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道长,你这是……怎地了?”邵老夫人小心翼翼道。
范凌舟捂着额头,夸张地呻吟了一声,气若游丝:“让老夫人见笑了。那妖孽乃千年槐木所化,道行深厚,才一进法阵,便冲破了贫道的阵眼,使得贫道气血逆行,昏死当场,实在是着了她的道。”
邵老夫人紧蹙着眉头,想起这道长抽打自己添儿之时,倒是虎虎生风。怎地刚一碰上那女子,就高下立现了呢?不由嘴角抽了抽,冷冷道:“那道长的意思是……这小蹄子比你原先想见的更加厉害?”
“岂止是厉害!”范凌舟撑着身子坐了起来,“那傀儡人偶吸了戏文里的怨气,又得了人间香火,早成了精怪里的‘煞’,和附着在鲁老爷身上的女怨不可相提并论。”
“那如今,该如何是好?”邵老夫人此时也是左右作难,既不敢尽信于范凌舟,又不敢任由他离去,独自对抗那人偶精,思来想去,还是只能让范凌舟给拿个主意。
范凌舟正欲开口,却听外间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原是桃儿端着青瓷药碗走了进来。她偷看了一眼衣衫凌乱的范凌舟,面色微红,轻声道:“老夫人,厨房熬了安神汤……”
话音未落,却见刚才还病恹恹的道长突然暴喝一声:“退下!”与此同时,一道符纸应声飞出,“啪”地钉在桃儿脚前的青砖上。符纸边缘腾起一缕青烟,发出“滋啦”轻响,竟是自顾自烧灼起来!
经历了晌午的一番折腾,桃儿本就有些杯弓蛇影,此时被范凌舟一吓,登时手一松,药碗“当啷”砸在地上。
“道……道长,婢子只是……只是送药啊……”桃儿颤声解释道。
迎着老夫人疑惑的目光,范凌舟缓缓起身,捏着指诀向桃儿踏出一步,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你身上有阴煞之气!”他用脚尖踢了踢那已然成为一摊灰烬的符纸,道:“老夫人且看,这符是用朱砂混了雄黄酒画的,遇妖则燃。”
这符纸就燃在眼前,老夫人心中的半信半疑又消了几分,她倒抽一口冷气,向后缩了缩,几乎将整个身子藏到了范凌舟的影子下:“桃儿,你让那妖孽缠上了!?”
桃儿抖似筛糠,拼命摇头:“婢子没有,只是……只是……”
“如实说来!”范凌舟喝道。
桃儿再也忍不住,大哭道:“只是那日从猫儿胡同回来,婢子……婢子发觉多了样东西……婢子不知道是什么,便随手丢了,谁知第二日,那东西却又……又出现在婢子房中……婢子扔几次,它便回来几次,就好像……跟定了婢子一般!”她哭得涕泗横流,显然连日来承受的心理压力不小。
只见桃儿从怀中缓缓掏出一物,那东西细若蛛丝,却坚韧无比,在阳光下闪烁着银色的寒芒,正是那日唐珠儿用妙手空空之术暗藏在桃儿腰间之物。
范凌舟的瞳孔骤然收缩,一把抢过丝线,手指几乎要掐进掌心:“这是傀儡丝啊!”范凌舟猛拍了一下大腿,道:“怪不得啊,怪不得!这样的话便都能串起来了!这傀儡丝乃是精怪怨念所化,缠上活人就能探人神智、听人言语。桃儿姑娘日日跟在老夫人身边,那人偶精便通过这傀儡丝将咱们的计划偷取得明明白白,破我阵眼自然如同探囊取物般容易了!”
桃儿是邵老夫人的贴身丫鬟,又跟着邵老夫人去过猫儿胡同,更是被老夫人逼着去见了玉梨班班主,可算得上是鲁府知晓此间内情最多的下人了。邵老夫人平日里说话,自是不避她,现如今回想起来,邵老夫人如遭雷击,她死死盯着那团丝线,只觉千万条银线正从墙缝里钻出来,缠上自己的脖颈。
她颤抖着抓住范凌舟的道袍:“道长,那、那如今究竟该如何啊!你可不能弃之不理啊!”
窗外天色渐沉,橙红色的夕阳直坠向苍青色的山岚之下,恍若投入深潭中的浑圆宝珠。望着那沉沦的日头,范凌舟知道,此刻火候已足,邵老夫人的恐惧,鲁府上下的惶惑,楚庸的仇恨,楚怜的冤屈……至此为止,都该收网了。
他深吸一口气,将道冠重新正了正,声如洪钟:“老夫人且宽心,贫道断不会半途而废。那妖孽虽狠厉,却不知刚极必折,物极必反,而这傀儡丝,恰恰就是它的死穴所在。”他将手中的傀儡丝收入黄囊中,以符纸附之,才道:“老夫人可记得三日后是何日子?”
