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通过舷梯登了船,还需到大厅办理入住。
船票只是给了乘客上船的资格,并未包含房间信息,每个乘客上船后能住上什么样的房型,全看幸福号的安排。
很显然,幸福号在给乘客安排房间的方面,有一套自己的标准。
而楼仰雪等人很快就知道,所谓的“标准”究竟是什么了。
“各位乘客们,为了达到最佳疗愈效果,幸福号将会根据各位的痛苦等级,为各位分配最适合的房型,现在,请大家有序排队,通过检测仪器。”
广播里响起甜美的女声,随着她的话语落下,三个门状的检测仪器同时亮起绿光。
满脸憔悴的乘客们被工作人员分为三队,逐一通过检测门,然后站在门后的工作人员会将一个类似测温枪的仪器放到乘客耳边,按一下,那个仪器就发出滴的一声响,显示出一个数值。
根据仪器上显示的数值,工作人员会为乘客分配不同的房型,数值越高的乘客,分配到的房型就越好。
监管者66666对此现象锐评:[杀猪之前农场主给猪分配了豪华猪栏,还喂了几顿好饲料,只为吃到状态最好,肉质最鲜美的猪猪。]
楼仰雪赞许道:“恭喜你,看破了沦陷地的本质。”
实际上,沦陷地内的一切流程,都是为了把进入沦陷地的人类加工得更美味、更入口即化、更富有营养。
幸福号也是如此,悲之郎将登船的乘客进行分级,必定是为了进一步地“加工”乘客——直至榨干乘客身上的价值。
独孤长风和百里默言也看出了这一点,但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没有轻举妄动,配合着进行了检测。
排在最前面的是独孤长风,想要逃跑的百里默言被夹在独孤长风和楼仰雪的中间,楼仰雪的后面,则是鬼鬼祟祟嗅闻楼仰雪发梢的玄徵。
随着队伍缓缓前行,不久之后,就轮到了独孤长风。
独孤长风没有犹豫,大大方方地负剑前行,没想到刚通过检测门,检测门上就亮起了大大的红叉。
工作人员抱歉地对独孤长风说:“抱歉先生,进入客房区不能携带危险物品哦,您把它取下来,由我们帮您收着吧,您放心,等下船的时候,我们一定会将它归还给您。”
独孤长风纠结了片刻,冷着脸把头上的的斗笠摘了下来,放到了他手上:“你们好好收着此物,若是将它弄丢了,我便将你们的破船砍作两半!”
“……”工作人员保持礼貌的微笑:“我说的是您背着的剑。”
试图装傻蒙混过关的独孤长风喜提大失败,眼看队伍卡在了他这里,他只得摘下了背在身后的剑,没好气地将它递给了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接过剑,用测悲枪在他耳畔滴了一下,显示数值“168”。
工作人员瞥了眼数值,礼貌的笑容微微消失,语气也冷淡下来,随手抽出一张房卡,单手递给独孤长风:“一楼标准大床房,左转电梯上一层,下一位。”
这年头,竟连沦陷地的员工都如此势利,这合理吗?独孤长风郁闷地往前走了一段路,并没有马上找电梯,而是停下脚步,等待临时队友们通过安检。
下一个就是百里默言,百里默言通过检测门时,检测门同样亮起了警报,然后百里默言的手提金属箱就被没收了。
测悲枪一测,数值80,比独孤长风还要低。
一连遇到两个低数值乘客,工作人员的微笑已经完全消失了,他不耐地抽出一张脏兮兮的房卡,语气冷淡道:“一楼标准单人间,右转电梯上一层,下一位。”
百里默言跟独孤长风汇合,默默看向楼仰雪。
楼仰雪可比前面两个队员精明多了,他手上什么都没拿,东西全都放在紫穹之钥里,法杖只有召唤时才会出现,因此他非常淡定地走过了安全门。
但是检测门依然还是响了起来,门上亮起了大大的红叉。
工作人员的态度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友好了,见此毫不客气道:“这位先生,您身上携带着空间道具是吗,请您马上交出来,不要浪费后面乘客的时间。”
排在后面的乘客闻言,也露出了些许烦躁的表情,前面独孤长风和百里默言已经拖慢了整个队伍的进度,现在又来一个,没完没了了吗?
不过,乘坐幸福号的乘客大部分都是普通人,压根没见过超凡物品,听说有什么“空间道具”,很多人都从队伍里探出了大半身体,想看看工作人员口中的“空间道具”究竟是不是真实存在。
楼仰雪被各色各样的目光注视着,不慌不忙道:“我没有携带什么空间道具,是你们的检测门出问题了。”
说罢,楼仰雪绕回到检测门入口处,又测了一遍。
果然,这一次检测门没有再亮起。
楼仰雪进去又出来,出来又进去,如此进进出出,检测门都一直安静如鸡。
工作人员狐疑地打量了楼仰雪几秒,没看出什么破绽,便拿起了测悲枪,靠近楼仰雪的耳畔。
说不清为什么,随着那只测悲枪愈发靠近楼仰雪,独孤长风和百里默言竟不约而同地紧张了起来,好像有什么很坏的事情要发生了似的。
楼仰雪脑海里的监管者66666更是屏住了呼吸,别人不知道,它可是知道的,楼仰雪在神塔整整待了一百多年!按照神塔那个爱折磨人的尿性,怎么可能善待楼仰雪?
他们邪恶银渐层,可是从神塔厮杀出来的顶级怨灵啊!楼仰雪在神塔有死去的朋友吗?有过没有完成的意难平吗?是否有悲痛的经历?
监管者66666一概不知。
但它能非常确定地说,楼仰雪看着很正常,实则精神状态已经非常糟糕了。
最直观的证据,就是楼仰雪迟迟涨不回来的san值。
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楼仰雪的san值也只从初始的16点涨到了25点而已,足可见楼仰雪的精神状态之差。
如果用测悲枪检测,监管者66666实在不确定,最后到底会测出多大的数值。
想到楼仰雪仅有25点的san值,监管者66666心情微微沉重,只怕……
工作人员按下了按键,那只测温枪发出了“滴”的一声。
紧接着,它的屏幕上突然爆出了极其刺眼的鲜红色!
“已达检测上限,无法检测!”
工作人员不耐烦的神色微微一僵,不可思议地连忙看向鲜红的屏幕,紧接着,他霍然抬头,看向楼仰雪时,脸上已充满了热情洋溢的笑容。
“这位先生,您稍等片刻,我们需要为您做更精细的检测。”说罢,工作人员连剩下的乘客都顾不上去管了,拿起对讲机快速说了几句什么,很快,就有一个工作人员捧着盒子匆匆赶来。
打开盒子,里面装着一个看不出材质的黑色头盔。
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为楼仰雪戴上头盔,开启开关,屏幕依然瞬间爆红,显示抵达检测上限,半点都测不出来。
于是又是一阵兵荒马乱,这次,四个工作人员合力推来了一个一人高的玻璃舱,让楼仰雪站进去测。
如此大的阵仗,顿时吸引了全体乘客的注视,就连一直对楼仰雪十分警惕的百里默言都有被震惊到,犹犹豫豫地走了过来,忍不住问楼仰雪:“你数值怎么这么高?”关键是从外表和行为上看,百里默言根本没看出他哪里难过啊!用司徒鳞威胁他的时候不是还很活蹦乱跳吗!
独孤长风也百思不得其解,担忧道:“里安兄,常言道:悲涛噬心,慧灯易晦,你悲心过炽,难免神气两伤,心灯枯竭,如果有可能,你还是尽快排解一下吧,否则恐会伤及根本,缩减寿命……”
“唉,我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呢?只是有很多事情,不是简单的排解就能释然的。”楼仰雪指了指自己心口,轻轻一笑:“这里空掉的地方,必须用仇人的鲜血来填满才行。”
独孤长风闻言,不由哑然失语。
楼仰雪看向朝他推来的玻璃舱,眸光微暗:“这样下去恐怕不行。”
他喊了监管者66666:“五六,等会儿仪器检测的时候,你能不能试着用力量覆盖我的大脑?”
监管者66666有被他的提议惊到:[你认真的?]
楼仰雪冷静道:“悲之郎能用黑蝶口器吸取快乐,而祂的测悲枪,检测头盔,覆盖的地方都是头部,所以我猜测,那些仪器的检测对象都是我的大脑,而检测方式也必定也与口器穿刺有关。既然你之前能用微电流刺激我的大脑体感皮层,就说明你能触碰到我的大脑,五六,我需要你保护我的大脑,不让悲之郎窥探到我的真实数值。”
监管者66666很快想起来,之前为了让楼仰雪在没有视觉的情况下掌握诡市的登陆图腾,它让楼仰雪氪金升级了自己一次,然后靠微电流刺激楼仰雪的大脑体感皮层,在楼仰雪的手心里“绘制”出了图腾的样式。
只是略一停顿,监管者66666便快速分析道:[理论上来说,我可以做到!但是我用力量覆盖你大脑的时候,你得控制住你的灵感,不要让它攻击我。]
大脑是非常玄妙的部位,它不仅控制着躯体的各个部位,还承载着异常重要的精神领域——灵海,灵感由灵海诞生,也保护着灵海,监管者66666要想用力量包裹住楼仰雪的大脑,遇到的第一个阻碍就是楼仰雪自身的灵感。
楼仰雪却表示这不是什么大问题:“我很擅长控制灵感,你放心去做就行了。”
[OK,那我发力了,我第一次进行这种操作,可能会跟你的灵海发生碰撞,有点痛,你忍一下。]
楼仰雪“嗯”了一声,感受着脑袋里传来的细密疼痛,神色正常地走向玻璃舱。
这次楼仰雪的额头上连接了更紧密、数量也更多的贴片,刚一贴上,玻璃舱屏幕上的数值就开始疯狂上涨。
1000,5000,10000……
工作人员屏住呼吸,紧紧盯着屏幕上的数值。
转瞬间,屏幕上的数值已经抵达了15000,然而这个数值依旧没有停下的趋势,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抛下了其他的乘客,激动地围了过来,想要看看这位乘客究竟有着多么庞大的悲伤和痛苦。
楼仰雪深吸了一口气:“五六,还没好吗?”
[快了快了!你猜怎么着,我刚刚发现扎进来的口器了!再等我几秒钟,我马上就好!]
监管者66666急匆匆地说着,伴随着它的话语,不断跳动的鲜红数值忽然开始减缓上涨速度。
[行了,大功告成!]监管者66666在楼仰雪脑海里兴致勃勃道:[我大概搞明白他们这个检测仪器究竟是什么机制了,你说吧,你要多少数值,我现在能手动控制了。]
“这么厉害?我们五六真是不得了了!”楼仰雪颇感惊讶,立即说:“就控制在一万五六左右,不要再多。”
[好!]
于是在万众瞩目下,玻璃舱上的数值终于停下了。
一万六千一,相较于一千两千的数值,已经高得让人咋舌。
工作人员的态度已经360度大转变,恭恭敬敬地双手递上房卡:“顶层总统套房,请允许我带领您进入专属的贵宾电梯。”
楼仰雪走出玻璃舱,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看上去非常淡然:“先不去客房,我要等他。”
楼仰雪指了指不远处的玄徵,被他指到,神色微微沉思的玄徵立即眼睛一亮,拖着行李箱就走了上来。
路过检测门,红叉再次亮起,工作人员这次可不敢随意对待问题乘客了,微笑着道:“先生,您的行李箱里好像携带着活物呢,可不可以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呢?”
玄徵全副心神都落在楼仰雪身上了,闻言勉强分出一缕视线,冷漠地瞥了她一眼:“你真的要看?”
工作人员闻言有些犹豫,万一这个乘客也是个极度悲伤的乘客怎么办?若是在此时惹怒了他,之后的心灵治疗工作就不好开展了。
所以保险起见,工作人员先拿出测悲枪,准备先测一下数值。
伴随着“滴”的一声,屏幕上出现了一个鲜红的数值。
工作人员看到屏幕的鲜红色,先是一喜,看清数值后,还没完全蔓开的喜色顿时被不可置信取代。
“5.2?怎么会是5.2!”工作人员冲着玄徵失态地质问道:“你一点都不悲伤,你是怎么上船的?下去!幸福号不欢迎不需要疗愈心伤的旅客!”
玄徵不耐地皱了皱眉,直接将手里的行李箱塞给他:“你打开看看就知道原因了。”
楼仰雪见状嘴角一抽,玄徵该不会是要——
工作人员狠瞪玄徵一眼,倒想看看行李箱里究竟有什么,于是就在他愤愤打开行李箱的瞬间,小章鱼.zip猛然解压,化作冲天的章鱼柱,先是将工作人员狠狠创飞到了天花板上,然后又天女散花般地落下,飞向四面八方。
普通乘客们哪里见过这种漫天掉章鱼的场面,纷纷尖叫着抱头逃窜,工作人员们也疯了,哪里还能管的上玄徵,不知从哪找出了网兜,全都开始焦头烂额地四处抓章鱼。
在一片由章鱼引发的混乱当中,玄徵插着兜来到了前台,在一堆房卡里轻松找到了跟楼仰雪一模一样的金卡。
5.2怎么了?就算祂只吃过爱情的苦,祂也能凭借自己的能力逆天改命!
独孤长风和百里默言也看得目瞪口呆,百里默言还好,他早就知道玄徵的行李箱里装着的都是章鱼了,因此看到这幅炸裂画面只觉得一言难尽,但独孤长风就不一样了,刚进城的山上人完全没想到,小小一个行李箱里,居然还能装那么多的章鱼!!
而且为什么是章鱼啊!是宠物吗?是什么特殊能力吗?他真的难以理解啊!
鱼灾大爆发的混乱中,一只小章鱼背着大部队,悄摸摸落在了楼仰雪的头顶。
楼仰雪摸了摸头顶的小章鱼,觉得这幅画面实在诡异到有点滑稽了,没忍住唇角上扬,忍着笑意对玄徵说:“行了,走吧。”
监管者66666惊奇地发现,说出这句话时,楼仰雪的san值居然缓缓上升了1点。
监管者66666:[……]
不是,邪恶银渐层,这样都能让你感到高兴,你的口味真的有点邪门了啊!
神塔,你真的把他养得很差!
作者有话说:
阿斯莫德:神塔,为什么我们家精灵到你们黑工厂打工了一百年,就打出了工伤?可以给我一个解释吗?*挥舞触手狂锤神塔*
伤上加伤的神塔:……都说是黑工厂了!!
第72章
满厅乱爬的小章鱼分散了工作人员的注意,四人趁机进入了贵宾电梯。
楼仰雪刷了自己的房卡,“滴”的一声,电梯门缓缓合上,镜面轿厢很快倒映出四道身影,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
最忍不了尴尬的独孤长风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看向回到玄徵手里的行李箱,忍不住问出了自己的疑惑:“这位道友,请问你的行李箱里为什么会装着那么多的章鱼?”
对待渺小的人类,玄徵的态度一向轻慢,祂轻嗤一声:“愚蠢的凡人,你以为你——”
楼仰雪一脚踩在祂的脚上,微笑着碾了碾,这章鱼现在连演都不演了,万一被这两人发现邪神身份,之后怎么合作?他可不想节外生枝。
“……”感受到精灵威胁的玄徵只得暂时放下身段,冷冷道:“海鲜,用来吃的。”
说完,祂一把抓起惬意趴在楼仰雪头顶上的那只章鱼,丢进口中,即刻炼化!
落在外面的一根章鱼腿惊慌挣扎,目睹活吞章鱼的独孤长风受到巨大的冲击,瞬间瞳孔地震。
楼仰雪已经逐渐习惯玄徵的鬼畜操作了,见状只冷静扒开玄徵的嘴,从祂的嘴里把小章鱼抢救了出来,一边用魔法洗小章鱼,一边对目瞪口呆的独孤长风和百里默言说:“在行动之前,我们先确认一下这次行动的目标,我是为了杀悲之郎,你们呢?”
听楼仰雪这么说,独孤长风凌乱的思绪强行被拉回正规:“我也一样,默言兄,你呢?”
百里默言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满眼红血丝:“我不知道,我想下船……但来都来了,我觉得我应该把我的记忆找回来。”
“那么我们的目标就都是寻找悲之郎。”楼仰雪点点头:“悲之郎给百里老师的信里,说明了最终的目的地是‘悲之郎集团’,也就是说,船会靠岸,靠岸后的地点,才是真正的‘悲之郎集团’。”
百里默言不明白楼仰雪为何要特意强调这一点,目露沉思:“这个我们当然知道,里面有什么问题吗?”
“百里老师,你审题不严谨啊。”楼仰雪好笑道:“这艘船的名字叫幸福号,检票员最开始就说了,它会开往幸福的彼岸,你以为什么叫幸福?幸福,就是快乐,仇恨尽消,没有遗憾和不甘,整个人超然物外,完全升华。”
“那么问题就来了——”
楼仰雪眯起眼,缓缓问:“如果我们在这艘船上被幸福洗脑,下船后还会想去杀悲之郎吗?”
独孤长风和百里默言齐齐一怔。
恰在此时,电梯门打开,楼仰雪率先走出电梯:“到房间里再说。”
楼仰雪按照自己房卡上的房间号找到了自己的房间,刷开了房门,推开门,精美奢华的装潢映入眼帘。
四人在沙发上坐下,继续之前的话题。
“不应如此,”独孤长风沉吟道:“我是为了给徒弟报仇而来的,悲之郎再怎么强大,也不可能让我徒弟起死回生,这种仇恨,又该如何消弭呢?”
“答案不是近在眼前吗?”楼仰雪看向百里默言:“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出问题的脑子,只要乘客失忆,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独孤长风的脸色顿时变得很是难看,他摘下斗笠,随手放在一边,皱眉道:“你的意思,是幸福号会在靠岸之前,用某种手段清除我们的记忆?”
楼仰雪没有把话说死:“以我的经验,大概率会是这样。”
他继续道:“幸福号按照悲伤数值,提前将乘客分为了三六九等,这样的安排一定有着什么深层动机,现在完整的规则还没展现出来,我们需要主动进行探索。”
副本小白独孤长风认真提问:“是要分头行动吗?”
楼仰雪点头:“今天是第一天,一般不会有什么大危险,就以搜集线索为主。”
独孤长风和百里默言两人表示理解,跟约定了再次汇合的时间,就各自离开了,只有玄徵像生了根似的,坐在楼仰雪身边不动如山。
楼仰雪暂时没有理祂,先跟监管者66666说起了刚刚检测的事:“五六,你看到的口器长什么样子?”
