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烧得意识不清眼睛都睁不开,哪能分辨得出来声音的主人是谁,听到是个男声,防备一点没降,更是往里头缩。
“谁……”
干裂的唇张开,虚弱呢喃,面色依旧苍白。
沈琢只瞧了一眼便收回视线,转身离开。方才他不过是去床榻边拿自己的衣裳,恰巧碰见她醒来。
虞秋水迷迷糊糊听到脚步声,脑袋沉沉。脑子里有个声音告诉自己还有事没有做,可意识越发混沌,越来越想睡。
幼时生过病,大抵知道自己现在烧得很重。
她动了动,用力挪动身子,剧烈的晕眩感袭来,她还是没有撑过去,再度陷入昏迷。
不过片刻,有人进来,仔细瞧了她的情况,一阵折腾,烧总算退了些。
“切记不可再着凉,这回若是未完全康复又受了寒,恐落下病根,更难养好身子!”
男人隔着屏风望向里头,眸光微闪。前世刚开始教养她时,见过几次她饮药汤,当时她并未表现出不适,只当是她喝的补药。
现在看来,许是不是。
大夫从药箱里拿出冻疮膏,叮嘱道:“虞姑娘的脸与手脚上的冻疮用这个涂抹,小姑娘这才多大,脸上落了冻疮疤痕可不好看!”
再仔细叮嘱一番后,他挎着药箱叫上小厮要走。
忽地被叫住。
“烦请大夫在驿馆留宿一晚,她若是身有不适,可及时医治。”
大夫犹豫,沈琢道:“住宿费用由在下承担。”
他点头答应,“那行,今晚我留下,有什么情况唤我便是。”
“您这边请。”陆雨带着大夫和小厮去客房,陆云张望一眼,方要感叹虞姑娘这日子过得真艰难,一对上沈琢凉凉目光,立刻闭嘴。
“今日你管的事颇多。”
陆雨紧张得屏气,不敢动。
好在没有受到责罚,待沈琢一走,他松了口气,正要回自己房间,就见婢女端着药来。
“给虞姑娘的?”
婢女点头,陆云没多问,也不敢进去瞧,那是主子的卧房,不可随意进出。
方走进自己房间,一个激灵回神,不对啊,主子方才拿着衣裳去了另一间房,这是要换间房睡?
自打主子遇到这姑娘,好似有些不对劲。
至于哪里不对劲,陆云说不上来,索性不再想,先休息,后半夜还要与陆雨换岗守夜。
婢女艰难喂完药,端着空碗出去,回廊没什么人,寂静无声。
相邻的客房一刻钟后熄灯。
男人平躺,闭目休息。
陷入沉睡的人眉头紧蹙,呼吸逐渐急促。
烈火将整个宫殿吞没,人影攒动,没有人敢进入火海救人。火势太大,进去就是送死。
呼吸声似乎响在耳畔,他很焦急,托着沉重的身子赶到时,阵阵心惊叫喊此起彼伏,里面还有人没有出来,陛下和怀宁公主殿下还在里面。
咔嚓一声,房梁轰然倒塌,火星四溅,吓得宫人连连后退。
漫天火光映他入眼眸,心神震颤。
“殿下……”
倏地他抢来宫人提来的水,湿了衣衫,冲进去。
就在他进去的瞬间,支撑的木柱被烧断,倾斜砸下。
烈火将他的身影吞没,烧灼他的肌肤,火海里人影闪过,他脚步方要冲过去,脚步倏然一顿。
瞳孔骤缩。
“唔!”
男人从噩梦中惊醒,双目失神,胸膛剧烈起伏,久久才缓神。
视线逐渐有了焦点,朦胧光线射入眼中,他偏头朝窗户望去,天还未亮,外头白雪折射出来的光。
这一醒,无法再安睡,沈琢起身,习惯性走去桌旁,却未曾看见燃着的熏香。
思绪回笼,想起自己将房间让给了她,这间客房里未曾燃香。
难怪心神不宁,生出梦魇。
他未出房间,行至窗台前,将窗推开,迎着灌进来的寒风,垂眸看茫茫雪地。
盐铁贪污案已经查清,只需将凉州刺史收押,便可结案,届时他便要回京复命。
起初此案不归他管,却听案件根源地在凉州城,鬼使神差地主动请缨,亲自调查。
沈琢蹙了眉,朝相邻的房间稍稍偏头,冷风灌进来,叫他清醒。
时隔两世,他仍旧清晰记得见到这位被寻回的公主殿下的第一面。
紧张,不安,无措。
面对大臣与后宫嫔妃、异母手足的慌乱无处遁形。而后不过两年,她便变了一副模样,顽劣跋扈、心狠手辣,这才是她的本性。
沈琢回头,闭了眼,口中呼出浊气。
作为臣子,他有责任将陛下流落民间的子女带回京。如今来凉州城的人是他,只有他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不会有人冒领她的身份而囚禁她。
但他无法判断现在是否是将她带回去的最好时机,一旦她回宫,皇宫内所有发生的事他无法干涉,她再步上前世那条路……
眼前茫茫雪地骤然被火海取代,视线里似乎出现她的身影,满手是血,笑得狠厉决绝。
额间青筋一跳,身子颤动,抬手摁住窗柩支撑自己,睁开眼,看到完好的双手。
这双手还未曾被她踩踏过,并未布上鞭痕。
耳畔恍惚响起少女哀求,冻得青紫的脸浮现,满手红肿的冻疮。
这样的她,是他第一次见到。脆弱得他可以肆意将她前世对自己做的一切报复回去,甚至不怕她反抗。
她没有力量可以反抗。
幻觉消失,沈琢缓缓挺直了身,漆黑的眸似乎能将世间所有颜色吸尽。
他做出了决定。
