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化男二炸了我的救赎系统》 第1章 难兄难弟 嗡嗡嗡——啪 隋意随手弹走蚊尸,这已经是她打死的第四五六...不知道多少只蚊子了。 她坐在树后,完全不在意这响亮的巴掌声会不会被他人听见,毕竟,她已经在这儿枯坐了近一个时辰,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系统?”隋意四处张望着,呼喊着系统,“你确定他会出现在这儿?” 一坨灰白现于半空,扭动着,“会的哦,宝宝~” “你要救赎的那个黑化男二李淮璟,一定会被那个小坑绊倒。”系统幻化出一只没有手的胳膊,指向不远处的坑洼。 隋意蹙着眉,她看了许久才看清那有一处暗影,好小,比鸡蛋还小些,她摇头,抬起下巴指向小坑前头几步,那根破出土的树根。 “我觉得他要摔也会摔在那儿。”那树根正好被树影遮住,不细看根本看不见。 “说不准会摔得很惨。”隋意转了个身,背靠在树上,看着飘在空中的系统。 隋意幽幽叹了口气,若不是她那不靠谱的爹搅和进了卖官鬻爵那事里,万贯家财一夜入官,她何至于在这喂蚊子。 还有她那后娘,心忒黑,不舍得自个女儿,就想把她卖给人家做妾,她那爹就顾着喝茶叹气,呸,有了后娘就有后爹,都不是好人。 隋意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河,定定看着天上最亮的那颗,阿娘啊,你要是在天有灵,就让他们今晚被蚊子抬走。 想着想着,嗡嗡嗡的,又飞来一只蚊子,系统飘过来,用手上的镜子将蚊子挥走。 今早,隋意赶往城里做工,刚走到半道上,耳边便传来阵奇怪的声音,嘶啦啦的,她脚步不停,埋着头赶路。 她不能迟,去迟了要扣半天工钱,她兜里就剩一文钱,直等着今个发工钱呢。 “这位美丽心善的姑娘,你愿意帮我救赎一个人吗?”怪声尾音上扬,吭吭吭的,不太清晰。 “?”隋意抬头随便瞄了几眼周围,一不留神撞散一团灰白色的东西,她抬手挥了挥,脚步匆匆。 “什么东西,滚远点,少耽误本姑娘挣钱。”昨夜里落雨,那屋子里头落小雨,隋意忙活了半宿,这才起迟了。 没睡好,没得吃,还得赶去做工,她怨气之深重,就算是鬼她也不会有丝毫惧意。 “......” 散开的灰白又重新聚集,飘在隋意身侧,“事成可得黄金百两,哟~”怪声颤着尾音勾人,黄金百两更是直接黏住隋意的脚。 “继续。” 若是从前,这区区百两黄金,隋意还真瞧不上,可谁叫她现在落魄了呢,抓着她的腿往下倒,也就只能倒出一枚铜板,百两金够她余生吃喝不愁了。 “在这个世上,你隋意是个恩屁西,是路人戊,连路人甲都排不上的边缘小人物。” 隋意转身就走,这破玩意听上去就不太靠谱。 “哐当”一声,不大的檀木盒子大敞着,阳光下,里头金光闪闪的,都有些晃眼了,隋意眨眨眼,走上前,捧起盒子数了数,一百两,黄金! 隋意抓起一块,在手中颠了颠,刚想啃一口,盒子连带着她手上的金子都落到了那团灰白手上。 “等你完成救赎任务,这些便都是你的哦,宝宝~”系统咻的一下蹿到隋意身旁,捧着那盒闪闪发光的金子,在隋意面前晃了晃,叮当,声音之清脆,如同仙乐。 “这是合同,若是没问题,就签了它。” 隋意不舍地将眼神从金子上挪开,接过飘在半空中的纸。 宣纸的最上头写着‘与宝宝的契书’,她认识这几个字,连起来就不太想理解了,由心而发的恶心。 上头写明了她的身份,以及雇佣期为一年,还有一堆有的没的,直看的隋意脑袋隐隐作痛,好不容易才看完,在契书的最末签上了她的名字。 “合同即刻生效,宝宝,晚间记得去密林救下他哦。”系统边说边挥舞着胳膊,扭动着。 等它再回过头时,只见着隋意狂奔的身影,一声“知道了!”从远处飘来。 隋意愈加不耐烦,抓着木叉胡乱戳着地,又看着没个人形却还举着一面镜子的系统,一阵无言。 “他来不来,不来就让他死这儿。” “哎呀,宝宝,你不要着急嘛~” 隋意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她搓着手臂,万分嫌弃,“别叫我,”她张着嘴,顿住,“你别叫我——” 她又顿住,那两个字,她怎么也说不出口,无奈地闭上嘴,靠回树上。 在系统换到了第四个发髻时,久等不来的他,终于,来了。 “宝宝,宝宝,李淮璟他来了!”系统贴在隋意耳边叫嚷,被隋意一巴掌拍散。 李淮璟手持长剑,穿梭在林间,时不时扶着树干回头看去,脚下步伐略显沉重。 月光穿过林间,投下几缕光,隋意看清了他,他浑身是血,那血似是叠了一层又一层,都要将衣袍原本的月白色盖过去。 李淮璟没多做停留,急急地往前奔走,系统贴在隋意身旁,齐齐紧盯着那个小坑,眼见着他越跑越近,越跑越近,然后大步跨了过去。 “?”隋意瞪向系统,不是说一定会摔在那吗,她都准备好,在他摔地上之前就冲去给他当个肉垫,留好第一印象。 她手中的木叉是新制的,还特意做了旧,到时就说是来打猎的,相逢即是缘,一来二去不就顺理成章了吗。 那系统好似淡了些,声音也有些卡顿,隋意暂且放过,她转回头,继续盯着李淮璟。 她看着那双腿,修长,隋意甩着脑袋,止住飞远的思绪,她看着那双腿一步两步,然后大步跨过了树根。 “......”隋意不及多思,连忙换位置,人跨过树根,她这儿可就看不着了,得往前走走。 “簌,嘭” 隋意刚往前走几步,便见着男子直直掉下坑,猎坑,专猎野猪的那种。 一般来说,猎人会在坑底布上尖刺,这摔下去,都不用她去救赎了,直接帮人收尸就好。 隋意看向系统,系统淡的都要看不清了,声音也卡的更严重了,“宝—宝,你嗞他,肯定还嗞-嗞着。” 然后,系统彻底消失了。 “?”隋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系统在还好,系统一消失,她便觉着周遭处处是危险,更不要提坑里躺着的那位。 隋意紧紧攥着手中的木叉,脖子伸出去老远,臀却向后撅着,走一步退半步,试探着靠近猎坑,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就在她快将脑袋探到坑边沿之时,寒光闪过,隋意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胡乱挥动着手中的木叉。 “关二爷陶朱公撒钱童子武财神文财神灶老爷五路财神...”隋意口中念念有词,将平日里拜的仙人们都点了一遍。 坑中传来细碎的动静,似是什么人站了起来,隋意腿都软了,爬都爬不起来,她速来不信鬼神之说,只拜拜财神,可不信归不信,亲眼所见又是另一回事。 “是有人吗?”坑里传来虚弱破碎但很温柔的声音。 隋意惊得一抖,随后她连滚带爬地趴到坑旁,只见坑里仅有枯枝,里头的人一手扶着坑壁,一手撑着长剑,仰着头,发丝凌乱,活的。 月光洒在他的脸上,静谧温柔,却又因他脸上的血,平添几分鬼魅。 “你别害怕,我不是恶人。”李淮璟浑身是血,那张脸,即便唇色煞白,也不损颜色,反倒更添几分破碎。 