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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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水般的黑没上来,随着花洒的流水,干毛巾的擦拭,越来越浓郁,越来越暗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卢卡陷入昏睡。
自从出了那场火,他再也没睡过安稳的觉。危机四伏的人生,还有煎熬的记忆碎片,无时无刻不在午夜梦回里刺痛他。
梦里是对地狱的温习,他总是痛苦着,警惕着,懊恼着。
睡醒了,也仍旧是苍白孱弱的疲惫。
但这天不一样。
也许只是因为长久以来的渴望被满足,但也许只是怀抱着他的体温太温暖,也可能是他从来没有哭过这么久,久到仿佛把身体里全部的悲伤都呕尽了。
一夜无梦。
无意识的黑暗里,卢卡依稀听见拉开窗帘的声音,有浅淡的光漏下来,然后窗户被打开了。
清新、干净、混合着草木气息的空气涌进来,他才意识到房屋内空气的粘稠。
浓郁的湿甜,好似碾碎了一万亩盛放的鸢尾花,夹杂着不易察觉的泥土的腥臊。
两股各不相同,却缠绵交缠的气味……
卢卡瞬间清醒。
他听到房间里有脚步声,虽然很轻,但也不难猜测出来是阿尔瓦。
于是呼吸几乎凝滞。
卢卡尽可能地将自己在羽绒被里缩小,将脸颊埋进被子里,前一晚的记忆尽数涌入他的脑海,在他紧闭的双眼前循环播放。
不要。
无尽的懊恼像是带着刺的荆棘,瞬间膨胀满他的身体,在被子的掩盖下,他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臂,膝盖收起来,蜷在腹部。
不要……让他记起。
他、他居然真的做出来了那种事?
喉咙干涩,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那些从他唇齿间吐露的哀求、嘶鸣、渴望。
卢卡咬紧牙齿,骨骼肌却因为害怕而细微地战栗着。
害怕。他在害怕。他不敢睁开眼睛,不敢面对阿尔瓦,这件屋子里每一缕信息素的味道都是一记落在他脸上响亮的耳光。
好害怕。
他还怎么……还怎么假装清白的尊敬。
这栋房子还有他的容身之处吗?想到自己的学生对自己抱有的想法,是不是恶心得吃不下饭?
他想留在……他但凡还要点脸,怎么还敢在老师眼前转?
无数尖利的呐喊拍溅在他的耳膜,如同一个埋葬了万亿恶鬼的洞窟,卢卡绝望地扒着一块凸起的岩壁,恶鬼仍向下扯着他,将他蚕食。
他听到撕心裂肺的嘲笑,嘲笑他的贪婪,他的不知羞耻,嘲笑他的妄想,讽刺他,讽刺他就这样利用老师的仁慈。
他这样的人活该下地狱。
活该被撕碎。
他的存在就是错误,他不断地在犯错,从未,从未做过正确的选择。
前一晚哭得太久,卢卡的眼睛肿得很高,呛人的酸苦堵在他的喉头,浓烈得辛辣,凝固在那里,不再流淌。
哭不出来了。他的睫毛不住地颤抖着,他哭不出来了。
忽然,一只被风吹得冰凉的手落在了他的额头。
卢卡大受惊吓,浑身一颤。
“醒了?”老师的声音,低沉,还有些嘶哑。
阿尔瓦起得早,因为有些家里的事要处理,本家在另一个城市,他今晚要走,忙了一天,在飞机启程前,他赶回来看一眼学生。
不能就这么把他扔下,但在这种时候带他走,也是折腾。
名利场,无论是哪一辈子,阿尔瓦都不感兴趣。但现在他所拥有的财富、权势,都是“洛伦兹”这个姓氏给他的。
他多少还是得顾及这些规则。但多少还是有些疲惫的。
这些微不足道的疲倦被卢卡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心冰冰凉地下坠,不断地下坠。
直到落入再也感受不到失重的境地。
他紧紧抿住了嘴唇。
老师已经,到了对他忍无可忍的地步了。
也对,凭借阿尔瓦的慈悲,怎么做得到把自己赶走。
只是忍耐他吧。
忍耐这个,妄想他的大逆不道的学生。
他的存在,对阿尔瓦来说已经是一种煎熬了吧。
床上紧紧裹着被子的人眉头紧锁,嘴唇抿成白色,和受不住的时候有些相似的倔强。
阿尔瓦的手指下移,下意识想揉开他的嘴唇,但最后手指悬停在了卢卡斯嘴唇上方,他目光顿了顿,最后收回了手:“累就再躺会儿吧。楼下有吃的,冷了的话自己用微波炉热一下,有事给我发消息。”
“你的发情期基本上结束了,不要再乱用抑制剂,除了生殖腔要涂的药之外,不要自己乱吃药,这些我会再给你手机发一遍。你的手机在书房充电。”
他帮卢卡斯重新掖好被角,没再多说什么,离开的时候,带上门的动作很轻。
昨天……他似乎是把卢卡斯弄得很痛。但阿尔瓦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要抵住卢卡斯的信息素的诱惑,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腺体的存在……实在是对人类的意志造成了太多的影响。
担心omega出于激素产生的依赖,阿尔瓦并没有标记卢卡斯。
正因为如此,昨天的事,折腾了很久都没能结束。
卢卡斯一直在哭,整个人可怜兮兮的,像是刚从水里打捞出来的。
现在他不愿意面对自己,也是情理之中。
自己把他弄到那个地步,他有些生自己的气,或者害怕自己也是应当应分的。
阿尔瓦坐上了来接他去机场的车,从随身包里拿出了笔记本电脑。
本家派来的司机透过后视镜,可以看到这位最被看好的继承人戴上了眼镜,面色沉静如水,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
不由得感慨,和洛伦兹家其他几位后代相比,阿尔瓦实在是稳重之最。
只可惜他只对学术有兴趣,并无意向掌权。
但能像他这样,随时随地都能拿出电脑来工作学习的人,在洛伦兹家很难找到第二个。
映亮了阿尔瓦面庞的电脑屏幕左上角弹出来一条消息提醒,备注是卡伦。
卡伦:“好稀罕,你居然还有主动邀请我去你家的时候?”
