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谢芜开始在后院汤池进行药浴,玄千机便刻意调整了回房的时间。
头两日,他因军中事务耽搁,回府时已近深夜,本以为万无一失,却偏偏在穿过连接后院回廊时,撞见了刚结束药浴,披着轻薄寝衣,墨发湿漉漉散在身后,正由桃幺搀扶着走回的谢芜。
氤氲的水汽未散,她脸颊被蒸得绯红,衣衫因湿气微微贴着身子,勾勒出略显单薄却不失玲珑的曲线。
四目相对,两人皆是一愣。
谢芜惊得低呼一声,下意识地拢紧衣襟,脸颊瞬间红透,连耳根都染上了霞色。
玄千机亦是呼吸一窒,迅速移开视线,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道了句“抱歉,路过”,便几乎是落荒而逃,步伐比平日快了许多。
此后几日,玄千机更是识趣,索性待在书房处理公务直至三更半夜,估摸谢芜早已药浴完毕安歇,才悄声回房。
有时甚至就在书房内的矮榻上凑合一夜,以免再发生那般尴尬。
谢芜心思细腻,很快便察觉到了他的刻意回避。
心中虽感念他的体贴,却也生出一丝莫名的怅然和不好意思。
这日薛先生来诊脉,她忍不住问道:“薛先生,这药浴还需多久?”
薛先生捻须沉吟:“你体内寒气已驱散大半,再有一次完整的疗程,巩固一番便可。”
谢芜暗暗松了口气,只需再坚持一次便好。
薛先生见她眉宇间仍有化不开的轻愁,又留下些安神的香薰:“此香有助眠之效,姑娘夜间可点上,或能安枕。”
然而,皇后刁难、秦明尧虎视、朝华之事余波,加之对玄千机处境隐隐的担忧,种种思绪如同蛛网缠绕心头。
即便点了安神香,谢芜的睡眠依旧浅薄,噩梦频频。
有时梦见冰冷刑具,有时梦见无尽黑暗,总在深夜惊悸而醒,冷汗涔涔。
一次被桃幺起夜时撞见,她苍白着脸倚在床头喘息,在桃幺担忧的目光中,只轻声嘱咐:“只是梦魇,无妨,莫要惊扰殿下。”
桃幺欲言又止,终是点头应下。
这日晚间,进行最后一次药浴。
许是连日心神损耗过大,加之药汤温暖舒适,氤氲的药香带着催眠的效力,谢芜浸泡其中,不知不觉竟沉沉睡去。
为防万一,她如前几日一样,仔细锁好了门窗。
玄千机这日在书房与幕僚议事,结束得比平日稍早。
回到主院,却见桃幺正提着灯笼,一脸焦急地在院中张望。
“怎么回事?”玄千机皱眉问道。
桃幺见到他,如同见了救星,急忙道:“殿下,姑娘说要泡药浴,让奴婢一个时辰后去接应,可奴婢方才去了,敲门无人应,池子里也没动静!奴婢担心姑娘……”
玄千机心头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攥紧了他。“去她书房和常去的药圃找过没有?”
“找过了,都没有!”桃幺急得快哭出来。
玄千机不再多问,转身便大步流星朝着后院汤池方向疾步而去,桃幺连忙小跑着跟上。
到了汤池门外,果然见门扉紧闭,内里寂静无声。
玄千机用力拍门,高声唤道:“阿芜!谢芜!”
里面毫无回应。
那一刻,什么礼节规矩都被抛诸脑后,担心谢芜或许是缺氧晕厥,或许是旧伤发作……
他后退一步,猛地抬脚,狠狠踹在门栓的位置。
“砰”的一声巨响,门闩断裂,木门洞开。
蒸腾的热气扑面而来。
玄千机一眼便看到池中那个倚靠着池壁,螓首歪向一边,双目紧闭,一动不动的身影。
水面平静得可怕,她苍白的面容在氤氲水汽中若隐若现。
“阿芜!”玄千机心脏几乎骤停,想也不想便冲了过去,踏入池中,温热的水瞬间浸透了他的衣袍。
他伸手,急切地想要将她从水中捞起,查看她的状况。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她肩头的刹那,谢芜被这巨大的动静和骤然靠近的气息惊醒。
她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玄千机的脸,以及他伸过来的手。
“啊——!”短暂的迷茫后,意识到自己身无寸缕,而男子已近在咫尺,极度的惊慌与羞窘让谢芜失声惊叫。
她下意识地双臂环抱胸前,猛地向后退去,激起大片水花,“殿下……你怎么进来了!出去!快出去!”
她慌乱失措,只想将他推远,完全忘了自己身在池中,脚下是光滑的池底。
用力一推之下,玄千机猝不及防,本就因急切而站立不稳,被她这么一推,脚下猛地一滑。
水花四溅!玄千机整个人向后仰倒,重重摔入池中,昂贵的锦袍彻底湿透,紧紧贴在精壮的身躯上。
而谢芜因反作用力,也向前踉跄扑去,不偏不倚,正好撞入刚从水中挣扎坐起的玄千机怀中。
一瞬间,温香软玉满怀。
少女柔软的身躯紧密地贴合在他胸膛,冰凉与火热的触感交织,细腻的肌肤摩擦着彼此的湿衣,带来一阵阵令人战栗的错觉。
谢芜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下传来的失序而有力的心跳,还有他瞬间僵直的身体和骤然变得深沉的呼吸。
她整个人都懵了,大脑一片空白,连惊叫都卡在了喉咙里。
就在这时,闻声急匆匆赶到门口的桃幺,恰好目睹了这无比混乱又暧昧的一幕。
自家姑娘衣衫不整地趴在浑身湿透的殿下怀中,两人姿态亲密无比,水珠顺着他们的发丝脸颊滚落,空气中弥漫着药香与一种难以言喻的张力。
桃幺的脸腾地一下红透,眼睛瞪得溜圆,结结巴巴道:“姑、姑娘……殿、殿下……奴婢……奴婢什么也没看见!你们……你们继续!”
说完,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带上门,尽管门已经坏了,随后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池中的两人这才猛然回神。
谢芜如同被烫到一般,手忙脚乱地从玄千机怀中挣脱,蜷缩到池子另一角,将身体深深埋入水下,只露出一张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的脸,声音带着羞愤:“你还不快走!”
玄千机也从那极致的柔软与馨香中清醒过来,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某些不合时宜的念头,迅速从水中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