他眉眼弯弯,看着隋意,语气里尽是温柔,隋意都有些怀疑系统说的黑化男二不是他。 这分明是个温柔深情的美男子,哪黑化了,那破烂系统也不说清楚。 隋意再朝下看去,却见他执剑的手微微颤抖,左腿虚落在地上,身体向右边倾,怕是左腿伤了,隋意没有搭话,默默打量着他。 “姑娘,可否帮我找些藤蔓或是旁的。”他微蹙眉,又强压下不适,朝隋意柔柔的笑着,眼睛看了隋意一眼,又避开。 “好!”隋意麻溜地解下腰间的绳子,抛下去,又将另一头捆在树上,“郎君,捆好了。” 李淮璟拖着伤腿,全靠着臂力攀了上来,隋意揪着他腰间的革带,将他往上拽。 炎炎夏日,即便夜间稍有些凉意,隋意身上也出了层薄汗,而身旁的男子更甚,汗珠顺着脸颊流至下巴,又划入衣襟。 隋意看着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眉头紧蹙,却仍冲她笑,刚欲开口,陡然转头,目光凌厉地看向远处,“他们追来了,姑娘快些逃吧。” 说罢,李淮璟便将剑杵在地上,强撑着想站起来,却体力不支跌坐回去。 隋意将头发拢至身前,抓着他的手腕,将他的胳膊绕到肩上,硬生生将人扶起来。 好重,要不是为了金子,她才不干呢。隋意给人充当人形拐棍,走得艰难。 李淮璟低头看着女子毛茸茸的脑袋,又闻到很淡的清香,不过很快便被他身上浓重的血腥气盖了去。 他看着他们交缠在一起的发丝,却随着步伐,若即,若离,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他陡然泄劲,突然压来的重量让女子踉跄了一下。 “抱歉。”李淮璟看着彻底绞在一起的发丝,稳了稳身形,朝隋意满怀歉意的笑了一下。 隋意刚欲发脾气,一转头便看着李淮璟的那张脸,温柔带着几分脆弱,似是受惊的小兽,又将话吞了回去。 “无事。”隋意将头转回去,稍站直些,犹豫了片刻,环上男子的腰,唔,这手感,如此劲瘦,隋意的思绪乱飞。 李淮璟僵了一瞬,手差点掐上隋意的脖颈,原来女子的手是这样的,他腰侧有些发痒,也在一点点发烫。 隋意的肩颈发酸,她曾帮着胡屠夫扛过半扇猪,好似也没有如此累,难道是因着之前扛的是半扇? “郎君,前面便是我平日住的屋子,我本想趁着猎人收货前抢着捡些猎物,没想到捡了郎君你。” “多谢,姑娘。”李淮璟眼眸弯弯,“在下,李二毛,敢问——” 隋意呛了一下,压着唇不住咳嗽起来,“?”长得一脸老实样,上来就编个假名。 “李,二毛?” “......嗯。” 隋意看着他那一副撒谎了,心虚的模样,不欲多计较,美男子嘛,出门在外小心些也是应当。 “哦,我隋意。” 第2章 难兄难弟(二) 隋意解下木门上的藤蔓,将木门推开,扶着李淮璟进了院子里。 “不是随意,是隋意,随心意的意。”隋意看着他默不作声的样子便知他想岔了。 “你也可以叫我阿诺,我阿娘在世时都这么叫我。” 这可是拉近关系的大好机会,隋意在心里给自己鼓掌,长脑子了,得鼓励一下。 隋意将人扶进屋里,刚欲转身点灯,便发现李淮璟的发丝绞在了她绑头发的藤蔓上。 屋里很黑,只漏进点点月光,隋意看不清,只得凑近些,李淮璟垂眸看着胸前的女子,光洁的侧颜,认真的神色。 “啧,解不开,你来。”隋意没了耐心。 发丝缠得死死的,解都解不开,隋意将藤蔓扯下来,动作急了些,将她的几根头发也扯了下来,和藤蔓缠在一起,挂在男子发上。 隋意揪着头发摸黑找到另一条藤蔓,将头发绑起,刚拿起蜡烛,便听见外头有不小的动静。 “是不是那些人追来了?”隋意连忙将床榻上的人往里头推,又用被子挡起来。 