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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气走裴砚

作者:此间秋色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他看着程宝珠毫无动摇的样子,脑海里有浮现那日三合楼前她生气的样子。好似找到程宝珠屡屡拒绝自己的原因。


    他立刻补充道:“况且,那日马车之事,确是裴某唐突。今日借此机会教郡主习画,略尽绵力,也算聊表歉意。”


    程宝珠才不要他道歉呢,她要的给裴砚一点颜色看看!


    突然,杨梅悄悄扯她的衣袖,将她引到窗边。


    “郡主,”杨梅凑到她耳边,声音压得极低,“您不是说要给这裴大人一点颜色看看嘛,眼下不就是一个好机会吗?”


    好机会?


    程宝珠眨眨眼,不解地看着杨梅。


    杨梅再次俯身贴耳道:“郡主,您忘了,这些年……”看着程宝珠一头雾水,杨梅大着胆子继续说道:“这些年国公爷和夫人给您的夫子有哪个是笑着出门的,就前几年那个颇为威名的孙先生以严厉出名的,结果教了您三个月,不也气的回了老家颐养天年去了。”


    赶在杨梅继续说她的下一件“光辉历史”前,她捂住了她的嘴巴,随后转过头。


    她转身走向裴砚,裙摆拖曳在地上,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她行至他面前,微微屈膝,腰间环佩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声响,随机绽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既然裴大人如此热心,那便有劳裴少卿了。”


    裴砚既然自己送上门,那她便成全了她。


    裴砚见她应下,点点头,开口道:“郡主既然应下,那今日便开始第一课。”


    他从袖中取出一卷略显陈旧的画轴。然后示意程宝珠在画案前坐下。


    赏画,便是他教她的第一课。


    随着画轴徐徐展开,一幅《菊石图》呈现眼前。这些菊花墨色淋漓,肆意狂放在画中绽放。看似随意点染,却别有一种桀骜不驯的气韵。


    “今日教你赏画。”他清冷的声音如玉石相击,在静谧的花厅中格外清晰,“若不能领会画中意境,纵使技法纯熟,也不过是匠气之作。”


    闻言,程宝珠便看了起来。


    不过程宝珠对这些古董字画向来都是很直面的看法,见山便是山,见海便是海,个中情怀她是一律看不见的。更何况,她的本意从来都不是学画画,是要惹他生气的,所以她随便看了几眼,便将目光投向亭外。


    看着看着,程宝珠的眼皮就开始合起来了。“咚”地一声磕在了桌沿上。


    裴砚循声看去,只见程宝珠一脸吃痛的捂着额头。


    许是桌沿太硬又或是太过娇气,晶莹的泪珠在她眼里一圈圈地打着转,模样娇憨。让人没来由的心生怜爱。


    他指向画中的一朵墨菊,语气中带着些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温柔,道:“郡主看这菊,与平日里那些寻常画师画的有何不同?”


    程宝珠看着让自己被撞到的罪魁祸首,没好气道:“没什么不寻常之处啊。她捂着额头,故意道:“要我说,还不如我房里挂的那副《金菊图》好看。”


    话音落地,裴砚脸色一变,眼里全是对程宝珠言论的嫌弃。


    真是一块朽木。


    他咬牙道:“你看这菊花的姿态和笔法,几笔简单写意画成,可那笔法间还有这墨色浓淡的变化,不觉得这些菊花孤傲遗世,自成一派吗?"


    程宝珠抬头,看见裴砚那阴沉沉的脸色,忍住笑继续说道:“裴少卿此话也太言过其实了。这不过几朵菊花,哪来这么多的意思。再说了,画画不就是要栩栩如生才算好吗?”


    程宝珠的话气的裴砚“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眼里冒着冷幽幽的火。


    程宝珠抬头,裴砚低头,两人的目光就这么刚好撞上了。她见裴砚凌厉的眼神中隐隐透着怒气,便知道他生气了。


    原来惹怒他,是一件这么容易的事。


    她抱着气死人不偿命的想法继续说道:“裴少卿也不是那画作先生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就如此肯定呢?”


    裴砚拧着眉,神色肃然道:“形似易得,神韵难求。若只求形似,那这画才是真的失真了。”


    “我倒觉得,能将画得逼真的画才是好画。而且更重要的是他的画要让人看的懂。依我看,那些所谓的意境,不过是文人故弄玄虚罢了。”程宝珠添油加醋道。


    裴砚弯下身,指尖轻轻点在一处菊叶上:“郡主请看这菊叶的笔法,疏密有致,浓淡相宜。画者以笔墨抒怀,这哪里是故弄玄虚?”


    “可若是连形都画不像,空有意境又有什么用?”程宝珠扬起下巴,露出纤细的脖颈,“就像我若是连菊花都画不像,难道还能指望别人看出什么风骨不成?”


    裴砚眸光微沉,将画轴缓缓卷起,动作依然优雅,却带着一丝不容错辨的冷意:“郡主既然这般认为,那今日这课也不必继续了。”


    他行礼告辞,转身离去时衣袂在门边划过一道利落的弧线。


    杨梅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看样子是气的不轻,她凑到程宝珠身边,问道:“郡主,您说裴大人明日还会来吗?”


