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机发生在李守成15岁那年。
他在偶然发现了一个落满灰尘的木盒,里面装着一枚泛黄的竹简,上面用古字写着一套修炼法门。
那是白莲教早年流传出来的“地官”修炼之法,能让人分割意识、操控物体,只是修炼过程极为痛苦,稍有不慎就会走火入魔。
李守成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他偷偷把竹简藏起来,每天深夜在杂屋里修炼,忍着经脉灼烧的疼痛,一点点摸索着法门。
他修炼不是为了争权夺利,只是想保护自己和弟弟。
他知道,只有拥有力量,才能在这冰冷的李家活下去。
随着修为渐深,李守成开始能模糊感知到周围人的想法,也能偷偷听到李万山和心腹的谈话。
当他第一次听到“白莲教”“劫粮”“起事”这些字眼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知道,勾结反贼是诛九族的大罪,李万山这是要把整个李家都拖进地狱!
那天夜里,李守成躲在被窝里,抱着熟睡的弟弟,无声地哭了。
他恨李万山的自私,恨原配夫人的狠毒,更恨自己的无力。
他明明知道真相,却不敢声张,只能眼睁睁看着李万山一步步走向深渊。
从那以后,李守成变得更加沉默。
他表面上依旧是那个怯懦无能的庶子,暗地里却在收集李万山勾结白莲教的证据,还悄悄教弟弟读书识字,希望他将来能远离李家的泥潭。
可他的隐忍,换来的却是变本加厉的打压。
原配夫人见他日渐年长,怕他威胁到嫡子的地位,竟想把他打发去外地做学徒,让他永远别回淮安。
李守成忍无可忍。
尤其是当他得知钦差海正要来淮安查盐案,李万山为了跑路,竟打算把李从安他们两个留下当替罪羊时,他心中的恨意彻底爆发了。
那是个深夜,李守成避开所有人,潜入原配夫人和李守业的房间。
他没有丝毫犹豫,用修炼多年的力量,让两人在睡梦中没了气息。
做完这一切,他没有停留,只给弟弟留下一封“保重”的字条,便带着收集到的证据,连夜逃出了李家。
他知道,自己杀了人,再也回不去了。
他也知道,李万山发现妻儿惨死,定会迁怒于李从安。
可他别无选择。
他若不杀了那对母子,将来死的就是他和弟弟。
他若不逃走,李万山也会为了灭口,对他下手。
逃出李家后,李守成开始了颠沛流离的生活。
他躲在市井里,装疯卖傻,避开白莲教的追杀。
他偷偷往外递消息,希望能借朝廷的力量,阻止李万山的阴谋。
他甚至伪造自己的死亡,只为让李万山放松警惕,也为了保护远在淮安的弟弟。
“我这半生,就像活在阴影里。”
李守成在之后对沈狱说,
“我杀过人,犯过罪,可我从来没后悔过,我只是想让我和弟弟活下去,想让那些作恶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这便是李守成的半生!
从备受期待的庶长子,到无依无靠的孤儿。
从默默隐忍的受害者,到奋起反抗的复仇者。
他的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而支撑他走下去的,从来不是权力或财富,只是那一份想保护弟弟、想揭露真相的执念。
……………………
淮安城郊的风裹着尘土,掠过废弃砖窑的断壁残垣时,江彬正站在窑口不远处的土坡上,指尖摩挲着腰间的绣春刀刀柄。
他身后跟着十几个锦衣卫,个个手按刀鞘,眼神锐利如鹰。
找到沈狱和海正的藏身地,对他们这些常年追踪查探的锦衣卫来说,不过是寻常伎俩。
窑内的动静早已被他们摸清:
海正正与沈狱、李默商议后续计划,王二牛在窑口守着,连几人说话的隐约声响,都被外围的锦衣卫听了去。
按江彬往日的性子,此刻早该带人冲进去,先将几人控制起来,再罗织罪名审讯。
毕竟海正失踪这些日子,他受了卢忠不少气,自己也是心惊肉跳,若能抓住沈狱的把柄,既能扳倒卢忠的人,又能向朝廷交差,何乐而不为?
可江彬的脚像灌了铅,迟迟没下令。
他心里清楚,现在的局势,早已不是他能掌控的了。
就在半个时辰前,淮安城的东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马蹄声。
李锡率领的两千正规军到了。
那些身着明光铠、手持长枪的士兵,列着整齐的队列,从东门一路穿过主街,进驻了淮安卫的校场。
李锡下马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亲兵直奔城西,连江彬的卫所都没去,显然是直奔海正而来。
“大人,咱们还等什么?”
身后的锦衣卫统领忍不住问道,
“再等下去,李将军的人说不定就找来了,到时候咱们想动手都没机会了!”
江彬缓缓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
“动不了了,你没看见城外的军队?李锡是奉旨来护海正的,现在海正才是淮安的主事人,咱们要是敢动他,就是谋反。”
他太了解嘉靖的心思了。
派军队来淮安,表面上是清剿白莲教,实则是给海正撑腰。
之前他和卢忠因为海正失踪的事内斗,朝廷早就不满了,现在军队入驻,就是要把淮安的控制权,重新交回到海正手里。
他若是此刻还敢软禁海正、审讯沈狱,别说向朝廷交差,怕是连自己的脑袋都保不住。
“那咱们就这么看着?”
统领不甘心地问道。
“不然呢?”
江彬苦笑一声,
“传我命令,所有人退后三里,在外围守着,就说…………是保护钦差大人的安全,不许任何人靠近窑厂,也不许跟李将军的人起冲突。”
锦衣卫们虽不解,却还是遵令退了下去。
江彬站在土坡上,望着窑厂的方向,心里五味杂陈。
他原本以为,借着海正失踪的事,能在淮安多捞点权力,甚至把卢忠挤走,可现在看来,他还是低估了朝廷对海正的重视,也低估了沈狱藏在暗处的布局。
而窑内的海正,此刻也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军靴声。
李默最先反应过来,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
“是军队!肯定是军队到了!”
沈狱也松了口气,站起身说道:
“大人,咱们可以出去了,有军队在,江彬和卢忠再也不敢对咱们动手,咱们也能名正言顺地查白莲教和盐商的事了。”
海正点了点头,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官服,眼神变得格外坚定:
“走,咱们去见领军之人,淮安的乱局,也该结束了。”
几人走出窑厂时,正好撞见前来汇合的李锡。
李锡身着铠甲,见到海正,立刻翻身下马,躬身行礼:
“末将李锡,奉陛下旨意,领军三千前来淮安,听候钦差大人调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