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意解下木门上的藤蔓,将木门推开,扶着李淮璟进了院子里。
“不是随意,是隋意,随心意的意。”隋意看着他默不作声的样子便知他想岔了。
“你也可以叫我阿诺,我阿娘在世时都这么叫我。”
这可是拉近关系的大好机会,隋意在心里给自己鼓掌,长脑子了,得鼓励一下。
隋意将人扶进屋里,刚欲转身点灯,便发现李淮璟的发丝绞在了她绑头发的藤蔓上。
屋里很黑,只漏进点点月光,隋意看不清,只得凑近些,李淮璟垂眸看着胸前的女子,光洁的侧颜,认真的神色。
“啧,解不开,你来。”隋意没了耐心。
发丝缠得死死的,解都解不开,隋意将藤蔓扯下来,动作急了些,将她的几根头发也扯了下来,和藤蔓缠在一起,挂在男子发上。
隋意揪着头发摸黑找到另一条藤蔓,将头发绑起,刚拿起蜡烛,便听见外头有不小的动静。
“是不是那些人追来了?”隋意连忙将床榻上的人往里头推,又用被子挡起来。
听动静,外头的人好似停在她家院外。
隋意屏气凝神,揪着衣角,陡然想起什么,连忙将沾血的外袍脱掉,藏起,她贴着门,听着外头的动静。
人已经进了院子,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她轻手轻脚地躺到榻上。
“嘭嘭嘭”和阎王敲门一般,隋意吓了一跳,她猛地从榻上坐起身,“谁?”
“官府寻人。”
“来了。”隋意披上外袍,还不忘弄乱头发,装作刚被吵醒的模样。
“见过这个人吗?”隋意刚打开门,差点被张画像糊了脸。
她借着他们举着的火把看清画像,这一看便知画的是屋里的那个,不过画工不怎么样,半点神韵都没画出来。
“没见过,”隋意摇摇头,警惕地看着院里穿着衙差衣裳的人,“此人犯什么事了?”
“不该问的别问。”为首的男子横眉。
隋意故作被吓到的样子,缩在门后,手扒着门。
“诶,孙捕头不要对人家小娘子这么凶。”站在为首男子身旁的人开口,此人面上带笑,却很假,妥妥一笑面虎。
“我们的人需要进屋搜一搜,确保歹人未曾藏在屋内,免得伤了娘子。”说罢,不等隋意开口回绝,便一脚踢开门。
幸得隋意闪得快,不然非得被撞到墙上去。
不大的屋子里,霎时挤满了人,火把将屋子照亮,衙差打扮的人四处翻找,为首的则扫视着一切。
他走到床榻旁时,隋意的心都提起来了,但她面上不显,全是对衙差霸道行为的谴责,顺着他们的祖宗三代全都骂了一遍。
“这为什么有血?”为首的衙差登时拔出刀来,架在隋意脖颈上。
脖间冰凉,隋意硬着头皮看了一眼床榻,上头果然有一团血迹,完了,这定是李淮璟身上洇下来的血。
这怎么解释,隋意额头冒出冷汗,头拼命偏向一旁,想躲刀,她突然想起什么。
“这,这是我的血。”
隋意撇过头,手捂在身后,不再言语,心里却叫嚷着,这人可千万要懂啊。
“你为什么——”
笑面虎打断衙差,“女子每月那些事,你个大男人勿要让人家娘子难堪。”
“人不在这,我们走。”
“打扰娘子了,抱歉。”笑面虎从腰侧拿出碎银,随手放在桌上,“这是给娘子的赔礼。”
“我不——”隋意的声音戛然而止,将后头的话吞了回去,银子诶,不要白不要。
那些人乌泱泱走了,留着满室汗臭。
隋意走到门口,那些人离开得很快,没多时便没影了,她嫌恶地捂着鼻子,将门窗开下来。
“二毛?”隋意压着声喊着,被子下面没动静。
隋意掀开被子,里头没人,“人呢?”月光从窗户投进来,屋内亮了些。
“这儿。”李淮璟的手攀上床榻旁的窗槛,露出个脑袋,冲着隋意温柔的笑着。
旋即翻进来,摔在榻上,一不小心牵动了腿伤,疼得皱起了眉。
隋意搓着仅剩的一截蜡,不再犹豫,将烛火点上,她滴了滴蜡,将蜡烛粘在破碗上,端着回到李淮璟身边。
昏黄的烛火拉扯着他的影子,张牙舞爪的,却让他的面容染上暖意,沾上凡尘。
隋意看着李淮璟身上沾了不少尘土,挂在他发上的藤蔓也不见了,隋意将蜡烛搁在反扣着的竹筐上。
“你解开了?”
