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宫后殿的回廊上,苏挽月步履轻快,新得的织金缠枝莲缎鞋踩在光洁的石板上几乎没有声响。
她指尖下意识地摩挲着腕上刚赏下来、水头极好的碧玉镯子,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昨日还同病相怜的郦妹妹,如今在她眼中,已有了几分需要俯视的意味。
这般恩宠,合该去好好“分享”一二。
她略略抬高了声音,语带亲昵地朝郦姎虚掩的门内唤道:“妹妹可在?姐姐得了个好消息,特来寻你说说话儿——”
话音未落,守在门外的郦姎宫女玉英远远瞧见她走过来,福了福身便侧身让她进去。
苏挽月已带着一身掩饰不住的喜气推门而入,然而暖阁内的情形却让她瞬间僵在原地。
郦姎仍旧是坐在那她惯爱的小榻上的,只是旁边坐着的那位身着华丽蜀锦宫装、正漫不经心拨弄着茶盏盖子的女子——
太后母家萧氏贵女、如今宫中地位尊崇的萧贵人,萧弄玉。
萧弄玉有太后娘娘撑腰,向来以跋扈张扬闻名,连一些位份略高于她的妃嫔都要避其锋芒。
她怎么会在这里?!
阁内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郦姎起身像是带着几分欢喜道:“苏姐姐也来了,萧姐姐带了些新赏的果子,苏姐姐可要尝尝?”
苏挽月只觉得那股欢喜被兜头浇了盆冰水,慌忙屈膝行礼:“嫔妾苏氏,见过萧贵人。贵人万安。”
动作间手腕上的碧玉镯轻轻磕碰,发出清脆的微响。
萧弄玉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目光虚虚扫过她,仿佛在看一件不值一顾的摆设。
她纤细的手指慢悠悠地放下茶盖,发出一声轻响,在这过分安静的暖阁里显得格外刺耳。
“哟,本宫当是谁这般欢喜雀跃地冲进来,原来是苏——”
萧弄玉故意拖长了尾音,眼中淬着毫不掩饰的冰冷笑意:“苏答应?本宫方才似乎听你自称姐姐?”
她视线如钩子般落在苏挽月骤然发白的脸上:“真是稀奇。昨儿个还是个末等采女,跪在御花园路口不知求些什么,今日倒成了姐姐,还跑到人前人后抖起威风来了?”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针,精准地刺穿苏挽月膨胀的得意,她脸颊瞬间火辣辣的,仿佛被人当众扇了耳光。
“呵,”萧弄玉发出一声短促的讥笑,目光像审视货物般扫过苏挽月通身的打扮,最终定格在那碧玉镯上,轻蔑之色更浓:
“不过是个小小答应,生辰宴也值当这般兴师动众?陛下念你初初得脸,随便给点甜头罢了,真当是什么天大的恩典?
宫里缺乐子么,总需些不入流的玩意儿蹦跶几下才热闹。
你身上这镯子……”
她轻飘飘地移开眼,道:“怕不是内务府压了多年的库底货色?陛下仁厚,看着新鲜给你玩几天,倒成了你的倚仗了?”
萧弄玉的目光最后冷冷落在苏挽月僵硬的身体上,慢条斯理地加了一句:
“识趣些便安分点,别学那屋檐下的家雀儿,得了一日食粮便以为飞上了九重天,叽叽喳喳闹得人心烦。凭你也配?”