听动静,外头的人好似停在她家院外。 隋意屏气凝神,揪着衣角,陡然想起什么,连忙将沾血的外袍脱掉,藏起,她贴着门,听着外头的动静。 人已经进了院子,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她轻手轻脚地躺到榻上。 “嘭嘭嘭”和阎王敲门一般,隋意吓了一跳,她猛地从榻上坐起身,“谁?” “官府寻人。” “来了。”隋意披上外袍,还不忘弄乱头发,装作刚被吵醒的模样。 “见过这个人吗?”隋意刚打开门,差点被张画像糊了脸。 她借着他们举着的火把看清画像,这一看便知画的是屋里的那个,不过画工不怎么样,半点神韵都没画出来。 “没见过,”隋意摇摇头,警惕地看着院里穿着衙差衣裳的人,“此人犯什么事了?” “不该问的别问。”为首的男子横眉。 隋意故作被吓到的样子,缩在门后,手扒着门。 “诶,孙捕头不要对人家小娘子这么凶。”站在为首男子身旁的人开口,此人面上带笑,却很假,妥妥一笑面虎。 “我们的人需要进屋搜一搜,确保歹人未曾藏在屋内,免得伤了娘子。”说罢,不等隋意开口回绝,便一脚踢开门。 幸得隋意闪得快,不然非得被撞到墙上去。 不大的屋子里,霎时挤满了人,火把将屋子照亮,衙差打扮的人四处翻找,为首的则扫视着一切。 他走到床榻旁时,隋意的心都提起来了,但她面上不显,全是对衙差霸道行为的谴责,顺着他们的祖宗三代全都骂了一遍。 “这为什么有血?”为首的衙差登时拔出刀来,架在隋意脖颈上。 脖间冰凉,隋意硬着头皮看了一眼床榻,上头果然有一团血迹,完了,这定是李淮璟身上洇下来的血。 这怎么解释,隋意额头冒出冷汗,头拼命偏向一旁,想躲刀,她突然想起什么。 “这,这是我的血。” 隋意撇过头,手捂在身后,不再言语,心里却叫嚷着,这人可千万要懂啊。 “你为什么——” 笑面虎打断衙差,“女子每月那些事,你个大男人勿要让人家娘子难堪。” “人不在这,我们走。” “打扰娘子了,抱歉。”笑面虎从腰侧拿出碎银,随手放在桌上,“这是给娘子的赔礼。” “我不——”隋意的声音戛然而止,将后头的话吞了回去,银子诶,不要白不要。 那些人乌泱泱走了,留着满室汗臭。 隋意走到门口,那些人离开得很快,没多时便没影了,她嫌恶地捂着鼻子,将门窗开下来。 “二毛?”隋意压着声喊着,被子下面没动静。 隋意掀开被子,里头没人,“人呢?”月光从窗户投进来,屋内亮了些。 “这儿。”李淮璟的手攀上床榻旁的窗槛,露出个脑袋,冲着隋意温柔的笑着。 旋即翻进来,摔在榻上,一不小心牵动了腿伤,疼得皱起了眉。 隋意搓着仅剩的一截蜡,不再犹豫,将烛火点上,她滴了滴蜡,将蜡烛粘在破碗上,端着回到李淮璟身边。 昏黄的烛火拉扯着他的影子,张牙舞爪的,却让他的面容染上暖意,沾上凡尘。 隋意看着李淮璟身上沾了不少尘土,挂在他发上的藤蔓也不见了,隋意将蜡烛搁在反扣着的竹筐上。 “你解开了?” 李淮璟含混地应了声,隋意看着他的伤腿,蹙起眉,“你的伤...现下城门关了,我也没法进城去请大夫。” “对了!”隋意眼眸一亮,“胡屠夫改做杀猪匠前,学过些医术,我去请。” 李淮璟嘴角抽了一下,面上仍温润地笑着,“不,不必了,我会些医术。” “那我去烧些水。”隋意刚走到门口,便听见一声骇人的嘎哒声,她扭过头,便见床上的人还弓着身,他已徒手将错位的骨头掰了回去。 隋意不禁呲起牙,她觉着她腿也疼,牙也有些酸,李淮璟压抑着,小口喘息,才有所觉般,看向隋意。 “抱歉,吓着你了吧。” 