监管者66666立即答道:[非常细,比你之前炼成道具的口器要细上很多倍,而且扎得非常快,要不是我用力量包裹住你的大脑,还真没法第一时间发现它。]
“看来得去搞一个测悲枪或检测头盔来,拆开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东西……”楼仰雪沉思片刻,忽然想起什么,又问监管者66666:“五六,你是怎么做到控制仪器数值的?”
[说起来有点复杂,我简单地跟你形容一下吧。]监管者66666说:[监管者没有情绪这种说法,如果将你的悲伤比作流动的水,那我的力量就是面粉,你脑子里的水多了,我就往里面加点面粉,和成面,口器就吸不到你脑子里的水了,数值不就下来了吗?]
“……”楼仰雪怀疑监管者66666在夹带私货地内涵自己,但没有证据。
[想要数值上升也很简单,我撤掉一点力量,把被面粉锁住的水释放出来就好了——我这样说,你能理解了吗?]
楼仰雪:“……能理解,非常生动形象。”
[就是不知道悲之郎是怎么提取记忆的,]监管者66666跃跃欲试道:[如果也是用口器吸的,说不定我也能给它挡住!]
楼仰雪夸它:“六六你真是越来越强了,厉害厉害。”
这时,坐在旁边的玄徵冷不丁出声:“嘴角上扬5度,又在悄悄跟你脑海里的那个能量体说话吗?”
楼仰雪转头看祂,并不意外这邪神能看出这一点:“是又如何?”
监管者66666仗着玄徵听不见,也嚣张地跟了一句:[是又如何?]
玄徵幽幽道:“宝宝,我不希望我们的爱情里夹杂着第三者。”
楼仰雪诚恳道:“爱情?这位不知名的伟大存在,请问我们之间有这种东西吗?”
玄徵正要勃然大怒,想起自己的“贤夫良父”的人设,好险给忍住了,咬牙切齿地喃喃:“不知死活,等我凑齐聘礼,以后亲烂你的嘴……”
“那你倒是去抓啊,光会说有什么用?”楼仰雪有恃无恐地抱臂看他:“才抓了一只,就开始遐想上了?您想象力还挺丰富的,尊名该不会是嘴炮与意淫之神吧?”
玄徵狠狠瞪着不知死活挑衅自己的精灵,眼神像是恨不得将他吞吃入腹,火热得有点吓人了。
楼仰雪也被祂看出一身的逆骨,把茶几敲得邦邦响,毫不客气地训起章鱼来:“看什么看!谁家贤惠人夫像你这样的,打猎打不到,就想着亲嘴!以前那么多人追我我都没答应,你要是半点优势都没有,我凭什么答应你,就凭你切片特别可爱特别多吗?”
居然被精灵嫌弃打猎能力不行,是章鱼就不能忍!玄徵憋屈不已,当即腾得站起身来,含恨咬牙道:“很好!有眼无珠的精灵,你给我等着,待我归来之时,我必会让你心甘情愿地臣服在我的触手下!”
说罢,祂大步朝着阳台走去,楼仰雪没好气地问了句“你去哪”,没有得到回应,便也跟了上去。
来到阳台上,玄徵指着下方波涛汹涌的大海,对着楼仰雪震声道:“等我从海里上来,你就完了,现在求饶还来得及!”
什么意思?海里总不可能有九十九只携带神格的异端吧?
楼仰雪之所以提出这个交易条件,就是因为他很确定,这个世界必定没有一百只含神格的异端,所以自始至终,这项交易就绝不可能成功,只是为了用来哄这个邪神帮他杀异端罢了。
因此楼仰雪并不是很担心玄徵放出的狠话,瞥了眼海面,淡淡道:“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玄徵见他无动于衷,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仿佛笃定祂不能捕猎成功一样,顿时火气愈燃愈旺,也越发急切地想向楼仰雪展示自己的雄性魅力。
火气一上头,人就容易冲动行事——章郎也一样。
于是玄徵毫不犹豫,纵身一跃,跳进了茫茫大海里,小小的水花溅起一瞬,祂的身影便彻底消失在了海中。
楼仰雪扶着栏杆往下看,惊讶地嘀咕道:“咦,真下去了?”
随便一激将就受不了,玩弄章鱼简直就像呼吸一样简单。
监管者66666却有点未雨绸缪的担忧:[你这么挑衅祂,万一祂真抓到一百只异端,你翻车了怎么办?]
楼仰雪自信笑道:“不可能翻车的。”
这个世界根本不可能有一百枚神格。
送走了不太聪明的烦人邪神,楼仰雪一阵轻松:“现在我们也开始搜集线索吧。”
楼仰雪先将整个房间搜索了一遍,找到了一张幸福号行程一览表。
海上行程总共有三天,登船日算作第一天,到第四天的清晨,幸福号就会就会抵达幸福岛,所有乘客上岛,进行幸福岛一日游。
一日游的行程包括参观悲之郎集团名下的悲之郎果冻加工厂,有意向的乘客,可以在工厂里亲自加工自己的记忆——甚至寄存自己的记忆。
之后,乘客们将会继续前往“幸福博物馆”进行参观,并在参观结束后,获得由博物馆量身定制的幸福纪念品。
“果冻加工厂……”楼仰雪目光落在这行字上,微微眯起眼:“狂欢之神说过,【菌菇与生机之神】的王孢被关在某个人肉果冻厂里……会是幸福岛上的那个果冻加工厂吗?”
监管者66666已经振奋了起来:[冲啊!挖悲之郎神格,抢王孢!]
而就在此时,玄关处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工作人员甜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伊里安先生,由于您的悲伤值过高,我们优先为您安排了心灵疗愈项目,您有没有兴趣体验一下呢?”
心灵疗愈项目?
楼仰雪和监管者66666纷纷一静,那是什么?
[你要去吗?]
“去,怎么不去?”楼仰雪略一思索,便从容朝着门口走去:“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想要杀死“神”,就必须先弄清祂的权柄是什么,才能找出祂的弱点。
他倒想看看,悲之郎究竟要怎样治好他破裂了一百二十五年的陈伤。
作者有话说:
阿斯莫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章鱼穷!
遂,为爱跳海。
邪恶银渐层:*露出邪恶计划得逞的小微笑*哈哈!祂根本不可能在地球抓到一百只有神格异端,我赢了!
第73章
楼仰雪跟着身穿白色工作服的工作人员,坐电梯抵达了顶层。
电梯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楼仰雪走出电梯,展现在楼仰雪眼前的,是一扇刻绘着白色图腾的黑色大门。
图腾的样式跟检票员敲在船票上的印章一模一样,楼仰雪猜测,它大概率就是悲之郎的神之图腾。
神之图腾有很多种形状和样式,而悲之郎的图腾呈现的是一种很典型的几何形中心对称,叠加的立体正方形中央,是一个特别繁复的三角形,乍一看,很像一只趴在无限镜像当中的蛾子。
“这里就是我们的心灵疗愈室了。”
工作人员微笑地为正在打量图腾的楼仰雪介绍:“我们的心灵疗愈师已经在里面等候您了,第一次的体验时间是一小时,如果您的症状在心灵疗愈后有所改善,您可以选择在下次疗愈时增加时长。”
楼仰雪:“如果我对疗愈效果不满意呢?”
“伊里安先生,我可以很自信地告诉您,凡是从疗愈室出来的乘客,无一例外,全都会选择再次进行心灵疗愈,足可证明我们心灵疗愈项目的价值。”工作人员脸上洋溢出自得的笑容,优雅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楼仰雪微挑眉梢,作势要去推门,工作人员不知发现了什么,忽然出声:“等等!伊里安先生,心灵疗愈是一件非常私人的事,因此禁止携带其他生物入场。”
说着,他从身后拿出一块警示牌,警示牌上印着一只非常眼熟的黑色Q版章鱼,并在章鱼身上画了一个大大的红叉,下面印着一行小字,写着“禁止章鱼入内”。
“——特别是章鱼哦。”工作人员将告示牌往门里一放,脸上的得体微笑失去了温度,不欢迎的目光冷冷瞥向楼仰雪的衣兜。
369号小章鱼闻言从楼仰雪衣兜里探出一颗章鱼脑袋,血红的大眼睛里恶狠狠地瞪着工作人员,同样不友好地朝着工作人员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尖啸。
“……”楼仰雪没想到小章鱼竟然已经被幸福号全船抵制了,幸福号还专门为小章鱼设置了一个禁止入内告示牌,这能防住什么?章鱼能听话才怪。
楼仰雪无语的同时,又觉得很好笑。
他伸手按住兜里张牙舞爪的小章鱼,五指将它夹起来,放在了告示牌上方,嘱咐它:“你留在这里等我,我等会儿就出来了。”
369号小章鱼用两根触手扒住“禁止章鱼入内”的告示牌,其余的六根触手紧紧缠着楼仰雪的手腕,水润的大眼睛执着地看着楼仰雪,显然不愿意跟楼仰雪分开。
“不听话?那我就去找其他小章鱼,让其他小章鱼待在我身边,”楼仰雪绷着脸PUA它:“多的是听话的小章鱼愿意留在我身边,你不干,有的是章鱼想将你取而代之,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369号小章鱼陷入沉思,369号小章鱼大为震撼,369号小章鱼开始惊慌。
它用指甲盖点大的脑子权衡了一番利弊,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楼仰雪的手腕,显然已经被PUA成功。
这么点大的章鱼,就是好糊弄。
楼仰雪满意摸摸它的Q弹触手:“你好特别,跟其他的小章鱼都不一样,我好像有点开始喜欢你了。”
这句话简直戳在了369号小章鱼的脑巴上!祂不由生暗爽,1号2号3号来得再早又怎样,还不是因为不会做鱼而被精灵厌弃了?感情这种事,讲究的不是先来后到,而是谁更合眼缘!
眼看自己获得了精灵的青睐,369号小章鱼决定维持精灵喜欢的鱼设。于是祂乖巧蹲在告示牌上,冲楼仰雪懂事地挥挥触手。
楼仰雪也冲它挥挥手,忍着笑意推门进去了。
监管者66666对此的评价是:邪恶精灵渣男语录持续更新中。
吐槽了几句楼仰雪的糊弄话术,监管者66666的全部注意力就被疗愈室内的景象吸引走了。
这是一个巨大的白色空间,空茫一片,除了不远处的桌椅,没有任何装饰品。
椅子上已经坐了一个身披白袍的男人,他头发微卷,长相儒雅,戴着单片复古银色眼睛,长长的银色镜链垂挂下来,末端坠着印有悲之郎图腾的装饰圆环。
很容易让人放下警惕心的舒服长相,脸上的笑意也恰到好处:“欢迎您体验我的心理疗愈,我是您专属的心理疗愈师——厄解,伊里安先生,请坐。”
厄解的对面摆着一张椅子,楼仰雪在椅子上坐下,看到桌上摆着一份问卷,便问:“需要填问卷吗?”
厄解彬彬有礼道:“需要,请您放心,我无意窥探您的隐私,让您填写问卷,仅是为了让我更好地了解您的心结而已。”
楼仰雪拉过问卷,随意扫了一眼问卷上的内容。
1.在遇到改变您人生的那个节点前,您的生活是什么样子?
2.那个节点里,发生了什么让您悲痛又无奈的事情,有人死亡了吗?是否遇到了让您抱憾终身,悔恨不堪的事情?
3.节点发生后,您是否为了挽回一切付出过巨大的努力?您是如何做出努力的,您的努力有成效吗?有人因您的努力得到救赎吗?有人因您做出的努力而死吗?在这个过程中,您是否产生了更大的遗憾和执念吗?您的执念是什么?为了那个执念,您做出了什么突破底线的事情?您真的觉得您能完成那个执念吗?
4.这些悲伤往事当中,您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是什么?您最想遗忘的事情是什么?您最……
楼仰雪看到这里时,忽然听到了监管者66666强忍震撼的颤抖声音:[别、别看了!]
楼仰雪猛然掀起眼帘,却见白茫茫的空荡房间里,竟不知何时漂浮了无数黑色的二十面体水晶,它们散发着深红色的光泽,将原本的白色空间变成了不祥的血红。
一颗散发着深红光泽的二十面体水晶飘到了厄解的手心当中。透过水晶的表面,可以看到其中无限循环的千层镜像,它们被数道线条切割成数不清的破碎三角,每个三角里,都播放着不同的画面。
楼仰雪望着那些画面,神色冷了下来:“谁允许你窥视我的记忆?”
他什么动作都没做,只是一个冷厉的眼神扫过去,厄解手中的那个二十面体便轰然破碎。
无数飞溅的碎片擦过厄解的面庞和手臂,在他的皮肤上划出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却自发避开了楼仰雪,仅从他的鬓边虚虚擦过。
厄解似乎早预料到了这一幕,他笑眯眯地掏出一块手帕,先是擦了擦自己鲜血淋漓的脸,然后又从眼珠里抠出嵌入其中的碎片,轻声感慨道:“您真是一位脾气很坏的乘客。”
“这就是你们心灵疗愈的方式?”楼仰雪冷冷道:“完全没有感觉被疗愈到,反而更加暴躁了,疗愈师,如果我杀掉你,幸福号会变成不幸福号吗?”
“抱歉,这是必要的流程,我说过,我无意窥探您的隐私,刚刚发生的一切,仅是为了让我更好地了解您的心结而已。”厄解不慌不忙道:“现在我们可以开始正式的心灵疗愈了。”
楼仰雪没说话,厄解便自顾自说了下去:“很深的黑色,这说明您的内心有着非常浓重的悲伤,就算是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浓郁的黑,想要彻底疗愈,恐怕有点难度……不过,也不是完全做不到。”
在楼仰雪冷漠的注视下,厄解竖起一根食指,无形的气流以他们为中心,开始往四周扩散。
在这道强劲的气流下,悬浮在空中的黑色二十面体也开始疯狂旋转了起来,一根根黑红色线条抽丝剥茧般地从它们身上脱落,随着无形的气流汇聚到飓风的中心,在楼仰雪和厄解的中间凝聚成一个黑红色的茧。
而随着黑色线条的抽离,黑色水晶的色泽逐渐变得暗淡,其中的深红光泽也开始褪去,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们的色泽皆转向纯净的白。
这显然不正常!监管者66666大感不妙,慌忙测了楼仰雪的san值,然后震惊地发现,楼仰雪的san值真的涨了!涨到了惊人的60点——甚至这个数值还在继续往上涨。
而到了这时,黑红色线条结成的茧已经有一人高了。
自始自终,楼仰雪都保持着旁观的态度,冷漠地看着这个茧越结越大,直至彻底挡住了他和他对面的厄解。
厄解在茧后笑眯眯地问:“伊里安先生,现在您感觉如何?”
楼仰雪感知了片刻,记忆还在,但悲伤的感觉消失无踪,再次回忆那些记忆时,他仿佛从亲历者变成了俯瞰一切的旁观者,内心毫无波动。
记忆还保留着,被吸走的仅是负面的情绪。
楼仰雪勾了勾唇角:“很拙劣的小把戏,你们就是靠这样的拙劣医术来糊弄乘客的?”
“拙劣,但有效,不是吗?”厄解笑道:“您的内心显然已经平和下来了,正如此刻,我已经感觉不到您的对我的杀意。”
第74章
“感觉不到,就是不存在吗?”楼仰雪好笑地摇了摇头:“你们疗愈师还挺唯心主义。”
说着,他抬起手,四周的白色二十面体同时碎裂,迸溅的无数碎片如同被定格,全数悬停在半空,楼仰雪屈指一勾,它们便自发旋转,尖锐的一端直指黑红之茧后的厄解。
“很可惜,虽然仇恨感没了,但我还有无数必须杀异端的理由,所以,我可以不含任何情绪地……杀死你。”
话音落下的同时,楼仰雪身后万刃齐发。
悬浮在半空的悲伤之茧被密集的碎片切割得四分五裂,化作四散的飞絮,然而它们还未飞到楼仰雪面前,就被一层无形的魔法屏障牢牢挡住。
而坐在悲伤之茧后面的厄解,则被穿透悲伤之茧的碎片瞬间肢解成数块。
嵌满白色水晶碎片的尸块滚落一地,因为尸体碎得太过惨烈,几滴血珠甚至溅到了楼仰雪的面庞上。
楼仰雪没什么表情地用指腹揩了一下,毫不含糊地一个火球术砸上那些尸块,当场就将厄解原地火化。
杀怪不补刀,小命随风飘,这道理老玩家都懂。
这套杀人放火的流程是如此干脆利落,监管者66666甚至完全没反应过来,战斗就结束了。
刚挑衅完楼仰雪的厄解死得不能再死,楼仰雪随手挥散悲伤之茧遗留在空气中的飞絮,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有这点小把戏吗?小世界的异端还是太逊了。”
监管者66666:[……]
监管者66666艰难地问:[不是,你就这么把疗愈师打死了?这剧本不对吧?你不该跟疗愈师笑里藏刀地互相试探对方底细,然后危机四伏地大战三百回合,最后九死一生逃出疗愈室,一边躲避疗愈师追杀一边紧张刺激地搜查其他线索吗?]
楼仰雪疑惑道:“他就是个B+级异端,我现在是A级了,为什么要受他鸟气?没经验的新手玩家为了求稳,倒是需要像你说的那样操作,但我都是老玩家了,哪有功夫跟他扯七扯八?直接打死显然更高效。”
[你是老玩家我知道,我就是有点猝不及防……]监管者66666郁闷道。
毕竟楼仰雪前几次进沦陷地都还算低调的,讲究的都是以智取胜,但楼仰雪这次上来就暴力干掉一个小BOSS,演都不演了,着实让监管者66666有点吃惊。
楼仰雪起身,直接绕过桌子,踩着一地的血水混合物,开始翻抽屉,边翻边对监管者66666说:“五六,你知道我一共经历过多少个副本吗?”
“是一万三千九百六十二个,换算下来,平均每隔三天进一次副本。”
楼仰雪翻出一沓的档案,头也不抬道:“我下过的副本,无论是从难度上,还是复杂程度上,都比这个世界的沦陷地要高太多了。所以五六,你能理解我进入这里的沦陷地是什么感受了吗?”
监管者66666呆呆道:[……受伤的黄鼠狼进了鸡笼?]
