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伊人一回到宾馆就被堵截了。
莫奇跟个门神一样拦在他房间门口，两只眼睛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前前后后把他扫描了一遍，恨不得原地化身为X射线，就是头发丝也得照仔细了。
不过X光几乎照不出来头发就是了。
“许~老~板~，许~兄~弟~”
莫奇掐着九曲十八弯的嗓子露出了猥琐的笑容，嘴角仿佛要与太阳肩并肩。
“哟哟哟~，这么晚才回来，看来约会非常顺利呀。”
他凑到许伊人面前，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对方是谁，漂不漂亮，进展到哪一步了？”
许伊人见怪不怪，非常淡定地推开他的脸，掏出房卡刷门。
“你认识的，很漂亮，进展喜人，我再努力一点就能赘过去了。”
许伊人握着把手推开门，一一回答。
他一边走一边脱掉外套，把外套搭在椅子靠背上，拿了瓶桌子上的矿泉水，坐在床边，拧开盖子灌了几口。
莫奇跟上来坐在床另一边，仔细回想了下：“我认识的？谁呀，我怎么不记得。”
“嗯，你很快就能见到她了。”许伊人卖了个关子。
以她的行事风格，应该会把莫奇盘问一遍。
许伊人想到这，忍不住给莫奇点了个蜡烛。
辛苦莫奇同志牺牲一下了。
“还搞得神神秘秘的。”莫奇嘟囔一句。
几秒后，他猛地扭过头来，眼睛瞪得像铜铃，不可置信地问道：“等等？你刚刚说什么？”
许伊人偏头：“啊？我说你快见到她了。”
“不是不是，不是这句，”莫奇急得失去表情管理，“上一句，你说你……”
“我要入赘。”许伊人平静地重复了一遍。
莫奇：……
莫奇缓缓竖起一个大拇指。
“有思想，有觉悟，有魄力，佩服，佩服啊。”
“你能这么想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谢谢，借你吉言。”许伊人毫不客气地收下了这份祝福。
莫奇哽了哽。
“不过，”莫奇调侃他，“你赘到人家女孩家，不怕被人笑话啊？”
女嫁男已经习以为常了，男赘女还是比较少，容易被说三道四，觉得一个男人跑老婆家是没本事，是吃软饭。
“为什么要怕？”许伊人真诚发问。
“我一没爸妈，二能挣钱，三会顾家，这个条件不进她家和他们一家团圆，难道要她跟着我孤苦伶仃吗？”
许伊人大大的眼睛大大的疑惑。
莫奇沉默，莫奇捂脸，莫奇转身。
散了吧散了吧，他操心个什么劲儿，人家巴不得立马打包过去。瞧瞧这恨嫁样，恋爱的粉红圣光差点闪瞎了他的眼。
“好了我知道了，你马上就是要有老婆的人了，别再炫了。”
呜呜呜，早知道就不过来了。
莫·单身狗·奇：流下苦涩的泪水。
“行了行了，我回去了。再待下去我就要被酸死了。”
莫奇酸溜溜地说，起身就要走。
嗡嗡——
许伊人看了眼手机，出声叫住莫奇：“等等。”
莫奇疑惑转头。
许伊人举起手机晃了晃：“她让你明天也一起。”
莫奇：？
怎么还有我的事？
——
第二天，不同的时间同样的地点，莫奇坐在许伊人旁边，屁股上活像是有蚂蚁，就没在凳子上坐正过。
许伊人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出声：“你能不能别动了？”
强迫症非常难受，恨不得把他和椅子一起捆起来。
莫奇也不想，莫奇也很崩溃。
“我踏马紧张啊大哥！她叫我来干什么？怎么你们俩处对象还殃及我这个池鱼呢。”
不料，许伊人的表情在听到这话后反而微妙起来。
莫奇头顶问号？
不是哥们你那个表情什么意思，不会真有我什么事吧？
这一瞬间莫奇的脑子转得飞快，反复确认自己是不是哪次八卦缺德说漏嘴了。
不会啊，他的嘴比他老爸的保险箱还严，绝对不可能犯口舌之灾。
眼看莫奇都要变成世界名画之呐喊了，许伊人才咳嗽一声。
“咳，也没什么，就是我之前和她聊天的时候，拿你打了个幌子，她应该是想找你确认一下。”
莫奇的目光幽幽盯着他，抬起颤抖的手指哭天喊地地控诉：“你你你，许伊人！你谈恋爱怎么还坑兄弟呢？啊！”
许伊人反驳：“不是坑你，读书人的事怎么能算坑呢？”①
莫奇惊恐，这个人已经进化到能讲笑话了吗？
“许伊人你——”
“你俩这么热闹啊。”
突如其来的声音掐断了莫奇的话，两个男人齐齐转头去看，就看到倚在门边笑意吟吟的秋声艳。
莫奇：∑(OдO|||)??