隋意连连摇头,扒开门蹿了出去,李淮璟见人走了,仿若他痛觉也跟着离开,他将身上染血的脏衣脱掉,搭在一旁。 里衣也已被血浸透,上头布满破口,有些还与伤口粘在一处,可这是他最后能蔽体的衣物了。 正当他揪着系带考虑之时,门又开了。 隋意端着一大盆热水,用脚勾上门,“你擦擦吧,不然就臭了。” “李——二毛?”隋意朝李淮璟弯了弯眼眸,放下水盆,将帕子浸湿拧成半干递给他。 李淮璟揪着系带的手攥得更紧了,他只默默盯着那方帕子。 “二毛?”隋意看他没反应,走近两步,突然遮去的光亮,让李淮璟回过神来。 隋意端来蜡烛,细看着李淮璟身上的伤,伤口处的血干了,和里衣粘在一起,怪不得他不动呢,这不得疼晕过去。 “我帮你吧。”说罢,隋意将手中的烛火递到他手中,接过他攥在手里的系带,轻轻一扯。 隋意从后轻轻扯开李淮璟的里衣,一点点将衣衫与皮肉分开,而后露出男子坚实的肩背,上面布满大大小小的伤口。 再往下,窄而有力的腰——上倒是没什么伤口,隋意将散落的头发夹至耳后,这才发现耳朵滚烫,她后知后觉。 温热湿润的帕子一下一下擦着李淮璟的身体,擦净的地方清爽滚烫,未擦之处冰冷黏腻,怪异冲突的感觉撕扯着他。 他将藏在身侧的藤蔓攥在手心,直攥出血来,他丝毫不知。 刚擦完后背,一盆水都变成血水,隋意说着要换水,端着木盆就跑了。 夏日的风也不凉爽,但也比屋内好上许多,凉丝丝的井水,平息隋意脸上的热气。 李淮璟静静看着躺在手上的藤蔓,上头缠着他和她的头发,还沾着他的血,门嘎吱一声开了,他握起手,连同着藤蔓一起握住。 “你往后靠些,该擦前头了。” 李淮璟双手撑在身后,呈后仰之态,长腿占了大半床榻,隋意埋着头,不去看他的脸。 隋意从男子紧实的胸膛擦起,一点点擦至块垒分明的腰腹,再往下,她是如何也下不去手了。 “噼啪”一声轻响后,屋内陷入黑暗,蜡烛燃尽了,嘶嘶升起一缕烟气。 “啪嗒”帕子掉入水盆里,黑暗之中,李淮璟的眸子仿若燃着火,极具侵略意味地看着快要将头埋入盆里的女子。 可隋意极大力地搓着帕子,对此一无所觉。 上半身都擦净了,清爽,可李淮璟却觉着身上要烧起来,他想,他该跳河里冷静冷静。 “我这儿没有伤药,得等明日城门开了再去买。” “多谢,阿诺。”李淮璟的舌尖抵着牙齿,回味着阿诺两个字。 他将手上的银戒褪下,放在手心递出,“阿诺,这是银戒,可换些钱,你拿去。” “哦,好。”隋意快速抬头看了一眼,伸手去拿,将银戒收起。 柔软温热的指尖一触即离,在李淮璟手心留下一点水,李淮璟收回手,手指撵着手心,将水抹开。 隋意刚洗漱好,换上干净的衣裳,系统便现于半空,“宝宝~”系统看着隋意的样子,“怪不得我出现不了呢,原来是你在洗漱。” “你还知道回来呢?”隋意看着系统,气不打一处来,当时那么可怕的境地,它竟抛下她自个跑了。 “不是的,宝宝~你听我解释。”系统扭动着尾巴,抱住隋意的头,“这不是那黑化男二太凶残了嘛,人家扛不住啊。” “啧,从我头上,下来。”隋意一巴掌拍上去,系统赶忙松手。 隋意琢磨着系统的话,李淮璟凶残?她看不出来,她觉着男二这个称呼很贴切。 他就是那种温柔男二,温柔沉稳,深情专一,戏文里留给看客的那种。 定是胡说八道,隋意看着系统那不靠谱的样子,也未曾多说什么,反正能在她完成任务后,把黄金百两给她就行。 等金子到手,先去扬州城品佳肴,看美景,再去大漠看长河落日,然后去,“嘿嘿嘿...”隋意没忍住笑出声。 “宝宝~你别乐得太早,进度才进了百分之一。” “?”隋意的笑容僵在脸上。 