楼仰雪难以评价监管者66666的离奇比喻,于是缄默着翻开档案,目光快速扫过档案内容,浏览上面记录的病人信息和治疗过程。
每个病人的治疗信息后都附带三张日记卡,日记卡上记录了病人三日诊疗后的体验和感想。
如果疗愈师没被杀死,心灵疗愈项目结束后,楼仰雪或许也会得到三张日记卡,日记卡的作用未知,但根据日记卡上的内容看,它的表面作用大概类似于释放内心的压抑情感,帮助乘客缓解焦虑和抑郁,减少感情积压。
楼仰雪哗啦啦一阵翻,在厚厚一叠档案里准确翻出了百里默言的档案,冷静有关百里默言的诊疗信息。
咨询者:百里默言
悲伤值:2568(高度悲伤)
悲伤原因:目睹挚友陆启流被邪神欺骗,在面前自杀身亡,却没有及时制止。
疗愈过程:
1.第一天,给予悲伤吸取治疗,咨询者悲伤值降至36,情绪激动,产生攻击行为。(附日记卡一张)
2.第二天,悲伤值反弹至4653,产生明显攻击意图,给予悲伤吸取治疗,咨询者悲伤值降至25,情绪平和,没有攻击行为。(附日记卡一张)
3.第三天,悲伤值反弹至10863,产生明显自残行为,给予悲伤吸取治疗,咨询者悲伤值降至0,情绪平和,没有攻击行为。(附日记卡一张)
总结评估:心灵疗愈成功。
……
监管者66666看完诊疗信息,凝重道:[百里默言第一天治疗的时候也殴打了疗愈师,但他的悲伤值很快反弹了,你的悲伤值会不会也……]
楼仰雪不慌不忙道:“不急,先看看百里默言的日记卡。”
百里默言的第一张日记卡,字迹还算工整,上面写了一大长串字。
【本来不想写这个幺蛾子日记卡的,但那个叫厄解的傻叉说日记卡会被封存在档案里,我就写了,好歹给后面来的人留个线索。
如果有人能看到我的日记卡,我想告诉你,千万别去打碎那个黑红色的茧!!!这很重要!
打碎那个茧后,茧里就会释放出一种……我形容不来的东西,总之,那个东西会不断在你眼前形成幻觉!
我看到的幻觉就是我已经死去的朋友,他不断地跟我说,他后悔了,他计划的一切都不可能成功,一切都是邪神的陷阱,他流着泪,问我当时为什么不救他,为什么要眼睁睁看着他咽气……
我不知道我当时怎么会相信他那天方夜谭一样的鬼话!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被邪神欺骗了!我真的做了错误的决定吗?我算不算陆启流的谋杀者之一?
该死的!悲之郎就是找准了这个心理漏洞,故意来攻击我的,一定是的!!
总之,千万不要打碎那个茧!千万不要!!那会让你非常痛苦。
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你的心底,究竟压着多少没有浮上水面的负面想法……而那些负面想法,恰恰就是悲之郎拿来攻讦你的武器。
我打算明天再去找厄解一次,试试把他的头打爆能不能破解这个该死的幻觉……】
不能打破茧?
监管者66666看得一阵失语,转动视角,缓缓瞄向楼仰雪。
楼仰雪看完日记卡,不仅没露出懊悔之色,反而饶有趣味的微挑眉梢:“有意思,我就说这太简单了,不像S级沦陷地的水准。”
监管者66666差点吐血,居然还嫌副本不够难,邪恶银渐层竟恐怖如斯!这就是神塔高玩的强大自信吗?
楼仰雪继续往下看。
第二天的字迹就有些潦草了,显然,经过第二天的“治疗”,百里默言的精神更加不稳定了。
【今天一早,我又去了心灵疗愈室一趟,想要杀掉厄解。
但是我失败了,因为厄解再次吸走了我的悲伤,我的内心又回到了那种无波无澜的平静,哪怕想起陆启流死前的模样,也无法升起半分悲伤。
我痛恨这种治疗的手段!这是对于已逝之人的亵渎!
可我确实无法再升起对厄解的杀意了。厄解是无辜者,他只是按照正常流程治愈我而已,我不能再亲手制造出一个枉死者,我不能……
今天我没打破那个茧,所以今天我终于没有再看到陆启流……但我想起了一个很关键的细节,我觉得……我可能真的做错了。
陆启流根本不信仰任何神,他怎么会突然听从一位神的神谕,做出那样的疯狂决定?曾经我很困惑这个问题,但现在,我全都想起来了。
就在陆启流闭关创造【诸天】的前几天,我曾看到陆启流的家门口放了一个包裹,那个包裹上印着一个很独特的黑白图腾,好像是什么大学的校徽……我明明看到了它,却直接忽视了它,没有去丢掉这个一看就很邪异的包裹。
是这个包裹里的东西害死了陆启流,那是邪神寄来的死亡信件,陆启流就是看了这封信后,才会发疯的!我无比确定!天啊,我明明有阻止的机会,却没有去制止,我是害死陆启流的凶手!!
我真蠢,我明明早就知道邪神的杀人手段那么多,陆启流疯了,我怎么也跟着他一起发疯,是我害死了他,是我害死了他……我要以死谢罪,死掉就不会感到这样的痛苦了……
(溅落的一滩干涸血迹)
……
这些真是我的错吗?】
日记卡的末尾,是一句被血迹晕开的狂乱字迹。
监管者66666看得心中一片发寒,短短一天的功夫,百里默言就从神智清醒变得神志不清,甚至把罪责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开始自残,悲之郎的能力当真如此强大?
百里默言的放不下的事只有一件,可楼仰雪的遗憾之事却有无数件,如果那些悲伤全部以这种形式反弹回来……监管者66666简直不敢想象楼仰雪的精神状态会变成什么样子。
厄解“治疗”前,楼仰雪的san值就已经仅剩26,处在岌岌可危的崩溃边缘,如果这个数值再往下跌,甚至跌到0……
在监管者66666战战兢兢的注目下,楼仰雪看向第三张日记卡。
神奇的是,第三张日记卡的字迹重新恢复了工整,显然,日记卡主人的精神状态得到了极大的恢复。
【我决定放弃有关陆启流的记忆了。
既然他说他还有重新回来的那一天,那我就姑且相信他吧。
我会等到他回来,等到他证明他向我描绘的一切美好愿景都会变成真实。
但前提是,我得先活下去。
而怀揣着这些不知是真是假的记忆,我是绝对活不下去的。
所以,对不起,陆启流,我要将你忘记了。
等到我取回记忆,希望你我已经重逢于黎明前的黑暗。
到了那时,我一定要拍着你的肩膀,笑着跟你说,你的牺牲是有意义的,看,人类的黎明,真的到来了……】
百里默言的日记卡,到这里就彻底结束了。
看完这些日记卡后,不知为何,监管者66666也生出了一丝莫名的悲伤,仿佛也对百里默言的绝望和痛苦产生了片刻的感同身受。
楼仰雪也没有说话,目视前方,眉头微蹙,似乎也被感动到了,监管者66666忍着难过,问楼仰雪:[你怎么不说话?我也觉得百里默言很惨吗?]
“嘘,别吵,我在数到底有多少人。”楼仰雪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指,一一点过虚空中不存在的“人”:“400……450……500……”
[你在数什么?]监管者66666心下一凉,绝望道:[你不会也看到了亏欠过的人了吧?]
完了,楼仰雪也中招了!凭楼仰雪的精神状态,他能撑得过这波悲伤反弹吗?
作者有话说:
悲之郎:让我看看你亏欠过多少个人,然后我要用他们击溃你的心理防线,让你彻底精神崩溃!
还是悲之郎:我退位让贤了,因为真正的悲之郎出现了[坏笑][问号][裂开][捂脸笑哭][爆哭]
第75章
就在监管者66666绝望之际,楼仰雪忽然笑了一声:“人数太多,这都穿模了。”
监管者66666:[???]
穿模是什么鬼?
“悲之郎这个幻觉机制还是太傻瓜了,”楼仰雪遗憾地摇了摇头,将一叠档案毫不客气地夹进胳膊底下:“好歹也让幻觉一个个上,几百个人全凑在一起,围着我说话,叫人怎么听得清楚,反倒让场面显得很像菜市场。”
监管者66666:[……]
好好好,还有闲心吐槽悲之郎,看来问题不大。
监管者66666稍稍放下点心,想到楼仰雪的岁数,又有几分感慨,悲之郎自己成神估计都还没一百年,哪会想到沦陷地里会来一个几百岁的超级怨灵……如果按照资历算,楼仰雪岂不是比悲之郎更有资格坐上这【寂灭与苦悲之神】的神位?
[这些幻觉对你影响大吗?实在不行,你要不要试着把眼镜拿下来?]
瞎了也有瞎的好处,说不定关掉S级眼镜后,楼仰雪就看不到那些幻觉了呢?
楼仰雪却拒绝了,理由是:“看不到光明的感觉对我的影响更大。”
说罢,他带着档案,笔直地朝着疗愈室门口走去。
在楼仰雪的视野里,无数亡者往两侧退开,为他让出一条路,他们终于不再出声,只是沉默地注视着楼仰雪的身影。
楼仰雪目不斜视地从他们中间走过,无视了所有向他投来的目光。
走出疗愈室,门口的工作人员已经不见身影,小章鱼放空地趴在“禁止章鱼入内”的告示牌上发呆,见他出来,大眼睛里瞬间添上了高光,立即朝他伸出短短的黑色触手。
楼仰雪将它从告示牌上摘了下来,捏捏它Q弹的触手,夸了它一句:“你真的有好好在这里等我,好乖。”
被精灵轻声细语地夸了一句,369号小章鱼顿时又爽了。
祂用触手贴了贴楼仰雪的手腕,确认精灵身上没有伤口,便满意地爬到楼仰雪头顶,眯起眼睛舒服地趴着了。
再次戴上章鱼帽的楼仰雪已经习以为常,他走进电梯,按下下行键。
脚下不知从何处淌来了一些积水,浸没了鞋底,冰冷的水汽扑到了楼仰雪的手臂上,电梯门缓缓合上的同时,楼仰雪看到电梯门上反射出的倒影。
一个浑身滴着水的男人正站在楼仰雪的身侧,湿透的黑发贴在脸颊上,面色灰白,散发着浓浓的死气。
“这么久没见,你过得还好吗?”他问。
楼仰雪的眼角眉梢没有分毫的波动。
见楼仰雪不理会自己,男人的面部肌肉抽搐了几下,露出几分带着恨意的凄厉之色:“我代替你沉下冰湖,是想让你救我的妹妹,可你为什么杀了她?她是我唯一的亲人啊!”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楼仰雪抬步走了出去。
回到房间,楼仰雪从治疗档案的空白页撕下两张纸,分别在上面写下一行字,然后屈指在上面轻敲一下,将它们化作两只蹁跹的蝴蝶,目送它们从阳台飞走。
从百里默言的日记卡和楼仰雪的亲身体验来说,打碎悲伤之茧的结果确实算不上好,楼仰雪准备提醒一下自己的两个四字队友,让他们别去打破悲伤之茧。
特别是独孤长风,独孤长风久居山中,道心澄澈,一旦被幻觉侵扰,很可能心生魔障。
这个世道,越是善良的人,就越是容易受到这种把戏的影响。
当然,不去打破悲伤之茧,也不一定就是完全正确的做法,按照楼仰雪的推断,如果什么都不做,放任悲伤之茧继续存在着,茧里迟早也会孕育出某种不好的东西。
在发疯和无欲无求两个选项里,两害选其轻,楼仰雪宁愿队友的精神状态能一直保持稳定——至少能撑到他们下船见到BOSS。
做完这些后,楼仰雪正要继续翻阅档案,一个人忽然在楼仰雪的对面坐下。
“你总是这样,愚蠢地想保全所有人,”金发女人嘲讽道:“但事实是,你谁也保护不了。”
金发女人几乎悲悯地看着他:“醒醒吧,我们的家园都已经被神塔摧毁了,你费尽心机地想要回家,可你的家,真的还存在吗?”
她扯了扯唇角:“没有人需要你的拯救,因为你的所有子民都已经死了,死在了一百二十五年前。”
“你不会还幻想着阿斯莫德会遵守诺言,帮你定格住即将崩塌的世界吧?”
“就算祂真的遵守承诺,又能如何呢?精灵女神陨落,孕育精灵的母树也已经倒塌,你拿什么去拯救你的族人?”
楼仰雪用指腹摩挲着档案的边缘,垂下了眼睫。
金发女人女人轻轻叹一口气:“唤醒阿斯莫德吧,结束你无意义的牺牲,至少让更多的人能够活下去。”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楼仰雪摩挲档案边缘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因用力而逐渐发白,他缓缓抬起眼睫,第一次认真打量出现在面前的幻觉,那双伪装后的黑眸里没有愤怒,也没有悲伤,只有无尽的冷意。
在过往的一百二十五年中,楼仰雪见过很多喜欢玩弄心理战术的异端。
最开始的时候,楼仰雪确实会被那些幻觉动摇心神,怀疑自己的坚持是否真的有意义,他也质疑过自己的选择,想过如果他当年选择求阿斯莫德帮忙,会不会有更多的人能够活下来,他是不是也不用到处流浪,能够早早回归自己的故乡。
但后来,楼仰雪很快发现,这样的质疑是完全没有意义的,因为过往已经发生,而他能做的,只有沿着这条路,继续向前,直到在路的尽头,找到一切问题的答案。
幻觉终究是幻觉,它们能提前预知到未来吗?显然不能,那么它们凭什么质疑他的决定?
它们说楼仰雪救不了族人,楼仰雪就真的做不到吗?
乾坤未定,楼仰雪能不能做到,绝不是区区幻觉能评判的。
楼仰雪从小就是一只非常不肯服输的精灵,几乎每一年,他堆的雪人都会被阿斯莫德隔空推倒,可楼仰雪从未因此放弃过堆雪人。
为了保护自己的雪人,他可以废寝忘食地改良防御阵法,他可以用最坚硬的材料武装雪人,而不是去祈求施暴者不要继续施暴。
别人的力量终究是别人的,与其把希望寄托在一个不知道会不会随时翻脸的邪神上,不如强大自己。
只要他还没死,他就绝不会认输。
如果悲之郎意图用幻觉打败他,那祂就大错特错了,神塔撒下的仇恨之火在楼仰雪心头燃烧了一百二十五年,从未熄灭过,光凭幻觉的三言两语,就想让他放下这么多年的执念?简直可笑。
但不可不说的是,悲之郎制造的幻觉真的惹怒了楼仰雪,任谁看到自己死去的朋友们被异端这么利用,都会非常闹心的。
“就这么喜欢品尝别人的痛苦吗?”楼仰雪冷笑道:“那我就让你品尝个够,希望到了那时候,你可别被撑死了才好……”
监管者66666看得一阵寒毛直竖,只觉得邪恶银渐层已经彻底炸毛,并且露出了尖锐的爪子。
能把楼仰雪惹成这样,悲之郎这辈子也算是到头了。
*
上船的第一天,楼仰雪顶着无处不在的幻觉,将整艘轮船探索了一遍,不仅取回了过安检时被他粘附到天花板上的紫穹之钥,还顺了两把测悲枪回来。
楼仰雪拆了其中一把测悲枪,果然在枪里发现了一根极细的口器——比头发丝还要细上很多倍,全靠S级眼镜上自带的黑科技放大功能,楼仰雪才得以发现那根细口器。
路上派来搞事的异端是有口器的黑蝶,就连测悲枪里也藏着一根口器,楼仰雪有理由怀疑悲之郎的本体是一只长口器的蝴蝶。
到了傍晚的约定时间,楼仰雪和其他两个四字队友准时在房间汇合,开始交换情报。
“里安兄,我收到了你给我的传信,”独孤长风拿出楼仰雪用魔法飞给他的小纸条,凝重道:“后来服务员喊我去做心灵疗愈,我本想直接拒绝的,但是他们说,不做心灵疗愈的乘客无法获得幸福,没资格登岛参观,我就去了。”
楼仰雪立即问他:“长风兄,你现在感觉如何?”
“很平静,又不那么平静。”独孤长风皱了皱眉:“有种说不上来的难受……如果不是你传来的纸条,我真的会毁掉那个茧,把我的悲伤抢回来。”
楼仰雪又问百里默言:“百里老师,你呢?”
百里默言按着额头,疲惫道:“我什么感觉都没有,悲伤的记忆早就没了,我还有什么可难过的呢?”
楼仰雪点了点头,表示已经了解了情况,随后他掏出测悲枪,分别在每个人耳畔滴了一下。
经过第一天的“治疗”,独孤长风的悲伤值降到10,百里默言的悲伤值降到0。
两人都没产生幻觉,就是蔫蔫的,提不起打打杀杀的兴趣。
结合两个四字队友的症状,楼仰雪算是将幸福号的机制琢磨明白了。
如果选择打破悲伤之茧,乘客就会被幻觉侵扰,幻觉强度逐日递增,最终导致自残,乘客分不清虚幻和现实,只能选择丢弃记忆保命。
如果选择不打破悲伤之茧,幻觉是没了,但由于感知不到悲伤带来的仇恨,乘客的攻击性也会跟着骤降,下船登岛后,悲之郎就能不费一兵一卒的收割乘客人头。
面对此情此景,楼仰雪忽然想起什么,打了个响指:“两位,我有一计,或许能让你们恢复精神。”
独孤长风立即正襟危坐:“里安兄请说。”
楼仰雪从紫穹之钥里取出一根黑色口器:“正是此物,百里老师应该很熟悉它的功效了。”
百里默言看着那根似曾相识的口器,嘴角一抽。
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第一天坐飞机的时候,楼仰雪伙同章鱼,在万米高空上抓住了一只黑蝶,并从黑蝶身上拔下了口器,当场炼制成了道具。
后来一路奔波,他们也遇到不少这种黑蝶,那些黑蝶的口器,无一例外全被楼仰雪拔了下来,炼制成了道具。
这种道具的效果,好像是……吸收快乐的感情?
百里默言:“……”
疗愈师把悲伤吸走,只留快乐,你伊神医就把快乐吸走,只留悲伤是吧?
好一个悲喜永动机!
楼仰雪握着口器,看上去像极了一个非法行医的庸医,蛊惑他们道:“你们两个谁先试?”
