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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通倭

作者:小乌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胡宗宪借辞职“金蝉脱壳”,彻底从浙江的乱局里摘了出去,可沈狱很清楚,自己还深陷局中。


    经淳安粮冲突一事后,他与严党的梁子已经结下,再无转圜余地。


    如今他最盼的,就是严党彻底倒台,毕竟他与严党交恶,一旦严党继续掌权,自己迟早要被穿小鞋。


    而严党能不能倒,核心全在“钱”上。


    沈狱把局势看得很透:


    严嵩父子本质是嘉靖的“钱袋子”,朝廷的亏空全靠他们填补。


    要是能补上亏空,父子俩还能多撑几年。


    可一旦补不上,嘉靖会毫不犹豫把他们踹开。


    对帝王来说,没用的钱袋子,留着只会占地方。


    这也是“改稻为桑”能推行的根本原因。


    嘉靖要靠这事赚银子填亏空,严党要靠这事敛财固权,双方本是利益绑定。


    可太子党不这么想,他们就盼着改稻为桑搞砸,只要浙江出乱子、钱收不上来,就能把亏空的责任全推给严嵩父子,顺势扳倒严党。


    到那时,浙江的郑必昌、何茂才这些严党爪牙,肯定会最先被推出来当替罪羊。


    不过沈狱也承认,自己的眼光还是有些局部。


    他原以为严党上下会一条心推进改稻为桑,可事实并非如此。


    严世蕃虽莽撞,却没傻到只盯着“改稻”本身,他很清楚,这事的核心是“筹钱”。


    朝廷缺的是银子,政策下来后,本需要严党掌控的官商集团出钱出力,可“明摆着要做”和“实际执行”完全是两回事。


    严党内部早就是一盘散沙。


    底下人根本没像严世蕃想的那样“严丝合缝”,反而满是不情愿:


    让他们用丝绸赚差价,他们偷偷压价坑百姓。


    让他们卖田筹钱,他们先中饱私囊吞一笔。


    一个个都在搞小动作,把“筹钱”的正事抛到脑后,满脑子只想着自己捞好处。


    这样的严党,就算太子党不拆台,早晚也得栽在自己人的贪念上。


    沈狱坐在案前,看着李默传回的淳安近况,又想起沈一石府里还没出来的高翰文,心里冷笑:


    严党想靠改稻为桑续命,可底下人烂到根里,太子党又在旁边虎视眈眈,嘉靖的耐心也有限,这局根本就是死局。


    而他要做的,就是继续当好“观察者”,把严党贪腐、太子党搅局的实情全报给嘉靖,等着看这场“钱袋子之争”的最终结局。


    李默急匆匆走进沈狱的住处时,额角还带着汗。


    他刚从淳安赶回来,不仅要汇报粮冲突的后续,更要带来一个足以搅动浙江全局的坏消息。


    “大人,淳安码头的事已经处理完了,蒋玉的人没敢再闹事,但我刚收到消息,郑必昌、何茂才要搞大动作!”


    李默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凝重,


    “他们打算把监狱里抓的倭寇头子放出来,让他故意勾结跟海正、王永吉走得近的百姓,再反咬一口,诬陷这些百姓通倭!”


    沈狱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他立刻就想通了这其中的险恶:


    郑、何二人显然知道改稻为桑已经难以为继,自己肯定跑不掉,索性破罐子破摔,想拉着太子党一起死。


    “他们是想一石三鸟。”


    沈狱缓缓开口,语气带着几分嘲讽,


    “第一步,诬陷百姓通倭,海正和王永吉性子刚,肯定会为百姓辩解。第二步,顺势告他们‘包庇通倭者’,把高翰文也拖进来,说他身为知府监管不力。第三步,要是海正他们不辩解,百姓被定罪杀了,往后没人敢再反抗卖田,改稻为桑倒是能成,可他们也落不下好。”


    李默点点头,补充道:


    “还有更狠的要是海正秉公杀了百姓,却还拦着卖田,淳安百姓没粮吃,迟早饿死,到时候郑、何又能告他‘草菅人命、不顾民生’,怎么都能把他拉下水。”


    沈狱放下茶杯,指尖在案上敲了敲:


    “郑必昌、何茂才这是被逼急了,想玩‘同归于尽’。可他们忘了,通倭是大罪,一旦闹大,嘉靖绝不会只处理海正他们,肯定会查到底到时候他们放倭寇、构陷百姓的事,也藏不住。”


    他心里清楚,这事最大的麻烦不是郑、何的构陷,而是自己已经知道了内情。


    若是装作没听见,海正等人可能真的会栽进去,严党或许能苟延残喘。


    可若是插手,又会打乱嘉靖想看的“实情”,甚至可能被严党反咬一口,说他“干预地方政务”。


    “你现在立刻回淳安,盯着监狱的动静,看看他们什么时候放倭寇,跟哪些百姓接触。”


    沈狱当机立断,


    “不用阻止,把所有细节都记下来,尤其是郑、何二人的手令、接触的下属,一点都不能漏,另外,提醒海正和王永吉,最近小心些,别被人抓住把柄。”


    李默领命要走,沈狱又补了一句:


    “记住,只观察,不插手。等他们真的动手构陷了,再把证据报给我,严党想拉着别人一起死,那咱们就把他们‘同归于尽’的证据,亲手送到嘉靖面前。”


    看着李默离开的背影,沈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郑必昌、何茂才以为通倭的罪名能拖所有人下水,却不知道这恰恰是他们自己的催命符。


    而他,只需要当好“记录者”,把这场严党的困兽之斗,完整地呈给那位坐在京城龙椅上的帝王。


    沈狱听完李默的汇报,第一时间铺开纸墨,将郑必昌、何茂才“放倭构陷”的计划逐条记录下来。


    从放倭寇头子的时间、勾结百姓的手法,到构陷海正等人的步骤,事无巨细,皆为实录。


    他很清楚,这事的关键不在“阻止”,而在“抢先”。


    必须赶在构陷发生前,把消息送到嘉靖手里。


    沈狱心里门儿清:


    若是等事情发生了再报,严党肯定会反咬一口,说他是为了保海正才伪造证据,到时候证据的真实性就会存疑,严党也有了操作空间,甚至可能把水搅得更浑。


    可现在就把计划呈报上去,既是“预判式汇报”,也能让嘉靖提前布控,不给严党任何狡辩的机会。


    “把这份密报封好,用六百里加急送往京城,直接呈给皇上,中途不得经任何人手。”


    沈狱将密报交给最信任的锦衣卫,语气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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