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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梦自闲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171章 给爷捏脚


    敦恪辈分小,她的去世除了弘晖这些小辈,其他人几乎没受什么影响,四十九年的新年依旧热闹。


    只是没过几个月,宫中却在两日内接连接到两道噩耗,三十七岁的和硕端静公主和二十五岁的和硕纯悫公主在三日内前后脚去世。


    从温恪开始,不到一年时间,痛失四个成年女儿,便是康熙也忍不住悲痛欲绝。


    迄今为止,他共育有二十位女儿,但仍活着的却只剩四位,其中一个还是抱养的常宁之女。


    或许是回忆起了曾经对端静的宠爱,或许是出于让女儿抚蒙的愧疚,在五月份选秀之后,康熙将未参加选秀的端静与噶尔臧之女,指给弘皙为嫡福晋。


    对此众人反应不一,蒙古人当然是高兴的,他们远离政治中心,只知道弘皙是太子的长子,这岂不是说,科尔沁在未来又将会出一位皇后,乃至太后!


    孝庄太后在时,朝廷对科尔沁的优待有目共睹,他们已经开始幻想以后的美好生活了。


    处在政治中心的人却都惊疑不定,这些年康熙对蒙古的态度他们都看在眼里,那绝对是打压拉拢超过看重,十阿哥就因为娶了蒙古福晋,所以自动被排斥到夺嫡人选之外,如今皇上又给弘皙阿哥赐蒙古福晋,什么意思?


    皇上这是对太子之位还有想法?


    此猜测一出,本就被养出野心的许多更是心中野草疯涨,盯着太子一党的眼神越发不善。


    弘皙从阿玛的书房里出来,一路面无表情地回到自己院子,关了门后,才伸开攥的死紧的手,随手捞起一样东西发狠似的摔在地毯上,躬着腰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回想起阿玛话中的意思,弘皙眼中泛起一抹狠色。


    便是娶了蒙古福晋又怎样,那个位置只能是他的,弘晋?呵。


    齐布琛对于这件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偷偷和胤禛抱怨:“那可是弘皙的姑表妹,皇阿玛便是要补偿端静姐姐,也没必要非选弘皙吧!”


    胤禛能说什么呢,只能提醒她:“严格来说,你也是我的堂姑表妹。”


    觉罗氏是褚英的重孙女。


    “……”齐布琛嘀咕道,“那我们这都隔了五代了,弘皙和她还在三代以内呢。”


    胤禛莞尔一笑,没再说别的,她想说就说罢,反正也只是对着他叨叨,出去又不会乱说话。


    今年的天儿有些不对,刚过六月,京城就热得像个蒸笼,不说齐布琛,就是惯常爱跑爱闹的三胞胎都窝在屋子里挨着冰,不愿意出去。


    胤禛晚间回来时,内衣几乎湿透,靴子里都能倒出水来。


    齐布琛心疼地拿凉帕子给他擦:“要不你还是从家里带点冰去吧。”


    衙门经费有限,夏季虽有冰的份例,但一个屋子一天只能分两盆,胤禛虽然是单人办公室,但也有属官在内,那点冰还不够中和他们呼出的二氧化碳的。


    齐布琛几次想将家里的冰给他带去,他都不愿意:“大家都能受的,我有何受不得。”


    这次也依然拒绝:“不用。”


    不过理由倒是换了一个:“皇阿玛已下旨,要奉太后去热河避暑,让我们几个兄弟护送,我估摸着,要在那边待一段时间。”


    “你要不要一起去?”他问。


    齐布琛头摇的飞快,虽然热河不远,但路上也需几日,这种天儿,她是不愿意在马车里摇来晃去的,况且太后今年都七十了,顾虑她的身体,速度只会更慢。


    胤禛也没强求:“行吧,那你收拾收拾,我走前,送你们娘几个去圆明园住。”


    “好呀。”齐布琛又开始飞快点头,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快乐起来。


    胤禛睨她,叹道:“果然,爷就是个工具人。”


    齐布琛讪笑:“哪有,王爷分明是这个家的顶梁柱,没有您,我们娘几个都喝西北风去了,哪能这么自在。您辛苦,您辛苦,我伺候您,您想要吃什么喝什么,尽管说!”


    殷勤地捏肩捶背。


    胤禛似笑非笑:“是吗?”突然抬起脚要往齐布琛腿上踩去。


    齐布琛跟个受惊的兔子一样,飞快跳开。


    “不是说要伺候爷。”胤禛挑眉,“爷现在就想让你捏捏脚。”


    齐布琛顿时皱成苦瓜脸,虽然胤禛没有脚气,但在靴子里闷了一天刚拿出来,这……谁能干谁干,反正她是干不了!


    “我去给您端水洗脚。”齐布琛溜得飞快。


    胤禛收回脚,笑骂:“滑头。”


    他倒也没真想福晋给他捏脚,不过逗一逗罢了,等福晋端来洗脚水,老实不客气地踩进去,没再提捏脚的事,余光瞥见福晋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心中暗笑。


    怎么这么傻乎乎的。


    将妻儿送到圆明园的第二日,胤禛就和老七、老八、老九一起护送太后去热河。一路上,胤祐偶尔来找一找他,对胤禩胤禟基本不搭理,胤禟倒是对他八哥不离不弃,同胤禩共进退,不过胤禛冷眼瞧着,两人之间的关系,可不如曾经那么亲昵。


    及至热河,见到等候在此的康熙一行人,除了随驾的兄弟,胤禛还在皇阿玛身边看到弘皙的身影。


    今年,弘皙算是从上书房毕业了,毕竟马上是要娶福晋的人,康熙也给他安排了一些练手的差事。


    只是让人没想到,在太子已随驾的情况下,他不留在京里,却请求随侍在康熙身边。


    胤禛跪在一侧,看着胤礽和弘皙父子一左一右,将跪迎太后的皇阿玛扶起来,心中发出一丝若有若无地叹息。


    祖孙三代,两对父子,倒是越发相像。


    在热河的日子并不清闲,都察院参户部内仓草豆亏空,康熙命刑部严查,刑部查据后,报上来的数字却触目惊心,草豆亏空已有持续十余年,共亏空四十余万两,涉及历任尚书、侍郎等官员,多达一百二十余人。


    胤禛看着都心中冒火,更遑论康熙,看完奏折后直接一夜未睡,第二日便肝火上升、口舌生糜、咽喉肿痛,连水都难以下咽,调理数日方好。


    尽管大动肝火,但事后康熙对此事却没有从严从重处置,只免了时任户部尚书,又下旨劝解全体官员要廉洁自守,说起来还有点卑微。


    胤禛全程参与此事,对康熙的处置结果无法接受,在他看来,这些贪官,有一个是一个,都该抄家下狱。


    可惜,他尚有理智,知道这话不该由他来说。想办法在太子面前提了两句,太子却只打哈哈不接话,胤禛也就死了心。


    与太子告辞后,胤禛心里一时有些茫然,他虽不参与党争,但心里其实还是支持太子,在不危及自己的前提下,也愿意为太子说话,只是这两年的太子,让他开始有些怀疑自己的支持是否正确。


    太子的眼里全是争权夺利,却忘了储君该担当的责任。


    户部亏空才落下帷幕,湖南、江苏又连唱大戏,湖南巡抚提督互相攻讦对方贪污亏空,江苏则是巡抚参奏两江总督渎职。


    没有一天消停。


    就是这种情况下,康熙还抽空组织行围,在围场上大显身手,猎鹿几头。


    众人纷纷赞扬恭维,无人看见康熙背在身后的手,微微颤抖。


    寒露前,康熙终于奉太后回京,京城内外亦在他的旨意下,开始为太后的七旬大寿忙碌。


    及至寿辰当日,皇宫内外一片张灯结彩,皇子皇孙齐聚宁寿宫,所有人整齐划一地向太后祝寿,场面蔚为壮观。


    高潮不止如此,在众人祝寿完毕入席后,五十有六的康熙自御座下来,亲自跳了一支满人传统的莽式舞为太后祝寿。


    这一举动便是数尽上下五千年的帝王,也实属罕见,太后热泪盈眶,王公大臣亦纷纷感动的眼眶通红,更有大臣高呼:“皇上实乃千古至孝第一人!”


    康熙跳完舞后,上前与太后携手,发表获奖感言:“孝,乃人伦之本,乃天道。本朝自建朝以来,就坚持以孝治天下,今日,朕为母亲跳舞祝寿,亦是想要告诫诸位,时刻谨记孝道,不孝之人,天必遣之!”


    “臣等谨遵皇上教诲,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彻云霄。


    齐布琛跪伏在地,口称万岁,却无法融入其中,只觉得像在看一出早已排演千百遍的演出。


    且不说以孝治国的利弊。


    不孝之人,天必遣之。


    又是在警告谁呢?


    寿宴结束后,康熙的孝行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传遍天下,一时各地官员奏折纷纷飞入京城,所报之事大同小异,皆是各地不孝之人受皇上感召,如何悔过、如何孝顺父母之事。


    好似一夕之间,大清的百姓都醍醐灌顶,人人皆为孝子。


    就连三胞胎,也不知在哪儿听了什么闲话,硬是要给胤禛齐布琛两个洗脚洗衣、烧水做饭。


    将名为孝顺实为添乱的三胞胎赶走,齐布琛叹道:“再让他们这么孝下去,我得少活十年。”


    胤禛一巴掌拍在她腿上,斥道:“胡说什么,还不跟佛祖道歉。”


    齐布琛无语:“咱们都不信人家,人家还能管咱们。”


    越说越离谱!


    胤禛虎视眈眈地瞪着她,大有她不道歉就上家法的架势。


    齐布琛瘪了瘪嘴,不情不愿地道:“路过的佛祖请原谅我口无遮拦,我刚刚就是胡说八道,请您千万不要当真。”


    这还差不多。


    胤禛收回目光,道:“明儿问一问,看看是谁在他们面前乱说话。”


    升了亲王,府里又添了不少下人,如今也有三百多人,即便齐布琛严加管束,也管不完层出不穷的小心思。


    第172章 吃瓜吃到气


    将府里下人过一遍筛子后,三胞胎的三分钟热度如愿消失,齐布琛总算不用担心自己折寿。


    眨眼又是一年,康熙依旧在宫里待不住,不过太子复立以后,就成了他不离身的挂件,走哪儿带哪儿,后头再坠一个弘皙,最后其他儿子胡乱搭配几个。


    还在正月里,胤禛就被点名,随驾巡视通河。


    送走他,齐布琛一时间有些无所事事,不知道该干什么。


    弘晖在上书房,三胞胎业已八岁,功课愈发紧张,都不用她操心。


    博尔济吉特氏被召去陪太后了,兆佳氏还在坐月子,齐布琛掰着指头数来数去,竟找不着能说话的人。


    她来大清也有小二十年,关键时刻居然一个能玩的朋友都没有?!