作者有话说:
邪恶银渐层:我是神医,还有谁不服?[墨镜]
第76章 (五千营养液加更)
独孤长风讲义气,大义凛然道:“我先来!”
楼仰雪二话不说,拿起口器就往独孤长风脑袋上一扎,扎完后,独孤长风一下子愣住了。
在楼仰雪和百里默言的期待注目下,毫无预兆地,独孤长风的眼里忽然淌下两行笔直的热泪。
独孤长风抬起袖口,面无表情的擦了一把脸,然后冲楼仰雪狠狠比了个中指:“里安兄,神医啊!”
楼仰雪:“……”
百里默言:“……”
监管者66666:[……]
楼仰雪艰难地问:“长风兄,你是在夸我对吧,可你为什么要向我比中指?”
独孤长风怀念道:“是我徒弟教我的,他说现在城里人的潮流就是比中指,比中指,才能向别人表达出自己最激烈的感情。”
楼仰雪复杂道:“长风兄,你这徒弟……听上去不是什么老实人啊。”
连师父都骗,这徒弟也不太像好人。
但很显然,独孤长风对自己的徒弟有一层极其厚重的滤镜,闻言,他顿时不赞同地强调道:“高台是很好的孩子,再老实不过了。”
楼仰雪对这个说法持高度怀疑态度。
既然确定了口器有用,楼仰雪就给百里默言也扎了一下,百里默言倒是没像独孤长风那样迎风流泪,只是肉眼可见地更加萎靡了。
“……”楼仰雪觉得百里默言这个状态不太行,于是拿出快乐魔药:“……算了,百里老师,你还是高兴一点比较好。”
百里默言曾经被幻觉逼到自杀,稳妥起见,还是让百里默言保持快乐的状态吧。
于是楼仰雪的对面,无情剑客眼眶通红,颓废教师迷之微笑,场面看上去颇有几分诡异。
楼仰雪默默拿出治疗档案,交给对面两人传阅:“这个就是我说的治疗档案。”
独孤长风快速翻阅完毕,重点看了有关百里默言的治疗记录,看向百里默言的神情顿时多了几分复杂,百里默言此刻心情正好,因此并未留意到独孤长风的复杂神色,含笑接过档案,便开始迅速翻看。
一段时间后,百里默言疑惑地抬起眼:“不是说有我的治疗档案吗?我怎么没有看见?”
独孤长风有些讶异,直接帮百里默言翻到了他的治疗档案,指着“咨询人”这一栏问他:“默言兄,这不就是你的名字吗?你看到的是什么?”
百里默言只随意瞄了一眼独孤长风指给他看的那一页,就给出了一个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答案:“这个不是空白页吗?”
“……”独孤长风跟楼仰雪对视一眼,很好,看来治疗记录也在悲之郎的屏蔽范围内。
百里默言看不见也听不见关于治疗过程的一切,独孤长风只能跟楼仰雪交流日记卡中的疑点,在这个过程中,百里默言双手放在膝盖上,就算听不到他们的谈话内容,也一味地微笑,不知道在傻乐什么。
独孤长风的症状就与百里默言截然相反,在跟楼仰雪交谈的过程中,独孤长风的眼里总是常含泪水,声音也带着抑制不住的哽咽,也亏得楼仰雪见多识广,才能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下淡定与他交流。
“长风兄,冒昧一问,你现在是觉得非常难过,所以才会流泪吗?”楼仰雪诚恳提问。
“没有难过,其实我现在心里既不快乐,也不悲伤……我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感觉。”独孤长风吸了一下鼻子,面无表情道:“总之,就是控制不住地鼻酸、掉眼泪,”
楼仰雪递过去一张抽纸:“长风兄,辛苦了,不然你也喝点快乐魔药快乐一下?”
“不了,徒弟死了,我实在笑不出来。”独孤长风拒绝了楼仰雪的提议。
“啊,对了。”独孤长风吸吸鼻子,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从身上摸出了三张工牌,放到了茶几上,声音沙哑:“这是我今天下去找剑的时候,从他们的休息室里搞到的,你们看看,说不定对进入果冻加工厂有所帮助。”
终于听到了自己能听的内容,百里默言精神一振,当即拿起工牌查看。
楼仰雪也拿起了工牌,工牌上没有员工照片,只有员工名、所属部门和岗位,以及最后一栏的幸福值。
楼仰雪手里的这张工牌来自一个叫做“幸福小张”的员工,幸福值那一栏标着“617”的数值,所属部门和岗位则分别是“人力资源部”和“招聘员”。
监管者66666见此很是疑惑:[好奇怪,在果冻厂里,悲之郎怎么又不讲究悲伤值了?]
楼仰雪在脑海里告诉它:“幸福号开往幸福彼岸,那里只有幸福,没有悲伤——至少明面上没有悲伤。”
如果用数值来衡量幸福,那么幸福指数低的比起幸福指数高的,是否又是另一种形式的不幸福呢?
楼仰雪收起工牌,对独孤长风点点头:“先留着吧,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我也有发现,”一直迷之微笑的百里默言忽然开口:“我入侵了幸福号上的系统,找到了它的航海日志,还有一些航行数据记录,结合卫星系统,大致确定了幸福岛在地球上的位置。”
楼仰雪扫他一眼:“你拿什么入侵的系统?”
百里默言从脚边提起一个眼熟的金属箱,将它横放在桌上,金属箱自动伸展折叠,变成了一个散发幽蓝光芒的3D投影仪。
山里人独孤长风还未见过这种高科技,新奇不已地伸手探了一下投影:“默言兄,你这箱子不是也在安检的时候被扣走了吗?”
“这是我以前炼制的一个S级道具,有自动跟随的能力,可以随时召回。”百里默言简单解释了一句,伸手点在投影图的一个位置上:“我们现在的位置在这。”
说这,他手动拉动投影图,拉出去了很远的距离,最终才点在了一个岛屿上:“这是我们的目的地。”
“根据航海日志,这艘轮船经常会在这三处地方遭遇袭击。”百里默言标出三个点:“疑似其他海洋异端统治的危险海域。”
“遭遇袭击后,幸福号会保护乘客吗?”独孤长风红着眼眶地看向百里默言:“还是说,他们会放任一部分的乘客被吃掉?”
幸福号会不会保护乘客尚未可知,但很显然,一旦有海洋异端袭击幸福号,那些因悲伤值低而被安排在底层船舱的乘客最容易被吃。
独孤长风眼眶更红,说不清是被气的还是被难过的:“悲之郎简直欺人太甚!”
百里默言脸上的微笑也稍稍敛起了一些:“总之,等船开到了这三个地方,我们务必要多加小心。”
楼仰雪和独孤长风都应了下来,这时独孤长风才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奇怪问道:“说起来,怎么一直不见无名兄?”
提起玄徵,楼仰雪目光微微一闪,淡然道:“不用管他,他下海了。”
“下海?”独孤长风吃了一惊:“海里危机四伏,他就这样下去,不说能不能全身而退,单说如何追上幸福号,也是一个问题吧?”
“这点你就不用担心了,长风兄,”楼仰雪幽幽叹息:“章郎自有妙计。”
百里默言忽然“噗”了一声,被戳中什么笑点了似的,整个人笑得抖了起来:“哈哈,章郎,他可不就是章郎吗哈哈哈!”
独孤长风没get到笑点,耿直向楼仰雪提问:“为什么叫他章郎,就因为他装了一整箱的章鱼当口粮吗?”
楼仰雪闻言摇头叹息,怜爱地对独孤长风说:“长风兄,干完这一票你就回山吧,山下的世界尔虞我诈,太过复杂,不适合你。”
独孤长风似懂非懂,有些怅然地往椅背上一靠:“为什么你们都这么说?我只是不善此道,并非真傻……”
监管者66666轻叹一声:[是不是真傻,我们自有判断。]
夜聊一番,交换情报过后,三人确定了再次汇合的时间,便再度分开。
监管者66666仔细一算,才发现这支小队的牛逼之处。
看似平平无奇的一个队伍,竟汇聚了一个邪神,一个法神,一个剑神,一个赛博神,神奇地凑齐了四大神系——简直是远看群英荟萃,近看大佬开会!
现在邪神已经下海单独打野,剩下三人坐船推塔,真是紧张刺激呢!
不同于监管者66666的莫名亢奋,楼仰雪则是目露沉思,他回到自己的总统套房,往大size的复古风大床上一座,终于没忍住,向监管者66666问出了那个问题:“五六啊,你知不知道,为什么独孤长风和百里默言的名字都是四个字?并且,他们的家族好像也有些渊源?”
[这个啊……这就要从污染大爆发,灵气复苏开始说了。]监管者66666答道:[根据资料记载,大概一百年前,污染爆发,异端开始在全球各地出现,正当人类的武装力量开始失效时,第一个人类力量超凡者诞生了。]
[超管局将她的代号取为【女娲】,因为,她觉醒了一种名为【创世】的能力。]
“【创世】?”楼仰雪有些惊讶:“听上去很厉害,具体效果是什么?”
[顾名思义,【创世】,即是创造一个她理想中的世界。]
[【女娲】究竟想创造怎么样的世界,超管局并无记录,我只知道,在【女娲】动用【创世】的能力后,更多的超凡者如雨后春笋般出现,人类再次拥有了抵御异端的力量。]
楼仰雪沉吟片刻:“我以为【女娲】会创造一个没有异端的理想世界。”
[可能是做不到吧。]监管者66666无奈道:[爆发的污染遍布全世界,单凭一个超凡者就想清除全部的污染,未免有点太天方夜谭了。]
“后来呢?【女娲】的结局是什么?”楼仰雪被监管者66666讲述的故事吸引了,忍不住询问结局。
[这部分就属于绝密档案了。]监管者66666羞涩暗示:[我现在只是小小的B级监管者,哪有资格查看绝密档案?除非你将我氪到S级,到时候你想看啥绝密档案,我都能满足你哦~]
楼仰雪坚定拒绝诱惑:“又骗氪是吧?不氪,我自己都没恢复到S级。”
“还有,这个故事跟独孤长风和百里默言又有什么关系?”
骗氪失败的监管者66666幽怨道:[【女娲】创世后,有四个家族就此崛起。这四个家族分别是独孤,百里,司徒,钟离,很多惊世绝艳的玄梵神系超凡者就是从这些家族里诞生的,正因四大家族的存在,才让玄梵神系在之后的神系之争中站稳了脚跟。]
楼仰雪提出疑问:“你说四大家族盛产玄梵神系的超凡者,可百里默言不是科技侧神系的吗?”
[大部分都是玄梵神系的超凡者啦,还有一小部分不知道是基因变异还是怎么样的奇葩,就会觉醒其他神系的超凡能力。]监管者66666默默补充一句:[就比如百里默言。]
“哦,原来是这样啊……”楼仰雪摸了摸下巴,不知在琢磨什么。
精灵一思考,恶魔也发慌,监管者66666实在没忍住,问他:[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要不要给你氪金,”楼仰雪眯起眼笑:“氪金说不定会有惊喜。”
[当然有惊喜了!氪了金,我就能开启更多功能了!]监管者66666不疑有他,见楼仰雪有氪金意向,立即开启推销模式:[氪不了吃亏,氪不了上当,试试就知道!]
可惜,楼仰雪最终还是拒绝了它:“不氪,看情况再氪。”
[呜呜呜好吧……]
夜色降临后,海上的黑夜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楼仰雪站在阳台上往外看,看到的只有浓墨般的深海。
海里这么黑,不知道玄徵跑到哪里捕猎去了……这么想着,楼仰雪戳戳懒洋洋趴在头顶的小章鱼,轻咳一声:“玄徵现在在哪?”
闻言,小章鱼抬起一根冰凉的触手,贴在了楼仰雪的额头上,传递给他模糊的心声:【海底……吃……】
楼仰雪疑惑:“吃什么?”
【吃……很丑的……海鲜……难吃。】小章鱼的心声当中满是嫌弃。
楼仰雪:“……”行吧。
想起章鱼简单粗暴的作战方式,楼仰雪不免脑补一只大章鱼挥舞触手爆锤各种海鲜,然后卷起海鲜,连内脏都不清理,就将它们整只塞进嘴里……
楼仰雪头疼地按住额头,算了,有好好在杀异端就行,吃东西不讲卫生,都是小问题。
就这还想亲嘴……楼仰雪摇了摇头,他真是从没见过如此不注重个人卫生的追求者。
看不清海上的情况,楼仰雪索性关上阳台的门,回到卧室,准备冥想片刻。
幻觉总是缠着他说话,烦人。
监管者66666看着他跌回到27点的san值,不由有些担忧,提议道:[总这样也不行,不然你也喝点快乐魔药吧……]
“没事,”楼仰雪在那张超大size,铺了六层软垫的华美大床上躺下,双手平放在腹部,闭上眼自言自语道:“我需要保持这样的状态,俗话说得好,遇善则善,遇恶则恶,用魔法对抗魔法,才是赢得游戏的取胜秘诀。”
监管者66666:[……]
我看你是又想作死了吧!
吐槽归吐槽,监管者66666又能怎么办,这精灵倔得很,他自己不想治疗,监管者66666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平静的一夜过去,很快来到登船的第二天。
第二天起来,楼仰雪总觉得腰酸背痛,他扶着后腰,皱眉轻嘶了一声:“这床……有点硌人。”
监管者66666沉默地望向铺了六层软垫的豪华大床,这都还不够软?假的吧,你以为你是豌豆公主吗?
不对,喷不了,这位是真当过王子啊!
楼仰雪却越想越觉得有问题,干脆用飘浮魔法将所有床垫都掀了起来,监管者66666狐疑地瞧了一眼,就见最后一层床垫的底下,竟然真的有一个巴掌大点的小盒子。
监管者66666:[…………]
靠!这都行?!!
监管者66666彻底震撼了:[陛下,您都在神塔流浪了这么多年,怎么还是如此娇贵啊!]
“什么娇贵,它凸起一块,我能不知道吗?普通人都能感知到好吧。”楼仰雪抽空回了监管者66666一句,在手掌上附着了一层防御魔法,小心地将盒子拿了出来。
盒子很薄,大概只有1cm那么高,由一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密码锁锁住,盒子下还压着一张纸条。
楼仰雪拿起纸条,发现上面只写着四个字:百里默言。
“难道是百里默言上次登船留下的线索?”楼仰雪掂了掂盒子的重量,匪夷所思:“但他把线索藏在床垫下干什么?”
监管者66666默默吐槽:【或许是在等待一位能发现它的豌豆王子。】
“……”
楼仰雪一阵无言,但既然线索直指百里默言,楼仰雪就用魔法传讯,找来了百里默言。
百里默言心情很好的样子走进门:“你发现什么线索了?”
“在床垫底下发现一个盒子。”楼仰雪把证据放在桌上:“盒子下还压着写着你名字的纸,可能是你上次乘坐幸福号时留的线索,你看看,能不能把这个盒子打开。”
百里默言茫然地接过盒子,翻看了几下,便确认了楼仰雪的猜测,他微微皱眉,脸上难掩疑惑:“这是我以前做的小道具,主要功能是保护盒子里的东西,早就弄丢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楼仰雪只问:“能打开吗?”
“能。”百里默言根本没碰盒子上的密码锁,而是在盒身上按了几下,齿轮转动声响起,扁扁的盒子突然拉长升高,化作了一个不断旋转的全黑色正方体。
百里默言将它握在手里,像旋转魔方一般将它快速旋转归位,短短十秒后,全黑的魔方就变成了耀眼的红色,紧接着,中心方块弹开,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指纹识别区。
百里默言将自己的大拇指按了上去,又扫描了自己的虹膜,红色魔方终于彻底解体,露出了盒子里的东西——
一个U盘,以及一张卷起来的纸条。
百里默言拿起U盘,然后将自己的手提金属箱变形为电脑。
他将U盘插入端口,手指不断翻飞。
楼仰雪则拿起那张卷起的纸条,展开。
纸条上同样写着非常简略的字迹:
【找到它。】
找到什么?
还没等监管者66666想明白其中的深意,正在操作电脑的百里默言忽然出声:“这是一个定位程序。”
楼仰雪凑到百里默言身边,望向他的屏幕:“定位地点在哪?”
百里默言微微眯起眼:“对比卫星地图和经纬度,它的位置在——”
地图移动,红色定位点最终落在了一处岛屿上。
“悲之郎集团内部。”
*
此刻,悲之郎集团内部的某处。
在一片浓郁到极致的黑暗当中,一点红光突兀地亮了起来。
虽然红光只闪烁了一下,便重新归于寂灭,但突然亮起的光源还是吸引了某些存在的注意。
“光,是光!”一道童声欣喜道:“小黑球,一定是你妈妈要来接你啦!”
黑暗中静默须臾,紧接着,一道小心翼翼的声音弱弱地响了起来。
【真的吗……真的是我妈妈要来接我了吗……】
“真的呀!我妈妈来接我的时候,我也看到了光。”那道欢快的童声很快重新低落了下去,喃喃自语道:“可是我妈妈很快就变成了一只黑色的蛾子……后来我就再也没见过她。”
小黑球安慰小伙伴:【那……等我妈妈来了,我们就一起去找你妈妈。】
“好呀好呀,找妈妈,找妈妈,我们都要找到自己的妈妈……”
在小伙伴兴奋到极致的喃喃自语中,小黑球也对它从未谋面的“妈妈”生出了一丝期待与向往。
自从小黑球有意识以来,它就已经待在黑暗当中了。
这里没有光,也没有营养,四面都是墙,它没办法挪动,也没办法长大。
诞生意识后的每一天,它都感觉好饿,好孤独。
好在没过多久,黑暗中多了一个会说话的小伙伴,小伙伴告诉了它很多外面的事情,它这才知道,原来每个人都是有自己的妈妈的!
妈妈非常温柔,会做好吃的饭饭,会保护自己宝宝。如果宝宝不在妈妈身边,那么宝宝一定是被人贩子偷走了!
但是没关系,妈妈一定会来救宝宝的,只要耐心等待就好。
于是小黑球耐心等待了很久很久,但它始终没有等到自己的妈妈。
没想到,就在小黑球逐渐失去信心,以为自己已经被妈妈抛弃的时候,妈妈真的来了!
小黑球很高兴,它忍不住朝着红点亮起的方向挪了挪,又挪了挪。
它的妈妈,一定也是一个非常美丽,非常温柔的妈妈!
