迸出耀眼的火花。
祝轻霜目光灼灼,直盯着郑五秋的每个动作。而后者也是不甘示弱,阴狠的眼神里燃烧着他恨不得将眼前人撕碎的怒火。
两人出手极快,刀光剑影,凶狠夺目,在场的人无一不因两人的一举一动而感到提心吊胆,一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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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下鸦雀无声,仿佛连呼吸都成了一种干扰。
郑五秋刀刀直逼祝轻霜的要害,虽然都被祝轻霜灵活躲开,但仍看得人胆战心惊。
祝桑野不敢贸然上前,更不敢出声惹祝轻霜分神,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在脸上流成一条不息的河。
祝轻霜没有下死手,只是借着郑五秋无暇抵挡的间隙在他身上留下道道剑伤,剑锋被鲜血裹着,刺过去的时候掀起阵阵骇人的铁锈味。
郑五秋逐渐无力抵挡,他向来以制毒和身手轻快迅速制敌,却没想到会遇上比自己身手更快的人。他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体力和注意力都无法支撑他继续应战,只有肌肉麻木地做出挥动匕首的动作。
他竟然要输了?
竟然要输给一介女子?
输给一个打扮得漂漂亮亮在茶楼里说书的女子?
一阵钝痛自肩膀蔓延开来,渗进他的五脏六腑,他知道自己支撑不住了,缓缓地滑坐在地上。
那把陪他杀人无数做尽坏事的匕首掉在地上,只是发出一声极轻的响,却像是发出了轰鸣似的,震醒台下每个沉浸在这场斗争中的看客。
率先有所反应的是钱公子,他站起身来,两掌拍得啪啪作响,“好!好!谁说红颜皆祸水?巾帼从不让须眉!”
越来越多的人站起身来鼓掌,为这场精彩的打斗喝彩,为正义一方的胜利喝彩,但更多的,是为站在台上身姿挺拔的祝轻霜喝彩。
掌声与喝彩排山倒海般压过来,对祝轻霜来说如同润人心田的春雨,但对郑五秋来说,便是张牙舞爪的惊雷。
他费力地抬起头,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祝轻霜。
阳光打在她的身后,光晕染在她身上,似乎连上天都对胜者情有独钟,要拿赐给世间的珍宝来为她加冕。
少女手执长剑,垂眸看着他,眼中丝毫没有胜出的欢喜,只有从始至终如深潭般的平静。
所有人在这一刻有了一个共识。
如果世间真的存在侠客白无心,那这个人就是祝轻霜。
郑五秋咳出嘴里的血,嗓音嘶哑,如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你以为……赢了我,这件事情就能结束了吗?万大人……还有其他四人,是不会放过你的……”
“我不怕。”
郑五秋直愣愣地看着她,一时间都忘记了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
祝轻霜嫣然一笑,恢复了往常那般光彩耀人的模样,什么阳光、什么上天,在这一刻都黯然失色。
“我不怕。不怕万家公子,不怕其他四人,不怕他们来找我的麻烦。我只怕你们继续行凶作恶,怕民不聊生,怕北街再无安宁之日,怕百姓最终流离失所。”
郑五秋的眼底瞬间浮上怨愤之色,他十指紧扣台面,用力到地板几近崩裂。“你懂什么?咳咳……你以为自己心怀大爱是吗?万公子的势力和手段……是你远远想象不到的!就凭你一个小小茶楼掌柜之女,也想和万家抗衡吗?”
祝轻霜正要开口,茶楼门口处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若是加上宁家呢?”
祝轻霜循着众人目光看去,只见卓一身着黑衣缓步而来,他的身后跟着许多护卫模样的人,相当有派头。
咋啦,这才一日不见,去哪发财了?
宁流先是盯了一眼祝轻霜,后才将目光移向郑五秋,“还请回去转告你家公子,就说我已知晓他打着我的旗号向各家铺子收钱一事,改日我必登门拜访万老爷子,向他请教如何才能养出这么一个心思歹毒的不孝子,硬生生臭了万家名声。”
台上的郑五秋浑身一抖,张着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以及,”宁流看向祝轻霜,语气不自觉地放软了许多,被后者一瞪,立刻将气势重提起来,“如若万家胆敢对明月茶楼动手脚,我宁流不介意动动万公子的手脚,永世督责,绝不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