    程宝珠看着裴砚负气离开的样子,惋惜道:“应该不会了吧。”


    他这种恃才自傲的才子遇见她这种胡搅蛮缠的纨绔,她想是个人都不会再来了吧。


    不过今日这一闹,她虽有些消气了,但总觉得还不够。可惜,裴砚是不会再来了。


    杨梅点点头,想起刚刚裴砚的样子,也深以为然。


    也是,就今日这教画画一事,让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裴砚在短短几个时辰内脸色变了又变。她想,今晚与裴砚定是个怒火难平的不眠夜。


    只要是个正常人,只怕再也不会登景国公府的门了。


    ——


    翌日傍晚,景国公府。


    裴砚一散值换了身常服便过来了。


    程宝珠没想到裴砚居然能再来,她原以为那日裴砚被气走后便不会再来了,没想到他居然又来了。


    “裴少卿,您……”程宝珠把后半句那句脑子有病给咽了回去,“您怎么来了?”


    “来教你画画。”裴砚道。


    说完,裴砚撇了眼程宝珠,梳了当下最时兴的朝云近香髻,发间簪一支通透的白玉簪,身着杏黄色绉纱宫裙,裙摆上用银线绣着细密的杜鹃花纹,额间点了一朵精致的海棠花钿,整个人看起来明艳不可方物。


    看样子,程宝珠是笃定他昨日被她气走,今日不会再来了。


    其实他也不愿再来,可是李思勰还没见到,他的谋害动机和计划他还未知晓。所以,在辗转反侧了一晚,他还是说服自己来了。


    他负手而立,试探问道:“郡主可是与人有约,要出门?”


    急着去秋月阁听曲的程宝珠,听裴砚这么问,便立刻点点头。


    她本以为裴砚会识趣的离开,不曾想他却转身走向画案。


    “赴约也得有个先来后到,昨日是郡主亲口答应裴某要学画的,所以郡主还是安心在府里潜心学习吧。”他一边走一边说道。


    裴砚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做事极认真的人。纵然他教画画只是一个幌子,可是他今日既然来了便不会轻易离开。


    更何况,程宝珠刚刚一着急手里那块腰牌可以进入秋月阁的令牌就露了出来,这哪是什么与人有约,分明就是去听曲的。


    大好时光,听曲消磨,实在浪费。


    他拿出宣纸,用镇纸扶平,语气带着些强硬,道:“郡主昨日既认为形似更重要,那今日便从最基础的笔法开始。”


    程宝珠听着裴砚不容拒绝的语气,那句赶人的话终究没敢出口。乖乖地跟了上去。


    他执笔示范,手腕悬空,笔尖在宣纸上勾勒出流畅的线条。可程宝珠心里却想着国公府外的花花世界,所以漫不经心的画着,明明两人一样的画法却是歪七八遭的。


    一向沉稳的裴砚,看着纸上歪歪扭扭的线条,竟长叹了一口气。


    他觉得教程宝珠画画是一件令人短命的事。


    杨梅看着裴砚越来越阴沉的脸色,连忙给程宝珠使了个眼色,让她收一收心思,好好画。


    不过,程宝珠却巴不得裴砚马上走,她凑近裴砚身侧,眨眨眼:“裴少卿,你看我是不是画的很好,才几个时辰就得了真传?”


    她靠得极近,几乎能感受到她衣袖间淡淡的玉兰花香味。裴砚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咬牙切齿道:“朽木不可雕。”


    程宝珠顿时僵在原地,脸颊气的红像煮熟的螃蟹。这个裴砚,不夸就不夸嘛还骂人!


    她赌气似的坐回原位,拿着案上的白玉镇纸在桌上胡乱拍起来,发出“啪啪”的声响。


    裴砚听着镇纸和桌案敲击的声音,眉头微皱,含着冷意的眼神瞧了过去。程宝珠抬头,看见这冷冽的眼神,吓得手一抖,镇纸“咚”的一声落在案上。再不敢耍什么花样,全然忘记自己是要捣乱的,不是真的来学画画的,只埋头认真习画,一副乖巧模样。


    然而她的基础实在薄弱,连最简单的勾勒都做不好。裴砚让她练习画菊瓣,她画出来的线条总是歪歪扭扭,毫无美感可言。


    “手腕要稳,力道要匀。”这是裴砚第三次纠正她的握笔姿势,他的语气虽然平静,但额角已经隐隐现出青筋。


    程宝珠试着照做,可笔尖落在纸上,依旧是一团糟。当她第五次将菊瓣画成一片模糊的墨团时,裴砚终于忍无可忍,手中捏着的笔“咔嚓”一声,那支上等的狼毫笔竟被他生生折断。


    周围的侍女们见状,纷纷找借口退下。杨梅说要去添茶,另一个小丫鬟说要去取新的宣纸,不过片刻工夫,亭子里就只剩下他们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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