作者有话说:
菌菇与生机之神:你在喊谁妈妈?你爹在这[问号]
小黑球:我妈妈是是全宇宙最美丽的精灵,才不是丑八怪蘑菇,人贩子快走开[爆哭]
第77章
“这个定位代表什么?你有头绪吗?”
楼仰雪收回落在定位点上的视线,若有所思地看向百里默言,期望对方能给出一个答案。
然而百里默言也很茫然,他双手揪住头发,绞尽脑汁地努力回想,却死活想不起来自己上一次乘坐幸福号的经历。
大脑空空.JPG。
“我真想不起来了。”半晌,百里默言放下双手,他的头发已经被揪得乱七八糟,然而百里默言无心关注自己的形象,无奈道:“不过上面的字迹确实是我的,我觉得可以去找一找,说不定是我上次留下的什么重要线索。”
楼仰雪抱臂道:“万一是陷阱呢?”
楼仰雪现在是越看越觉得,百里默言身上疑点重重。
先不说百里默言在日记卡上的留言了,什么“等到我取回记忆,希望你我已经重逢于黎明前的黑暗”“你的牺牲是有意义的,看,人类的黎明,真的到来了”,陆启流已经死亡,百里默言怎么可能跟他重逢?就算他们真的能以另一种形式重逢,那百里默言又是如何确定,他们会在百里默言取回记忆后重逢?
还有一个疑点,那就是百里默言五十年前登上幸福号的动机。
如果百里默言是来寻找幸福的,那么他又为何要在床垫底下藏匿线索?他又是如何确定,五十年后幸福号,刚好有人住进总统套房,又刚好躺上这张床?
奇怪,太奇怪了。
就好像……百里默言会预言一样。
楼仰雪盯着百里默言,选择直接询问:“你有什么预知未来的技能吗?”
“哈?”百里默言黑线道:“我要是会预言,你找上门的那一天,我早就带着我徒弟跑到最远的14区了。”哪会被这个瘟神缠上?!
“说的也是。”楼仰雪点点头,本来还想问陆启流会不会预言,想起百里默言现在处于失忆状态,只能遗憾作罢。
[所以你要按照定位找过去吗?]监管者66666好奇问他。
“为什么不找?”楼仰雪淡定道:“人家都提前五十年给我埋好彩蛋了,不找岂不是对不起人家的一片良苦用心?”
发现定位器算是意外之喜,在不影响正事的情况下,楼仰雪也不是不可以顺路寻找彩蛋。
正当百里默言将定位器信号转移到楼仰雪的手机上时,门铃响了。
工作人员的甜美女声从门外传来:“伊里安先生,今天的心灵疗愈项目,您有兴趣继续体验吗?”
又来?楼仰雪跟百里默言对视一眼,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起身前去开门。
“什么心灵疗愈项目?”面对笑容热情的工作人员,楼仰雪态度冷淡:“你们的疗愈师厄解不是已经死了吗?”
工作人员并未因为楼仰雪的言论而露出任何愤怒之色,笑容依旧如故:“没关系的先生!我们还有很多不同的疗愈师可供选择哦!”
楼仰雪闻言并不惊讶,平淡地点点头:“那再给我安排一个,我要能力最强,治疗效果最好的那个疗愈师。”
“没问题!”
等楼仰雪打发走工作人员,重新关上门,百里默言再也保持不了默言,急切地问他:“你不是已经被幻觉干扰得很严重了吗?为什么还要去治疗,你不要命了??”
楼仰雪一本正经道:“我想研究一下疗愈师究竟是什么构造,昨天杀的太急,都没仔细看。”
百里默言:“……”
百里默言想不通地喃喃:“你真的不怕被幻觉击溃心理防线吗……”明明悲伤值那么高,他的精神状况应该更岌岌可危才对……
“我确实对很多人有所亏欠,”楼仰雪轻轻一笑:“但同时,我也问心无愧。”
当你全身上下都是破绽,从某个层面来说,反而是另一种程度的无懈可击。
——也就是传说中的“债多不压身”了。
今天幻觉们的狂躁程度更上一层楼,它们开始伪造一些能够以假乱真的细节,意图加深楼仰雪的愧疚感,从而煽动他的自毁心理。
楼仰雪的san值因此暴跌到了10点,但楼仰雪并未以此做出什么过激行为,但这种异样的平静,有时候恰是一种最不正常的表现。
监管者66666隐隐嗅到了风雨欲来的味道,战战兢兢地想给楼仰雪讲几个冷笑话缓和一下气氛,却被楼仰雪拒绝了。
“没事,我很好,只是心情有点糟糕。”楼仰雪站在疗愈室门口,语气阴森得像一只刚从地狱里爬上的恶鬼:“杀谁可以让我的心情变好呢,好难猜啊。”
监管者66666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楼仰雪怀着满身的杀气进了门,同样的纯白空间,同样的桌椅,不同的是坐诊的疗愈师。
今天的疗愈师依旧长相儒雅,身上并未佩戴任何首饰,连眼神都是温和的,充满了包容和宽厚。
“欢迎您,伊里安先生。”疗愈师微笑开口:“我是您今天的疗愈师,您可以继续叫我厄解。”
“你也叫厄解?”楼仰雪没有坐下,伸腿一踢,就将疗愈师对面的椅子远远踢开,找事的意思非常明显:“你跟昨天的厄解是什么关系?”
面对楼仰雪恶劣的态度,厄解的微笑分毫不变,那温柔的笑容像是被焊死在了脸上:“我们都是厄解,都能为您解除厄运带来的困扰。”
“那么,我很好奇,你们能为自己解除厄运带来的困扰吗?”楼仰雪貌似好奇地问:“还是说医者不自医,你们只能帮别人解厄,却解除不了自己身上的困扰呢?”
闻言,厄解那张面具般的微笑面庞上,终于露出些许困惑的神色:“抱歉,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楼仰雪没有跟他解释,下一秒,他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了厄解的面前,待厄解骤然回过神时,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这么喜欢吸别人的悲伤,你一定过得很幸福吧?”楼仰雪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就让我看看,疗愈师到底能不能治疗自己的悲伤吧……”
话音落下的同时,楼仰雪手中的黑色口器骤然插入了疗愈师的头部。
厄解脸上的笑容骤然一僵。
楼仰雪一只手握住口器不松开,腾出另一只手,从身上摸出了测悲枪,在他耳边滴了一下,数值很快显示了出来:16784。
惊人的数值。
并且这个数值还在继续上涨。
厄解完美无缺的笑容开始出现道道裂痕,如同陶罐上因风化而剥落的釉质,先脱落的是眼睛,然后是鼻子、嘴巴、头颅……不出几息的功夫,厄解的全身上下便彻底崩裂,皮肤化作片片飘扬的鳞翅碎片,血肉则变成色泽暗淡的暗红沙砾,沿着椅子流淌在地。
楼仰雪看了眼测悲枪显示的最终数值:20738。
“嗯,看来可以确定了,”楼仰雪点点头:“医者不自医,连疗愈师都逃不过这个定律。”
他松开手,口中的黑色口器也因吸收的快乐抵达承载上限,四分五裂地落在了地上。
但是没关系,像这样的口器,楼仰雪在被迫特种兵的那三天里,可是收集了不少。
证实了吸收快乐对疗愈师非常致命后,楼仰雪又动了给疗愈师喂一口快乐魔药的主意,可惜厄解死得太快,没给楼仰雪这个机会。
因此,楼仰雪决定去寻找其他楼层的疗愈师,将他们当做自己的小白鼠。
说干就干,楼仰雪无视愈演愈烈的幻觉,乘坐电梯下楼。
他的左边,一个精灵模样的女人怨毒地说:“别自以为是了,没人在乎所谓的尊严,你居然宁愿让所有精灵去死,也不肯向阿斯莫德求助,你的心真的好狠,你根本不配当弥萨伦亚的王!”
他的右边,身着祭祀服饰的精灵语气冷漠:“你是精灵女神最钟爱的孩子,危难来临之际,你竟然选择与邪神交易,弥萨伦亚以你为耻,精灵女神绝不会原谅你的背叛。”
楼仰雪垂下眼睫,喃喃道:“待我推倒神塔,我自会向所有人谢罪,需要我为之付出生命的那一刻远没有到来……总之,绝不是现在。”
“你会失败,你会像阿斯莫德所预言的那样,带着整个弥萨伦亚堕入深渊。”祭司冷眼看他。
“放弃吧,回到弥萨伦亚。”女人的眼里淌出哀切的热泪:“你已经离家一百二十五年,我们都在等你。”
叮的一声,电梯门向两侧滑开,楼仰雪却站定在原地,没有抬步出去。
监管者66666接连唤了他几声都没得到回应,不由焦急万分,它生怕楼仰雪也被幻觉蛊惑,绞尽脑汁地思考片刻,终于想到了吸引楼仰雪注意的方法——
正是之前用过的老套路,用微电流刺激楼仰雪的大脑体感中枢,在他的皮肤上生成触觉。
监管者66666用微电流一笔一划地在楼仰雪的手心里写下一行字:你还好吗?
楼仰雪终于有了反应,然而他再开口时,却说出了一个非常不妙的消息:“五六,你的声音也开始对我说话了,我现在听不到你真正的声音,如果你要跟我说话,就继续像这样写在我手上。”
监管者66666大吃一惊,它万万没想到,幻觉的范围竟然有这么大!如果连监管者的声音都能被幻觉覆盖,那么受幻觉侵扰的超凡者还能去相信谁?!
监管者66666当即在楼仰雪的手心里写了个“好”字。
电梯门开了又关,楼仰雪按了开门键,走了出去,他目标十分明确地走向二楼疗愈室,冷静得完全不像受到幻觉干扰的人。
开门走进疗愈室,里面正有一个乘客在进行心灵疗愈,见到忽然进来的楼仰雪,乘客吓了一跳,擦擦眼角的泪水正要开口,楼仰雪一抬手,她便沉沉睡去,趴倒在了桌上。
疗愈师双手交握,略带疑惑地看向楼仰雪:“这位先生,您……”
“不好意思,”楼仰雪从兜里取出一瓶粉色魔药:“治疗暂停,可以请你喝一下这个吗?”
……
楼仰雪看着伏在地上痛苦喘息的疗愈师,等待了好几分钟,都没等到疗愈师死亡,便出声询问:“你现在什么感觉?”
随着楼仰雪的话语声落下,疗愈师的肩膀剧烈地颤抖了起来,他低着头,双手紧紧抓住衣领,好像无法呼吸一般,声线压得极细:“我感觉……我感觉……”
楼仰雪走近了些许,本想细听,不料下一秒,疗愈师豁然抬起头,露出一张潮红的失神面孔,连瞳孔都是无法聚焦的状态:“我感觉——从未这么爽过!!”
楼仰雪:“……?”
他的脑袋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疗愈师好像陷入了某种上瘾的疯魔状态,他猛地朝着楼仰雪的脚下膝行几步,然后用一种带着极致狂热的语气向楼仰雪祈求道:“求求您,先生,您能不能、能不能再给我一点刚才的那种魔药,只要一点点就好了!”
眼看他就要抱上楼仰雪的腿,楼仰雪立即后退几步,让他抱了个空。
疗愈师扑倒在地,任渴望地朝着楼仰雪伸出手,仿佛想抓住人生中唯一的救赎。
“再赐予我一些快乐吧!”疗愈师毫无形象地哭泣了起来,简直像一个要不到糖的孩子:“只要您愿意再赐予我一些快乐,我什么都愿意做!”
这场面……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劲?监管者66666看着这一幕,总觉得疗愈师变得有点那个……
楼仰雪低头看着疗愈师,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玩味道:“你真的什么都愿意做吗?”
“当然!”生怕楼仰雪不相信似的,疗愈师急切地向楼仰雪保证:“只要我能做到!”
见疗愈师变得如此迫切,楼仰雪反倒不着急了,他慢悠悠往疗愈师原本坐着的椅子上一坐,双腿优雅交叠:“若是我让你背叛悲之郎呢?”
疗愈师狠狠一怔,紧接着,他的神色陷入了剧烈的挣扎。
“这都做不到吗?”楼仰雪适时拿出一瓶快乐魔药,放在桌上:“看来你是不想再获得任何快乐了。”
见状,疗愈师终于放下纠结,红着脸脱口而出道:“我、我愿意!”
“那我考考你,”楼仰雪单手抵住下巴:“悲之郎的本体在哪里?”
“祂……祂在……”疗愈师浑身浮起虚汗,他的脸颊越来越红,语气也越来越迫切:“我只知道祂在火山里!”
“火山?”楼仰雪慢条斯理地打开瓶塞,作势要往地上倾倒:“悲之郎在火山里干什么?”
疗愈师见状,立即爬了过去,迫切地张嘴去接倾倒下来的那滴快乐魔药,但楼仰雪是那么吝啬,只倾倒了一滴就摆正了瓶子。
只快乐了几秒的疗愈师哪能满足,这次几乎不假思索地回答了楼仰雪的问题:“主在受难,主投身烈焰,只为让幸福的力量福泽众生!”
楼仰雪满意了,托着下巴,慢条斯理地继续倾倒快乐魔药,等疗愈师张嘴陶醉地喝了两滴,便再次摆正了瓶口,问道:“你们从记忆里抽出的丝线是什么?它结成的茧又有什么作用?”
“是、是悲伤!”疗愈师快速舔掉唇角的快乐魔药,急切地回答道:“如果乘客没有打碎悲伤之茧,我们就会将悲伤之茧运送到底舱,用来酿造灵魂之蜜——也就是悲之郎果冻的原材料!”
楼仰雪稀奇道:“你们悲之郎果冻的原材料不是人肉吗?”
“不是的!”疗愈师双眼紧紧盯着压在楼仰雪手掌下的快乐魔药,语速极快地说:“原材料是灵魂之蜜,人肉才是那个提味的辅料!”
楼仰雪微微眯起眼:“灵魂之蜜有什么作用,它——”
然而,这次楼仰雪话音未落,异变突生。
疗愈师双眼猛然暴凸,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掐住了脖子,疗愈师的神情变得狰狞,他拼命挣扎着,抓挠向自己的脖颈,但除了在皮肤上留下一道道深可见骨的血痕,没有丝毫用处。
下一秒,他整个人便急剧膨胀,像一只充满气的气球般,轰然爆炸。
飞溅的血肉炸得到处都是,因为有一层魔法屏障阻挡,楼仰雪的四周成了唯一的净土。
“这么快就被灭口了……”楼仰雪喃喃道:“看来悲之郎对手底下的员工有着很强的控制力。”
他将剩余的快乐魔药收了回去,起身往外走,顺带捎走了被他施了沉睡魔咒的那个乘客。
拉开疗愈室的门,楼仰雪正要离开,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道威严华美的低沉声线:“站住。”
这个声音……楼仰雪扶住门框的手微不可察地一僵。
似曾相识的声音宛如一把钥匙,开启了厚重生灰的上锁记忆,楼仰雪脑海中的回忆开始不由自主地倒带回溯……回到了国破家亡的那天。
那天,入侵者将污染播撒至整个维兰斯大陆,为了保护整片大陆的生灵,精灵女神与入侵者进行了残酷的战斗……最终,祂的神血化作一场血雨,撒遍了整个维兰斯大陆。
他站在城墙上,沐浴着这场由精灵女神化作的血雨,终于意识到,他们的守护神已经陨落,维兰斯大陆的生灵失去了最后的希望。
而他太过弱小,根本没有能力挽救自己的世界。
要眼睁睁看着入侵者毁掉他的家园吗?当然不。
于是,他不得不向曾经最厌恶的邪神祈求帮助,只求能换得维兰斯大陆的一线生机。
楼仰雪大概永远忘不了那道回应他的声音……那道高高在上的,傲慢的,不可一世的声音。
【已经坚持不住了吗?我早就告诉过你,向我祈求是最省力的一条路】
“需要我帮你回头吗?”
楼仰雪抓住门框边缘的手指用力到发白。
是幻觉?
还是真实?
第78章
亡魂的诅咒声、祭司的斥责声、女人哀切的呼唤声……所有嘈杂的幻觉在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那道声音在记忆的深渊中反复回荡。
实质性的压迫感从背后袭来,楼仰雪的每一根神经都寸寸绷紧,充满了如临大敌的防备。
“怎么不逃跑?”那声音再次响起,近得仿佛就在他耳畔低语,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熟悉的傲慢:“是已经准备好接受惩罚了吗?”
一根冰凉的手指点上楼仰雪的后颈,而后隔着一层衣料,沿着凹陷的背沟狎昵地下滑,隔着一层衣料,摩挲着他的肩胛骨。
楼仰雪猛地深吸了一口气,之前的幻觉只是围着他说话,从没真正地触碰到他过,如果说这个阿斯莫德也是幻觉的话,那就代表幻觉的强度已经升级了一个档次,足以混乱感官触觉,变得无限接近真实。
他极其缓慢地松开了紧握门框的手,指腹在冰冷的金属表面留下几道湿冷的汗痕,随着他转身的动作,四周的墙壁突然像活过来一般,开始剧烈地扭曲蠕动,无数如同红色血管般的细密纹路在墙壁、天花板表面浮现、蔓延。
紧接着,那些扭曲的竖线当中,突然睁开一只只血红的巨目,它们散乱地镶嵌在墙壁上鼓动的血管当中,眼瞳邪恶地转动着,最终齐齐锁定了楼仰雪。
楼仰雪的视线强行略过那些令人作呕的猩红眼珠,落在身后不远处的那个“人”身上。
一百二十五年前,弱小的楼仰雪根本无法直视阿斯莫德的本体,所以当阿斯莫德以人形降临在楼仰雪的面前时,楼仰雪只能低垂视线,以免眼球因这亵渎的行为而猛然爆开。
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楼仰雪当时根本没看清阿斯莫德的容貌,只听见祂那充满轻蔑与恶意的声音。
而一百五十年后的今天,楼仰雪依然没能看清阿斯莫德的容貌。他身后仅存在着一个人形的轮廓,耀目的神光遮挡了祂的身形和面庞,令祂散发出难以言喻的威严,仿佛一道亘古存在的阴影投射到了现实。
楼仰雪瞳孔骤缩,不免失神一瞬,下意识喃喃道:“阿斯……莫…”
他的衣兜中,369号小章鱼豁然睁开了血红的眼睛。
…
与此同时,海面上的风浪忽然变大,原本平稳行驶的幸福号随着翻涌的海浪,开始上上下下地大幅起伏。
天幕蓦然阴沉了下来,艳阳被乌云遮挡,海水如被墨水浸染,晕开了浓郁得令人心慌的墨色。
不出几分钟,天空乌云密布,压得极低的云层当中,依稀可见紫色雷光。
独孤长风和百里默言按照约定时间汇合,却迟迟不见伊里安的身影,正商量要不要去寻找伊里安,忽见外面天色大变,他们心知不妙,立即前往甲板查看情况。
独孤长风下盘极稳地站在起起伏伏的船板上,他锐利的目光穿透雨幕,死死盯住翻腾的墨黑海面某处,不知发现了什么,忽而沉声喝道:“默言兄,你看那!”
