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船驶离临清地界,进入会通河段时,运河水面骤然变窄,两岸的芦苇荡密得能藏住人。
王二牛正靠在船舷上逗“警戒”,李默捧着《漕运志》核对河道,连海正都难得松了口气,坐在舱内翻看着盐案卷。
临清的平静像块石头落了地,连空气都仿佛轻快了几分。
可这松弛还没持续半盏茶的功夫,船舱底层突然传来船工惊慌的呼喊:
“漏水了!船底漏水了!”
声音里带着哭腔,瞬间撕破了河面的宁静。
“慌什么!”
沈狱猛地转身,绣春刀“噌”地出鞘,刀光在阳光下一闪,
“都站在原地别动!船工去堵水,其他人护着海大人!”
他的喝声带着锦衣卫的威压,原本慌乱的船工顿时定住,连忙抄起木板、麻绳往底层跑。
沈狱跟着冲下船舱,刚掀开盖板就觉得脚底冰凉。
积水已漫到膝盖,浑浊的河水还在顺着船板的缝隙往里涌,他借着舱顶的微光细看,赫然发现船底竟有七八处破洞,有的像被凿子凿开,有的则是木板被腐蚀得薄如纸片,稍一用力就能捅穿。
“是临清的时候被动了手脚!”
沈狱心头一沉,瞬间想明白前因后果。
之前在临清码头,他就觉得边缘的木板松动得异常,当时只当是年久失修。
现在想来,定是有人趁他们办手续、住官驿时,偷偷潜到船底,先将木板削薄,又在关键处做了手脚,等船驶离临清,再由内应或水下的人将破洞捅开,算准了在会通河这个狭窄河段让他们无处可逃。
他蹚着水检查了一圈,破洞都在船底两侧,位置刁钻,根本没法用木板堵住,积水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
“必须弃船!”
沈狱转身冲回甲板,水花溅了满身,
“海大人,船底被凿了七八处洞,堵不住!现在离岸边近,只能跳水游过去!”
海正已走到甲板上,望着快速倾斜的船身,脸色虽沉,却没半分慌乱:
“岸上会不会有埋伏?”
“大概率有。”
沈狱点头,目光扫过两岸的芦苇荡。
那里静得反常,连水鸟的叫声都没有,显然藏着人,
“但留在船上只有沉河的份,上岸至少还有一搏的机会!”
他对着王二牛和李默喊道,
“二牛,你护着海大人,我来断后!李默,看好‘警戒’,别让它乱跑!”
“是!”
两人齐声应道。
王二牛赶紧扶着海正走到船舷边,岸边离船只有两丈远,水流虽急,却还能游过去。
李默把小狗揣进怀里,用布带紧紧绑住,拔出腰间的手弩对准芦苇荡,手心全是汗。
船工们已乱作一团,有的抱着木板往水里跳,有的则跪在甲板上哭喊。
沈狱见状,对着他们怒喝:
“想活命就往岸边游!水里和岸上有埋伏,不想死就跟着我们!”
他这话既是提醒,也是威慑。
多些人分散注意力,他们护着海大人突围的机会也能大些。
海正深吸一口气,撩起官袍的下摆,对王二牛道:
“走吧,别耽误。”
王二牛先跳下水,在岸边稳住身形后,伸手去接海正,沈狱则守在船舷边,绣春刀对着水面,警惕着水下可能出现的偷袭。
就在海正的脚刚碰到水面时,芦苇荡里突然射出几支冷箭,“嗖嗖”地擦着他的耳边飞过,钉在船板上!“
有埋伏!”
李默大喊一声,抬手扣动扳机,手弩的箭矢“咻”地射进芦苇丛,随即传来一声闷哼。
沈狱挥刀斩断射来的箭支,对着海正急声道:
“快上岸!”
他转身对着芦苇荡的方向虚劈一刀,刀风凌厉,暂时逼退了偷袭的人。
海正借着王二牛的力气,终于爬上岸,刚站稳就弯腰咳嗽起来,溅了满身泥水。
李默紧随其后跳下水,怀里的“警戒”吓得“汪汪”直叫,却没挣扎。
沈狱最后一个跳离船,冰冷的河水刚没过沈狱的胸口,小腿突然被一股巨力攥住。
那力道带着水的黏滞感,却稳得像铁钳,不是寻常人能有的腕力。
没等他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猛地往下拽,口鼻瞬间呛进浑浊的河水,视线里只剩翻滚的泥沙。
“是水下的人!”
沈狱心头一凛,憋着气反手抽出短刀,顺着腿上的力道狠狠往下刺去。
刀刃划破水流,却落了空,那双手像长了眼睛般,精准地避开了刀锋,反而顺着他的小腿往上攀,指尖带着冰凉的金属触感,竟是藏着短刃!
沈狱挣扎着抬头换气,刚露出水面,就见一道黑影从水中窜出,快得只剩残影。
他下意识挥刀格挡,“铛”的一声,短刃与对方的武器相撞,震得他虎口发麻。
借着这一瞬的光亮,他终于看清对方的模样。
那人穿着黑色水靠,脸上蒙着面巾,最骇人的是脸颊两侧,竟裂开两道鳃状的纹路,正随着呼吸一张一合,水珠顺着纹路往下滴,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超凡力量…………”
沈狱瞳孔骤缩,这是他觉醒能力以来,第一次遇到同类型的对手。
对方的力量明显偏向水下作战,手臂上的肌肉线条带着水生物般的流线感,指尖甚至隐约有蹼状的薄膜,在水里移动时几乎没有阻力,快得像条真正的鱼。
没等他细想,对方已再次潜入水中,沈狱只觉脚踝一紧,整个人又被拽得一个趔趄。
他索性弃了换气的念头,深吸一口气扎进水里,绣春刀在水中划出一道寒光,朝着黑影的方向劈去。
可对方在水里比他灵活太多,像抹黑烟般避开刀锋,反手就是一刀划在他的小臂上。
冰冷的痛感瞬间传来,鲜血在水中散开,像朵诡异的红花。
水下视物本就困难,对方又借着水流的掩护不断偷袭。
沈狱勉强躲过几次致命攻击,胳膊、大腿却已添了数道伤口,血水混着河水呛进喉咙,又咸又腥,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在水中,力量的运转滞涩了许多,远不如在陆地上顺畅。
对方显然早算准了这一点,每一次攻击都贴着水面,逼得他只能在水中周旋。
“不能再耗下去!”
沈狱心里一狠,看着对方再次挥刀袭来,竟没有躲闪,反而猛地往前一冲,任由对方的短刃划在自己的左肩。
剧痛传来的同时,他也贴近了对方,绣春刀带着全身的力气,朝着对方的胸口狠狠刺去!
那水人显然没料到他会拼命,瞳孔骤缩,连忙往后退,可距离太近,还是被刀刃划中了右臂,鲜血瞬间在水中炸开。
趁着对方吃痛后退的间隙,沈狱转身就往岸边游,手臂上的伤口被水流冲刷着,疼得他几乎握不住刀,可他不敢回头。
再耽搁片刻,怕是真要成了对方的刀下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