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彬刚在卫所议事厅坐下,手里的茶还没捂热,一名负责盯防裴家的锦衣卫就匆匆闯了进来,脸色带着几分慌张:
“老大,出事了!咱们围着裴家的人,发现卢忠的手下了,就几个人,远远地缀在咱们外围,好像在盯着咱们的动静!”
“卢忠?”
江彬手里的茶盏“咚”地砸在桌案上,茶水溅出几滴,他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张口就骂,
“这狗日的又想搞什么鬼?平时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这次倒机灵得很!裴家这点事,他怎么闻着味就来了?”
下属站在一旁,挠了挠头,面露难色:
“咱们这次派的人手太多了,动静实在太大,难免被他们察觉,再说都是锦衣卫,手段路数都差不多,想完全瞒着也难,不过您放心,他们就远远站着,没敢靠近,也没跟咱们的人起冲突,看着就像是单纯来盯梢的。”
“盯梢?”
江彬冷笑一声,手指在桌案上狠狠一敲,
“他卢忠是那种只看热闹的人吗?那就是条喂不饱的狗,见着半点肉星子就往上扑!他肯定是看出点门道,想等着咱们动手拿人,他好冲出来截胡,把功劳抢过去!”
一想到卢忠可能抢功,江彬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次裴家“谋反”的线索是他先查到的,若是被卢忠分了功劳,别说“将功抵过”,能不能保住现有的位置都难说。
他猛地站起身,咬牙道:
“绝不能让他得逞!你现在就去调人,再增派五十人手,把裴家的包围圈再扩大!不光是裴家大宅,连周围四条街的路口、巷尾都给我盯住了!”
“那卢忠的人怎么办?”
下属问道。
“怎么办?挤出去!”
江彬眼神一厉,
“这是咱们的地盘,咱们人多!把包围圈往外扩,一点点把卢忠的人挤到外圈去,让他们连裴家的大门都看不清!只要他们靠不近,就没法抢功!”
下属连忙应了声“是”,转身快步跑出去调兵。
卢忠派去盯梢的锦衣卫很快就察觉到不对劲。
他们原本还能站在街角远远看到裴家的大门,可随着江彬的人不断往外扩,他们被迫一步步往后退,最后退到了四条街之外,只能远远看到江彬的人在路口盘查,连裴家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一名锦衣卫连忙跑回卢忠的住处汇报:
“大人,江彬又增派人手了,把裴家周围四条街都围了,咱们的人被挤到外圈,根本靠近不了!”
卢忠正坐在桌旁翻看着线报,闻言头也没抬,只是漫不经心地说道:
“他不想让咱们看,那咱们就不看,让给他便是。”
“可…………可咱们就这么看着?万一江彬真抓住裴家的把柄,功劳就全是他的了!”
下属急道。
“急什么?”
卢忠放下线报,抬眼看向下属,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江彬这人,眼高手低,又急功近利。他越是想抢功,就越容易出错,咱们不用管他,就让他折腾。”
他顿了顿,补充道,
“让兄弟们继续在外圈盯着,不用靠近,也不用跟江彬的人起冲突,就看他怎么动作。”
下属虽不解,却还是躬身退了出去。
很快,裴家周围就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对峙。
江彬的人守在四条街之内,密密麻麻,处处盯防。
卢忠的人则在四条街之外,三三两两地站在街角,远远地盯着江彬的人,既不靠近,也不离开。
双方都是锦衣卫,却泾渭分明,像是两拨互不干涉的看客,只是一方盯着裴家,一方盯着盯着裴家的人。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淮安城的街道上,将双方的影子拉得很长。
江彬站在路口,看着自己布下的“天罗地网”,心里满是得意。
他不信裴家能逃出去,更不信卢忠能抢得走功劳。
而卢忠则坐在远处的茶寮里,端着茶盏,看着远处的动静,眼神里满是淡然。
他等着看江彬的笑话,也等着看这场“裴家之乱”,最终能引出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
裴家大宅内,烛火通明,却透着一种刻意压低的忙碌。
裴文清坐在书房里,手里捏着一张写满字迹的纸条,嘴角挂着几分得意的笑。
纸条上是明晚撤离的路线和接头暗号,老管家刚从后门送进来,说漕帮的船已经在城外码头备好,只要入夜后避开巡防的士兵,就能顺利离开淮安。
“还是老管家办事稳妥。”
裴文清将纸条折好,塞进袖口,起身走到窗边,撩开窗纱一角,看向外面安静的街道。
夜色渐浓,街上只有零星的灯笼在晃动,看不到半个巡防的人影,他心里的石头渐渐落地:
“看来计划果然周密,没走漏半点风声。等过了今晚,淮安的这些烂事,就再也跟我没关系了。”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裴家大宅外的四条街上,江彬的人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
街角的茶摊旁,两名穿着粗布衣裳的“货郎”正假装整理货物,眼角的余光却死死盯着裴家的侧门。
巷口的大树下,几个“乘凉”的汉子手里把玩着骰子,手指却始终按在腰间的刀柄上。
就连裴家后门对面的药铺里,坐堂的“郎中”都时不时抬头,透过窗户观察着裴家的动静。
这些人都是江彬派来的锦衣卫,个个都是盯梢的老手,不仅穿着与平民无异,连动作神态都模仿得惟妙惟肖,别说裴家的家丁,就算是常年在这条街上走动的老住户,也没察觉出半点异常。
“裴文清刚才在书房待了半个时辰,期间老管家进去过一次,两人说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具体说什么听不清。”
“裴家后厨刚才送了一次饭到书房,两菜一汤,还有一壶酒,裴文清吃了多半碗饭,喝了两杯酒。”
“裴家的家丁刚才去后门倒了一次垃圾,没跟外人接触,倒完垃圾就回去了。”
一条条消息,通过暗号或纸条,不断传到江彬手里。
江彬坐在临时搭建的监视点里,看着桌上密密麻麻的记录,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裴文清,还真以为自己藏得严实?他一天吃几顿饭、喝几杯酒、跟谁说话,老子比他自己都清楚。”
旁边的下属笑着附和:
“老大,您这布置太周密了,裴家的人跟瞎了似的,半点没察觉,他们要是敢动,保管插翅难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