许伊人：(=^▽^=)
莫奇眼睁睁目睹许伊人抛下他迎了上去，挂着非常温柔的笑把秋声艳引过来，还体贴地拉开了凳子。
于是他就这样和那张好久不见的脸来了个面对面相见。
莫奇感觉自己的内心就像个不纯的氢气燃烧发出了尖锐爆鸣声。
啊啊啊啊怎么会是她！
莫奇恍恍惚惚。
秋声艳看他愣了半天神，微微笑着打招呼：“怎么了，认不得我了？”
“没有，没有，”莫奇发出虚弱的声音，“只是觉得世界还是太魔幻了。”
“看来脑子不太清醒。”秋声艳煞有介事点点头，转头对着许伊人吩咐：“你给他拿杯薄荷水醒醒神吧，就在阿姨那里。”
许伊人看看她，又看看莫奇，心领神会，点头应下。
“好，那我去了。”
直到许伊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秋声艳才望向莫奇。
那视线让莫奇忍不住一哆嗦。
“秋姐，那个，你找我什么事啊？”莫奇颤颤巍巍出声。
“也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对许伊人的看法。”
“他吗？嗯……人品不错，很好相处，大学到工作这些年我从来没见他跟人急眼过，工作能力也是一流的，生活习惯更是既健康又规律，抽烟喝酒打牌一律不沾，比我爸还会养生。”
“就是，”莫奇迟疑了一下，“偶尔吧，显得有点没人情味。”
“就网络上有个词，那什么，呃，人机感。”
“这样啊。”秋声艳若有所思。
莫奇盯着她的脸看半天，欲言又止，最后实在是忍不住问她：“秋姐，你真的要和他在一起啊？”
“是。”秋声艳点头，对他的反应感到有些奇怪，“怎么这副表情，难道是他有什么问题吗？”
不应该呀，他刚刚才夸了许伊人的。
“没有，不是他的问题。”莫奇摇头，目光直直指向她，“我是说你。”
秋声艳挑眉：“我？”
“我，或者说高中时候我们那群男生，都觉得你不像是会和别人谈恋爱的样子。”
秋声艳缓缓眨眼。
莫奇挠挠头：“该怎么形容呢，虽然你平时安安静静看着挺温柔的，但总觉得你这个人吧，很冷，不好接近的样子。”
“就算是女生，也不见得你和她们相处有多亲近。”
“能被你认可的关系很少。所以，你会同意许伊人的追求这件事，总让我觉得不可思议。”
就说不能小瞧那些看起来神经大条的人吧，认真起来往往一针见血，犀利得很。
秋声艳感慨。
习惯了这家伙咋咋呼呼的样子，差点都忘了他是鬼点子最多的机灵鬼。
“原来是担心他吗？那你们的关系确实很好呢。”
秋声艳给莫奇倒了杯茶，把自己那杯也满上，端起来慢悠悠地品。
莫奇不好意思笑了笑：“还行。我对你还是放心的，秋姐你的条件肯定没话说，就是许伊人吧，我感觉他其实挺单纯的，怕他脑子转不过来钻牛角尖。”
“放心，我会对他好。”秋声艳承诺。
当然，前提是他也是这样。
秋声艳在心里补上后半句。
莫奇总算是放松下来，举起茶杯虚虚一碰：“既然你们都想好了，那我也就真心地祝福你们。以茶代酒，干了。”
说完一饮而尽。
“谢谢。”秋声艳同样回敬。
——
一门之隔，一道影子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不知道站了多久的许伊人握着那杯薄荷水，清凉的气息萦绕在鼻尖，能很有效地刺激到嗅觉。
难怪她要留在这里，许伊人想。
这么一想，他都有些动摇了，既然她在这里这么开心，一直陪着她有什么不好呢？
不过这种想法也只有一瞬间罢了。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门，换上合适的笑容。
“水来了。”
许伊人进来，径直走到莫奇旁边，把水递过去。
“提神醒脑，效果拔群，快尝尝看。”
莫奇：……
莫奇微笑：“那我谢谢你哈。”
薄荷水灌进去，整个人都感觉被薄荷腌入味了。
莫奇先生如是评价。
秋声艳欣赏了会儿两人的互动，才叫住他们：“好啦，聊了这么久也该吃饭了，这顿就算是我请，尽尽地主之谊。”
莫奇下意识接了句：“那多好不意思。”
秋声艳莞尔一笑，非常善解人意地给出解决方案：“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到时候就多给点份子钱吧。”
莫奇、莫奇已经懒得打省略号了。
让我们为本场最大的受害者莫奇先生默哀。
一顿饭就在一个人含泪两个人愉悦的气氛中度过了。
——
饭吃完了，今天也就告一段落了，莫奇和许伊人起身回宾馆。
莫奇先走在前头——废话！再不走快点就变成一千瓦的大灯泡了。
许伊人落在后面，秋声艳走在他旁边送他。
走到农家乐大门，他们就要分路了，宾馆和村子是两个方向。
两人默契地停下脚步。
秋声艳稍稍扬起头，注视着他的眼睛，轻声道别：“明天见。”
许伊人同样低头望着她，回应着：“嗯，明天见。”
抬脚，迈步，彼此相背而行。
许伊人目光远眺，看着泛暗的天边。
明天吗？
秋声艳抬手掩面，遮住落日的余晖。
真让人期待。
1.化用原句“读书人的事能算偷吗？”——《孔乙己》鲁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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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