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忠刚在书房铺开笔墨纸砚,准备临摹王羲之的字帖。
一名锦衣卫便急匆匆闯了进来,连行礼都顾不上,高声禀报道:
“大人!江彬那边有动静了,他把裴文清抓了!就在城外码头,还审出裴家跟海贼王直私通多年,走私盐货、铁器!”
“什么?”
卢忠手里的毛笔“啪”地落在纸上,墨汁晕开一大片。
他猛地站起身,眼神里满是震惊与不甘,
“江彬这废物走的什么狗屎运?裴家私通海匪,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天大案子!这么大的功劳,怎么就落到他头上了?”
他在书房里快步踱着,那些纸笔早就被他推到一边去了。
“那王直呢?”
卢忠突然停下脚步,急切地追问,
“江彬有没有顺着裴文清的口供,去抓王直的人?有没有找到王直的老巢?”
锦衣卫面露难色,低声回道:
“江彬只抓到了裴文清和他身边的几个人,还有两个漕帮的接头人…………至于王直的人,裴文清说接他们的大船停在下游三里的旧码头,可江彬没提前派人去堵,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那艘船早就没影了。”
“废物!真是个扶不起的废物!”
卢忠气得狠狠一拍桌,砚台被震得滑落一地,撒了一地的墨。
“这么大的事,他居然只抓了几个小喽啰?要是换我来,先派人把码头围得水泄不通,再顺着大船的航线追,就算王直本人跑了,他船上的人也一个别想逃!现在倒好,功劳没捞全,还放跑了王直的主力,真是白瞎了这么好的机会!”
他越想越气,胸口起伏不定。
本来他还想着等江彬出岔子,自己再趁机接手,没想到江彬运气好,先抓了裴文清,可又蠢得放跑了关键人物,好好的一桩“奇功”,愣是被他搞成了“半吊子”。
可没过多久,卢忠的怒气渐渐平复,眼神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他突然开口:
“不对…………王直的大船能从东海开到淮安下游,沿途要过好几个关口,他那些人都是朝廷通缉的海匪,没有合法路引,怎么可能顺利靠岸?”
他猛地抬头,看向面前的锦衣卫,语气笃定:
“这里面一定有内应!而且是官府里的人,要么是关口的巡检,要么是负责登记商船的吏员,不然王直的船根本进不了内河!”
锦衣卫眼睛一亮,连忙附和:
“大人说得对!那么大的船,船上还有那么多人的吃喝,沿途肯定要补给,要登记,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只要顺着航线查,肯定能找到那个内应!”
“没错!”
卢忠拿起桌上的腰牌,递给锦衣卫,沉声道,
“你带着我的腰牌,立刻去查下游旧码头的补给记录,还有最近半个月从东海往淮安来的商船登记册,重点查那些‘无主商船’‘漕帮货船’,尤其是没有正规路引,却能顺利通过关口的。”
“另外,去问一问码头的船工、货郎,看看有没有人见过一艘挂着漕帮旗号,却格外戒备森严的大船。”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愈发严厉:
“记住,一定要查仔细,不管那内应是谁,不管他背后有没有人撑腰,都要给我揪出来!江彬放跑了王直的船,咱们就从‘内应’这条线入手。”
“只要抓住了内应,不仅能顺着他挖出更多跟王直勾结的人,还能把江彬‘办事不力’的把柄攥在手里,到时候,这功劳到底是谁的,还不一定呢!”
锦衣卫接过腰牌,躬身应道:
“属下明白!这就去查,绝不让大人失望!”
看着锦衣卫匆匆离去的背影,卢忠走到窗边,望着外面阴沉的天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江彬以为抓了裴文清就占了上风,却没想到,他放跑的“大船”,反而给了自己一个更好的机会。
只要找到内应,他不仅能扳回一局,还能借着“查内奸”的由头,把手伸进淮安的关口、码头,到时候,江彬在两淮的话语权,就得让给他一半。
“江彬啊江彬,你还是太嫩了。”
卢忠低声呢喃,眼底满是算计。
江彬在卫所里正为放跑王直大船的事懊恼。
一名下属突然上前,凑到他耳边低声道:
“老大,属下刚才琢磨着,王直的大船能从东海开到淮安,沿途那么多关口,没内应肯定不行,咱们是不是该去查查关口的登记册,还有码头的补给记录?说不定能揪出帮他们的人!”
这话点醒了江彬。
他一拍脑门,骂道:
“妈的,怎么把这茬忘了!赶紧派人去查,下游旧码头的补给账、最近半个月的商船登记,还有沿途几个关口的巡检记录,全都给我翻出来!谁要是敢藏着掖着,直接给我抓起来!”
下属领命而去,没一会儿,十几名锦衣卫便分赴各个关口、码头,气势汹汹地查起了账目。
可他们刚在下游关口的登记室里翻了没两页,门外就闯进另一伙锦衣卫。
正是卢忠派去的人。
“你们是干什么的?这是江大人吩咐查的账目,轮得到你们插手?”
江彬的手下率先发难,手按在了腰间的绣春刀上。
卢忠的人也不甘示弱,掏出腰牌晃了晃:
“奉卢大人之命,查王直大船的内应线索,这账目我们也得看!怎么,江大人的人能查,卢大人的人就不能查?”
两拨人本就因之前“盯梢裴家”的事有嫌隙,此刻为了查账的权力,更是直接吵了起来。
吵着吵着,不知是谁先推了一把,双方瞬间扭打在一起。
虽然没真刀真枪地干,可拳头、脚踢没少用,有人被打破了头,有人被踹倒在地,登记室里桌椅翻倒,账目散落一地,闹得不可开交。
消息很快传到了卢忠耳中。
他刚喝了一口茶,听到下属说“弟兄们跟江彬的人打起来了”,手里的茶杯“咚”地砸在桌上,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一群蠢货!谁让他们跟江彬的人动手的?”
可骂归骂,他心里清楚,这事根本怪不得下属。
他要查内应,江彬也要查内应,双方查的是同一条线索,目标都是“抢功劳”,冲突本就不可避免。
他之前想“坐山观虎斗”,等着江彬出岔子再捡漏。
可现在,他的人已经跟江彬的人正面撞上,他想躲都躲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