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薛世茂又犯了“痴病”,王五六吓得赶紧拦阻,口中喋喋着:“小爷使不得,这马崴拉得很,鞍鞯还没上呢!”
薛世茂哪里肯听,一把薅住马鬃,仗着蜂腰猿臂,翻身跃上:“爷就是稀罕它的性子,若是它——啊!”
话音未落,燎原火已如离弦之箭窜了出去。街边正有小贩挑着筐卖豆腐,被人立而起的燎原火吓得一个踉跄,豆腐块豆腐渣洒了一地。此时,人们正躲避马蹄的踩踏四散而逃,无数双脚踩在滑腻的豆腐上,当下便跟下饺子般摔倒了一片,吃痛声惨叫声不绝于耳,而燎原火早已负着薛世茂往泺源门的方向奔去。
“祖宗诶!”王五六急得直拍大腿,呵斥呆愣在原地的小厮们:“还不快追!”
一行五六人在王五六的带领下,跌跌撞撞而去。
话说马背上的薛世茂初始并不觉得怕,他压低身子伏在马背上,能清晰感受到马腹下的肌肉起伏鼓动,每一步都踏在心跳的节奏上。风从耳边呼啸而过,行人惊恐的脸如同高低错落的麦浪,薛世茂只觉自己化身冲入敌阵的将军,大喊一声:“杀啊!”双腿用力一夹马腹,催促燎原火跑得更快些。
可当燎原火带着他,从泺源门的守城官兵头顶一跃而过,冲入城外的蒿草丛中时,这位从小娇生惯养的世家公子才觉出怕来。
“吁——吁!”他一紧缰绳,妄图让飞奔的燎原火慢下来。孰料,他在马背上忙活得满头大汗,又是呵斥,又是命令,燎原火不仅没降速,反而顶着劲儿越跑越快。薛世茂着了慌,拼命拉扯缰绳,燎原火一甩头,后蹄猛地向上撩起,差点儿把薛世茂从背上掀翻下来。
薛世茂只觉头脑一片空白,大腿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方才壮怀激烈的将军,此刻成了惜命如金的懦夫,只一个劲儿的哑着嗓子喊:“吁——吁吁!别跑了吁!”
可惜,老天今日对薛世茂的作弄还未尽兴,面前绵延无尽的蒿草地被一条河流生生截断,水波喧嚣,河面宽广,而那燎原火似乎铁了心要冲入大河之中!
——完了,今日就要交待在这了……
薛世茂不会浮水,若真随那燎原火冲入河中,只怕马上就能沉底儿。危难之际,薛世茂一狠心,松开被自己拽得汗涔涔的缰绳,深吸一口气,护住头脸,作势要往马下跳!
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脸上是肆意流淌的热泪,薛世茂闭紧了眼睛,只待那痛彻心扉的一撞!
下一瞬,薛世茂只觉腰上一紧,一股绵长之力袭来,斜飞而出的窘势被那力道立时扶正,随着惯性在空中转了两圈,脚下一硬,竟是稳稳触到了地面。
“兄台,当心。”耳畔的男声清俊温和,文质彬彬,让薛世茂心头微松,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立着一位穿松绿衫子的青年公子,面色白皙,萧萧谡谡,整个人端望着清秀非常,尤其是一双琥珀色的眼瞳,温文带笑,让人见之心喜。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双眸子下泛着淡淡的青色,带出了几分病气。青年公子背后站着一匹白马,亦是皮毛如玉,莹然生光,饶是薛世茂此刻三魂吓没了七魄,还是偷眼多瞧了下。
“兄台未上鞍鞯,便能骑此烈马,西楼佩服。”青年公子似乎对薛世茂方才的险境毫无所觉,真心实意地赞扬道。
“是……是吧!”薛世茂佯装甩头,赶紧擦了把额上的冷汗,笑道:“兄台你也不错,若没有你帮忙,只怕我……怎么着也得踉跄两步吧!”
青年公子也不点破,与薛世茂相视而笑。薛世茂嘴上硬挺,可心里清楚得很,若没有刚刚这位公子的一拽一拉,他极有可能被飞奔的惊马踏于蹄下,别说什么面子了,恐怕连命都会送了去。所以,男子可算得上是他的救命恩人。而这位恩人不仅没有得理倨傲,反而温和有礼,谦逊忍让,让平日眼高于顶的薛世茂打心眼里生出亲近之意。
“在下薛世茂,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在下晏回,字西楼——”
正说着,薛世茂见远处又跑来三人,一名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一名杏面桃腮的小丫鬟,还有一名长相普通着短打的中年男子,三人将青年公子围了起来。
“公子!你可吓死奴婢了!”小丫鬟嚷道,同时怒气冲冲地瞪了薛世茂一眼。
“是啊公子,正算着账呢,你人就跑没了,原来——”那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打量了一下薛世茂,目光颇有些戏谑之意,“是为了救这位公子啊!”