    齐布琛蔫头耷脑地靠在榻上,唉声叹气。


    “福晋这是怎么了?”兰蕙奇道。


    齐布琛百无聊赖地回道:“无聊。”


    兰蕙抿着唇笑了:“福晋要是无聊,不若去调教调教小丫头们。”


    兰蕙和瑞香年纪也大了,早几年就配了人,本来她俩成婚后,就该另提小丫鬟来贴身伺候齐布琛,但齐布琛不习惯身边的人老是换来换去,就一直拖着,拖到如今实在拖不下去了,才让兰蕙挑了小丫头调教。


    齐布琛撇撇嘴:“没劲儿。”


    兰蕙沉吟了一下,笑道:“这一批有个叫放春的,原是家生子,才进府。她父亲管着采买,她在家的时候倒是交游广阔,知道许多市井之事,不若让她来给福晋讲讲,解解闷儿?”


    齐布琛反正也是无聊,就无可无不可地道:“也行。”


    兰蕙便去将人叫来,是个十三四的小丫头,眼珠子活泛,瞧着倒是机灵,不过初次觐见还是有些紧张:“奴婢参见福晋,福晋吉祥。”


    齐布琛对使用童工还是有点罪恶感,吩咐道:“坐着说吧,兰蕙,给她倒杯茶。”


    “谢福晋。”放春很是高兴,坐下时险些坐空了。


    “你兰蕙姑姑说你消息灵通,就捡些有趣的事儿说说罢。”齐布琛没报什么期待地道。


    小姑娘家觉得有趣的事儿,能有多有趣儿呢。


    谁知道这姑娘还真是个貌不惊人的,明明是常见的八卦事,叫她说来却跌宕起伏,齐布琛听着听着就被勾出兴致来。


    放春见她听得入神,越发高兴,所说之事不再只是局限于左邻右舍,对于京城各大府上,她竟也能说些小道消息来。


    “听说承恩公府上的佟三爷特别钟爱一名妾室,钟爱到什么程度呢?听说那名妾室瘫痪在床好多年,佟三爷都对她不离不弃,还精心养着,福晋您铺子上每季新出的款式,佟三爷都一个不落地买回去送给那位妾室。听说啊,那位妾室都不怎么用,就摔着玩。”


    齐布琛面色古怪,自知道李四儿瘫痪后,她就没再关注过,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李四儿不但还活着,竟然还活得相当好的样子?她是会下蛊吗,让隆科多这么上头?


    对于隆科多在她店里买东西给李四儿摔着玩的行为,齐布琛倒没觉得有什么,也没觉得受辱,从此不再卖给隆科多东西。何必呢,银子不香么?只要付钱,想怎么摔都行。


    放春不知道齐布琛与李四儿之间的往事,兰蕙却知道,当即斥道:“教你的慎言都忘了?别不知道哪儿的小道消息都拿出来说!”


    放春登时惶恐地跪下请罪:“奴婢妄言,福晋恕罪。”


    齐布琛看了兰蕙一眼,没有驳她的脸面,只笑道:“你兰蕙姑姑说得对,在外就是要谨言慎行,不过在我这里,无妨。像刚才那种的小道消息多说说也好,也能知道知道坊间百姓对咱们这些人家的看法,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


    “还有别的吗?都说来听听。”


    到底年纪还小,得了她的话,放春立刻放下心中的惶恐,又兴致勃勃地说起自己知道的小道消息。


    “今年过年的时候,奴婢听前街的小雨说,那条街上的当铺收到几个死当物件,虽然有破损,但是因为做工精细、用的料昂贵,很是换了不少银子。那家当铺的掌柜说,那几样东西像是从哪个王府里出来的,估摸着是损*坏后主子不要了,下人偷摸换出来的。”


    放春说到这里,满脸神秘的道:“小雨说,他们那条街上的人都在猜是哪个王府的。奴婢让她描述了去当铺之人的特点,发现那人奴婢竟然才见过!”


    说到这里,期待感已经拉满,就连时刻想着揪放春表现不当的地方、回头好调教的兰蕙,也露出好奇神色。


    “奴婢爹是管采买的,与各府上的管事都有交情,过年时也会带奴婢去拜年,小雨说的那人,就是八贝勒府上采买管事的儿媳妇!”


    齐布琛诧异,没想到一件小事竟然扯到了胤禩府上。


    放春还在说:“奴婢爹回来后就说,以后不能再和那位管事来往了。”


    这句话稍显有替她爹表忠心的意思。


    兰蕙瞪了放春一眼:“虽然福晋让你说,但涉及到皇子们,你也要注意措辞和分寸。”


    这回齐布琛没再说话,放春低头应是。


    “行了,你说的也该累了,下去休息吧,兰蕙,赏。”


    齐布琛将人打发走,也没多想这事,谁家没有几个贪污的下人呢,就是这府上,她也不敢说,没人偷过府里的东西,更何况还是损毁的东西。


    只是没想到,这事儿却还有后续。


    二月里,隔壁忽然喧闹起来,有机灵的下人第一时间就去打探消息,回来报给孙良平,孙良平又来给她汇报。


    “听说是管事手脚不干净被八福晋发觉,抓人后牵扯到隔壁的那位庶福晋,八福晋请那位庶福晋过去说话,那位庶福晋却在半路上晕了,才刚的喧闹声,便是那位庶福晋的丫鬟在哭闹,如今那府里已去请了太医。”


    齐布琛咧了咧嘴角,胤禩家的瓜,吃还是不吃呢?


    “再探。”


    长日无聊,吃个瓜解解闷吧。


    这下年来,胤禩的后院也就那三个,没再添过人,而且自弘旺过了周岁后,齐布琛就听说,胤禩再也没往那三个妾室屋里去过,两个孩子也都抱养在巴雅屋里,瞧起来跟真正的一家四口没甚区别。


    三个妾室里,说起来还是那位姓钮祜禄的庶福晋最可怜,张氏和毛氏好歹都生过,便是不能养,府里也不会怠慢她们。钮祜禄氏呢,空有庶福晋的名头,孩子孩子没有,宠爱宠爱没有,加上这两年胤禩又连受打击,巴雅为此削减府里用度,她过的还不如毛氏。


    这一次,也不知道是怎么惹到了巴雅,竟在去见人的路上就晕了,总不会是和那管事合起伙来,偷府里的东西出去当吧?


    齐布琛猛地摇摇头,将这个荒谬的猜测甩出去,钮钴禄氏好歹也是四品官的女儿,不至于穷困至此。


    太医来的还算快,午膳之前,齐布琛就吃到了第一手瓜。


    比她猜测的偷东西还离谱。


    钮钴禄氏怀孕了,三个月!


    听说隔壁已经闹起来了,巴雅和大部分下人都认为钮祜禄氏是给胤禩戴绿帽了,毕竟胤禩两年没进三个妾室的屋子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钮钴禄氏却哭着喊着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胤禩的,她没有偷人。


    信的人却很少,因为若真如钮祜禄氏所说,她为什么不说出来,总不至于三个月还没发现不对吧?况且看她早不晕晚不晕,偏在巴雅找她的时候晕,怎么看都是做贼心虚。


    钮钴禄氏哭天抢地地发誓,孩子就是胤禩的,之所以没说是因为她月事不准,发现的晚,等她差不多确定的时候,胤禩随驾走了,她就不敢说出来。


    还问巴雅,给她扣偷人的帽子,是不是就是想借此来害她肚子里的孩子?


    据说钮钴禄氏当场膝行过去抱巴雅的大腿,求巴雅饶她的孩子一命,说福晋您已经拥了爷全部的爱重,奴婢只是想要个孩子啊,为什么您就不能大度一点,爷多个儿子难道不好吗?


    最后又砰砰磕头,说只要巴雅能饶她的孩子一命,她愿意在生下孩子将孩子送给巴雅养,并且从此只当这孩子是巴雅亲生的,绝不会多看一眼。如果巴雅觉得她碍眼,她也可以避去寺庙,为胤禩和巴雅以及孩子祈福。


    好一个为孩子无私奉献的母亲。


    巴雅当场是什么反应不知道,齐布琛倒是听得一肚子无名火,巴雅为人怎么样且不说,甚至没有拿到证据就直接怀疑钮祜禄氏偷人也过分了,但她绝不至于去害孩子,有弘旺在前面,便是钮钴禄氏又生了一个儿子又怎样?反正都不是她亲生的,她又何必去脏自己的手。


    钮钴禄氏这一番表演,简直是要将巴雅打算害孩子的事情做成事实,这事要是传出去,日后但凡钮祜禄氏这胎有个意外,巴雅就彻底完了。


    齐布琛皱着眉:“吩咐下去,这事谁都不许多嘴。”又不放心的问,“这事儿除了你们,还没传出去吧?”


    无论事实如何,今日这事都不适合传出去。


    孙良平一脸为难:“奴才也不清楚,只是出去打听的小子说,他没费多大力气就从八爷府上的下人嘴里问到了。奴才估摸着,八福晋恐怕是……没来得及约束下人,八爷府上的动静不小,如今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去打听过了。”


    齐布琛闻言叹气,她也不能去提醒巴雅,否则以巴雅的性子,只会觉得丢了脸面更加生气,她只能装作自己不知道这事。


    第173章 爹坑儿子


    打算当做不知道后,齐布琛就没再让人去打听隔壁的消息,也没与人说起过,这期间偶有赴宴,没见别人提到胤禩府上时有什么眉眼官司,她猜想可能是巴雅后来反应过来,敲打过下人了?


    当然,也有可能大家和她一样,知道也当做不知道。


    二月中旬,康熙回銮,驻畅春园,胤禛等当儿子等他安置妥当后,才直奔京内府邸。


    人一回来,齐布琛就给按进药浴桶里,这大冷天的出去巡视河工,不知侵染了多少寒气,过年时候听兆佳氏说胤祥就因为前年大冬天的在上驷院动过那么一回,如今腿还落下点毛病,胤禛如今也三十有三,比胤祥年纪大多了,再给腿脚冻出毛病来,可怎么得了。


    胤禛靠坐在浴桶里,舒服地喟叹,齐布琛坐在一边与他说话,问这一趟出去的经历与收获。


    “这一回出去还是发现了不少问题的。”胤禛道,“筐儿港那里,主事之人能力不够,坝虽修了,但是修的位置不够好,若遇涨洪,涝灾的风险还是很大。还有和韶那边,规划的河道与村落有冲,还得想法子规避,看是改道还是迁村。”


    他叹道:“这一路我也使人去偷偷查过,多征人丁税的现象愈发严重,我打算上折子了。”


    早前想得固定人丁之策,他已做出预案,只是刚好遇到收监权之事有了结果,康熙下旨收归刑部,旗主们闹得挺凶,才暂时延缓上奏。


    不过这一趟出去,瞧着情况愈发不好,恐怕再拖延下去,受苦的百姓更多,不知道多少人撑不下去卖儿卖女卖地,还是别考虑那么多,早些推行吧。


    齐布琛当然是支持他的:“那你是递折子到通政司,还是?”