百里默言刚借着金属箱变形成的机械下肢站稳,听到独孤长风的喊声,他抹了一把脸,艰难朝着独孤长风指的方向看去——
恰在此刻,一道撕裂天穹的紫色闪电轰然劈落,惨白与妖紫交织的刺目光芒瞬间照亮了这片墨海。
就在那电光火石的瞬间,数条难以想象的巨大触手破水而出,它们如同来自深渊的深红巨蟒,带着毁灭性的力量,悍然破开沸腾的海面,冲天而起。
百里默言瞳孔骤缩。
单单是其中的一根触手,就有两艘幸福号那么长,他实在难以想象,这个异端的本体会庞大到什么地步!
更令人绝望的是,那些盘旋卷曲的猩红触手正朝着他们气势汹汹地探来,目标非常明确——就是冲幸福号来的!
救命啊,他不会游泳啊!百里默言几乎绝望地将金属箱再度变形为火箭炮,一边将炮口对准其中一根五层楼高的触手,一边在内心发出后悔不已的悲鸣。
该死的,他就不该信了伊里安的邪,跟伊里安走上这艘贼船!
现在后悔显然已经来不及了,身边的队友独孤长风二话不说,纵身一跃,踏浪而去,长剑出鞘,清越的龙吟声竟短暂地压过了风雷,凌厉的剑气撕裂雨幕,狠狠斩向那横扫而来的庞大触手。
见此情景,百里默言也不好窝囊地掉头逃跑,再说他们现在身处海上,逃,又能逃到哪里去?
想到这里,百里默言一咬牙,向海怪轰然开炮!
火光映着剑光,在黑如暗夜的海上接连亮起,然而那只海怪似乎感觉不到疼痛,祂无视了被独孤长风斩落的那些触手,仿佛那些触手只是祂身上的几根头发,即便断裂,也不痛不痒。
更多的触手破开海面,从幸福号的船底探出,竟硬生生地靠着蛮力,将它托举出了海面。
一阵失重感传来,百里默言忙扶着栏杆站稳,扛着火箭炮惊骇地往下看去。
现在,整个幸福号已经被完全卷在祂的触手当中,跟硕大的触手相比,幸福号简直变成了一艘袖珍玩具船,只需卷着它的触手微一用力,就会随时化作碎片。
海水如同一锅煮沸的水,翻涌得更为剧烈,而就在此时,卷缠住幸福号的巨大海怪终于缓缓从墨黑的海水中探出了头部。
是头部吗?百里默言不确定,因为就在他直视到那个存在的瞬间,他的大脑就像隔空遭遇了一记重创,百里默言只觉眼前爆出金星,视野里起伏不定的海面也开始不断扭曲,万花筒般飞出各种鲜艳的色彩。
这是san值即将清空的症状……该死的,这是克苏鲁神系的异端!
轮番遭遇悲之郎和楼仰雪的荼毒,百里默言的精神本就脆弱得不堪一击,再遇到克苏鲁神系的异端,这场战根本没法打。
百里默言喘着粗气,沿着栏杆,瞳孔失焦地滑落在地。
妈的,他就说幸福号开往的不是幸福的彼岸,而是倒霉的彼岸……
海怪自然不会注意到自己对渺小人类带来了怎样的重创,祂用一根触手卷起对祂来说像玩具船的幸福号,举到自己硕大的猩红巨目前,从那些小小的窗户当中往里望去,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老婆……是老婆在喊我。】
哪怕精灵没有喊全祂的尊名,祂也能感知到精灵剧烈波动的内心。
他正在想我,他正在疯狂地想我。
他一定是爱上我了,才会疯狂地想我!
我要立刻找到他,然后跟他在这片深海中结合……
旖旎的遐思令祂的触手变得猩红,甚至冒出了色彩斑斓的光环。这些光环如霓虹灯般不断明灭闪烁,正是章鱼释放出的狂热求爱的信号。
船舱里的乘客透过窗户看到如此恐怖的海怪,有的抱在一起疯狂尖叫,有的san值清零,蹲在地上痴痴呓语,有的直接被吓晕了过去。
章鱼才不管这么多,祂急着寻找呼唤祂的精灵,几乎将那双猩红巨目贴在了小小的窗户上,期望能快速找到精灵的踪迹。
在哪呢?
为什么没有看到呢?
既然呼唤了祂,就要对祂负责啊。
……
就在楼仰雪即将喊出完整的神名之前,楼仰雪险险地止住了话头。
“差点就被你骗到了,”他霍然抬起眼,唇角轻勾了一下,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对面那个幻觉的诡计:“你就是想骗我喊出祂的神名吧?”
“看来你很会窥探别人的记忆,甚至还能分析别人潜意识里最害怕发生的事情是什么。”楼仰雪嘲弄道:“不过,你的这点小招数,恐怕对我不起作用。”
看不清脸的人形轮廓一动不动,但楼仰雪能隐约察觉到,那张被神光覆盖的面容下,隐约投来了愤恨不甘的怨毒视线。
楼仰雪摸了摸手心,监管者66666在这里留下的炽热感已经消散。
说来也要多亏了监管者66666,刚刚就在他要喊出阿斯莫德的神名前,他的手心忽然烫了一下,才骤然拉回了他的神智。
受幻觉影响,楼仰雪听不到监管者66666的声音,发觉不对的监管者66666只能用这种方式提醒他,他看到、听到、触碰到的东西都是假的,都是幻觉制造的把戏。
楼仰雪深吸一口气,大概是因为他最近想起阿斯莫德的次数直线上升,才导致他在看到那道幻觉时,差点中了它的阴招。
不过,连幻觉都知道,他现在最应付不了的是阿斯莫德了吗……楼仰雪想到这里,心情不免有些复杂。
而就在这时,楼仰雪脚下的船身忽然开始剧烈晃动,随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诈骗失败的假邪神也跟着消散了。
剧烈晃动只是开始,不久后,一阵强烈的失重感传来,楼仰雪稳住身形,太阳穴猛然一跳,隐约产生了一丝不太妙的预感。
这股不妙的预感,在楼仰雪看到兜里变红的小章鱼时,达到了顶峰。
召唤契约告诉楼仰雪,小章鱼此刻的心情非常激动,它从楼仰雪的口袋里爬了出来,伸出一根触手,指了指甲板的方向,血红的大眼睛里充满了不知名的期待。
楼仰雪:“?”
见楼仰雪没有动作,小章鱼从他的兜里弹到了地上,然后用触手上的吸盘吸住他的裤脚,强行往甲板的方向拖。
这么着急,都急得红温了——该不会是玄徵被其他海怪吃掉了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楼仰雪抬起脚步朝着甲板走去,想看看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甲板上正风雨交加,楼仰雪用魔法屏障挡住风雨,来到了甲板上。
百里默言倒在一边,见到他的身影,一张憔悴的惨白面容上浮现出急色,他艰难地动了动手指,想让楼仰雪立即往回走,以免直视那个不可名状的存在——可惜,他提醒得有点太迟了。
雷光落下的瞬间,天地从漆黑转为惨白,幸福号被雷光照亮的瞬间,一只硕大的猩红巨目已经凑到了甲板外。
而楼仰雪总算也在此时看清了闹事者的真容。
那是一只……浑身布满斑斓光环的诡异章鱼,那流动明灭的色泽鲜艳无比,看上去比剧毒的蓝环章鱼还要邪恶一万倍,猩红的触手上更是遍布着晦涩难辨的黑色符文,密集的竖线像一只只紧闭的眼睛,仿佛下一秒就会全部睁开,邪恶地转动眼瞳。
而那颗如山一般巨大的章鱼头胴部,同样布满了不断明灭的光斑,并且它并不是单纯的章鱼脑袋,而是章鱼头部跟水母伞盖的结合态,在伞盖边缘,无数海葵状触须狂热舞动,使它看上去狰狞到了极致,邪恶到了极致。
看清了这只大章鱼的完整样貌后,楼仰雪站定在栏杆前,陷入了死寂的缄默。
半晌后,楼仰雪终于哑声开口:“你……”
随着楼仰雪的话音落下,大章鱼身上的触须顿时更加狂热地挥舞了起来。
祂那双巨大的眼瞳甚至因激动异变成了重瞳,祂紧盯着小小的精灵,超绝不经意地向心仪的精灵展示自己粗壮的触手,以及触手上不断变幻的美丽光斑。
看到精灵呆滞的模样,祂一边章鱼开屏,一边自信地想,这不把精灵迷死?!
“好丑。”楼仰雪面无表情地吐出了剩下的形容词。
刹那间,风停了,雨停了,章鱼灼热跳动的心脏不行了。
狂热挥舞的触手僵硬在了半空,石化的章鱼像是遭到了巨大的打击,那双巨大的重瞳肉眼可见的瞳孔地震。
楼仰雪举起法杖,指向大章鱼,冷酷道:“太丑了,还是马上打死吧。”
啪的一声,章鱼碎得更加厉害。
就在楼仰雪的法杖凝聚出攻击魔法,即将对祂发动攻击之前,大章鱼终于不堪此等羞辱,放下幸福号,痛苦不已地迅速钻回了海中。
“?”楼仰雪有些疑惑,还没打呢,怎么就跑了?
视野中好像有什么红色的东西在动,楼仰雪目光下移,跟缠在栏杆上的小章鱼对上了视线。
目光交织的瞬间,原本变成烈焰红的小章鱼倏然褪色,变成了失恋白。
紧接着,小章鱼那双大大的血红眼睛里,蓦然喷出了两行肉眼可见的小瀑布。
楼仰雪:“……”
呃……在这个瞬间,楼仰雪好像忽然明白过来了什么。
楼仰雪轻咳一声,试图拼合章鱼破碎的自尊:“那个……我没想到刚刚那只大章鱼会是你……”
小章鱼的大眼睛变成了太阳花,小瀑布变成了大瀑布。
“……”楼仰雪硬着头皮,艰难违心道:“你别哭啊,其实也没那么丑。”
不说这个字还好,一提起“丑”字,小章鱼的八根触手下也开始淌起了小瀑布。
如果流泪的只有这一只章鱼也就算了,坏就坏在小章鱼有很多只,楼仰雪很快发现,四周出现了很多惨白的小章鱼,它们躲在暗处,一被楼仰雪发现,就全部缩了回去,徒留一地水痕昭示着它们的悲伤。
默默流泪比发怒更容易让人心疼,就连不喜章鱼的楼仰雪,看到此情此景,仅剩的良心不免也隐隐作痛。
楼仰雪不得不改口:“好吧,好吧,是我刚刚说话太刻薄了,要不你把祂叫回来,我跟祂道歉?”
话音刚落,海里就浮出了一颗巨大的惨白章鱼头,那双色泽暗淡的血瞳幽幽望着楼仰雪,犹如看着一个负心汉。
楼仰雪被流瀑布的小章鱼们盯着,只得硬着头皮夸祂:“美丽,实在美丽!此鱼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像我这种普通精灵,欣赏不来您的美丽实在是太正常的事情了,所以您能原谅我刚刚的亵渎言论吗?”
好敷衍的道歉。
祂不满地望着精灵,又拿他没有办法。精灵小小一只,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除了原谅他,还能怎么办?
换句话说,其实精灵也没什么错啊,他只是无法欣赏章鱼的美丽罢了,都已经跟祂道歉了,祂还想怎么样?
于是祂就这么消气了,抬起触手指指自己的章鱼脑袋,意思是让精灵坐上来。
楼仰雪犹豫了片刻,看到惨白小章鱼们又有喷小瀑布的迹象,只好不情不愿地答应了下来。
然后半死不活的百里默言就看到,直视克系大章鱼的伊里安不仅没有san值清零、神志不清地倒下,反而靠着两句刻薄言论就把大章鱼气得弃船而逃。
这还不算完,把大章鱼气跑后,伊里安又莫名其妙地哄了对方一顿,然后一人一鱼光速和好,伊里安甚至跳到了那只大章鱼伸来的触手上,还被大章鱼轻柔地送到了头顶。
百里默言:“???”
百里默言两眼一闭,安详倒在地上。
他的san值一定也清零了,才会看到如此诡异的画面,一定是的!
浑身海水的独孤长风跳上船,恰好看到大章鱼带走楼仰雪的这一幕,不由目眦欲裂,抓起独孤长风就摇晃他:“默言兄,不好了!里安兄被章鱼抓走了!”
“不用管,他们幸福着呢。”百里默言安详闭着眼:“话说长风兄,你的san值为何没有大幅下跌?”
独孤长风狠狠皱眉:“我是剑客,剑客的心绝不为外物所动,区区克系精神污染,当然动摇不了我的坚定道心!”
百里默言安详微笑:“……6。”
另一边,楼仰雪盘腿在大章鱼的头顶坐下,吹着海风,倒是忽然感觉浑身一轻,混沌的头脑也神奇地变得清明了起来。
甚至,监管者66666也解除了被幻觉屏蔽的状态,它絮絮叨叨的嘀咕声重新在楼仰雪的耳边响起:[……精灵的嘴,骗鱼的鬼,我要偷偷给他记下来,看看他到底还能说出多少渣言渣语……]
楼仰雪在脑海里冷不丁问它:“仗着我听不见你的声音,在背后蛐蛐了我不知道多少次吧?”
监管者66666被吓了一跳,惊疑不定道:[你、你又能听到我声音啦?]
“坐上章鱼脑袋后就又能听到了。”楼仰雪也有点奇怪,伸手摸了摸身下滑腻的章鱼脑袋,不太明白这是什么原理。
被摸到的那块区域晕开了一片鲜艳的绯红色,楼仰雪好奇地又摸了一下,绯红色变成了非常招摇的艳红色。
大概是他的小动作被发现了,大章鱼的心声通过召唤契约传递了过来,比以往的心声都要清晰。
【不是说丑吗?】
楼仰雪收回手,双手抱臂:“随便摸摸,摸一下看看有没有毒……才一天不见,你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大?”
【再摸一下,就告诉你。】
楼仰雪:“……”
不知是不是幻觉带来的错觉,楼仰雪总觉得,这章鱼的心声变得正常后,声音隐隐有些耳熟。
楼仰雪只走神了一秒,一只箱子就被触手卷着,送到了他的面前。
【宝宝,打开看看吧。】
楼仰雪下意识问:“什么东西?”
【聘礼……的一部分。】
作者有话说:
阿斯莫德:华丽变身大章鱼后兴冲冲地跑去找老婆,但老婆说我丑,不活了[裂开]
第79章
所谓的一部分聘礼,指的是三枚神格。
楼仰雪将它们握在手中,逐一感应,两个B级,一个A级,不错的战绩。
看在神格的份上,楼仰雪决定给章鱼一点好脸色,他伸手摸了摸身下的章鱼脑袋,和颜悦色道:“辛苦了。”
被他触摸到的章鱼皮肤上,再次浮起了一片艳丽的绯红色泽。
难得没有幻觉干扰,楼仰雪一身轻松,干脆张开四肢往大章鱼的脑袋上一躺,一边吸收神格,一边眯起眼询问祂:“这片海域还有其他的异端吗?”
精灵躺在头顶,对章鱼来说,效果大概就像小猫啪的一声躺在人类颈窝里。
被精灵主动贴贴的大章鱼,又被爽到了。
真是一只势利的贪婪精灵,嘴上说祂丑,只要给点好东西,还不是乖乖躺在章鱼头顶翻肚皮?
可惜的是,这片海域的含神格量实在太少,祂游遍了附近的整片海域,竟然只找到了三只携带神格的异端。
祂只能遗憾地告诉精灵:【有异端,但没有含神格的异端了。】
“没有就算了,有这些就很不错了。”楼仰雪估摸了一下,等他吸收完这三枚神格,大概就能恢复到S级的实力,打起悲之郎也能更加轻松。
但与此同时……楼仰雪睁开眼,看向乌云翻卷的天空,目光微凝。
这位邪神的实力,似乎也提升了不少。
虽然有召唤契约在,他们互相无法伤害对方,但对方毕竟是邪神,实力增强后,谁知道祂的破坏力会不会大大增加?楼仰雪不免忌惮。
章鱼没有发现精灵对祂的揣度,精灵一翻肚皮,祂就忍不住想投喂精灵更多的东西,于是祂将一根触手伸进海中,卷起一条巨大的金枪鱼,丢在了自己的头顶。
自己的老婆自己养!是时候履行人/夫的义务了!
楼仰雪被从天而降的巨大金枪鱼吓了一跳,思绪中断,忙坐起身用魔法控制住这条有两个他那么长的变异金枪鱼,茫然问:“你干嘛?”
【多吃点,宝宝你太瘦了。】大章鱼痴痴地告诉他。
楼仰雪:“???”
他哪里瘦了?
见他不动手,大章鱼将三根触手化作三只小章鱼,开始帮楼仰雪处理这只过于巨大的金枪鱼。
楼仰雪尚未回过神时,片好的金枪鱼刺身就被其中一只小章鱼喂到了嘴边。
这不太好吧?他不是来杀悲之郎的吗,怎么莫名其妙就吃起了海鲜?
楼仰雪咀嚼着嘴里肥美鲜香的鱼肉,陷入了迷惑的沉思。
监管者66666见此,痛心疾首地斥道:[堕落啊!真是堕落啊!区区生鱼片就把你收买了,这些都是章鱼的糖衣炮/弹啊!]
楼仰雪诚恳道:“可是真的很好吃啊,而且小章鱼都忙活了这么久,我要是不吃,岂不是浪费粮食……”
那你真是怪有节约意识的呢!监管者66666无语了,借口一套又一套的,其实你就是嘴馋了吧!
