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雪不喜欢逛街。
以前是没有多余的钱去买任何生存必需品之外的东西,现在自己打工赚生活费,偶尔有些余钱,也要贴补给学业,或是存下来。
她很少买新衣服,几年来所有的添置,都是趁着来南城见方屿青之际,买来稍稍打扮一下自己。
但数量也有限,她的衣服加起来,连寝室里那个单薄的衣柜都塞不满。
而且……
丛雪看着购物中心气派的装修,这里也不是她能消费的地方。
一听说宋恩让要逛商场,邱晗也巴巴地凑上来,说自己下午没事,可以陪逛加拎包。
方屿青要先一步回学校处理点事情,临走之前,递过来一张信用卡。
丛雪和他离得有些距离,不太确定这张卡是不是递给自己,一时有些踟蹰。
倒是宋恩让自然而然地接过来,拿在手里晃了晃:“谢了,我们会好好花的。”
方屿青走后,宋恩让倒真是挽着丛雪的胳膊,一层一层逛得仔细。
她对每个牌子都如数家珍,一边逛,一边给自己挑选起衣服来。
“这件好看吗?”
她亲昵地拉过丛雪的手,小声问:“你说,屿青会喜欢我穿这个款式吗?”
丛雪手很凉,脸却热得不敢抬起,硬撑着点头:“……你穿什么都好看。”
宋恩让笑了,推着丛雪的肩膀,要她帮她去试穿。
“我今天这妆容、这发型,蹭到衣服上怎么办,你就帮我试试呗。”
她笑得人畜无害。
丛雪默了默,还是依她说的,去试衣间换衣服。
丛雪皮肤白净,五官虽不惊艳,却也不张扬,是那种越看越舒服的类型。脸和头发都干净清爽,没有刻意打理,像是初夏枝头最安静的一抹绿。
宋恩让的视线从衣服往上移,落到丛雪脸上。
高中的时候,她还觉得丛雪其貌不扬,虽然成绩不错,但一直安静得像空气,没什么存在感。仿佛把自己藏进一个与世隔绝的壳里,不与人亲近,也不期盼他人靠近。
若不是她曾借住在方家,又若不是……
宋恩让大概一辈子也记不住她的名字。
几年不见,她倒是愈发清水出芙蓉了,像一汪没有杂质的甘泉,叫人不由自主多看一眼。
以前看不上的,如今倒有些看不透了。
宋恩让疑惑,那件事之后,她怎么还能跟方屿青走得近呢……
的确是有些本事,倒是她小瞧了人。
宋恩让垂下眼,面上不显,心里却微微生出不悦。
她随手指着丛雪换上的第N套衣服:“就这件吧。”
说着,叫来柜姐:“这件我朋友要了,刷卡。”
丛雪没想到这衣服竟是买给自己的,连忙阻止:“我有衣服穿的,就不麻烦……”
宋恩让却笑了:“说好了陪你买衣服的,这件很衬你。”
何况,丛雪试穿过的,她才不要。
丛雪原本的衣服湿了,被宋恩让强行安排着,换上了这件新买的衣服。
丛雪自己的衣服多是淡色,白、米、浅灰之类。
穿在身上,在人群中不会太显眼,让她感觉到安全。
可身上这套小香风裙装是水粉色的,宋恩让穿倒是合适,到了自己身上,怎么看怎么别扭。
丛雪耐着性子想,先暂时穿一穿,等回去就换下来。
逛完商场,宋恩让又请两人吃了甜品。
她长相姣好,出手大方,很难不让人喜欢。
邱晗咬着小蛋糕,偷偷对丛雪说:“宋恩让人好好哦!完了,我这下真要成她粉丝了。”
之前说是粉丝,也只是客气话而已。
丛雪望着宋恩让漂亮的背影。
她还像以前一样,总是很轻易就能赢得他人的好感。
最后,是宋恩让亲自开车,将邱晗送到能直达南城大学的地铁站。
“抱歉啊,”宋恩让坐在驾驶座,落下车窗,一脸的过意不去,“我这边突然有点急事,不能送你回学校了。”
邱晗瞥一眼副驾座上沉默不语的丛雪,有点犹豫。
不知道为什么,她不太想把丛雪单独留给宋恩让。
虽然她们昨天才认识,比不得人家高中同学熟络才是。
宋恩让柔声解释:“小雪难得回一趟南城,我奉命带她回去,见见长辈。”
邱晗张了张嘴,心里更加惊讶了。
她们竟然还有这层关系?