    胤禛早有决断:“直接面奏,这事儿能不露风声还是不露风声的好。”虽然政策是好政策,却也触动了许多人的利益,谁知道消息过早传出去,那些人会作出什么妖呢。


    齐布琛表示理解,然后换胤禛开始问。


    “十三弟腿上的毛病犯了,我送了些药去,你回头也去瞧一瞧。”齐布琛道。


    胤禛点点头,对于这个弟弟,他还是很关心的,这半年多来,他努力着也给胤祥安排了一些差事,总算将人的精气神养起来了些。


    “还有呢。”他问。


    “别的倒是没什么事儿。”齐布琛犹豫了下,决定还是将老八家的事情跟他说说,“就是隔壁,有个不大不小的事儿,老八那个庶福晋查出来三个月身孕,闹出来些风波,不知道有没有传出去,只是我没碰见谁提起过。”


    胤禩不进其他三个侍妾屋子这事齐布琛也是跟胤禛八卦过的,还问过胤禛胤禩这样做,张之碧不会有意见吗?


    胤禛是这么说的:“张之碧和大哥牵连过深,之前大哥出事本来是要清算他的,是老八保了他,他哪里还敢有意见。况且,他还指望着老八能一飞冲天呢,到时候,弘旺是老八唯一的儿子,还能少得了他家的好处?”


    好吧,女儿并不重要,自己的前程才重要。


    基于此,虽然她说的含糊,胤禛也大概能猜到是什么风波,他摇摇头:“郭络罗氏也是昏了头,那妾室怎么可能敢,估计是老八做了不敢说。瞧着吧,老八不会让这事留隐患的。”


    胤禩如今全靠名声撑着,即使只有一丝可能,他也不会让自己背上绿帽的名头。


    胤禛又一次嘴巴开光,翌日,隔壁就大张旗鼓地庆祝起来,胤禩还给亲近的人家发了帖子,要宴客庆祝一番。


    虽然刚怀三个月声势就闹得这般大稍显浮夸,不过考虑到胤禩今年已是而立之年,却子嗣单薄,只有一儿一女,欣喜若狂之下也就能理解了。


    不过胤禩还是有分寸的,只邀请了下属的旗人,没有邀请其他达官贵胄,所以也没几个人说闲话。


    胤禛挑在康熙中途回宫那两日入宫面见,一早进去,晚间才回来,虽然表情不甚明显,不过轻松写意的姿态表露出他这一趟的顺利。


    “成了?”齐布琛好奇问道,“什么时候施行?”


    胤禛矜持道:“皇阿玛只说不错,还没说要用。”


    齐布琛鄙视地看了他一眼,就装吧!


    事实证明胤禛确实在装,今年的万圣节虽然不是什么整寿,但却是康熙登基五十周年,所以办的比往年要盛大一些。


    万寿节当日,康熙下旨诏谕天下:“朕于今日,临朝已有五十年,忆起初登基之时,也曾豪情万丈,欲缔造盛世,后年纪愈长,愈感当初之天真。如今朕年近花甲,恐无法完成当初之豪言,愧煞也。恰逢雍郡王月前有奏,言各地人丁虽增、土地却并未扩大,按人丁加征实有不妥。朕日思夜想,觉其所言有理,便在今日令各省督抚,将去岁末上报钱粮册中的人丁数不增不减,定为永额,日后额外添丁,不再多征。”


    旨意一出,满城皆惊,但康熙选的这个时机太好了,让这道永不加赋的旨意好像是大赦天下一样的施恩政策,当然这也确实是施恩,不过这样一来,本来能反对的人都不好提出反对意见,只能歌功颂德。


    而作为德政,这道圣旨被以最快的速度送往全国各地,以告示形式宣告于万民,让他们知晓皇上的恩德,然后感恩戴德,普天同庆皇上登基五十周年之喜。


    顺带的,作为圣旨中被明确点名的胤禛,也跟着刷了一波声望,名声肉眼可见地好起来。


    胤禛却没有多高兴,齐布琛问他为什么,胤禛抵着她悄声道:“三哥不太行,想让我顶上。”


    齐布琛秒懂,太子复立后,胤褆被圈禁,胤禩被打压,其他人虽然得封,也有一些声势,但老实说,都是小打小闹,比不上当初胤褆和胤禩的场面。


    复立的蜜月期过去后,康熙对太子的态度又有变化,有意无意地开始捧胤祉,但凡有什么露脸的场合,都让胤祉去。可惜,胤祉不知是性格原因还是别的,气场总是撑不起来,围着奉承的文人虽然多,但支持他的大臣却没有几个。


    康熙可能也对胤祉有些恨铁不成钢吧,刚好这次胤禛自己冒头撞上去,免费的儿子不用白不用,就直接拉出来作筏子。


    否则不可能在胤禛暗示不想出风头后,还这么光明正大的昭告天下。


    “问题大吗?”齐布琛担心道。


    胤禛微微摇头:“应该不大,我这些的表现,应该早被排除在外了。”否则皇阿玛也不敢这么放心大胆给他蹭声望。


    可惜,这一次,胤禛却是猜错了,他低估了热爱权利之人的野心。


    当然,这其中,康熙的助力不可忽视。


    万寿节后不久,因着今年开年以来没下过几场雨,担心旱灾,钦天监便上折请求祈雨,康熙命礼部准备祈雨仪式,又命胤禛主理此事。


    齐布琛略有无语:“钦天监连日食都能算出来了,为什么还会相信祈雨这种东西?”


    胤禛无奈地看她一眼:“不然你让他们怎么办,算出什么时候能下雨吗?”


    钦天监的人也不过是想要防患于未然,未免未来天灾这口锅背到自己身上罢了。


    就是作秀呗,行吧。


    任谁也没想到,老天爷这么给面儿,祈雨仪式的第二天,整个京城就笼罩在瓢泼大雨中,直下了一日一夜。


    齐布琛无语凝噎,稍显无措地看着胤禛:“这怎么说?”


    虽然朝廷上层有不少人都已开化,对天气变幻有了一定的科学认知,但广大的百姓没有啊!


    这波祈雨这么成功,胤禛又有永不加赋的声望在前,民间还不得给他神化?


    事情没出齐布琛所料,京城的百姓们果然将这波下雨的功劳安在了胤禛身上,都说是因为雍亲王心系百姓,老天爷为其仁心感动,才将下大雨,免去今岁旱灾之罚。为此,京城好多百姓都在家里给胤禛立长生牌位,日常上香求他保佑今年丰收。


    好家伙,这是直接给胤禛封神位了?


    “怎么办?”


    听完下人对坊间动态的汇报,齐布琛用无辜地眼神看向胤禛,询问应对措施。


    胤禛无奈地看她:“你觉得我像知道该怎么办的样子?”


    事发后,他就在冥思苦想该怎么应对这一波,然并卵,想不出对策,百姓是最容易煽动的,却又是最不容易改变认知的。


    齐布琛心里发苦:“要不,咱们派人去传点你的负面谣言,或者,将这事的功劳归到那些喇嘛身上去?”


    胤禛叹气:“试试吧。”


    结果证明不可行,说胤禛坏话的人差点被百姓打死,喇嘛倒是有点效果,也有不少百姓开始感念他们,但他们并不能代替胤禛,谁叫当初宣扬的时候,说的是胤禛全程主持祈雨礼呢。


    爹坑儿子,康熙有一手的。


    “走吧。”胤禛这阵子叹气的频率明显高了许多,“收拾东西,去圆明园种地。”


    这也算回应百姓求他保佑丰收?未来说不定真能民间封神,就叫神农?


    想象一下胤禛头上长满稻谷的神位形象,齐布琛差点被自己的脑补逗笑。


    一家人连夜打包跑路,在圆明园过起了世外桃源般的种田生活。


    康熙似乎也觉得祈雨那一波的效果太过分,之后再没找过胤禛,对于他撂下刑部的本职工作也权当不知道。


    第174章 弘历??


    过了三四个月不需要应酬的悠闲日子,齐布琛身心舒畅,只觉得自己年轻了好几岁。


    又一次晨起不不梳洗,对着镜子自恋地欣赏自己光滑的皮肤时,胤禛笑她:“古有易安花中一流,今有王妃对镜自怜。”


    李清照能自比为花中第一流,她可不敢跟清照姐姐相提并论。


    齐布琛回头横他:“醒了就快起,话多。”说完又回头继续美。


    胤禛摇头失笑,起身穿衣:“今儿你几时出发?”


    钮祜禄氏日前生下一子,今儿是洗三,齐布琛和胤禛原不想出面,只派人送礼,但巴雅将帖子送到圆明园来,这不去就不合适了。


    好在胤禩半月前随康熙去热河了,所以胤禛可以继续在圆明园避世不出,只齐布琛前往。


    说道进城齐布琛肩膀就垮下来,八月份的太阳,谁出门谁知道。


    胤禛干脆替她决定:“趁着太阳不大,收拾好了就走吧,先回府里待一待,等时间差不多了再过去。”


    这是最好的方案,齐布琛不情不愿地开始收拾,用完早膳后就坐着马车进了城,先回雍王府。


    林长青万年守家人选,来迎接她,齐布琛随口问道:“最近没什么事儿吧?”


    “没什么大事儿,十三福晋昨儿下午送来一筐龙眼,奴才瞧着时辰晚了,就没让送到圆明园去。”


    兆佳氏送东西已是常态,齐布琛也不觉得是什么大事,只叮嘱道:“挑出半篓子,送到宫中去。”


    这些年,他们夫妻与德妃之间的相处越发公事公办起来,对外,照常请安、照常孝敬东西,不过其中用了几分心,只有天知道。


    德妃也不在乎,请安点个头,有东西就收,就是不说话。


    对于这种状态齐布琛很满意,头上没有一个管东管西的婆婆,谁遇上谁就知道有多舒坦。


    处理了府里的一些琐碎事,算算时辰差不多,齐布琛才动身往隔壁去。


    巴雅没露面,是张氏在二门处等着,将齐布琛引去花厅。


    “四嫂。”早来的几个妯娌起身问好,其中九福晋的表情瞧着有点不大高兴。


    被胤禟催命一样催着来的,能高兴吗?