第3章 难兄难弟(三) 隋意想骂人,不,她想骂的不是人,“到底怎么个救赎法?” “人家不能说啦~”系统讨好地蹭蹭隋意。 “嘿,你——” “那他既然是黑化男二,那是不是该有个男主?” “没错。” 隋意其实更想问,为何要称他们男主男二,贴切归贴切,但这不都是戏文里的叫法吗,她还想再套些旁的,却听见门外传来阵“夸擦夸擦”的挠门声。 哟,她家狗少爷鬼混回来了。 “乌公子!”隋意将门开开,吼道。 一只威风凛凛,但灰头土脸的大黑狗端正地坐在门外,朝随意吐着舌头。 “少跟我嬉皮笑脸的。” 乌公子舔舔嘴筒子,献宝似的用爪子扒着地上的死兔子。 隋意拎起兔子,还挺重实,她摸摸乌公子的脑袋,一摸一手灰。 “也是苦了你。”隋意叹了一口气。 可小狗听不懂也不这么觉得,只知道主人摸了他的头,眯起眼睛,开心地摇着尾巴。 暑气燥热,隋意拎着兔子,想趁着新鲜将兔子处理好,一转身便见系统又不见了,她朝天翻了个白眼,不正经,不靠谱,破系统,活该你没口福。 外头忙的热火朝天,屋里如坠冰窟。 李淮璟躺在榻上,目光阴冷地盯着门,他已经替那什么乌公子想好了千百种死法。 割喉?刺心?斩首?还是,千刀万剐呢?捷足先登又如何,除掉便是。 “吱嘎”门被推开了一条缝,隋意刚将脑袋探进来,便瑟缩了一下,这屋里怎么有些冷,她小声问道,“二毛,你睡了吗?” 李淮璟收敛目光,“未曾,”他撑着坐起身,“可是有事?” “嘿嘿,走啊,吃烤兔肉去。”隋意眉眼弯弯,月下啃兔肉,谈心的好时机啊。 “好。” 李淮璟刚欲转身下榻,隋意才想起来他身上有伤,连忙阻止,“你的伤?” “无事,腿已经固定了,不碰不会有事的。” “身上的伤也只是看着吓人。” 呼哧呼哧地嗅闻声,跟在隋意身后进了屋,李淮璟循声看去,一只,狗,他愣住了。 “你别怕,乌公子不咬人的。” “它就是...乌公子?”李淮璟的脸上极其精彩,好在屋里比较黑,叫人看不清。 他将手伸到狗鼻子前,冰冰凉凉的,热气喷在他手上,他试探着摸上它的头。 “嗯?你也养过狗吗?”隋意撑着膝盖,弯腰看着。 李淮璟顺毛的手顿住,旋又轻轻揉了揉狗头,“嗯,养过,不过它死了,为了救我。” “兔子就是它抓来的,看它这样子,还挺喜欢你的。”隋意直起身,开口打断,伸手想扶他起来,却直接摸上男子裸|露的身体。 她似是被扎了一般,猛地收回手,她给忘了,她真不是有意要... “我...我去给你拿件我的外袍。”隋意一阵风似的跑去衣柜,三两下便从她没几件的衣裳里,翻到她最大的那件外袍。 李淮璟垂眸轻笑一声,声音轻的像是隋意的错觉。 “你套一下吧,”隋意干笑着,“应该是穿不上的。” 明月高悬,将院子照亮。 隋意压着唇,憋着笑,肩膀一颤一颤的,眼睛盯着地上,一根草一根草地看过去。 “想笑就笑吧。”李淮璟无奈扬唇。 隋意连连摇头,仍是漏出一两声笑来,“没事,噗,”她绷着唇,“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发誓,我绝不会将此事传扬出去。” 她扶着李淮璟坐下,看着顶着张清雅精致面容的男子,却反穿着一件浅粉色女子外袍,还冲她笑。 割裂却又透着一丝诡异的合理。 隋意转动着简易木架上的兔肉,滋啦啦地冒油,肉香飘了满院。 “可惜没有孜然和胡椒。”隋意冲着兔肉惋惜道,不禁想念起往日挥金如土的日子。 在还未曾落魄时,那个家倒是从未在银钱上苛待过她,别说孜然胡椒,就是更难得的香料,她也能尝到。 隋意借着感叹兔肉少些滋味,抛出话头,意在引得李淮璟问起她的过往,他问了她,那么她不就能问他了。 