*
宋恩让的车子里弥漫着高级香水的味道,少女心的摆件挂得到处都是。
她姿态舒展地把着方向盘,一边开车,一边斜眼瞧丛雪。
“跟我一起,你很紧张?”
丛雪虚虚握着安全带,定定地望着中控台上咧嘴大笑的招财猫:“……怎么会呢。”
“我觉得你有。”
宋恩让撩了撩头发,红唇微弯,有种浑不在意的潇洒。
“要不是今天才碰面,还以为你背着我,做了什么亏心事呢。”
丛雪一个激灵,四肢变得僵硬。
她当然有做亏心事。
现在没有旁人,宋恩让身上那股甜腻腻的劲儿散了,重新露出娇狂的本色。
这姿态令丛雪想起高中的时候,十八岁的宋恩让穿得像个漂亮的小公主,五官美得惊心动魄,眼神却冰冷如霜。
她斜斜靠着墙,葱白手指戳了一下面前人的额头。
那个女孩子被戳得后退一步,仍旧低着头,不敢看她。
“过来。”宋恩让露齿而笑。
女生几乎要哭出来:“对不起……我,我再也不敢了……我不知道……不知道……”
宋恩让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自己新做的指甲:“不知道什么?”
“不知道方屿青……不能追……”
女孩抿了抿唇,下定决心一般:“我发誓,再也不会给方屿青送情书了!以后就算碰见,也会绕着他走……”
宋恩让掀起眼皮,凌厉的目光里含着一丝笑。
丛雪躲在走廊转角后面,被那笑容晃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良久,宋恩让漂亮的唇形微启:“我的就是我的,无论我要不要,都轮不到别人碰。”
……
丛雪恍惚觉得,她从躲在走廊后面偷看的人,变成了站在事故现场、被宋恩让审讯的那一个。
手心里浸出汗意,她捏紧手指,僵硬地转动脖颈,干巴巴地解释:“今天真的只是凑巧。”
她唯有硬着头皮说谎。
和方屿青之间的关系,是她永远不可能说出口的秘密。
开始时悄无声息,结束也注定寂然无声。就像一场无人知晓的梦,风吹过,就彻底消失不见。
她小心翼翼把它藏在心底,不让任何人窥见半分痕迹——这样才足够安全,才不会给方屿青带来哪怕一点点麻烦。
至于哪一天梦会醒,丛雪不知道。
也许是方屿青腻了,想结束了;又或许,他终于决定和宋恩让有情人终成眷属,正如周围所有人期盼的那样。
到那时,丛雪自会离开。
她还没那么厚颜无耻。
迟早,总有一天,会把方屿青完完整整地还给宋恩让。
只是……在那一天来临之前,在他还没彻底被另一个女人占据之前,能不能,能不能让她自私一回?
丛雪只是想经常看到他。
哪怕像现在这样,掩人耳目地偷偷跑来南城,在不见天日的关系里小心地经营。
哪怕他对她只有生理上的兴趣。
这已经是丛雪能拥有的全部了。
她颤着眼睫,忐忑地瞥向宋恩让浅笑的侧脸。
——你以后,会拥有他一辈子的。在那之前,让我贪图一点点时间吧,好不好?