    齐布琛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与旁边的五福晋寒暄:“最近如何?”


    五福晋叹气:“都还好,就是热。”她有些歆羡地看着齐布琛,“还是四嫂你好,能去城外园子住,我也想去,我们爷不允。”


    齐布琛保持礼貌的微笑:“也没你想得那么好,跟府里也差不多,蚊虫还多。”


    没一会儿,三福晋也来了,巴雅才终于露面,也没多说什么,直接吩咐下人将新生的小阿哥抱来,开始洗三。


    瞧着巴雅没什么高兴的样子,齐布琛也有点搞不懂了,明明心里就不高兴,怎么还要大张旗鼓地给办洗三。康熙二十来个儿子,生了这么多皇孙,除非是嫡子或长子,不大办也没人说什么,巴雅真是有够别扭,这么为难自己也不知能落下什么好处。


    主人家兴致不高,来客当然也就不会太过热情,走流程似的夸了孩子几句,洗三也就正式结束了,众人移驾去饮宴。


    席上备着酒,爱喝喝,不喝也没人说什么,齐布琛瞧着九福晋没吃两口菜,倒是酒一杯一杯往嘴里灌。


    “八嫂。”九福晋手里转着酒杯,忽然开口问道,“这孩子皇阿玛赐名了吗?”


    皇孙要想康熙给赐名,就得他们阿玛上折子请求,钮祜禄氏生时,康熙和胤禩都在热河,便是孩子一生下来就去给胤禩报信,胤禩立刻去请康熙赐名,康熙也立时赐了,也来不及在洗三时候送回来啊。


    这是大家稍微想一想就明白的事,九福晋怎么还问?


    满桌的妯娌看着九福晋的目光就有些古怪起来。


    谁知巴雅顿了一下,又看了九福晋一眼后,竟然面无异色地回道:“赐了。”


    啊这……


    妯娌们面面相觑,猜测这背后必有缘由。


    “原来真的赐了呀,我们爷跟我说我还不信,看来,皇阿玛是真宠爱八哥啊。”九福晋继续晃着杯子,笑容单纯地问道,“皇阿玛赐了什么名儿啊?”


    巴雅惜字如金地吐出两个字:“弘历。”


    轰隆隆!


    齐布琛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她耳边和脑子里炸开。


    弘历?弘历??是她知道的那个历吗?钮祜禄氏?是那个钮祜禄氏吗?


    不,不,不可能,不可能是他们!我就是在自己吓自己,发音历的字那么多,怎么可能这么巧呢。


    再说,不是胤禛,光凭一个钮祜禄的姓氏,就能生出弘历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对,对,就是这样,弘晖他们这些由康熙起的名字里都含有‘日’字,‘历’可不含‘日’,所以绝对不可能是那个弘历。


    在齐布琛被突如其来的天降巨雷砸的怀疑人生的时候,九福晋语笑嫣然地问道:“八嫂打算把弘历抱来养么?”


    十福晋隔空和十三福晋使眼色,这怎么瞧着,九嫂像是来扎八嫂的心呢?八嫂招惹九嫂了?


    十三福晋表示我也不知道啊,我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和八嫂九嫂也不熟,倒是十嫂你,十哥不是和九哥关系不错么,你不知道?


    十福晋隐晦地撇了撇嘴,别说老十现在和胤禟关系没那么近了,便是他俩近的时候,自己也没跟八嫂九嫂两个关系好过呀。


    众人眉眼官司不少,巴雅又不是瞎了,怎么可能注意不到,心中涌起一股怒火,但更多的却是无力。


    这种无力感,从胤禩亲口告诉她,钮祜禄氏肚子里的那个孩子确实是他的后,就一直萦绕着她,无从躲避。


    巴雅最终没有选择像年轻时那样刺回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若无其事地应道:“我养着三个孩子够累了,没精力再养第四个。”


    是了,她还收了个养女来着。


    九福晋笑吟吟道:“真的吗?这事说出去估计都没人信,毕竟谁不知道八哥对八嫂的爱重啊,虽然为子嗣计纳了妾,却依然视其他女人为无物,眼里只有八嫂一个,所有孩子也都只给八嫂养。”


    “我来前,我家爷还说让我跟八嫂好好学学,贤惠大度一点,八嫂能将弘旺几个当亲生的养,我怎么就不能呢?”


    “今儿有八嫂这话,我也能回家唾我家爷了,想要我学八嫂你,他也得向八哥学不是?便是不学着八哥对八嫂的爱重,也该学学八哥对嫡福晋的敬重,八嫂想养就养,不想养就不养,这才对嘛。”


    “八嫂你说是不是。”


    她说这段话时,不知是有意无意,在爱重、敬重这些词上,咬字要格外重一些。


    巴雅缩在袖子里的手攥的泛白,面无表情地道:“你喝醉了,来人,给九福晋上醒酒汤。”


    九福晋没回话,放下酒杯,手撑着脸咯咯笑起来。


    五福晋瞧着瘆得慌,捅了捅旁边的齐布琛,小声道:“九弟妹怎么看着像是被逼疯了?”


    “啊?”全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对外界毫无察觉地齐布琛,看愣愣地向五福晋,没有放低音量,“什么疯了?”


    “……”


    五福晋当场恨不得挖个地缝把自己埋进去。


    九福晋咯咯笑道:“四嫂,是我疯了。”


    “……”五福晋想给大家表演一个当场去世。


    齐布琛慢半拍地看她一眼,神还没有完全回来,说话也很是呆板:“哦,疯了好,疯了好,我也觉得我疯了。”


    接着她又看向巴雅:“冒昧问一句,是哪个‘li’?”


    巴雅脸色有些不好看:“历法的历。”


    历法的……历?齐布琛觉得自己的幻听更严重了。


    九福晋笑的更加放肆。


    “……”


    明明是大夏天,一众皇子福晋却都觉得背后升起一股凉意,毛骨悚然。


    “呵呵,呵呵。”三福晋在场最大,硬着头皮出来缓和氛围,尬笑道,“四弟妹和九弟妹真爱开玩笑,什么疯不疯,这不正常的很么。”


    “就是就是。”


    其他人连忙附和,齐心协力岔过去这茬。


    宴会后半程,众人也齐齐无视了神游天外的齐布琛和痴痴发笑的九福晋,只当看不见她俩。


    宴席散后,齐布琛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圆明园的。


    出门迎她的胤禛瞧着奇怪,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怎么跟丢了魂似的?”问随行的下人,“福晋中暑了?”


    新提拔上来的大丫鬟樱桃略有惶恐地道:“回王爷,福晋在八阿哥府上就这样了,没、没有说有哪里不适。”


    两人这么说着话,齐布琛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胤禛皱眉:“去请个大夫来。”然后拉着齐布琛进入室内,挥退下人,叫道,“福晋,福晋?”


    没什么反应。


    “琛琛。”


    齐布琛眼珠子转了转,看向胤禛,又慢慢扫视了周围一圈,像是才反应过来地道:“我回来了啊。”


    胤禛越发觉得不对,握着她的手担忧地问道:“你怎么了?瞧着怎么不大对。”


    齐布琛又是慢半拍才回应:“啊?我没事啊。”


    怎么瞧都不像没事的样子,但也不像生病的样子,倒像是被什么吓着了。


    胤禛蹙眉道:“在老八府上出什么事了吗?”


    出什么事?出大事了啊!弘历,弘历,到底是不是那个弘历?是我听错了吧,肯定是我听错了,齐布琛又陷入自我怀疑中。


    胤禛眼看她又开始眼睛发直,狠了狠心,在她手背上揪起一块肉狠狠一拧。


    “嗷~”齐布琛飞快地夺回自己的手,呼呼吹了两口,然后瞪向胤禛,“你干嘛!”


    反应这么迅速,看来是没出大问题。


    胤禛放下心的同时,没好气地道:“回神了吗?”


    齐布琛张嘴就要怼:“我什么时候…”话没说完就想起自己刚才的表现,她只是反应迟钝,并不是直接失忆,记不得刚才发生的事。


    “…我只是在想事情。”毫无底气的嘀咕了一句,又大声道,“你就不能轻点。”


    手杵到胤禛脸上,控诉道:“看看,都红了!”


    胤禛瞧着那一点正在迅速消退的红印子,虽然很想嗤之以鼻,但考虑考虑后果还是算了,冷着脸吹了两口气糊弄,才问:“想什么事想得那么入迷,叫你都没反应。”


    额……


    这叫人怎么说。


    齐布琛讪讪地收回手,音量又低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胤禛信她个鬼,双手环胸,眼神睥睨:“你最好老实交代。”


    齐布琛眼珠子转的飞快,手指在腿上快速抠着:“额…就是…嗯…那个…我发现老九和老八好像闹崩了。”


    “就这?”胤禛摆明不信。


    “真的真的。”齐布琛点头如捣蒜,试图加强自己话语的说服力,“你不知道,今儿老九福晋在席上给巴雅好一顿怼,那架势,瞧着两人不像是妯娌,倒像是情敌……”


    她是信口胡说八道,秃噜出去了才发现自己这话有多不合适。


    这可不是以后,一句开玩笑什么都能说,这话要是流出去一星半点,是整个皇室的丑闻,巴雅和九福晋也不用活了。


    胤禛难得动了真气,斥道:“什么话都敢胡沁!再这么胡说八道,爷就给你那张嘴上个笼头!”


    齐布琛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唔唔唔’地飞快摇头,表示自己知道错了。


    她刚才真是一心想着怎么糊弄胤禛,所以嘴在前面飞、脑子在后面追,绝不是故意坏人家名声。


    胤禛狠狠瞪了她一眼,起身去外头查看,有没有下人离得近,有可能听到齐布琛这话。


    等他再度回来,齐布琛跟着受气小媳妇儿似的,可怜巴巴地问道:“没、没人听到吧?”


    胤禛坐下,冷着脸道:“过来。”


    齐布琛磨磨蹭蹭地走过去。


    “手伸出来。”


    乖乖伸出手。


    胤禛举起手就在她手上狠抽了几记,没收力,很疼。


    齐布琛一声不吭地乖乖受着。


    胤禛打完后也没哄她,只道:“长着点记性,没有下次了。”


    “嗯,知道了。”


    都是自作自受,齐布琛很明白这点,接下来也顾不得想弘历那事,只围着胤禛献殷勤,就想着让胤禛这股气赶快过去。


    老公生气不理人真的好难受哦,嘤嘤。


    第175章 抄家皇后


    好在这事儿没造成什么严重后果,胤禛见她已经认识到自身错误,在大夫来给她看过身体没问题后,那点气也消了。


    齐布琛这才松了口气,恢复常态,拉着胤禛问道:“历法的历还有别的写法吗?”


