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西跨院的偏房里,少年的伤势渐渐好转。
医工每日换药,沈清辞依旧每日都来探望,有时会坐在床边,静静看他一会儿,有时会拿起书卷,轻声诵读。
她不知道少年能不能听见,只是觉得,多一点声音,或许能让他醒得更快一些。
这日,沈清辞如往常一般来到西跨院,刚走进偏房,便看见少年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
她心中一动,连忙走上前,屏住呼吸,紧紧盯着他。
只见少年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漆黑如墨,深邃似潭,带着刚醒来的迷茫与虚弱,却依旧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倔强与警惕。
他望着天花板,愣了片刻,然后缓缓转动眼珠,看向站在床边的沈清辞。
四目相对的瞬间,沈清辞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的眼神清澈而纯粹,却又带着一丝疏离与防备,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兽,在陌生的环境中本能地保护着自己。
“你……是谁?”少年的声音沙哑干涩,几乎不成调,显然是久未开口的缘故。
沈清辞连忙回过神,拿起桌上的水杯,倒了一杯温水,小心翼翼地递到他嘴边:“先喝点水,慢慢说。”
少年犹豫了一下,终究是抵不过口渴,微微张开嘴,喝了几口温水。
水润过喉咙,他的声音稍微清晰了一些:“这是哪里?我……我是谁?”
沈清辞心中一沉。
他醒来后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问自己是谁。
她看着他眼中的迷茫与困惑,心中隐隐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这里是镇国大将军府,我是沈清辞。”沈清辞轻声说道,语气温柔,尽量让自己显得和善,“你半月前在边境路边重伤昏迷,是我父亲将你救了回来。
你不记得自己是谁了吗?”
少年皱紧眉头,努力回想,可脑海中一片空白,像是被浓雾笼罩,什么都记不起来。
他只记得自己好像一直在跑,后面有人追杀,然后胸口一痛,便失去了知觉。
再醒来,便是眼前这个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
“我……想不起来。”少年的眼神黯淡下去,带着一丝失落与无助,“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不知道家在哪里,也不知道是谁伤了我。”
沈清辞看着他这般模样,心中泛起一丝怜惜。
他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本该是承欢父母膝下的年纪,却遭遇如此变故,失忆至此,无家可归,实在可怜。
“没关系,想不起来便不想了。”沈清辞柔声安慰道,“你刚醒过来,身子还弱,先好好休养。
既然你记不起自己的名字,不如我给你取一个,可好?”
少年抬起头,看向沈清辞,眼中带着一丝茫然,点了点头:“好。”
沈清辞沉吟片刻,目光落在窗外。
此时正是深秋,庭院里的枫叶红得似火,风吹过,落叶纷飞,像是燃烧过后的灰烬。
而眼前的少年,从濒死边缘挣扎而来,如同灰烬中重生的火种,带着顽强的生命力。
“不如,便叫你阿烬吧。”沈清辞说道,“灰烬的烬,寓意着浴火重生,希望你从今往后,能抛开过往的伤痛,重新开始。”
“阿烬……”少年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微光,像是找到了一丝归属感,“好,我叫阿烬。”
沈清辞看着他眼中的微光,心中微微一暖。
她笑了笑:“阿烬,往后你便安心在沈府养伤,等你身子好了,若是想找自己的家人,我便帮你寻找;若是不想找,也可以一直留在沈府。”
阿烬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我……我想留在沈府。”
他现在一无所有,无家可归,沈清辞是他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也是救了他性命的人。
在她身上,他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与善意,他不想离开这个唯一能给他人身安全与温暖的地方。
沈清辞闻言,心中大喜:“好,那你便留在我身边,做我的贴身侍从,如何?”
她之所以想让阿烬留在自己身边,一来是觉得他身世可怜,二来是欣赏他骨子里的倔强,三来也是觉得,他是自己救回来的,留在身边照料,也更放心。
阿烬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用力点头:“好,多谢小姐。”
他知道,自己一个失忆的孤儿,能成为大将军府嫡女的贴身侍从,已是天大的恩典。
他暗暗下定决心,日后定要好好侍奉沈清辞,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沈清辞见他答应,心中十分高兴,连忙吩咐挽月:“挽月,去取一套干净的衣衫来,再让厨房做些清淡易消化的吃食。”
“是,小姐。”挽月应声离去。
沈清辞坐在床边,看着阿烬,细细叮嘱道:“阿烬,你刚醒,身子还虚,切记不可乱动,安心休养。
府中的规矩,挽月会慢慢教你,你不必着急。”
阿烬乖乖点头:“是,小姐。”
他的目光落在沈清辞的脸上,她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襦裙,长发挽成简单的发髻,插着一支碧玉簪,眉眼温婉,笑容柔和,像是画中的仙女。
阿烬的心跳莫名快了几分,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沈清辞并未察觉他的异样,依旧柔声说道:“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多谢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