知晓李淮璟的过往,不就能知晓该从何处下手,救赎他这个黑化男二了吗。 啊哈哈哈,隋意在心里仰天长“笑”,黄金百两指日可到手。 隋意转动兔肉的动作稍稍慢了些,她左等右等,就是没等到李淮璟张口询问,不是,孜然胡椒,那是寻常人家能买得起的吗。 这怎么就不好奇,曾经能吃得上那些,现在却住在这陈旧的院子里吗,怎么有人不对这等风闻不感兴趣呢。 隋意越等越心焦,二毛,你问啊! 真的不问吗,她都准备好先大说一番过往辉煌,再声泪俱下说一说后爹后娘的毫无人性,最后抹去满脸的泪,诉说她的坚强决绝。 油滴落在火堆里,噼啪作响。 隋意以为他不会再说话,都歇了心思专心烤肉了。 “日后,我带你去上京城,聚云楼,他家的烤兔肉很好吃。” “?”隋意愣了,沉默这么久,是在想哪家兔肉好吃? 可看着李淮璟温柔明亮,认真看着她的眼眸,隋意心中陡生一丝愧疚。 她冲着李淮璟笑了一下,“好。”随即低下头,将烤好的两条兔腿全拧下来。 一条腿递给李淮璟,一条腿吹凉些,抛给了乌公子。 “你不吃吗?”李淮璟刚欲下口啃兔腿,又拿开,递回去。 “你吃,这剩下大半都归我了。”隋意用小刀片下兔肉,猛吹几口,塞进嘴里嚼着。 “等处理好兔毛,给你制个围脖。”隋意对着她的脖子比划着,“或者做个护膝?那可能不太够。” “好,那便多谢阿诺了。” “不必客气。”隋意心里那一丝愧疚滑走了,“话说,二毛可有娶妻?” 隋意观李淮璟这年岁,放寻常人家,孩子都会跑了吧。 可照着戏文里写的,这种男二不都是终身未娶,只等心里那个她回心转意或是放手成全,为佳人才子送上祝福。 “尚未,亦从未有过婚约。” 隋意讶然,瞪圆了眼睛,“二毛此等风姿,合该有众多爱慕之人,可是有...” “可阿诺不也如此?” 隋意仿若听见了天大的笑话,“那你可错了,我跟你不一样,你若是与我相识久了,便会懂得,什么叫人不可貌相。” “是吗。”李淮璟扬唇,看着大快朵颐的女子,目光愈加幽深,那我们可要长久相伴,永不分离。 李淮璟先是小口啃着兔腿,又学着隋意的样子,咬下一大口。 夏日的夜,院外蝉鸣阵阵,伴着蛙鸣,热闹极了。 李淮璟还是听见了异样的动静,目光如鹰盯着院门。 嘎嚓嘎嚓啃着兔腿的乌公子也竖起耳朵,站起身,朝着院门狂吠。 隋意连忙咽下兔肉,“不会是那些人又杀回来了吧?二毛,快快快,你快躲起来!” 她叉着李淮璟的胳肢窝便想将人拖走。 “不是他们,像是一个人扛着什么,这人腿也伤了,走的不太利索。”李淮璟侧耳听着。 “这也能听出来?”隋意将手抽回来,“我去看看。” 说罢,做贼一般,轻手轻脚挪到院门,贴在门缝朝外看。 黑漆漆的,什么也没有,隋意再想细看时,发现缝外头有什么在动,猛地往后退,差点摔在地上。 与此同时,李淮璟掷出手中吃剩的兔腿,骨头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飞过院墙,砸中外头的人。 “嗷,谁啊?”外头传来个男子声音。 李淮璟登时皱起眉,若他没听错,不是那家伙又是谁,不过他怎么会在这。 “笃笃笃”院门被外头的人敲响。 隋意转头看看李淮璟,见他点了头,又抄起一旁的长锄,将门打开,用长锄指着外头的人。 “你是谁?” 裴思行被怼到鼻尖的锄头吓了一下,眼珠子都看得对起来,他后退了半步。 “你别害怕,我是好人。”他撑着手中的木棍,提着右腿蹦跳着稳住身形,又将背上往下滑的女子往上颠。 隋意攥着长锄,犹疑着,她怎么觉着这话好似在哪听过呢。 “我问的是你是谁?” “我是,”裴思行眼珠子瞥向一旁,小幅度转动着,倏地,他余光瞥见院中坐着的人。 