    “怎么突然好奇起这个了?”胤禛随口问道,随手蘸了点水,开始给她写历字的其他写法。


    齐布琛笑道:“今儿在老八家,听说皇阿玛已给那孩子赐了名儿,叫弘历,我觉着有些奇怪,这历法的历也不是日字旁啊,怎么用了这么个字。”


    说话间,胤禛手下的三个历已经写完,分别是:歷、曆、厤。


    齐布琛做恍然大悟状:“原来用的是这个曆吗?”


    心里却忐忑,这个曆应该不算历吧?


    胤禛的话却打破了她的幻想:“嗯,不过这三个如今用的少了,写作这个历也亦无不可。”


    齐布琛看着他写下的‘历’如遭雷劈,所以,还真是弘历?


    “怎么又开始发呆了。”胤禛一巴掌拍在她手上,发出响亮的声音。


    齐布琛缩回手,努力不让自己表现出异样,但心里的百转千回却始终无法散去。


    夜里上了床,她依旧辗转反侧的在想,如果真是弘历,那这是不是老天在暗示什么呢?如果钮祜禄氏是历史上的那个钮祜禄氏,从胤禛换成胤禩,她却依然生下弘历,那是不是说明,历史在自我纠正呢?


    胤禛眼瞅着是没有夺嫡的想法的,她生下四个后也再没有孕,而四个孩子虽然都和胤禛历史上*的儿子拥有相同的名字,但其实三个都是早夭的,只有一个弘时后来还被过继给胤禩,等于白给。


    没有历史上最重要的那个儿子,胤禛又自己放弃,眼看着未来就要拐上另一条分岔路,历史看不下去了,强行纠错,把弘历安排到胤禩哪儿?胤禩历史上好像也不是个长寿的,所以,未来会是胤禩继位?然后像胤禛一样活几年就去世,把皇位传给弘历?康乾盛世就又有了?


    齐布琛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


    那胤禛呢?会是什么结局?会被安排与历史上胤禩的结局互换吗?等胤禩登基后被幽禁至死?不应该啊,历史上雍正幽禁胤禩,是因为胤禩在他登记后还想着皇位,胤禛从根儿上就没有这个想法,胤禩就算登基,也没有理由圈禁胤禛啊。


    还是说会因为自己?历史上雍正好像就下旨骂过郭络罗氏,对她极其痛恨,如今自己和巴雅相处的也不算好,巴雅未来登上后位,会给胤禩吹枕边风,找自家的茬?


    齐布琛背对着胤禛,脑补着自家凄惨的未来,心一揪一揪地跳。


    一双手从后面缓过来,胤禛的声音在耳边想起:“我就觉得你今日奇怪,这大晚上的不睡觉,想什么呢。”


    齐布琛翻过身,搂着他,闷闷地问道:“胤禛,你说以后要是老八上去了,巴雅会不会找我麻烦呀?我怼过她那么多回。”


    胤禛不可思议:“你就是在想这个?”


    “嗯。”齐布琛堵着嗓子应道。


    胤禛啼笑皆非:“你这脑子……一天天怎么就不能想点正经事呢?”


    齐布琛不说话。


    胤禛抚着她的头发,斩钉截铁道:“不可能是老八,你的假设没有意义。”


    齐布琛不服:“你怎么知道肯定不是,你又不是皇阿玛。”


    “我虽然不是皇阿玛,但我知道皇阿玛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继承人。”胤禛偷偷说道。


    齐布琛好奇:“什么样的啊?”


    胤禛语气平静:“曾经的太子,他是皇阿玛一手教导出来的,所有方面都是按着皇阿玛的心意来的,如果不是……”


    如果不是皇阿玛在位时间太长,太子绝对会是最完美、也是他最满意的继承人。


    时间啊,本来该是一段多么完美的父子相承的千古佳话,却愣生生让时间逼得父子反目。


    曾经的太子,永远消失了。


    齐布琛大着胆子问道:“那你觉得,皇阿玛会属意谁啊?”


    胤禛陷入沉默,良久才道:“都不行。”


    齐布琛不放弃:“非要选一个呢?十四弟不行吗?”


    “他?”胤禛嗤之以鼻,“狂妄自大、眼高手低、城府浅薄、心内藏奸,一个被宠坏的自命清高之人,心比天高,命……呵。”


    好家伙,没有一个好词儿啊。


    齐布琛暗自咂舌,彻底相信他是真的看不上胤禵了,而不是野史说的他是因为抢了胤禵的皇位才处处针对胤禵。


    “那……”齐布琛犹犹豫豫地小心试探道,“那你呢?”


    “我?”胤禛像是很诧异她会这么问,失笑,“怎么,又试探爷呢?爷不要后宫佳丽三千,只要你一个,这个回答行不行?”


    齐布琛无语,真试探的时候他听不出来,认真讨论呢,他又给你来这一出。


    羞恼地在他胸口捶了几下:“我认真的!”


    见她表情确实不似玩笑,胤禛这才正经地想了想,然后摇头道:“我也不行。”


    齐布琛很是好奇:“为什么?”这人真就无欲无求了。


    胤禛把玩着她的头发,喟叹道:“皇帝,不是那么好当的。想当一个好皇帝,想将天下万民的责任扛在肩上,首先要做到的,就是不能有私欲。但是这怎么可能呢,人若没有了私欲,那他也不是人了。我亦然,甚至我的私欲还并不小,你不是说过,我是一个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人,我觉得你说的有几分道理。这样的我是不适合当皇帝的,当皇帝需要制衡、要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喜怒不形于色、要审时度势、要懂得事缓则圆。”


    “我不行,皇阿玛当年没说错,我性子急躁、眼里揉不得沙子,看到那些贪官污吏不会想着他们背后错综复杂的关系,不会想着去教化他们,我只会雷厉风行地抄家下狱。”


    他说着说着竟自己笑了起来:“我要做,也只能做一个‘抄家皇帝’。”


    历史上你可不就是‘抄家皇帝’么。


    齐布琛心里嘀咕,也讶异胤禛对自己有这么清晰的认知,不过作为老婆,当然要支持自己老公啦。


    “抄家皇帝怎么了?你又不是抄老百姓的家,那些贪官污吏活该,就该抄他们的!拿着钱为百姓谋福祉,以后就算有人说你是抄家皇帝,那也是夸奖!”


    胤禛胸腔震动,语气愉悦地道:“没想到福晋对为夫的评价这般高,好,那我以后就当个抄家皇帝,然后封你做个抄家皇后可好?”


    夫妻俩窝在床帐隔出的小小空间里,压着声音说着无人听到的、大逆不道的话,却只觉彼此的心离得更近了一些。


    与胤禛深谈一番后,齐布琛干脆地将因为弘历二字引发出来的一系列猜想抛诸脑后,便是未来真是胤禩登基又如何呢?他要真敢圈禁自己一家,那她就……她就带着老公儿子偷溜出海,去北美洲圈一块地自立为王!


    哼,天下何其辽阔也!


    不过,也是时候召谢寒山回来问问船队的情况了,这么久了,她想要的那几样东西到底有没有线索?


    谢寒山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能赶在年前就算不错了。


    弘历的满月宴,即使巴雅又送了帖子来,齐布琛也没去,在家躺尸不好吗?做什么出去找不自在。


    本以为,直到年前,自家都能美美地在圆明园过小日子,谁知康熙不过回来半月,刑部来人紧急找胤禛回去。


    齐布琛边给他收拾边问:“什么事儿啊?”


    “没细说。”胤禛眉头微蹙,似是从刑部来人的态度里看出不寻常,“只说有案子。”


    送走胤禛,齐布琛也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归京城。


    既然胤禛开始露面,那她们娘几个再住在圆明园也没了意义,况且天气已经开始变冷,冬天,还是府里比较舒坦,胤禛也不用在路上花时间。


    包袱款款地回到家里,下人们早已将屋子烘暖,齐布琛不过安排着将东西归置妥当,无需再多操心什么。


    倒是松影拿着礼单来找她:“这是今年准备的千秋礼,福晋您瞧瞧如何。”


    岳嬷嬷、哈嬷嬷、成嬷嬷在前几年都相继故去,宝珠和松影接替了她们的位置,如今是府里新一代的大嬷嬷。


    齐布琛翻开看了看,左不过就是按着往年的成例添减罢了,没什么新意。不过,如今自家也不需要出风头,中规中矩最好。


    “就这样吧。”


    第176章 洋葱和苹果“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


    随着刑部尚书的这句话落下,紧急召开的刑部高层会议宣告结束,与会人员默默散去,没有人说话。


    胤禛留在最后,清晰地看见几个表情管理不佳的汉人官员,眉梢眼角流露出不忿和心痛。


    “王爷,去臣那里坐坐?”刑部尚书略显客气地邀请。


    胤禛起身:“不了,时候不早,本王先回府,查证有结果了还请遣人来通知本王一声。”


    刑部尚书答应的爽快:“没问题。”


    远远看到自家府邸悬挂的灯笼,胤禛冷清的表情浮上一丝温暖,无论如何,总有人在这里等着他回来。


    “回来啦。”熟悉的笑脸迎上来,拉住他的手往里走,“累不累,饿吗?膳房备着吃的,上一点?”


    也不等他答话,就顾自吩咐起来:“让膳房将备好的东西送来。”


    按着他坐下,接过下人端上来的茶碗塞到他手里,再往案几另一边一坐,胳膊放在案几上、手撑着下巴看他,问道:“什么案子啊,怎么花了这么长时间,有结果了吗?”


    胤禛的整颗心好似都泡在温泉里,暖洋洋地不想动,这时候也不必急着回答她,端起茶碗将里面的热奶一口气喝完,她会更高兴。


    放下茶碗,接过她递来的帕子擦一圈嘴角,这时候就可以说话了:“左都御史弹劾翰林院编修,今儿只是开了个会,查证都还没开始。”


    齐布琛微微讶异:“翰林院编修?这也需要找你去?”


    不是她看不起翰林院编修,只是刑部内部也是有分工的,像胤禛如今的地位,挂职刑部基本都是处理宗室的相关案子,毕竟身份压得住。


    胤禛面色凝重:“这事儿背后没那么简单,刑部尚书估计是怕担不住,叫了刑部所有人开会讨论。”


    翰林院编修涉及的不简单的案子,齐布琛能想到的只有一种:“秋闱舞弊?”


    胤禛摇摇头:“不是。”但他也没有解释究竟是什么案子,只说,“如今一切都还说不准,还要看能查出什么样的东西。”


    刑部这一查,却直到年底都没能查出什么结果来,齐布琛好奇:“很难查吗?”