唯有中年男子没有说话,只是牵着白马侍立一旁。
这三人,正是乔装改扮的唐珠儿、范凌舟与楚庸。
薛世茂被众人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道:“倒是耽误了晏兄的正事儿,这样,正好到了吃饭的点儿,就由我做东,请诸位在聚丰楼一叙,诸位可愿赏光?”
范凌舟和晏回对视一眼,轻摇折扇,悠悠道:“公子,既然这位薛公子如此盛情,我等再推辞便是矫情了。咱们初到济南府,人生地不熟,若是由薛公子给咱们说说这府城的风土人情,自是再好不过了。”
唐珠儿一听有好吃的,眸子一亮,脸上也带了笑意,冲着薛世茂甜甜道:“薛公子,奴婢听闻济南府有一名吃,唤作‘把子肉’,聚丰楼里可能吃到?”
女孩儿双瞳剪水,一派天真可爱,薛世茂胸中的几分狼狈早已化作世家公子的万丈豪情,只觉若是照顾不好这几位远道而来的客人,自己在济南府便再也混不下时日了,当下拍着胸脯道:“莫说是把子肉,自要是诸位想吃的,便是天上的龙肉,薛某也定要给诸位薅下来!”
众人说笑间,薛世茂的小厮和王五六终于姗姗来迟,而那差点儿惹下大祸的燎原火也没有跑远,一直在河畔啃食青草。一行人牵着马,闹闹哄哄地往聚丰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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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去。
* * *
聚丰楼三楼临湖的雅间内,薛世茂岔开双腿,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上。过不多时,聚丰楼的掌柜便亲自赶来雅间伺候。见那掌柜的深吸一口气,鼓起胸膛正欲报菜名,薛世茂脸色一板,斥道:“自家馆子还报什么报?自管把最好的最贵的呈上来!”掌柜的陪着笑脸,喏喏而去。
唐珠儿掩嘴佯笑道:“公子,你瞧,薛公子好不威风!”
薛世茂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心中竟是比吃了蜜还要甜上几分,身边小厮见状,赶紧锦上添花道:“晏公子有所不知,聚丰楼本就是咱自家产业,自然是咱小爷说得算。”
“诶——”薛世茂造作地一抬手,拦道:“与晏公子说这些没用的作甚,我只是觉得,晏公子风度翩翩,君子如玉,这偌大的济南府,也唯有聚丰楼能配得上晏公子的身份品性。”
薛世茂此言非是讨好吹捧,而是出自实打实的真心。他青睐晏回年纪轻轻便武功了得,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更佩服晏回明明如此风姿卓绝,却偏低调内敛,让人见之难忘。
晏回轻摇折扇,笑得温文:“薛公子说笑了,薛公子出身世家大族,却毫无纨绔习气,任侠率真,浑然天成,恰如未经雕琢的璞玉,虽有棱角,却自带着一股鲜活生动的少年意气。能与公子这般性情中人同席,倒是西楼的福气。”
薛世茂只觉内心激荡,一股暖流直冲天灵盖,年近弱冠,他自是知道周围人都如何议论他。当着他的面儿,皆是少爷公子的喊着,可背地里,又有几人真心与他相交呢?可偏偏这位萍水相逢的晏公子,他看出了他的率性,读懂了他的真诚,如何不让薛世茂心潮澎湃呢?
缓慢摇动扇柄的素手被猛然挟住,晏回一扭头,正撞进薛世茂晶莹闪亮的瞳仁里:“晏兄!你——”薛世茂的声音里都带了几分颤抖,“你自今日始,便是我薛世茂异父异母,嫡嫡亲的弟兄!”
“诶!上菜咯!”二人的手还没握热,范凌舟已经一把抢过小二手中的托盘,从二人之间挤了过去。擦肩而过的间隙,薛世茂只觉寒意顿生,定睛细看,范凌舟低眉浅笑,似乎毫无芥蒂。薛世茂疑惑地挠了挠头,还以为是自己今日遇险,不免杯弓蛇影,只得作罢。
菜品如流水般涌入雅间之中,薛世茂上蹿下跳地给众人介绍着。
这一场席下来,众人吃得酒足饭饱,倒把薛世茂累得瘦了三斤。待看着众人都面露餍足之色,他方才松下劲儿来,卷了几卷大饼吃。
“都说济南府‘一菜一味,百味不重’,今日才算见识了。”范凌舟用筷子挑起一块白嫩的鱼肉,饱沾了糖醋汁,送入口中。
“是啊,公子,咱们这府城算是来对了。”珠儿笑着道。
闻言,薛世茂放下给晏回添酒的酒壶道:“对了,不知西楼兄来咱济南府,所为何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