字字诛心,句句狠辣。
阁内死寂一片,郦姎也状似被训话的是自己一般,埋着头一副难堪的模样。
苏挽月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精心修饰的喜悦荡然无存,只剩下难堪的苍白和微微的颤抖。
她只觉得萧弄玉那轻蔑的眼神和刻毒的话语,将她刚刚升起的所有尊严和幻想都碾得粉碎。
方才还鼓胀的心,此刻只剩下被寒气浸透的虚空和屈辱,她艰难地维持着行礼的姿势,指甲几乎陷进掌心,连呼吸都带着刺痛。
萧弄玉看着她摇摇欲坠的样子,似乎觉得无趣至极,懒懒起身,对着郦姎也是没什么好脸地吩咐:
“行了,本宫的东西找着了便先走了。没由来的沾染些浊气,回头要用香细细地熏几遍才好。”
说罢,扶着宫女的手,视苏挽月如无物,高傲地扬长而去。
留下苏挽月僵硬在原地,只觉得脸上那无形的巴掌印,火辣辣地疼进了骨头缝里。
她试图挤出一点笑容,却扯动得唇角僵硬,眼底早已是惊惶一片。
待人走远了,郦姎这才带着几分后怕地拍了拍胸脯,脸色也有些苍白道:“萧姐姐不愧是咱们这批新秀中位份最高的,将才的威严比德妃娘娘更胜呢。”
苏挽月原本正难堪着,听郦姎话茬的言外之意,当即试探着说道:“妹妹也觉得我是那般…那般…”
郦姎当即面带不赞同,杏眼中满是信任与依赖:“姐姐这是说什么话?刚进宫时若不是姐姐时常帮衬着,郦姎如何能到今天这一步?”
苏挽月见她神情不似作伪,再念及郦姎对自己一直是格外依赖的样子,当即放下心来,犹豫地问道:“妹妹可知下月初三……”
她话音未落,郦姎已然下榻来拉着她的袖子坐到绣凳上,语气中仿佛也在为她欢喜:
“姐姐的生辰宴,郦姎自然知道的,更何况这回连陛下都要为姐姐祝贺,姐姐可要好好准备千万别辜负了陛下的心意才是。”
见苏挽月有些发懵,郦姎当即又提醒道:“姐姐这是怎么了?可有选好生辰宴的位置,给哪些娘娘下帖,还有姐姐当日的衣裳头面,宴上的吃食果子……”
苏挽月当然不好意思说她出身不高,又不得父亲喜爱,自小从未这般大操大办过生辰宴,听郦姎问的一连串才知道这生辰宴里头的大门道,只装作很清楚的样子道:“这些琐事自然有下面的人去操持。”
郦姎点了点头放下心来,状似无意道:“姐姐说的也是,陛下金口玉言,自然有内务府的人帮着姐姐,哪用姐姐自己这般费心。”
许是看在她无意间提点了自己一番,苏挽月一副关切的样子道:“妹妹入宫也有一段时日了,不知生辰是几时?
若尚未得过陛下恩典,待姐姐生辰宴后,倒可替妹妹美言几句,求陛下也给你个恩典?”
郦姎含着笑的眼睛当即有一丝杀意涌过,不过她只摇了摇头一副无奈的语气道:“姐姐有所不知,郦姎不过生辰。”
苏挽月心里头惦记着生辰宴的一系列事情,离下月初三不过十日了,她暗暗盘算一番,胡乱点了点头便焦急地告辞出去了。
她抬起眼,望着重新安静下来的门扉,眼底深处方才那点波澜终究归于一片深邃的暗涌。她缓缓放下丝帕,拿起手边微温的茶盏,浅浅啜了一口。
杯中的水波映着她清冷的眼瞳,其中翻涌的,是远超出表面平静的透彻和思量。
郦姎露出浅浅一个真挚的笑唤道:“玉英,我有事交代你。”
苏挽月刚踏出郦姎的院门,腰杆便不自觉挺得更直,连脚步都带着几分虚浮的轻飘。
见着迎面来的宫女太监,她连眼角都懒得扫,只吩咐道:“本小主去一趟内务府。”
进了屋,内务府派来的管事嬷嬷正候着,递上宴客名单请她过目。
苏挽月瞥了眼上头几位位份比她高的嫔御,竟皱起眉:“怎的把贞美人也列上了?她如今已然失宠了,邀来也是晦气,不必请了。”
嬷嬷愣了愣,想劝两句“宴请需顾全体面”,却被她冷眼打断:“陛下准我自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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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办,难道我还做不得这点主?”