    胤禛道:“难不难查说不准,但肯定有人不想让这么轻易地查到。”


    “同伙?”齐布琛猜测。


    胤禛的回答却像在开玩笑:“邻居也说不定。”


    齐布琛一脸大无语的表情。


    胤禛笑笑没说话,心里却念叨着四个字,唇亡齿寒。


    腊月十八,谢寒山从广东千里迢迢地赶回来,第一眼齐布琛差点没认出来。


    “都说京城水土养人,我看分明是广东那边更养人。”齐布琛打量谢寒山的眼神就没停下,“瞧瞧咱们谢公公,在京城时瘦的跟麻杆似的,这去广东呆了几年,一身福气。”


    屋里伺候的下人俱笑了。


    宝珠在一旁接话道:“就是,这要叫不知情的看到了,还以为福晋您当初连饭都舍不得给谢公公吃呢。”


    胖成原来两个半的谢寒山拱手求饶:“可不敢这么说,求宝珠大管事饶了咱家吧。”


    宝珠笑着躲避:“哎哟,可不敢当谢公公一声大管事,咱们这算什么呀,哪有谢公公本事大。”


    谢寒山不敢再接话了,冲着齐布琛道:“福晋,您可得救救奴才。”


    笑过一场后,齐布琛起身道:“好了,去书房。”


    进了书房,只剩下两人时,谢寒山全没了刚才嬉皮笑脸的样子,十足一个稳重可靠的大管家。


    “福晋,这是今年的账本。”他虽然不是每年都回京,但账本却是必送回来的。


    齐布琛大致翻了一下,就放到一边:“这个稍后在看,说说收获,有没有新东西,还有我要你找的,有没有线索?”


    “是,找到几样没见过的。”谢寒山开始汇报,“奴才带了一些回来,现在抬过来给您瞧瞧?”


    也是,光说也说不清,这时候新找到的东西又没有个统一的名字。


    谢寒山便出去找人抬进来一口箱子,打开后,先取出一个圆圆的东西:“这个是跟一个欧罗巴人换来的,据他说可生吃,奴才试过,生时味辛辣、呛鼻,炒制后较清淡。”


    这不是洋葱嘛!


    “有名字吗?”齐布琛问。


    谢寒山略有些迟疑:“那个欧罗巴人说,他们叫…叫…”他嘴张张合合好几个来回,才勉强发出两个音节,“啊…尼…”


    说完后很是羞愧:“奴才有去学他们的语言,可是他们的发音古怪的很,奴才学了很久还是掌握不了,请福晋责罚。”


    没必要,没必要,作为在二十一世纪上过学的人,齐布琛哪能不懂英语的痛呢,何况谢寒山还是个古人,以前都不怎么识字,有心去学就是好的,学不会也不能怪他。


    “无妨。”齐布琛沉吟了一下,假装在想名字,“我听你说的,这东西和葱相似,又是从西洋来的,就直接叫洋葱吧。”


    摆手制止了谢寒山还没来得及出口的马屁:“继续。”


    “是。”


    谢寒山又开始介绍起别的,齐布琛也不问他知不知道西洋名儿了,直接给定下中文名。


    “这个就叫菜花。”


    “叫苹果吧。”


    一共就三样,这收获都算不错了,齐布琛更没想到居然还有苹果,要知道在未来,苹果几乎是最普及的水果。


    齐布琛叫来宝珠:“将这些都送到庄子上去,这个苹果,是水果,皮削掉,外面的果肉弄下来,给阿哥们送去,里面的种子送到庄子上去,主要就培育它。”


    又吩咐谢寒山:“你回头也注意一下,还是多弄点幼苗回来,只用种子的话,时间长、成活率还不高。”


    两人齐齐应是,宝珠带着东西出去,谢寒山开始汇报别的,消息都不太好。


    “您让找的那几样东西,奴才只打探道其中一个的消息,其他的都没有收获。”


    齐布琛精神一振:“哪个?”


    “割开树皮会流出胶状物的那个。”谢寒山说道,“在五月份,奴才找到一个法兰西人,据他说,他有个亲戚,曾经跟船横渡海洋,去过南亚墨利加州(南美洲),他们误入了一片巨大丛林,还是抓了一个野人才得以重见天日,后来他们教会那个野人说话,想要打探那片丛林里有没有好东西,那个野人就有说起过这种树。”


    “不过他们觉得这树没什么值钱的,就没去找过。”


    谢寒山曾经也是个文盲,但这么多年下来,他对世界的认识,在某种程度上甚至远超有些死读书的状元。


    但即使如此,谢寒山说这消息时也是怀疑居多:“那个法兰西人说,这事儿他亲戚说的时候,他们都当那亲戚在吹牛,没人信。”


    他犹豫地看了齐布琛一眼,没忍住问道:“不知道福晋是从哪里知道的这种树?”


    “啊。”齐布琛张口就来,“是在看一本西洋游记时发现的,作者只写了有这种树,却没写是在何地见到的,所以我才让你打听。”


    谢寒山一听,心中对于这树存不存在的怀疑竟一时去了大半,他对文化人有种莫名的信任,在他看来,能写游记出书的,也不用编造这种事儿骗人。虽然这个文人是个西洋人,打个一半折扣也还是可以信任的。


    “原来如此!福晋真是博学啊,您放心,奴才已经拜托过那位法兰西人,请他来年回去时帮奴才细问问他那亲戚,若有新消息,定第一时间报您。”谢寒山精神振奋的表着决心。


    齐布琛反倒没他那么有信心,南美洲、丛林、野人,能让人想起什么?她只能想到热带雨林!这要是橡胶真在热带雨林里,那得填进去多少人才能找到啊。


    况且,就目前大清对出海船只大小的限制,他们根本没法横渡太平洋抵达南美洲。


    想想就丧气,齐布琛意兴阑珊地摆摆手:“那就这样吧,消息还是先打听着,不过不要擅自行动。”


    攒出现在的船队可花费了她不少银子,万一谢寒山立功心切,瞒着她偷偷出海去找,来个全军覆没,她哭都哭不出来。


    “是,奴才遵命。”


    新物种的事说完,然后就是从外国拐人和书籍的进展。


    “这次共带回来两百一十三本书,都是和以往不重复的,其中有一半是英吉利语。还有两个西洋人,一个是您说的化学家,一个自己说是哲学家。”谢寒山有点心虚,“奴才也不知道什么是哲学家,只是听跟船的人说,这人在当地还颇有地位,只是得罪了大人物,不得已出海避难。”


    “哲学家啊。”齐布琛想了想,给他解释道,“庄子在他们那边,应该会被称为大哲学家。”


    “奴才一定会好好照顾这位哲学家。”谢寒山顿时肃然起敬,又解释道,“他们二人是九月下的船,但在船上都生了病,下船后又水土不服,奴才走时他们根本动弹不得,这次就没带回来。”


    “也没必要过于看重,客气点就是。”齐布琛纠正了一下他的态度,“既然病了那就先养好再说,你也要观察观察他们的人品如何,人品不行,学识再高也不可。”


    “是,奴才遵命。”


    第177章 文字狱


    胤禛晚间回来,齐布琛端出特意留给他的苹果:“尝尝这个。”


    咬住她喂过来的东西嚼了嚼,咽下去:“味道不错,是什么?”


    “不错就多吃点,都是给你留的。”齐布琛喜笑颜开,“谢寒山今儿回来了,这是他新找到的水果,我给起了个名儿叫苹果,种子已经送去庄子上培育了,不过要吃上自己种的怕是还得好几年。”


    胤禛正吃的手顿了一顿,声音放低了些:“有没有往宫里送?”


    “额……”齐布琛愣住,她忘了。


    不过随后又想起什么,解释道:“谢寒山从广东一路带回的,虽然他走水路花的时间不是太长,一路也做了保鲜措施,但这东西回来的品相已经很不好了,咱们吃着不介意,送进宫就不太合适了。”


    胤禛看到的是切好的小块状,他还没见过苹果真正的样子,所以才有此一问,如今齐布琛一解释他就懂了,继续放心的吃。


    “回头我吩咐谢寒山一声,让他弄些挂果的成株一路养回来,到时候再挑好的给宫里送去。”齐布琛道。


    胤禛想了一下道:“如果花费太多,也不必,咱们把篱笆扎好,别露出消息去就是。”


    齐布琛答应的利落:“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康熙越老越敏感,虽然没明说,但他这几年的行动都表明,他对待这帮儿子尤其要求一个孝字,虽然齐布琛觉得他应该不至于小气到因为一口吃的就觉得儿子不孝,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谨慎点总归是好的。


    吃完苹果,两人又翻看了一会儿谢寒山带回来的新书,才就寝。


    年前快封笔时,胤禛的神情却一日凝重过一日,齐布琛问他怎么了,他只说是公务上的事儿,却不说具体情况。


    齐布琛只当需要保密,就没追着问,埋头处理过年节礼之事,却从中发现了一个不可能出现的名字——隆科多。


    拎着礼单去找胤禛:“这什么情况?”


    胤禛像是也没想到会看到这个名字,眉头皱起,细细将礼单中的物件看了一遍,得出结论,中规中矩。


    将礼单一角在桌上磕了十来下,胤禛才道:“隆科多十一月升任步军统领,或许是想和解?”犹豫的语气像是在询问齐布琛。


    说来两人也没多大矛盾,不过是当初侧福晋一事,两边都觉得对方不给自己面子罢了。哦,对,隆科多当初还算计宗室考试之事,不过那事儿受损最大的是太子,胤禛没觉得他是冲自己来的,并不知情。


    至于李四儿,胤禛早把这个人忘于脑后。


    齐布琛瞪大眼睛看着他,用眼神表示,你别问我呀,我又没跟隆科多见过面,我咋知道。


    “啧。”胤禛捏了捏眉头,随手扔掉礼单,“不管他,你按常规回礼就是。”


    好吧,也只能如此了。


    或许是真的想和解,年宴上的胤禛这种想法更强烈了,因为隆科多竟然主动来给他敬酒。


    要知道隆科多是一个多么高傲的人,这会儿又正是春风得意之时,便是胤禛已贵为亲王,也不值得他如此对待才是。


    可隆科多不但来敬酒了,还主动示弱,玩笑一般地道:“臣当年年少轻狂,谁也不放在眼里,如有言语不当支持,还请雍亲王海涵啊。”


    胤禛表情微妙,态度略显疏离:“佟大人客气。”


    隆科多竟不多做纠缠,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后就直接告辞。


    胤禛心中玩味,晃着酒杯想,有意思。


    旁边传来这么多年都没变过的讥讽语调:“四弟还真是有本事啊,连隆科多这等人都能降服。不过三哥还是要提醒你一句,虽然隆科多是皇亲,但更是步军统领,身负皇宫安全之责,四弟作为皇子,可不宜与重臣来往过密。”


    胤禛淡淡笑了,偏头道:“多谢三哥提醒,不过本王也没法子啊,本王好好地在这坐着,人家非要来敬酒,本王总不可能不接吧,这未免也太不给人面子。况且,皇额娘好歹养了本王一场,本王可做不出那等忘恩负义之事。”


    “你!”胤祉真的是又菜又爱撩,这么多年下来,被怼过那么多次,就是不长记性,每次都还要上赶着送给胤禛戳痛处。


    “皇阿玛在看这边呢,三哥,注意表情。”胤禛微笑。


    胤祉一惊,连忙整理好表情,微笑着转头看向康熙,却发现康熙根本没瞧这边。


    被耍了!