监管者66666这才想起来,这可是从小时候就敢品尝风干海怪触手、石皮蜥蜴串烧、腐烂果冻沙拉、骨粉拉面等等怪东西的邪恶精灵,打小就爱挑战味蕾的奇葩!
这么看来,楼仰雪对变异金枪鱼刺身没有抵抗能力,好像也是挺正常的事……
毕竟这精灵的口味就是如此猎奇,普通诡异的东西他还不一定会去品尝,但诡异到极点的怪东西,他反而会因好奇而作死尝试。
就比如在楼仰雪看来诡异到极点的大章鱼,楼仰雪一边说着好丑好丑,一边还不是要坐上来摸一摸。
简直就是一只好奇小猫嘛。
监管者66666暗暗吐槽了楼仰雪几句,最后出声问他:[那你是怎么打算的?既然坐在大章鱼脑袋上幻觉就会消失,那你要一直留在这吗?]
“不,我还要去底舱一趟。”楼仰雪一边接受小章鱼们的投喂,一边抽空回复监管者66666:“疗愈师说悲伤之茧会被运到底舱,酿成灵魂之蜜,我得看看所谓的灵魂之蜜究竟是什么东西。”
监管者66666担忧道:[那好,你一定要小心啊,要是情况不对,我就继续烫你手心。]
“好。”
大章鱼一直在幸福号旁伴游,因此趴在甲板栏杆上的独孤长风看得清清楚楚,被邪恶大章鱼抓走的里安兄不仅没有被章鱼吃掉,反而被妥当安放在了大章鱼头顶,只需张开嘴,自有各色处理好的海鲜送到嘴边,吃得别提有多香。
独孤长风:“……”
独孤长风震惊,独孤长风怀疑人生。
独孤长风恍恍惚惚地回到百里默言身旁,在他旁边以同样的姿势坐下,仰头看天:“默言兄,你说得对,他们幸福着呢……”-
楼仰雪没耽误多长时间,吸收完所有神格后,便重新上了船。
深红的触手依依不舍地将他送回了船上,楼仰雪沿着长长的触手,滑滑梯似的落在了甲板上,转头回望大章鱼,不知道是不是被大章鱼投喂过的原因,现在乍一看,这章鱼似乎丑得没那么扎眼了。
只是依然不能细看。
对于克系大章鱼,细看是对审美的一种极致霸凌。
似是察觉到楼仰雪的复杂心情,大章鱼目露幽怨,委屈地沉回了海里,大概是越想越气,一根触手忽然探出海面,愤恨地猛拍一下海面,溅了楼仰雪满身满脸的海水。
楼仰雪:“……”
楼仰雪抹了一把海水,果然,不管是什么生物,永远是小一点更可爱。
恰好一只惨白小章鱼爬了过来,楼仰雪弯腰举起这只Q版小章鱼,怜惜不已对它说:“我应该更加珍惜你的,小章鱼。”
小小的,多可爱啊。
得到精灵的夸赞,惨白小章鱼的大眼睛里倏然多了两点高光,惨白的皮肤也晕开了一层红色。
楼仰雪将小章鱼端正放在头顶,正要朝着底舱走,忽然发现自己的两个队友并排靠坐在栏杆旁,不由疑惑道:“你们坐在那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欣赏一下海景。”独孤长风立即起身,顺带把百里默言也拉了起来:“里安兄,刚刚那只章鱼……”
“祂是我的召唤物,抱歉,吓到你们了吧?”楼仰雪歉意道:“我让祂去猎杀异端了,附近的海域已经没有危险,可以不用担心了。”
“哦,原来是召唤物啊……”独孤长风沉吟片刻,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而百里默言却已经凭借这句话透露出的信息联想到了很多。
他想起了玄徵一行李箱的小章鱼,想起了一天前下海,至今音信全无的玄徵。
也想起了徒弟司徒麟说过的话。
玄徵明明是人类S级超凡者,为何会与伊里安为伍,还会随身携带如此多的小章鱼?
其实百里默言早就怀疑过玄徵已被异端夺舍,今天的所见所闻,反而更让百里默言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如果那只克系大章鱼是伊里安的召唤物,并且玄徵的躯体真的被大章鱼夺舍,那么伊里安让召唤物占据玄徵的身体,究竟意欲何为?
以及……能召唤出这样的可怖存在,伊里安本人的实力究竟到了何种地步?
这些疑问压在百里默言的心底,却无处可诉说。
百里默言只能选择保持缄默,毕竟知道的太多,永远不是什么好事,守住嘴,才能守住性命。
百里默言沉默时,楼仰雪已经说明了自己接下来的计划,独孤长风当即表示要一同前往底舱。
见此,百里默言只好也表示要一起去,就算是死,他也要当个明白鬼。
三人一章鱼一起动身前往底舱,对他们这种等级来说,躲过巡查的工作人员是很简单的事情,唯一的难点,就是底舱门口的门禁。
门禁要求只有幸福值高于1000的员工才有资格进入底舱,三人一章鱼轮流尝试,每人的幸福值都不超过100,只有小章鱼的幸福值达到了惊人的520。
并且这扇门奇硬无比,独孤长风和楼仰雪本想强行破门,均以失败告终,门禁用的也不是高科技,百里默言引以为傲的黑客技术也折戟沉沙。
这是一扇不幸者永远打不开的幸福之门。
不幸福的三人只好将主意打到了幸福的章鱼身上。
“喝点?”楼仰雪将粉色的快乐魔药递到了小章鱼身边,小章鱼慢悠悠地将触手伸进魔药瓶里,吸了一大口,随着魔药瓶里的快乐魔药减少,小章鱼的周身像是被魔药染上了粉色,它缠缠绵绵地用触手扒住楼仰雪的指尖,将自己瘫成了一张章鱼饼。
楼仰雪将它放到门禁前滴了一下,数值998,就差2点就能开门!
而糟糕的是,门禁的尝试上限是五次,再失败一次,底舱的门就会完全锁死,楼仰雪也不能继续给小章鱼喂快乐魔药,过量的快乐魔药不仅无法带来快乐,反而会带来巨大的致幻效果。
楼仰雪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眼看数值就差两点,他一着急,就——
凑上去亲了章鱼脑袋一下。
迷糊的小章鱼霍然睁大了眼睛,触手的颜色猛然从粉红转化为了艳红。
随着章鱼的幸福值快速上涨,几乎是下一秒,门禁就滴了一声,亮起了绿光。
监管者66666目瞪口呆:[你你你……]
真是世风日下,精灵为了进门,竟在大庭广众下做出这种事!
底线在哪里!道德在哪里!
楼仰雪快速进门,面无表情道:“小嘴巴,闭起来,刚刚只是权宜之计罢了。”
[嗯嗯,懂的,都是权宜之计~]
听完监管者66666意味深长的揶揄,楼仰雪好像有点死了。
他也不知道刚刚是怎么回事,脑袋一抽就亲了上去,毕竟以前刚召唤出小章鱼的时候,他也不是没亲过触手、亲过章鱼脑袋 看到数值就差两点,他满心只有对进门的渴望,一不小心就对小章鱼做出了不好的事……
都是玄徵老在他耳边说什么亲嘴亲嘴,才会潜移默化地把他影响了!
独孤长风和百里默言也投来了欲言又止的目光,似是想说“兄弟为了进门你真是太拼了”,楼仰雪假装没发现他们投来的目光,强自冷静地进了门。
进了门,楼仰雪就没心思多想别的了,映入他眼帘的,俨然是一个黑红色的茧房,茧房里没有任何光源,只有在悲伤之茧里闪烁的猩红光点隐隐照亮了茧房里的环境。
楼仰雪走近离他最近的那个茧,依稀可见有什么东西在里面鼓动挣扎。
悲伤之茧里孕育出了活物?这个念头在楼仰雪的脑海里一闪而过,要想印证猜测,只有现场剖开一个悲伤之茧查看。
由于房间太暗,楼仰雪运起照明魔法,手心托起一颗光球,不料白色光芒照亮房间的瞬间,房间里的所有悲伤之茧都躁动了起来。
在茧中挣扎的生物挣动得越发厉害,竖立的茧更是倒在了地上,一晃一晃地朝着楼仰雪的方向艰难挪动。
楼仰雪立即掐灭了手心中的光球,然而有不少的茧已经破裂,茧里的东西艰难地爬了出来,一边爬,一边发出凄厉的尖啸,类似于婴儿的啼哭,刺耳异常。
楼仰雪用一层魔法屏障为自己和队友挡住刺耳的音波袭击,然后向爬出东西的那个茧走去,借着微弱的猩红光芒,他看清了发出凄厉啼哭声的生物究竟是什么——
是一只通体漆黑的蛾子,触角呈羽毛状,长着尖利的口器,体表覆盖粉末状鳞片,长着五对足肢,湿漉漉的翅膀紧紧包裹着纺锤状的干瘪身体,翅膀上遍布猩红纹路。
楼仰雪等人刚刚从外面看到的猩红光芒,正是从翅膀上的这些纹路上散发出来的。
大概是因为早产,黑蛾子爬出茧体没多久,就趴在地上不动了,之后,它的身体便逐渐融化,直至在地面上凝固成指甲盖大小的果冻状黑色固体。
“这就是灵魂之蜜?”独孤长风皱眉看着地上的黑色果冻,隐隐有些明白过来,悲之郎为什么会开一个果冻厂。
想到悲之郎果冻厂出产的果冻产品,很可能就是这种蛾子化作的果冻,独孤长风浑身就是一阵恶寒。
他提剑挑起一块果冻,询问其他二人:“找个疗愈师试试效果?”
“正有此意。”楼仰雪从紫穹之钥中取出一个干净的瓶子,示意独孤长风将果冻放进瓶中。
交接的瞬间,异变突生。
果冻如同生出自我意识,忽然往侧面一滚,啪的一声落在了楼仰雪的手背上,转瞬间便融入了他的皮肤里。
楼仰雪眉梢微挑,惊讶于魔法防御竟然对果冻不起作用,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这种果冻并非任何攻击技能,而是一种可吸收的能量。
——更确切地说,这是一种携带着悲伤的能量。
潮水般的悲伤席卷而来,透过这些悲伤的能量,楼仰雪看到了发生在一位人类女性身上的悲伤故事。
这位女性只孕育了一个孩子,丈夫早逝,只留她与孩子相依为命,就在她含辛茹苦地将孩子拉扯大,以为自己终于能过上好日子时,她的孩子死了。
只是为了去给她买一束花,却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一辆失控的轿车,酒驾的司机将油门踩到了底,于是,悲剧发生。
她的孩子,就死在了离家不足100米的地方,尸体旁还散落着一地的飘零花瓣。
她抱着孩子的尸体哭嚎,却无法挽回一切,她是如此痛恨这反复无常的残酷命运,痛恨它们如此草率地夺走了丈夫和儿子的性命。
没有爱,就没有恨,极致的悲伤,是以爱为沃土,从快乐中诞生的产物。
每一份从尘世当中诞生的悲伤,都是【寂灭与苦悲之神】所需的信仰,祂从灵魂当中榨取出仇恨的苦汁,而后将这份混合着浓烈情感的悲伤包裹成茧,从中提炼出那一抹弥足珍贵的甘甜,酿造成风味独特的蜜露。
悲之郎形容得没错,它们确实是灵魂之蜜,是悲之郎从苦难中榨取出的幸福回甘。
这就是被吸取悲伤后依然不会觉得快乐的原因,只要幸福的记忆和悲惨的结局仍存在着,悲伤就会源源不断地诞生。
除非放弃美好的记忆,否则这悲伤将永远不会停止。
可恨的是,悲之郎以幸福为诱饵,诱使悲伤的乘客登上幸福号,还安排了疗愈师每日吸取他们的悲伤,并不是真正为了乘客好,而是为了将他们所有的悲伤榨取干净,酿造成悲之郎果冻的原材料。
楼仰雪轻轻叹了一口气。
灵魂之蜜可以为食客提供由悲伤化作的能量,还能让食客品尝到幸福的回甘,大概正是因为如此,悲之郎果冻才卖得特别好,甚至还在各个沦陷地内打起了广告。
黑心加工厂害人啊!
听到楼仰雪的这声叹息,独孤长风紧张不已道:“里安兄,你怎么样?没事吧!”
“我没事,”楼仰雪睁开眼,冷漠道:“但悲之郎的果冻厂恐怕要有事了。”
竟然拿别人的悲伤赚钱,这种黑心工厂,不推平它,简直对不起他这两天在幻觉身上吃的苦-
由于大章鱼已经将附近海域里的异端清理干净,接下来的一路上,幸福号都没遭遇异端的袭击。
第四天的清晨,幸福号按时抵达了幸福岛。
伴随着幸福号长长的鸣笛声,站在船头的楼仰雪远远看到了幸福岛港口。
以及——更远处的火山。
黑色锥形山峰沉默地矗立着,暗红的熔岩脉络如血管般从它的火山口淌下,远远望去,它就像一块被所有人遗忘在时光长河当中,浑身淌满了血迹的墓碑。
楼仰雪微微眯起眼,据疗愈师所说,悲之郎就在火山里。
楼仰雪不由思考,是稳妥起见,先去果冻厂和幸福博物馆探探情况,还是直接去火山里单挑BOSS,跟悲之郎打上一场。
最终楼仰雪拿起手机,看着手机上的定位,决定先去寻找百里默言上次乘坐幸福号时留下的彩蛋。
原因很简单,万一他跟悲之郎战斗的过程中打爆了火山,很可能就来不及寻找彩蛋了。
楼仰雪也很好奇,百里默言上次乘坐幸福号登岛后,究竟在岛上留下了什么东西。
作者有话说:
小黑球:妈妈,美丽的妈妈,是我啊!我就是你失散多年的宝宝呀[亲亲]
邪恶银渐层:?你谁[问号]
第80章 (六千营养液加更)
下船流程跟登船流程很像,同样需要检票下船,同时,港口的检票员也会拿出检测仪,对下船的乘客进行检测。
但用来检测的仪器又跟测悲枪不太像,因为轮到楼仰雪进行检测时,仪器屏幕上显示的数值不再是无法检测的数值,而是负数。
“幸福值-12093,”检票员看了检测仪上的数值一眼,面上不由露出悲悯之色,收起楼仰雪的船票,从票夹上取了一张VIP参观门票,递给了楼仰雪,语气充满了歉意:“看来这趟幸福之旅并未让您变得幸福,不过没有关系,您还有最后一个获得幸福的办法,那就是寄存记忆,凭借这张VIP门票,您可以办理加急寄存服务。”
楼仰雪扯扯嘴角,觉得这个检测员完全是在睁眼说瞎话。
就疗愈师那个治疗方法,哪是为了让乘客变得更加幸福?完全是奔着折磨乘客,压榨更多悲伤值的目的去的。
但凡乘客不认可治疗方法,打碎悲伤之茧,就会天天遭到幻觉折磨,一折磨就是三天,能幸福得起来才怪。
把乘客折磨疯了,乘客不就愿意寄存自己的记忆了?这种诈骗套路,懂的都懂。
楼仰雪估摸自己的san值现在已经跌到了10点以下,因为他不仅再次听不到监管者66666的声音,眼前出现的幻觉也变得更多了。
san值跌底的极限情况,楼仰雪在神塔的时候遇到过很多次,应付起来也算驾轻就熟,因此从外表上来看,楼仰雪看上去依旧理智冷静。
此刻,楼仰雪看着那张门票,面无表情道:“可以加急寄存?你们的服务还挺人性化的。”
工作人员笑容温和:“是的先生,幸福岛的存在就是为了让更多人能获得幸福,如果您有什么疑问,敬请咨询岛上的工作人员,我们很乐意为您服务。”
“是吗?那我还真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们。”楼仰雪指向东边的红顶房子:“那个红房子是什么地方?”
“那就是客人们即将参观的幸福博物馆哦,等客人们参观完我们的果冻厂,就能进入幸福博物馆进行参观了。”工作人员热情回答。
楼仰雪皱眉:“我能直接去幸福博物馆参观吗?”
“不能的先生。”工作人员仍微笑着回答:“幸福博物馆,只有幸福的人,才能进入哦。”
楼仰雪闻言微蹙起眉,只有幸福的参观者才能参观幸福博物馆,凭他现在-12093的幸福值,显然不符合参观标准。
要知道,能乘坐幸福号抵达幸福岛的乘客,多多少少都是不幸福的人,悲之郎将参观门槛设置成只有幸福者才能参观,恐怕就只有寄存过悲伤记忆的乘客才能进入博物馆了。
经验告诉楼仰雪,这个幸福博物馆里必定藏着对悲之郎来说非常重要的东西。
手机上的定位点就落在幸福博物馆里,不管是为了寻找百里默言留下的彩蛋,还是为了寻找悲之郎藏起来的那个东西,他都要进幸福博物馆一趟。
楼仰雪思考时,百里默言也问了检票员一个问题:“要在哪里取回记忆?”
“您是要办理记忆取回业务是吗?”见百里默言点头,工作人员脸上露出一丝意外的神色,仿佛不明白百里默言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并试图进行游说:“如果您的记忆只会带来悲痛,您又何苦取回它们呢?”
百里默言脸一黑,谁想取回记忆了?他还不是被楼仰雪逼的?
但还是那句话,来都来了……
既然五十年前的他把寄存记忆的时限定在了五十年,那一定有他的道理,虽然百里默言情感上不愿取回记忆,但理智上,百里默言又觉得,他应该把这份记忆取回来。
于是他不耐地阻止了工作人员的劝说:“这是我的记忆,又不是你的,我说取就取,你哪来那么多废话,该不会是悲之郎把我的记忆私吞了,不敢让我发现吧?”
“怎么会呢客人!这是不可能的!”工作人员脸上的笑容微微僵硬,连连辩解,极力想要证明寄存服务的安全性,大概是怕百里默言再挑刺,他终于没再劝说百里默言放弃取回记忆的想法,不情不愿地从票夹里取出一张普通门票。
下一个检票的是独孤长风,独孤长风刚上来,二话不说,就将自己的剑往桌上一砸,气势汹汹道:“我要见你们老板,把你们老板悲之郎叫出来!”
工作人员:“……”
活爹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一来就来了三个。
工作人员急急忙忙地向独孤长风解释:“我们老板不在,您有什么事可以跟我们说。”
独孤长风重重冷哼一声,疾言厉色道:“我家高台在你们这寄存了一次记忆,回来就走火入魔死掉了,你们这绝对是黑工厂!把你们老板叫出来,我要让他为我徒弟偿命!”