李淮璟含混地应了声,隋意看着他的伤腿,蹙起眉,“你的伤...现下城门关了,我也没法进城去请大夫。”
“对了!”隋意眼眸一亮,“胡屠夫改做杀猪匠前,学过些医术,我去请。”
李淮璟嘴角抽了一下,面上仍温润地笑着,“不,不必了,我会些医术。”
“那我去烧些水。”隋意刚走到门口,便听见一声骇人的嘎哒声,她扭过头,便见床上的人还弓着身,他已徒手将错位的骨头掰了回去。
隋意不禁呲起牙,她觉着她腿也疼,牙也有些酸,李淮璟压抑着,小口喘息,才有所觉般,看向隋意。
“抱歉,吓着你了吧。”
隋意连连摇头,扒开门蹿了出去,李淮璟见人走了,仿若他痛觉也跟着离开,他将身上染血的脏衣脱掉,搭在一旁。
里衣也已被血浸透,上头布满破口,有些还与伤口粘在一处,可这是他最后能蔽体的衣物了。
正当他揪着系带考虑之时,门又开了。
隋意端着一大盆热水,用脚勾上门,“你擦擦吧,不然就臭了。”
“李——二毛?”隋意朝李淮璟弯了弯眼眸,放下水盆,将帕子浸湿拧成半干递给他。
李淮璟揪着系带的手攥得更紧了,他只默默盯着那方帕子。
“二毛?”隋意看他没反应,走近两步,突然遮去的光亮,让李淮璟回过神来。
隋意端来蜡烛,细看着李淮璟身上的伤,伤口处的血干了,和里衣粘在一起,怪不得他不动呢,这不得疼晕过去。
“我帮你吧。”说罢,隋意将手中的烛火递到他手中,接过他攥在手里的系带,轻轻一扯。
隋意从后轻轻扯开李淮璟的里衣,一点点将衣衫与皮肉分开,而后露出男子坚实的肩背,上面布满大大小小的伤口。
再往下,窄而有力的腰——上倒是没什么伤口,隋意将散落的头发夹至耳后,这才发现耳朵滚烫,她后知后觉。
温热湿润的帕子一下一下擦着李淮璟的身体,擦净的地方清爽滚烫,未擦之处冰冷黏腻,怪异冲突的感觉撕扯着他。
他将藏在身侧的藤蔓攥在手心,直攥出血来,他丝毫不知。
刚擦完后背,一盆水都变成血水,隋意说着要换水,端着木盆就跑了。
夏日的风也不凉爽,但也比屋内好上许多,凉丝丝的井水,平息隋意脸上的热气。
李淮璟静静看着躺在手上的藤蔓,上头缠着他和她的头发,还沾着他的血,门嘎吱一声开了,他握起手,连同着藤蔓一起握住。
“你往后靠些,该擦前头了。”
李淮璟双手撑在身后,呈后仰之态,长腿占了大半床榻,隋意埋着头,不去看他的脸。
隋意从男子紧实的胸膛擦起,一点点擦至块垒分明的腰腹,再往下,她是如何也下不去手了。
“噼啪”一声轻响后,屋内陷入黑暗,蜡烛燃尽了,嘶嘶升起一缕烟气。
“啪嗒”帕子掉入水盆里,黑暗之中,李淮璟的眸子仿若燃着火,极具侵略意味地看着快要将头埋入盆里的女子。
可隋意极大力地搓着帕子,对此一无所觉。
上半身都擦净了,清爽,可李淮璟却觉着身上要烧起来,他想,他该跳河里冷静冷静。
“我这儿没有伤药,得等明日城门开了再去买。”
“多谢,阿诺。”李淮璟的舌尖抵着牙齿,回味着阿诺两个字。
他将手上的银戒褪下,放在手心递出,“阿诺,这是银戒,可换些钱,你拿去。”
“哦,好。”隋意快速抬头看了一眼,伸手去拿,将银戒收起。
柔软温热的指尖一触即离,在李淮璟手心留下一点水,李淮璟收回手,手指撵着手心,将水抹开。
隋意刚洗漱好,换上干净的衣裳,系统便现于半空,“宝宝~”系统看着隋意的样子,“怪不得我出现不了呢,原来是你在洗漱。”
“你还知道回来呢?”隋意看着系统,气不打一处来,当时那么可怕的境地,它竟抛下她自个跑了。
“不是的,宝宝~你听我解释。”系统扭动着尾巴,抱住隋意的头,“这不是那黑化男二太凶残了嘛,人家扛不住啊。”
“啧,从我头上,下来。”隋意一巴掌拍上去,系统赶忙松手。
隋意琢磨着系统的话,李淮璟凶残?她看不出来,她觉着男二这个称呼很贴切。
他就是那种温柔男二,温柔沉稳,深情专一,戏文里留给看客的那种。
定是胡说八道,隋意看着系统那不靠谱的样子,也未曾多说什么,反正能在她完成任务后,把黄金百两给她就行。
等金子到手,先去扬州城品佳肴,看美景,再去大漠看长河落日,然后去,“嘿嘿嘿...”隋意没忍住笑出声。
“宝宝~你别乐得太早,进度才进了百分之一。”
“?”隋意的笑容僵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