这勾人神魂的脸,这恶心至极的笑,不是那狗东西又是谁? “他!他认识我。”裴思行夹着棍子,抬手指着李淮璟,咬牙切齿的样子,好似要吃人。 隋意扭头看着李淮璟,只见他挑眉看着门外的人,扬起唇,“不认识。” “但,我认识个叫李三毛的。” 隋意有个大致的猜测,里头那个是男二,那这不会就是男主吧,那他背着的那个应该就是女主。 不过,戏文里写的,男二不都是男主的好兄弟吗,这怎么一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样子。 “你!”裴思行冷哼一声,随即朝隋意抱拳,“在下姓裴,行三,姑娘可称我裴三。” “本——我的名确不便透露,还望姑娘理解。” “实在是她三日水米未进,想向姑娘讨个饭食。” “哦,进来吧。”隋意将手中长锄搁在一旁,伸手去扶着裴思行。 李淮璟一下站起身,凳腿擦地的声音十分刺耳,他腿也不疼了,长身而立,一双眸子静静盯着裴思行扶在隋意胳膊上的手。 直看的裴思行汗毛倒立,手上好似爬上冰冷的毒蛇,他唰一下挪开手,又觉得丢了面子,“你有病啊,看什么看?” 他瞪了回去,却突然注意到李淮璟身上的衣裳,嘴角抽搐,脸上红的绿的,几多变幻。 裴思行吸了口气,“真该叫小妹看看,她喜欢的要死要活的人现下是个什么样子。” 隋意转而扶着他背上的女子,心里默默记下了这句话。 院子不大,就两间屋子能住人,往日都是她一个人住,便只收拾了一间,看来明日得收拾一下另一间了。 隋意帮着将人放在榻上,又看着裴思行瘸了的腿,“要不让二毛给你瞧瞧吧,他会些医术。” “他不会给我治的,”裴思行偏过头,“无事,我行囊里还有些银钱,怕是得劳烦姑娘明日进城请个大夫。” 裴思行隔着窗看着昔日兄弟的身影,他的医术连太医院院首都夸过,若是从前,唉,他默叹,陷入沉默。 “可你这腿...”隋意看着他肿起的腿,这可比李淮璟当初的伤严重多了,明日再治不会彻底瘸了吧。 隋意搬来张凳子让裴思行坐下,她一推开门,便见李淮璟还站着呢,不过脸上那一丝委屈是几个意思? “你怎么,”隋意莫名觉着他似那弃夫,对,她拍了一下手,她想起来了。 他这样子,跟小姑婆招的赘婿得知小姑婆又去看戏一个样。 “二毛,你医术那么好,帮他也治治嘛。”隋意凑到李淮璟跟前,放软声,“明日给你带糖吃,请大夫很贵的。” “嗯?治治吧。”隋意轻轻扽着李淮璟的衣袖。 “啊啊啊” “咔吧咔吧,咯咯咯,嚓” 隋意的牙又呲起来了,她的腿又跟着疼了。 “好了。”李淮璟绑好竹棍,将裴思行的腿放在反扣着的筐子上,朝隋意乖巧温柔地弯弯眼眸。 “还有这个。”隋意指着床榻上的人。 李淮璟隔着衣袖,搭上女子的脉,“无大碍,先少量多次喂些水,明日再进些米粥养养便好。” 床上的女子悠悠转醒,舔着干裂的唇,看向坐在凳子上的男子,沙哑着声,“可是郎君你救了我?” 哦?隋意端着水碗,微张着嘴,难道是那经典的,他的她爱他,他爱他爱的她?有意思。 不对,隋意一惊,溅出几滴水,她连忙稳住水碗,捏着李淮璟的下巴,将他那张脸转过去。 “不是他是那边那位他拖着伤腿背了你一路。”隋意一口气说完,生怕晚了。 呼,隋意搅着水碗里的白水,可别给她添乱了,差点,差点就让她离黄金百两越来越远了。 隋意满意地看着床榻上的女子面带羞怯地看向不远处的男子,男子也眉目含情地回望,她丝毫没注意到李淮璟看着她的那幽暗又疯狂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