看着这行字,阿尔瓦都能想到对面讲话的语气。
阿尔瓦:“我不在家。”
卡伦:“?啊?”
阿尔瓦打字解释:“家里有一位变异腺体omega,他刚结束发情期,可能情绪上会有较大起伏,本家有事情我脱不开身,想拜托你有空的时候过去看看他,和他玩一会儿。”
卡伦也是贵族之后,他和阿尔瓦在对腺体的反感上是不谋而合的,而很凑巧,他是高纯度腺体omega。
他和阿尔瓦在上学的时候就认识了,最开始只是在一个课题小组。偶然了解了彼此的家庭背景和对待发情期的厌烦之后,他们在医生的帮助下,找到了借助最微量药物就能借助彼此的信息素熬过发情期的方法。
这种方式不算好受,但也不是完全无法忍耐。比起完完全全受腺体支配,他更愿意忍受一点辛苦,然后成为自己身体的主导。
反正他和阿尔瓦的出身让他们完全不用担心药物的开销。
他和阿尔瓦认识十几年,除了自己之外,就没听阿尔瓦和哪个omega亲近过。
现在听说阿尔瓦家里有一位刚结束发情期的omega,卡伦像是在听天方夜谭:“什么?你背着我找o了?”
卡伦:“阿尔瓦,我不是你唯一的信息素搭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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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伦:“阿尔瓦,我不是你唯一的omega朋友吗?”
卡伦:“你终究还是为了变异腺体弃我而去了吗?”
屏幕上的消息一个接一个冒出来,阿尔瓦懒得一条一条去回复。卡伦这人活泼到有些浮夸的地步,总是喜欢拿莫须有的事情开玩笑。
所以叫他去陪卢卡斯玩很合适。
阿尔瓦把找到的购物单子发过去,顺便问:“方便的话帮我打听一下怎么样能哄那孩子高兴。别说是我要问。”
卡伦瞪大眼睛:“喂喂喂,你来真的?我以为你只是大发善心收留一下刚过发情期的小孩,怎么还要哄啊?你上他了?”
之后阿尔瓦没再理他。
但卡伦并不在意,他认识的阿尔瓦是个老古董,成熟程度远远超出他们同龄人,在学术上的理解能力也是。
上中学的时候,他头一回认识到阿尔瓦那堪比市区图书馆一样的知识储备的时候,差点怀疑这人不属于这个年纪。
比如……被某个上世纪的老天才的灵魂附身了之类的。但后来见过了阿尔瓦在学业上的勤勉,也就渐渐不怀疑了。
这人几乎没有什么娱乐生活,年轻人喜欢的一切娱乐活动,他好像都不感兴趣。
比起自己去玩,阿尔瓦似乎更喜欢在一旁看着,那双金色的眼睛里总浮动着卡伦看不懂的情绪。
虽然阿尔瓦说,等他有空的时候去看一眼就好,但卡伦实在是太好奇这个住在阿尔瓦家里的小孩什么样子了。
阿尔瓦人善良,但也疏冷。
能让阿尔瓦惦记的小孩……
一不做二不休,卡伦披上外套,直接叫车出发。
彼时,空荡荡的别墅里,没有开任何一盏灯。
窗帘没有拉上,稀疏的月光顺着玻璃窗洒在地板上,像是一地霜。
卢卡呆呆地坐在客厅的地板上,用肥大的衬衣将自己包裹起来。
他双目无神,嘴唇惨白,即使有地暖,开了空调,他仍旧手脚冰凉。
但比起身体,更无法回温的,是他彻底成灰的心。
老师……走了。
是带着行李走的。
因为不想看见自己,但也做不到把自己赶走,所以老师选择自己搬出去吗?
难怪离开的时候又说了那么多,像是再也不会见面的嘱咐。
让他有事的话发消息……这是再也不想见到他的意思吧。
只能是这个意思。
卢卡像是一尊再也无法移动的石像,面色灰败地蜷缩在地板中央,焦躁得近乎把手臂抓出血来。
那是他浑身上下唯一的血色。
他把老师恶心走了。
就算这样……阿尔瓦也要给他一个住所吗。
这就是之前说的,既然带他回来,就不会赶走他吗。
老师,这和最残忍的放逐又有什么区别。
卢卡崩溃地将脸颊埋在臂弯里。
可是……可是他怎么还有资格来指责老师呢?
太、太卑鄙了。
咔哒。
别墅的大门传来了解锁的声音。
卢卡连忙抬起头,胡乱抹了一把脸,急切地朝门口望去。
道歉……对,他要道歉。他再求一求老师,他可以请求老师惩罚他,打他、骂他,只要老师发泄出来就好,老师怎么恨他也好。
不要……不要这样残忍的慈悲。
也不用再对他温柔。
他没资格受……但也,也不要老师的抛弃。
可以痛的,他可以继续哭的。
只要老师还愿意看着他……什么都好。
门推开了,他喉咙里一切艾艾的央求,一下子堵住。
探头探脑进来的,是一个金色头发的陌生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