    他气急败坏地回头去找胤禛,却发现胤禛转身跟胤祺说话去了,一肚子气只能憋在肚子里,发不出来。


    新年的轻松氛围并没能持续多久,上元节后两日,刑部呈上关于左都御史弹劾翰林院编修戴名世一案的查证结果,令满堂哗然。


    刑部查证,戴名世在十年前所书《南山集》中,直接书写出了南明政权弘光、隆武、永历三任年号,并于书中表露出清朝得位不正的意思,有反清复明之意。还认为清朝的起始是康熙元年,之前的顺治一朝不为正统。


    除了戴名世的罪证,刑部还由《南山集》的出版查到参与其中的尤氏、方氏等人,并由此牵连出三百多人。


    在刑部上奏的折子中,建议以‘大逆’定戴名世等人的罪,提出株连九族的意见,戴家、方家三族内十五岁以上男子俱斩,妇孺贬入奴籍,与戴名世有过相对密切接触的文人学子等,亦折上有名。


    株连九族虽然出现的早,但在隋唐以后,因为太过残酷,基本已经很少出现这种刑罚,如今刑部竟提出这样严重的刑罚,一下子引爆了京城舆论,让人不得不好奇,戴名世等人到底是犯了多严重的罪行,难道是造反了?


    戴名世没有造反,但他曾经写过的那些文章,在某些人看来,却与造反无异。


    文字狱!


    齐布琛在听完整个事件的过程后,确认了这一点。


    清朝最为人诟病的,一是南下之初的屠杀行为,二是剃发易服,三大概就是文字狱了。


    知道这一点的齐布琛在面对胤禛的时候有些不淡定,委婉地说道:“戴名世写过那些文章是事实,惩罚他也说得过去,但是株连九族是不是太过了些?戴名世在文人中的名声不小,如果对待他的手段太过严酷的话,会不会引来满汉之间的矛盾?况且那些文章是戴名世早年写的,但在写过那些文章之后,戴名世却出山参加科举,并出仕做官,这也能说明,他并没有谋逆的想法,估计那些文章也是年轻时一时冲昏了脑袋才写的。”


    胤禛看着她的目光有些奇异:“你好像,对戴名世挺有好感?”


    他可从来没见过福晋如此努力地为哪个人过说话。


    齐布琛霎时一惊,知道自己的表现有些令人怀疑,但这事,她不说话觉得心里过不去,因此老实道:“我对他不是有好感,在这之前,我连他的名字都没听过。只是,我想着,皇阿玛临朝以后,一直都是倡导满汉一体,想来也是想要汉人真心实意接受咱们的。可这次如果因为几篇文章就株连九族,那会不会在那些本支持咱们的汉人心里种下刺啊。”


    说完这些,她又小声嘀咕道:“株连九族真的有点太过分了嘛,你们刑部都是什么人呐。”


    胤禛抬眼瞄她:“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呢?”


    “我没有!”齐布琛瞪大眼睛反驳,然后像是反应过来什么,惊讶道,“株连九族难道是你提出来的?”


    不会吧不会吧,她了解的胤禛不会是这样的人的!


    “想什么呢!”胤禛拍了下她的头,无语道,“我在你心里就那么不是人?”


    还好还好,不是他就好,齐布琛舒了口气,才抱怨道:“那谁叫你说那么让人误会的话!不过,说真的,这株连九族的主意是谁提的?这种人可一定得离他远点,最好能把他搞下去,能提出这种主意的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胤禛叹了口气:“这事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于是齐布琛从胤禛这里知道了更多的细节。


    首先是弹劾戴名世的赵申乔,虽然这人为官以来一直被人夸是清官,但这不代表他就是包公样的人物,这个人的私心并不少。


    “赵申乔的儿子赵熊诏和戴名世是一届科举,戴名世是榜眼,而状元就是赵熊诏,直到现在,仕林中也有一种说法,说是赵熊诏能得状元,凭的是赵申乔,而不是自身才学,有人戏称赵熊诏为‘恩状元’。”胤禛的声音淡淡的,“赵申乔虽然表面上没说什么,但许多人都认为他因此记恨戴名世。”


    尤其是这次弹劾一出,更是佐证了这种说法,本来有很多人不忿帮戴名世说话,但没想到戴名世底子不够干净,还真被找出罪证来,这种说法才销声匿迹。


    齐布琛有些懵懂的道:“所以株连九族是赵申乔背后活动出来的?”


    说完她自己都有些不信。


    胤禛果断摇头,沉吟了一会儿后才道:“或许赵申乔一开始只是出于私怨弹劾,但此事转入刑部的那一刻,就由不得他了。”他声音放低了些,“赵申乔的另一个儿子赵凤诏,和老八的伴读何焯有些交情。”


    “这事儿,老八必定插手了。”


    第178章 去过青楼


    齐布琛倒不是不信胤禛的推理能力,只是,胤禩跟戴名世有何深仇大恨,要这么害人家?


    她虽然没说话,但她脸上的表情明明白白地表现出了这个疑问。


    胤禛没有直接与她解惑,而是点拨道:“老八最想干什么?”


    胤禩最想干什么?那当然是把太子拉下来,然后自己上位啊!但这和戴名世又有什么关系?


    齐布琛皱着眉头苦苦思索,忽然灵光一闪,缩进胤禛的怀里,小声道:“因为戴名世代表的文人群体,支持嫡长制?”


    胤禛欣慰地摸了摸福晋的头,以示认可。


    齐布琛心中有了谱,康熙早年的文字狱有没有这种内幕暂时不清楚,但戴名世一案,看来并不单单是因为造反言论才闹得那么大、牵连那么多人。


    此时太子的声势早已大不如前,支持他的主要还是那群笃定嫡长继承制的汉人大臣,如果这个群体被打压下去,那太子是真的没有翻身之地了。


    胤禩能想到从这个角度入手,不得不说,角度还真是够刁钻的,但因此挑起文字狱,却也证明他心思狠毒。


    “他就不想想,这样会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么?”齐布琛不满道,文字狱被批判的多狠,未来有点历史常识的人都知道。


    胤禛却道:“也没那么严重,以戴名世为首的这帮子酸儒,成日只知道咬文嚼字、空谈国事,一问到该如何施政,就两眼茫然、半点不知。”


    齐布琛心里咯噔一下,尽管知道胤禛是囿于身份和性格缘故,才会有此看法,却还是担心,他会支持文字狱这种做法。


    “你,也觉得老八做的对?”齐布琛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胤禛倒是没察觉到她的试探,不过还是对她将自己和胤禩相比感到不满:“爷在你眼里,都沦落成老八那样的了?”


    他摇摇头:“看不惯归看不惯,我也只是不想让这种人继续占着位子不干实事,但也不至于因为这种事就要他们全家的命,不过…”他神色凝重了些,“…戴名世本人还是要处置的,否则,我大清威严何在?”


    齐布琛也没打算说戴名世无罪,言论自由那也是依靠社会形态才能产生的东西,在还是封建社会的大清,说这一点无异于搞笑。


    “那是当然。”齐布琛先是附和了一句,“我也只是觉得,这事儿牵连太广了不好。”


    胤禛舒了一口气,拍拍她,道:“不管他,左右这事儿也不是我负责,况李光地等人也不会眼睁睁坐着,且看他们扯皮去吧。”


    他都这样说了,齐布琛能说什么呢,只能最后追问了一句:“不会株连九族吧?”


    “放心,不会。”胤禛笃定道,“这也只是个*别不嫌事大的人非要闹的,皇阿玛不可能同意。”


    康熙近十多年,改走仁政路线收买人心,他不会因为这件事就让自己晚年不保的,尤其还是如今与太子越发势同水火之时。


    说是看其他人扯皮,但康熙将刑部的折子留中不发后,朝堂上反而没有什么大动作。这一切皆是因为恰逢三年一度的春闱,大量学子聚集京城,因为戴名世在文坛中的名声不低,所以此案也被陆续抵京的学子们所关注,如果在这时候对戴名世做出处决,不论最后的刑罚是轻是重,势必都会在学子中引发连锁效应,再随着他们的归乡迅速传遍各地。


    时机不好,那就只能拖。


    这一拖就拖到了四月殿试结束,许多人本以为等落榜的学子们走了,戴名世的事就该重提起来,纷纷摩拳擦掌。


    谁承想,就在琼林宴上,大学士李光地等人却联合起来,奏请康熙,言明岁为康熙六旬万寿,请开恩科,施恩于万千学子。


    这个建议堂堂正正,挠到了康熙的痒处,因此康熙当堂应下,命明年二月特行乡试,八月会试。


    这一下,可是点燃了全城学子的热情,并造成了大量学子的滞留。


    能进京的自然都是已考过乡试的,按说距离明年的会试还有近一年半的时间,他们回乡也无妨,但事实上,除了离京城特别近的,少有人选择回去。


    浪费时间是一点,也有许多人是因为家境不好,负担不起一来一回的路费,除此之外,路上治安不好、长途跋涉容易生病交代等也是重要原因。


    因此,京城房租一时暴涨,许多穷困学子不得不开始想法子挣钱,出去转一圈,一条街能看到十好几个摆摊卖字画、或者代写信的举人。


    这么多人滞留京城,带动经济繁华的同时,不可避免的,也会造成一些治安问题。严重的,甚至是被下大狱,毕竟便是考上了举人,心思不正者也还是心思不正。


    这日,齐布琛就听说一件在整个京城造成轰动的案子。


    一个叫葛山的举人,搞了个类似杀猪盘的局,专挑青楼的清倌人下手,骗了不少银子,事情败露后,被告,却因为这些钱属于清倌人主动赠予的缘故,逃脱了处罚。


    总结起来简单,但细说起来,也能写成一个单口相声,里头的一些精彩之处,譬如几个清倌人在堂上对葛山的激情辱骂,齐布琛就听得津津有味、欲罢不能:“然后呢,那些青楼背后的人不能就这么放过葛山吧?”