天亮时,陆云敲了敲房门,低声道:“主子,虞姑娘醒了,已经退烧了。”
片刻后门被打开,男人走出去,越过他,淡声道:“退烧了就将她送回去。”
陆云哑然,愣愣嗷了一声,大夫正巧看完虞秋水的情况出来,见着陆云,朝他道:“今早这个诊治费我就不收你们的了,人醒烧也退,没我什么事,我得回医馆了。”
说着大夫抬手作揖,陆云跟着回了一礼。
大夫走后,婢女端来汤药与粥进去,陆云听了会,摇了摇头。主子帮到这份上已经算是仁至义尽,剩下的看她自己造化了。
客房内已经醒来的少女睁着眼眶还是红着的眼,缓缓移动视线,打量四周。这里和下人房完全不一样,很干净很暖和,好想一辈子待在这里,哪都不去。
虞秋水眨了眨眼,把身子往被褥里缩,想到大夫说的话,微微笑了笑。这个世上还是有好人的。
柳妈妈把她扔到雪里,好心人救了她,她得去谢谢那位好心人。
环顾四周的视线停留在桌案上整齐堆积的纸册上,桌面整洁,这间房的主人应该是个很有条理的人,屋内陈设简单,东西也很少。
视线一转,瞧见了靠在门旁的黑色油纸伞上,未发现有什么特别。正要收回目光,倏地一惊,再度看去。
这把伞,她见过。
几乎是她在脑海里浮现那人的容貌时,门被敲响,是陆云。
“虞姑娘,主子命我送你回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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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楼,你现在能走动吗?”
虞秋水愣神望着房门,慢吞吞说了可以走。起身的时候人还有点晕,一步一步快要挪到房门口时,忽然生出一个念头。
低头看自己,寻了半天,才找到一件算得上贵重的物什,看了半晌,心扑通一跳,走回去把东西塞进被褥里,还将被褥压了压,才转身去门口。
一开门就移开视线,不敢看陆云。
“虞姑娘,我送你回去。”
虞秋水点点头,迈出房间,出去后才发现这里是驿馆。直到被带到驿馆门口都未曾见到那抹白色身影,脚步停下,回首望去。
楼下厅堂三三两两坐着几人,正在用早饭,老板与小厮说说笑笑,一派温馨之景。
这是她在青玉楼看不到的宁静祥和。
鼻子塞着,呼吸不了,她张开了唇,呼了口气,知道自己回青玉楼会面对什么,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离开前的这短暂时间里。
希望能见到他。
“虞姑娘,需要我扶你上……”陆云一回头,没见着人,再一看,人就在驿馆门口那往里看,显然是在等人。
他无奈一声叹,虞姑娘要是看上他家主子,那可真是没一点盼头。
走过去唤了几声,才把人唤回神。
“走吧?”
虞秋水失望,看了最后一眼,转身离开这个只短短庇护她不到一天的地方。
陆云扶她上了马车,驱使马车朝青玉楼而去。
帘子掀开,露出少女稍微恢复过来一些的脸庞,羽睫抬起,望向驿馆,却什么都未看见,收了手,帘子垂下。
驿馆二楼的客房里,男人透过半开的窗凝望马车渐行渐远。
他改变了初来凉州城的决定,不会现在带她回京,他会在离开凉州城前安排好一切,待她二十,再告诉陛下她的存在,届时接她回京。
皇宫吃人,现在的她回宫,只会被利用。
沈琢闭上眼,眼前又浮现前世她死时的画面,火海中,她抱着必死的心,刺下手中发簪。
马车行驶到一半,响起少女小心翼翼的声音:“我的东西落在驿馆了,你能不能掉头,我回去取。”
陆云勒停,思考一瞬,方要答应,少女解释的声音又起,能听出几分焦急:“是一件很贵重的东西,弄丢了,柳妈妈会罚我。”
“好,虞姑娘你别急,定然能找着。”
马车掉头往回行驶,虞秋水心跳得越来越厉害,才退烧,身子不适,心跳得这般快,逐渐涌出恶心的感觉。
她忍着硬是一声不吭,等到回到驿馆,恶心感更强烈了。
并非是身体传来的,而是精神上。因为做了坏事怕被发现,怕自己小心思被那人察觉,他会像柳妈妈那样骂自己。
可是没办法了,若是想将自己处于安全之地,只能制造她与他关系匪浅的假象。
青玉楼的花魁惯会这般做,现在她与花魁,好像没什么区别了。
虞秋水抱着自己的身子,跟着陆云低着头走进驿馆,刚上了二楼,就听陆云喊了声主子。
她猛地止住了脚,心神狠狠一颤。
“怎的又回来了?”声音是他一贯的清冷,许是做贼心虚,虞秋水觉得他的语气带了不耐烦。
“虞姑娘说她落了东西,回来取。”
男人审视的目光转移到陆云身后的少女上,凝视这个一直低着头的人,吐出两个字:“是吗?”
虞秋水心骤停,那一瞬间,时间都好似凝滞,耳畔只有他说的这两个字。
她僵硬点头:“是,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