一群工作人员被他惊动,围过来又是劝又是哄,最后还破例给了独孤长风一张VVIP门票,承诺第一个给独孤长风办代取记忆业务,独孤长风这才堪堪压下火气。
楼仰雪见状,顿时不满:“凭什么他就能升级到VVIP?会闹事的人才有优待是吧?他升了,我也要升!否则我就砸了你们的破厂!”
百里默言不语,只是默默掏出了火箭炮,扛在肩上,炮口直直对准不远处的火山,威胁的意味同样很浓。
工作人员们冷汗涔涔,好说歹说,才终于把这三个活爹劝住。
这下,三人每个人都升到了VVIP,享优先办理业务。
见他们三人凭着闹事就获得了这样的特殊优待,目睹这一切的乘客们心里也开始不平衡了,围着工作人员要求特权。
这些乘客前天刚直视过克系大章鱼,san值跌底还未恢复,因此一个个的情绪都非常不稳定,有人暴躁易怒,有人充满攻击欲,有人竟直接把工作人员当海鲜啃……
总之,他们再不是刚上船时唯唯诺诺的悲伤乘客,每个人都充满了攻击欲。
工作人员们显然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应付得非常吃力,趁港口的所有工作人员都被发狂的乘客围住,无良乘客三人组悄悄开溜。
悲之郎集团的规模很大,是一个占地很广的园区,三人从园区门口检票进入,坐上了园区门口的观光车,开车的司机是一位洋溢着笑容的大叔,一路上非常热情地向他们介绍园区的各个建筑。
“各位客人,看到那边的黑色建筑群了吗,那里就是我们的果冻加工厂,每天,我们的果冻加工厂都能生产出超1万颗的悲之郎果冻,这些果冻销往世界各地,广受买家好评!”
“看那边,那边的红色建筑群,就是我们的员工宿舍了,根据不完全统计,悲之郎果冻厂员工的幸福度远超全世界99.9%的职工!”
“现在我们即将前往的地方,就是我们的悲之郎果冻厂了,我们的果冻厂占地——”
独孤长风打断司机的介绍:“我要代取记忆,这项业务要在哪里办理?”
“这项业务要去办事大厅的寄存区办理,”听说独孤长风要办代取业务,司机大叔态度竟然更加热情了:“现在就可以去,需要我马上送您去办事大厅吗?客人。”
见司机一副求之不得的急切模样,独孤长风反而开始谨慎起来,担心其中有诈。
他跟其他两人对了个眼神,决定暂缓计划,按照参观流程,先去果冻加工厂一探究竟。
观光车停在了黑色建筑群门口,司机大叔坐在驾驶位上,轻松地朝他们挥手:“客人们,参观时间是一个小时,记得要在一小时内回来哦。”
为什么一定要在一小时内回来?
有丰富副本经验的楼仰雪瞬间想到了数个可能:游客会在加工厂里丢失记忆,忘记离开的路;游客会被加工厂同化,变成加工厂的员工;一个小时是游客安全期,超过一小时,就会触发小BOSS追逐战……
总之,副本NPC引导者给出的信息一般都是有价值的,最好不要轻易违反。
随着楼仰雪的回忆,他的幻觉里出现了很多个人,全都是因为超时,而被永远留在副本里的那些队友……
楼仰雪垂下眼睫,无视那些形形色色的幻觉,走进了加工厂的大门,心底对悲之郎的杀意却越发浓重。
悲之郎无疑是楼仰雪最厌恶的那类异端。
祂们擅长深挖敌人内心的痛苦,并酷爱将这些痛苦化作对付敌人的利刃。
这种利刃虽然杀不死楼仰雪,但楼仰雪很讨厌被这种利刃割伤。
非常……讨厌。
大概察觉到楼仰雪的恶劣心情,他兜里的小章鱼动了动,伸出触手扒住口袋边缘,探出章鱼脑袋,仰头看向他。
楼仰雪捏捏小章鱼的Q弹触手,将它按回了兜里时,难免想起了大章鱼。
那天被大章鱼送回幸福号上后,大章鱼就再度出发捕猎了,都过去了一天两夜,现在也不知道祂在哪里……
楼仰雪一边走神,一边穿过围着他谩骂的幻觉们,在加工厂门口,他们三人凭借VVIP门票换到了一个参观证,顺利进了加工厂的门。
刚进加工厂,一股无比甜蜜的香味迎面扑来,那种香味仿佛能让人想起最幸福的事情,只是闻了一口,便让人飘飘然如坠云端。
独孤长风道心坚定,闻到这股香味,也只是意识迷离了一瞬,很快就恢复了意识,毫无道心的百里默言就不行了,他着迷地嗅着这股香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意,半晌都回不过神。
楼仰雪被幻觉折磨得蔫蔫的,不是很想动手,就将兜里的小章鱼托在手心里,递到百里默言胳膊边,对小章鱼说:“电他。”
对于人类,369号小章鱼就没那么客气了,直接电击强度拉满,绯红的触手上可怖地亮起紫色电光,接着,祂双眼冷漠地就将触手往前一送,怼到了百里默言的胳膊上。
只听噼里啪啦一顿炸响,百里默言幸福的表情一僵,剧变为扭曲的铁青,下一秒,他被电得一蹦三尺高,下意识捂住胳膊想发出惨叫,独孤长风两眼一眯,眼疾手快地将剑柄塞到了他的嘴里。
“唔——!!”百里默言发出的惨叫就这样被堵在了喉咙里,双眼险些飙泪。
楼仰雪:“……”
楼仰雪轻咳一声,小声对小章鱼说:“下次就不用电得这么狠啦。”
369号小章鱼斜眼瞥他一眼,忽而邪恶地弯了弯眼,将一根触手轻柔地搭到了楼仰雪的手背上,楼仰雪顿觉不妙,立即出声:“别——”
他还是阻止得太迟了,下一秒,微弱的电流打在了楼仰雪的手背上,楼仰雪一个哆嗦,险些将小章鱼甩飞出去。
小章鱼很有先见之明地牢牢扒在他的手背上,见精灵气恼地瞪了祂一眼,似乎恢复了活力,祂终于觉得顺眼了不少,慢悠悠往他的口袋里爬去。
百里默言擦了擦眼角迸出的泪花,将独孤长风塞进他嘴里的剑柄拔了出来,哽咽着呸了一声。
这章鱼简直太双标了!凭什么电伊里安就跟调情似的,电他就像十万伏特?
终究是他不配。
这时,一个佩戴了“讲解员”工作牌的工作人员步履生风地走了过来,热情洋溢道:“欢迎各位客人参观悲之郎果冻厂,我是你们的讲解员,你们可以叫我幸福小王,现在,我将带领你们参观我们果冻厂的第一个区域——原料接收区!”
三人没吭声,跟在讲解员身后往前走去,讲解员并不在意客人们的冷淡,带着他们走上一条玻璃走廊,声音饱含热情:“我们的下方,就是原料接收区了!从全球各地收来的原料,刚下船就送到厂里,新鲜程度可想而知,绝对原汁原味,绝对正宗!”
楼仰雪和其他两人一起往下看去,只见下方黑压压的一片,细看之下,竟是排了几十排的队伍,每个队伍都排了少说五十个人。
这些人一一进入一个一人高的茧形舱,在里面停留五秒钟后,就重新走了出来,换下一个人进入舱门。
很显然,讲解员所说的绝对新鲜的“原料”,就是人类本身。
楼仰雪微微眯起眼睛,启动了S级眼镜的放大功能,他迅速扫过下方的人类,发现有些“人类”的头顶长了羽毛状触须,还有些“人类”的后背长了萎靡的双翅,他目光微凝,立即想起了在幸福号底舱看到的早产蛾子。
难道下面这些‘人’,其实根本不是活人,而是由悲伤之茧孵化出的蛾子变成的‘人’?
独孤长风已经毫不客气地向讲解员发问了:“下面那些是你们抓来的活人吗?”
“当然不是 ,客人,您怎么会这么想?”讲解员面露惊讶,好像独孤长风问出了一个叫人匪夷所思的问题:“他们都是悲之郎果冻厂的员工,是自愿留在厂里的,我们完全没有强迫他们。”
百里默言冷哼一声:“员工总不能凭空出现,你还说不是你们抓来的!”
讲解员百口莫辩,只好无奈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每年都会有很多参观果冻厂的客人主动要求留下,只为拥有果冻厂里的一个岗位……我们怎么会主动抓员工呢?被强迫上班的员工,又怎么能幸福呢,更别说生产出合格的果冻了……”
自然没人相信讲解员的鬼话。
光是从高处看,还看不出问题,一行人在原料接收区停留了五分钟,继续往下走。
下一个区域是预处理区,可以看到,那些茧形舱的舱门后面连接着一根根的黑色管子,管子经过预处理区,从里面涌出来的东西就变成了一块块黑色的果冻。
黑色果冻沿着流水线继续前进,就到了核心生产区,进入核心生产区后,一些杂质多的果冻会被挑出来,分流进废弃次品区,而成色剔透的果冻则会进入灌装区,装进容器进行灌装。
这还不够,每块果冻里都会放上一小块肉,四分之一的指甲盖大小,肉量堪比某师傅红烧牛肉面里的牛肉。
最后,流水线上的员工们将封装好的果冻妥善装箱,整套生产流程就算完成了。
所有流水线上的员工都保持着幸福万分的甜蜜笑容,刚刚在门口闻到的香味,正是从生产线上散发出来的。
讲解员嗅着这股香味,脸上同样露出陶醉的幸福笑容:“这里就是我们的核心加工区了,它是整个果冻厂里最幸福的地方,包装员的岗位非常热门,想抢都还抢不到呢。
楼仰雪的关注点却不在核心加工区上面:“次品果冻会被丢到什么地方?”
讲解员笑道:“客人你放心,我们从不会将任何劣质产品售卖给我们的顾客,卖出去的绝对都是合格产品!这些不好的次品,大部分都是给员工的员工福利。”
楼仰雪闻言不赞同道:“这不对吧,员工难道就没权利享受合格品吗!你们老板实在太抠门了!祂对员工这么差,你们都能忍?”
闻言,讲解员愣住了,下意识道:“合格品是要卖给顾客的,我们怎么能享用呢?”
“我就说悲之郎很抠。”楼仰雪摇了摇头:“接下来参观什么?”
被楼仰雪搞得有点混乱的讲解员听到这个问题,立即恢复了热情:“接下来,客人如果有意向加工或寄存自己的记忆,就可以进入加工区,亲自加工自己的记忆了。”
楼仰雪来了兴趣:“怎么个加工法?”
见VVIP客人对加工记忆有兴趣,讲解员的态度顿时变得更加热情:“操作很简单,您只需站进我们的幸福舱,就能对自己的记忆进行编辑修改操作了,您想要怎样的记忆都能修改哦~如果您想寄存记忆的话,也可以用我们的幸福舱打包您的记忆,去办事大厅办理寄存服务时,就会更加快捷。”
独孤长风狠狠皱起了眉,很难想象自己那一向乖巧的徒弟竟然会相信这样的鬼话,当真去办事大厅寄存了自己的记忆。
高台躺进幸福舱时,脑子里想的会是什么?
高台一直在自己身边,又怎么会悲伤到要寄存自己的记忆,难道是他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一切的问题无从解答,只有取回徒弟的记忆后才能找到答案。
楼仰雪没说要不要寄存记忆,只说要去看看那个所谓的幸福舱。
一行人下到了原料接收区,进入了其中游客体验区,几辆跟原料接收区一模一样的舱体安放在这里,不同的是,它们的管子连到了房间中间的透明容器里,没有连到预处理区。
“这就是我们的幸福舱了。”讲解员打开其中一个幸福舱,热情邀请楼仰雪进入:“客人,您的悲伤值很高啊,只需躺进去,打包您的悲伤记忆,您接下来就没有烦恼了哦。”
楼仰雪没有进舱,而是摸出了半瓶快乐魔药,递给独孤长风:“给他灌几口。”
见识过快乐魔药威力的独孤长风了然地接过快乐魔药,朝着茫然的讲解员走去。
讲解员下意识后退了几步:“你们要干什么?”
独孤长风按住讲解员给他灌快乐魔药时,楼仰雪已经爬上了幸福舱,开始暴力拆卸它外面的金属壳了。
讲解员目眦欲裂:“你们干什么,不许破坏——咕噜咕噜……”
几秒功夫,楼仰雪就将所谓的幸福舱拆了个七零八落,别的东西没看到,只找出了一根一米长的口器。
“我就说他们这个舱是什么黑科技,电线都没接,哪来的能量运行。”楼仰雪大力出奇迹,硬是把那根口器拔了下来:“原来还是老套路啊。”
被强行灌下快乐魔药的讲解员很快放弃了挣扎,甚至主动拿起了装着快乐魔药的玻璃管,将舌头探入玻璃管中,想要舔舐其中残余的快乐魔药,见快乐魔药一滴都不剩,他立即将狂热的目光转向楼仰雪,哀求道:“再给我一点刚刚的那个液体吧, 求您!”
独孤长风冷酷地把他架住,不让他靠近楼仰雪。
楼仰雪拿着那根口器,沉吟片刻,开口道:“各位,我有个猜测。”
独孤长风架住不停挣动的狂热讲解员:“里安兄请说!”
“我的猜测是,悲之郎厂里的员工,可能不是人,而是悲伤之茧孵化出的蛾子。”楼仰雪顿了顿,补充道:“正常孵化版本的。”
独孤长风和百里默言皆面露惊异。
“还有另一种更糟糕的猜测。”楼仰雪看向百里默言:“其中的一些员工,有可能是从乘客寄存在这里的悲伤记忆里孵化出来的蛾子。”
“什么……意思?”百里默言茫然道:“你是说,我寄存在悲之郎这里的记忆,有可能也被孵化成蛾子,然后……在这里打了五十年的工?”
“只是说有这个可能。”楼仰雪道:“想证实这个猜测也很简单,划讲解员一刀,看看有没有血。”
独孤长风立即照做,抓住讲解员的手,在他的指尖轻轻划了一剑。
没有血流出来。
这意味着,讲解员真的不是人。
“我问你,”楼仰雪又拿出了一瓶快乐魔药,以快乐魔药为诱饵,询问讲解员:“你们的员工不是号称最幸福吗?又为什么要使用幸福舱?”
讲解员满心满眼都是快乐魔药,急切地回答道:“因为……有些岗位会带来悲伤,幸福值越低的人,就越可能被分配到那些会带来悲伤的岗位,为了全人类的幸福,我们必须奉献自我,但是没关系,老板会确保我们的幸福……”
百里默言越想越焦躁,忍不住问:“你还记得你以前是谁吗?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果冻厂里,你还记得吗?”
讲解员愣了一下,视线突然定在了虚空中,机械回答:“我……我是幸福小王,虽然有些时候会不幸福,但是没关系,只要进入幸福舱,就会重新变得幸福……”
楼仰雪:“怎样才能见到你们老板?”
讲解员足足卡壳了半分钟,才回答了楼仰雪的问题:“老板从不会出现……但、但是……曾经有一个客人悲伤值太高,幸福舱吸收不了,惊动了老板,老板就亲自接待了那个客人……”
楼仰雪微微眯起眼:“是吗?”
如果悲伤值高就能得到悲之郎的亲自接待,那正好,也省得他费心去找悲之郎了。
之后,他又问了讲解员几个问题,但讲解员好像有点被玩坏了,自从百里默言问起他的过往,他就开始卡壳,到了后来,更是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眼见从讲解员的口中挖不出更多的东西,三人便放弃了从他口中询问消息,转而将果冻厂整体探索了一遍,没搜查出别的有效线索,便卡着一小时的点离开了果冻厂。
下一个参观点是幸福博物馆,定位显示,百里默言五十年前藏的那个彩蛋就在这里,楼仰雪本打算碰碰运气,试试能不能故技重施,继续用小章鱼作弊。
但这次他却要失望了,因为这次的门禁非常严格,要想进入幸福博物馆,首先要进入一个舱门进行检测,检测通过后,参观者才能从舱门的另一侧进入幸福博物馆,
一个茧形舱只能进一个生物,严厉杜绝了尾随进入的作弊情况,由于小章鱼也在生物的范畴内,楼仰雪靠小章鱼作弊的计划彻底落了空。
楼仰雪:“……”
这么严格,更加确定悲之郎在博物馆里藏着好东西了。
楼仰雪进不了博物馆,也不放心让小章鱼独自进去探索,只得暂时放弃了进入幸福博物馆的打算。
其实楼仰雪还有个办法,就是喝快乐魔药,但楼仰雪的san值已经低到了一定地步,想要将自己的幸福值拉回正数,消耗的快乐魔药必定非常可观。
所以楼仰雪思来想去,最终也放弃了喝快乐魔药的方法。
这样一来,进入幸福博物馆,就只剩两条路——
直接强攻,或是寄存记忆。
前一种方法难免打草惊蛇,因此楼仰雪综合考虑之下,选择了后一种方法。
悲之郎这么想要别人的痛苦,那就给祂好了。
……就是不知道,他这一百二十五年的痛苦记忆,悲之郎是否真的能接得住了-
独孤长风和百里默言各自有要办理的业务,楼仰雪提出要去办事大厅时,他们没有多想,只以为楼仰雪是要去办事大厅寻找线索——毕竟有前车之鉴在前,谁能想到楼仰雪还会作死地寄存记忆?
抵达办事大厅后,他们这才发现,办事大厅里的人竟然有不少,大都是前来寄存记忆的人,由于他们三人都是VVIP,根本不用排队,就分别进入了三个招待室。
笑容甜美的专员询问他们:“客人,请问您要办理什么业务?”
独孤长风掏出悲之郎寄给他的信:“我要代取沈高台寄存在这里的记忆。”
百里默言坐在办理窗口面前,一阵犹豫,直到专员询问了第二遍,才说:“我要取回五十年前寄存在你们这里的记忆。”
另一边,与百里默言一墙之隔的楼仰雪将双手搭在柜台上,微微一笑:“我要寄存自己的记忆。”
作者有话说:
悲之郎:好大一碗饭,一顿吃到饱!我吃吃吃!嗯?这饭怎么吃不完……不好,饭里……有毒!
黑化银渐层:吃啊,怎么不吃!不是你想吃的吗?[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