转头瞧着镜中试穿的新制宫装,她又嫌孔雀绿的绣线不够张扬,让绣娘连夜拆了换赤金。
贴身宫女小声提醒道:“小主,赤金过于招摇,恐落人口实。”
她当即横眉冷对斥了句:“你懂什么?陛下既给了我脸面,我便要让所有人都看见”。
特别是那位高高在上的萧贵人。
内务府管事周大人攥着被苏挽月打回来三次的宴饮方案,额角满是冷汗。
自接手苏挽月生辰宴事宜,不过三日,她先是强令将原定的紫檀桌椅全换成红木,又要把御膳房备下的江南点心换成西域进贡的葡萄蜜饯,今日更是说宴厅地毯不够鲜亮,要拆了储秀宫刚铺的明黄绒毯来用——
那绒毯是德妃娘娘要求的,哪能随意挪动?
周大人实在扛不住,傍晚悄悄绕去养心殿外,拦住正要去传晚膳的李德全。
他拉着李公公到僻静处,苦着脸低声道:“李公公,您可得救救内务府!
苏答应要办生辰宴,规矩破了一桩又一桩,又是要动德妃娘娘要求的,又是逼绣坊赶制僭越规制的赤金礼服,咱们劝了几句,她竟说‘陛下都允了,你们敢拦?’,再这么下去,咱们怕是要担大罪啊!”
李德全闻言,眉头当即皱起,安抚周大人两句便转身进了养心殿。
彼时谢承渊正批阅奏折,李德全轻步上前,躬身道:“陛下,奴才刚在外头遇着内务府周大人,有桩事得跟您回禀——
苏答应筹备生辰宴,近来行事颇逾矩。”
谢承渊握着朱笔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李德全,语气听不出喜怒:“嗯。”
这是允了还是没允?李德全心里觉得颇苦,陛下未曾动怒那想必是允了,他只得如实告诉了外头一脸期盼候着的周大人。
周大人闻言,只得苦着脸去伺候那位难缠的主。
李德全再进去时,案几前早已空无一人。
夜漏深时,长乐宫的烛火早已熄尽。
郦姎睡得安稳,呼吸轻浅,额前碎发随气息微晃,浑然不知殿门被人无声推开。
玄色衣袍扫过冰凉的金砖,男人的脚步轻得像缕烟,停在床榻边。
他垂眸望着榻上的人,指腹轻轻蹭过她泛红的耳垂,动作柔得近乎虔诚,眼底却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占有欲——是当今陛下,谢承渊。
他俯身,温热的呼吸拂过郦姎的脸颊,带着龙涎香的气息,与夜色揉在一起。
唇瓣轻轻落在她的眉心,又下移,蹭过她柔软的唇瓣,力道轻得像怕碰碎珍宝,却又带着不容挣脱的禁锢感。
郦姎似被惊扰,睫毛颤了颤,谢承渊立刻顿住动作。
直到她重新陷入安稳,才又低低贴近她的耳畔,声音压得极轻,带着几分委屈,又藏着阴鸷的偏执:“央央,几日瞧不见你我已然要疯了。”
他指尖划过她颈间细腻的肌肤,语气缠缠绵绵,却透着刺骨的占有:
“苏挽月那般张扬,拿着朕的恩典在你面前晃,你还跟她亲似姐妹同吃同住,她穿赤金,办宴饮,想盖过你的风光,你就真的不在意?”
“朕故意允了她的生辰宴,故意让她在你面前蹦跶,”他轻轻咬了咬她的耳垂,引来她一声无意识的轻哼,眼底的痴意更浓:
“我只想看你恼,看你气,看你像朕在意你这般,在意朕身边的人……
可你偏不。”
月光映着他眼底的暗潮,他又低头,在她唇上印下一个更深的吻,叹息声混在夜色里,带着几分病态的期待:
“央央,别让我等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