“五月初五……是端阳节?”邵老夫人掐指算道。
“正是!”,范凌舟颔首道,“这人偶精乃槐木所化,极阴;端阳节乃‘正阳启午’之日,极阳,阴阳相冲,它的怨气本就弱了三分。而寿光城自古便有端午点天灯,赏烟火的传统。待得万千天灯腾空,满城灯火映得夜空如昼,它的阴魂悬在阴阳交界,便是此妖孽最为衰弱之时。若在那时,以贺节为由,请玉梨班进府,唱那妖孽最为执念的折子……”
“然……然后呢!”邵老夫人攥着帕子的手青筋直跳,急问道。
“然后——”范凌舟不紧不慢,胸有成竹道,“于西北位起法坛,以五雷符引天地煞气,轰燃此傀儡丝……”范凌舟冷笑一声,“那妖孽必将魂飞湮灭!”
道袍翻卷如浪,道人目光灼灼,邵老夫人喉头紧了紧,艰涩地咽下一口唾沫:“这……这就能斩草除根?”
“贫道保证,定能——永绝后患!”
* * *
夜色漫过青瓦,一道窄长的身影踱进了鲁府西北方的小院。
这已经是大夫人崔氏今日第三次来了,前两次院门口守着两个粗使婆子,崔氏不敢造次。而此时暮色四合,婆子也逃懒寻吃食去了,崔氏这才小心翼翼地踏进院来。
原本僻静的小院此刻一片狼藉,门上是淋漓的朱砂,墙上是糊满的符纸,地上是交错的脚印,可见白日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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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腾,崔氏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晌午开坛做法之时,崔玉容躲在自己房中闭门不出。她说不清究竟是因为自己不喜热闹,还是害怕看到晏回与道士斗法失败,灰飞烟灭的现场。好在,围观了全过程的翠竹给她带回来的,并不算是坏消息。
正在这时,房中的灯火亮了,映出了倚窗而坐的秀美剪影。
崔玉容踯躅了片刻,终究是开了口。
“你倒是个好本事的,算是我看轻了你。”声音很轻,尾音里带着颤,似乎一阵夜风便吹散了。
那人影微微一动,似乎是轻笑了一声。
“既然夫人知了婢子的本事,那——可曾改变心意?”
崔玉容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她知道晏回指的是二人昨夜的密谈,想及自己全副身家都被鲁府拿捏,此刻又被身为婢子的晏回若有若无的取笑,心中不由起了恼恨之意,冷笑道:“你真当自己赢了?若真是赢了,此刻被囚在房里的,应是那清水道人吧!你与我,皆为笼中之鸟,不过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那夫人便是来看婢子笑话的?”
“你——”崔玉容狠狠抿了抿唇,压低声音道:“那日我劝你走,你自视甚高,硬是要与那道士斗法,今日侥幸得胜,那道士岂能善罢甘休?只怕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一计落败,再生一计,无止无休。你又当如何呢?”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
大夫人崔玉容气得银牙紧咬,心中怨怪:我几次三番冒险来救你,偏你就是个不服软的犟种!可见,真是个槐木化成的精怪,又冷又硬,不知好歹。我虽是心中对你有愧有怜,可时至今日,我为你所做的也算是仁至义尽,你若还不听劝,便只当我不识得你,你是倒反天罡也好,魂飞魄散也罢,也就由得你去了!
她已然怒极,狠话在舌头根儿下翻滚了数遍,脱出口的却还是一句:“我就问你一句,你到底肯不肯走!”
“那要看夫人肯不肯走。”房里的倩影依旧不动声色,声音也听不出丝毫波澜。
——再管你我便不叫崔玉容!
大夫人懊恼转身,拂袖欲走,房中却又传出柔柔地一声唤:“夫人。”
刚抬起来的绣鞋在半空中僵持半晌,终究犹豫着落下了。
“婢子知道夫人是为我好,正如婢子也挂心着夫人。与其你我二人纠结走和留,不如夫人主动出击,将危机化解于无形。”那倩影的双唇微微翕动,语音不快不慢,若一汪泉水,柔软清凉,直润进人的心肠里去。
崔玉容的心啊,被这汪水缓缓地沁着,浸透了外层苦硬的壳,逼出了崔玉容长长地一口气。方才骤然腾起的怨愤、不解、慌乱都随着这口气淡了下去。绷紧的双肩松了下来,崔玉容的语气也不再那般尖锐:“你想我如何做?”
“还请夫人附耳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