丛雪那样悲哀祈求的目光,被宋恩让在后视镜里精准捕捉到。
她立刻皱起了眉:“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可没欺负你啊。”
丛雪脸色一白,垂下头,指尖在膝盖上紧了紧。
“没有,我可能……有点晕车。”
对不起,她在心里默默道歉。
不要原谅我,一个懦弱不堪、自私自利的胆小鬼。
*
宋恩让的车沿着城北的半山公路行驶。
两旁的行道树遮天蔽日,车辆很少,安静雅致,像与世隔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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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屿。
丛雪看着这片熟悉的景色,眼中忧色不减。
她知道宋恩让要带她去哪儿了。
她们在一片幽静的别墅区停下。
丛雪从车上下来,看着眼前这栋漂亮的小洋楼,又感受到当年第一次来时,那种低调温和却令她望而却步的贵气。
宋恩让走在前面,歪头唤她一声:“发什么愣?走啊,又不是没来过。”
这里是方屿青的家。
进门先是一片修剪整齐的大花园,欧式格局,布置精巧,一株银杏傲然立在角落。
丛雪记得,往年一到秋天,院子里就会铺满金灿灿的落叶。
她放学回来,总是先拿起工具,把面上的落叶清理干净,才能安心去做作业。
这里不缺打扫的人,可是寄人篱下,不能当闲人。
屋内的陈设还是同几年前一样精巧雅致。
大理石长桌,真丝手工地毯,书架上摆得整整齐齐的英文原版医学书……
整个空间都透露着主人家对“整洁”和“秩序”的偏爱——沙发上的靠垫永远端正,花瓶里的百合总是开在刚刚好的状态。
丛雪记得,这个家中常年很安静。
方屿青的父母一个频繁出差,一个在医院忙碌,整日见不到人。
她初到这个家时,还十分局促不安,总是小心翼翼。但正是这个家,在她最孤立无援的时候,给了她一片善意的避风港。
此刻,楼上的起居室里传出热闹的交谈声,似乎有客人在。
宋恩让俨然主人一般,在玄关换了自己的拖鞋,又安排保姆去给丛雪找一双新的。
这保姆是前年新来的,不认识丛雪,以为是宋小姐的朋友,客气地应了。
丛雪抬头,只见几位打扮雍容的女士从楼梯上走下来。
最末的一位半围着羊绒披肩,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端庄地盘在脑后,鼻梁上架着一副琥珀色细腿镜框。她皮肤很白,一双眼睛同方屿青的尤其相似,嘴角虽然笑着,那笑容却像是被什么框住了,让人感到亲和的同时,也无端觉出一丝距离感。
丛雪攥紧指尖,在心中犹豫几秒,才鼓起勇气走上前,轻声开口:“曾阿姨,好久不见。”
曾令淑看清来人,脸上惊讶一闪而过,原本客气的笑意瞬间变得真切了几分:“小雪?”
丛雪露出有些讨好的笑容:“打扰了。”
几年不见,她有点想抱一抱曾阿姨,但不太确定,她会不会觉得反感。
曾令淑上前牵起她的手,又打量着她的脸:“这么久不见,小雪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就是太瘦了点。”
一句简单的话,轻轻将丛雪从漂泊多年的浪里捞起来,放回她曾经熟悉的、却从未真正拥有过的岸上。
曾令淑温和地看着她:“还是第一次见你穿得这么鲜艳,这样才对,年轻就是要好好打扮。”
丛雪站在原地,不知是拘谨还是感动,手指紧紧捏着衣角,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连一句“谢谢”也没能说出口。
一道女声笑着插进来——
“这就是你收留过的那个孩子?”
丛雪抬眼,看到旁边站着一位富态的阿姨。
她身材圆润,嘴角含笑,笑意中却又隐含着一分上位者的骄矜。
宋恩让正挽着她的手臂,姿态亲昵。
这位便是宋太太了。
曾令淑点点头:“对,小雪在我这儿住过两年,特别乖巧懂事,一点也不叫人操心。以后也不知道哪家的男孩子运气好,可以把小雪娶回家。”
宋太太听到这话,转向自己的女儿,似乎很嫌弃地说:“你也学学人家,让我省点心。别整天到处乱跑,从来找不着人!”
宋恩让嘟起小嘴:“女儿哪有!”
在场的太太们都笑了。
曾令淑也笑:“你就别说她了,我家那小子还不是一样,就在本地上学,都多久没回来过了?他们俩呀不愧是从小一块长大的,这性格脾气简直一模一样,以后也不知道谁能管得住谁。”
这番话什么意思,在场的人心里都明白。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响起保姆惊喜的呼声——
“太太,屿青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