    “他们当然不想放过,不过那葛山是个机灵的,一出大理寺就不知道跑哪儿躲起来了,消失的无影无踪。”孙良平笑道,又一副吊胃口的语气,“况且,那些青楼,如今自顾不暇,也没精力。”


    “嗯?”齐布琛挑眉,“什么意思。”


    孙良平也不敢狠吊主子的胃口:“如今啊,那些青楼宾客盈门,他们的人手防范都来不及,哪还顾得上找葛山。”


    “防范?防范什么?”齐布琛有些不解,这宾客盈门,对他们来说不是梦寐以求的事么?


    孙良平噗嗤一笑:“好叫福晋知道,如今这京城,不知道多少人想做葛山第二。”


    好么,合着这些人去青楼不是想着消费的,而是想着发财的?


    齐布琛正无语着,胤禛从外头走了进来,瞪了一眼孙良平,一脚踹过去:“又在跟你们福晋说些什么有的没的!”


    孙良平面对胤禛是一点底气也没有,当即‘砰’地跪下:“奴才该死!”


    齐布琛听着那声音都觉得牙疼,连忙出声道:“行了,你们都下去吧。”


    上前拉住胤禛,将人往里带,没给他罚人的机会:“你这又是生什么气呢。”


    胤禛甩开她的手,腾腾地走到榻上坐下,神色很是不好看的道:“生你的气!那种地方的事,也是你听得的!”


    “啧。”齐布琛无语,“我怎么就听不得了?我的耳朵是什么神仙耳朵么?”


    “还顶嘴!”胤禛瞪她,“那等污糟之地的事,就不该入你的耳。以后谁再跟你说这些,爷就拔光他的牙!”


    齐布琛叹气,走上前与他挤在一处,好声好气地道:“不就是青楼么,我都三十一了,孩子都生了四个了,青楼也就涉及点男女之事。咱俩夫妻这么久,又不是黄花大闺女,有什么听不得的。况且也没说什么,只说葛山那个案子罢了,提个名字也不行?”


    “不行!”胤禛断然道,“那个地方脏,不许在你的口中提及。”


    齐布琛发现这人在某些事情,固执的近乎古板,她双手抱胸:“你说那地方脏?你敢说你从来没去过?”


    胤禛呼吸一顿,瞬间又恢复正常:“爷当然没去过!”


    齐布琛却没错过他的异样,本来只是习惯抬杠顶嘴,却没想到还真问出猫腻来了,顿时不干了,指控道:“你刚才心虚了!你去过!好哇,你居然去过那种地方!说,你去干什么了!你是不是偷吃了?!我就知道,哪个男人不偷腥,说什么只有我,就是嘴上说的好听,呜呜。”


    说着说着就挤出了哭腔。


    胤禛却没慌,甚至一脸无语地看着她,等她哭不下去了才道:“行了吧,演够了没,演够了就听我说。”


    齐布琛一甩帕子,气嘟嘟地拍桌子:“你还有理了,快老实交代!”


    胤禛翻了个白眼,不过还是老实交代了:“四十二年那回的南巡,在扬州之时,跟当时的扬州知府吴存礼去的。”虽然问心无愧,他还是添了一句,“什么也没做,就是吃了个饭。”


    四十二年?那不是她刚怀上三胞胎的时候吗?


    不知道触动了哪根敏感神经,齐布琛突然眼睛发酸,眼睛蒙上一层水雾,声音微微颤抖:“我怀着孩子的时候,你在青楼?”


    胤禛轻易地就分辨出她此时的状态与刚才的演戏不同,是真的入心了,当即慌了:“不是,我真的什么都没做,是有人在旁边弹琴唱曲儿,但是连我周身三尺都没靠近过。”


    齐布琛却仿佛没听到他的话,语气越发酸楚:“你还瞒着我,要不是今儿问起,你是不是打算瞒我一辈子?”


    “不是!没有!我没这样想过!”胤禛否认三连,急的汗都快下来了,“我是忘了,你听我说,我是真没把这件事当成事,回来时看见你的肚子不对劲,只顾着操心你去了,哪还记得这个,后来事情那么多,怎么可能还记得?要不是你今儿问起,我是真的想不起来了。”


    “你也不想想,我要是真想瞒你,能当着你面露出那么大破绽?”胤禛将人抱在怀里,认真地拿眼睛和齐布琛对视,不躲不避。


    齐布琛其实相信他没干什么,不说胤禛对她的感情,只说胤禛的脾气和性格,他便是想要女人,也不会去碰青楼里的那些。


    “那你为什么要去,吃饭在酒楼吃不行么,非要去青楼?”齐布琛瘪着嘴问道。


    胤禛看出她的态度软化,舒了口气,开始解释。


    第179章 八卦的诞生


    “那会儿的情况你也知道,江南那边和京城不同,文人学子多,闹着…要见那位。”胤禛的声音压低,“皇阿玛那里就…吴存礼来请,我就带着十三一块去了,主要是为着避开。那个吴存礼,皇阿玛夸他清廉,我瞧着有些猫腻,就想着试探试探,那种场合比较容易放松心神。”


    “那几个匠人的事儿,也是那回和吴存礼提的。”胤禛特意提了一句这个,眼里满满都是‘你看,我在哪儿都想着你’。


    齐布琛微微嘟嘴:“那我还得夸你会办事咯,一箭几雕啊?”


    胤禛抿唇露出笑意:“福晋若是愿意夸,我也是不反对的。”


    “想得美!”齐布琛给他一个眼白,将人推开,没再继续追问。


    都是快十年前的事儿了,这十年间胤禛对她如何,是个人都看的见,闹起来也没什么意思。


    胤禛却将她拉回来:“我说真的,你喜欢八卦一些事情我不反对,但对于青楼这种地方,最好还是不要涉及,也不要在嘴上带出来。那种地方的脏乱,你不清楚。”


    说完小声嘀咕道:“好好的‘八卦’,偏被你用来美化长舌妇,也不知伏羲是不是气的跳脚。”


    齐布琛瞪他:“说事就说事,为什么骂我?我跟长舌妇能一样?长舌妇那是搬弄是非!我只是喜欢听真是故事!还有,什么叫美化,我那叫合理的延伸运用!”


    胤禛见她真急了,连忙认错:“是,是,是,是我说错了。”又拐回正题,“我刚才说的,你听到没有?”


    “听到了。”齐布琛不怎么情愿地答应道,夫妻两个相处,大多数事情都需要互相妥协,胤禛这么在意这件事,她妥协一二也无妨。


    胤禛满意地点点头,不过回头,还是将福晋惯用的那几个人又敲打了一番,让他们知道什么能说给福晋听,什么不能说。


    此事之后没多久,戴名世之案又有新进展,这次主角却是其中牵涉到的方家。


    经查明,方家族人,曾有不少参与过吴三桂和伪朱三太子的造反之中,对这种行为,搁哪一朝都不可能容忍,因此明明是被戴名世牵连的方家,却在戴名世还没被处理时,先行被定罪,族人或被正法、或被没入八旗奴籍,曾经的一大家族,风流云散。


    方家之案证据确凿,定的罪名又是牵涉逆党,虽然有心人暗地里想将这事牵扯到戴名世之案上,煽动学子们闹出风波来。但别人又不是傻子,如今留在京城的学子,经过几起举子被抓捕废除功名之事,都老实下来,都想着如何在明年的恩科中取得好成绩,哪有心思给人当枪。


    学子不好把控,朝堂上却容易许多,自新科进士定下后,宫里又频频传出康熙叱骂太子的消息,所为的,不过是近期发生的几起事件,都被查明背后有太子的影子。


    其中尤以托合齐结党会饮之事最是戳康熙的肺管子。


    托合齐,曾任步军统领近十年,也是因为结党会饮案发被撸下去,隆科多才能捡了个大便宜。


    能在身负皇宫安全之责的步军统领之位上呆那么多年,毫无疑问是康熙的心腹,但就是这么信任的心腹,却在暗地里党附太子,并出面为太子拉拢刑部尚书等人。


    乍闻此时的康熙怎能不惊怒,步军统领,只要他想,整个皇宫的门禁都如同虚设。


    托合齐有没有和胤礽在私底下筹谋起兵逼宫?只要一想到这一点,纵使寝宫内灯火通明,三步一哨、五步一岗,康熙也辗转反侧、难以安眠。


    不过几日,失眠的康熙就熬得精神恍惚、形销骨立,双腿更是肿胀不堪、难以行走,但这消息被死死掌控在乾清宫之内,无人得到消息。


    康熙还是照常召见大臣,不过停了几次大朝会,大臣们虽然察觉到他的精神不济,但都以为是被太子气的,没有多想。


    晚膳之时,康熙摈退左右,招来梁九功问道:“隆科多今日做了什么。”


    自从托合齐之案牵扯出太子后,康熙就派人全天候监视现任步军统领隆科多,每日晚间都要问一问当天的情况。


    梁九功是最靠近康熙的人,亦是最了解他的人,因此毫无迟疑地将隆科多一日的行为交代了一遍,具体到午膳吃了什么菜,说了什么话都没放过。


    康熙听到某处时眉头一动:“那家铺子是谁的?朕好像听过。”


    梁九功脱口而出:“是四福晋的嫁妆铺子。”


    康熙眸色深了深:“老四啊。”


    室内寂静半响,康熙的声音才又响起:“隆科多和老四交情如何。”


    梁九功心脏不受控制地砰砰跳起来,尽量客观地说道:“佟大人和四阿哥没有什么交情,只十几年前,因为想让四阿哥纳佟家女子为侧福晋之事有过一段时间的来往,四阿哥没应此事,佟大人被下了面子,就再没来往。不过去岁佟大人出任步军统领后,往四阿哥府上送了年礼,四阿哥亦有回礼,年宴上,佟大人也主动与四阿哥敬酒。今岁以来,未曾查到佟大人和四阿哥有私下往来。”


    康熙神色没什么变化,平平淡淡地道:“继续注意。”


    “是。”梁九功躬身应是。


    托合齐案查明后没拖多久,康熙便下旨将一干人等处置,只是处置的结果却意外温和,最重者不过拘禁罢了,竟没处死一人。


    朝堂上固然是高呼万岁仁慈,私底下猜测却从没断过,但不管怎么猜测,太子之位愈发岌岌可危却是所有人的共识。


    有心人将目光放在戴名世之案上,重提此事,试图早日定案,再给太子重重一击。


    不管戴名世之案背后有什么阴谋,但在明面上,却有不少人只是单纯地不想这事被闹大,其中不止汉人,许多进士出身的满人亦在为戴名世奔走。


    从胤祉到胤禩,有实权的阿哥几乎都有人上门游说,胤禛也不例外。


    相应的,齐布琛也见了不少女眷,她们倒不是上门来当说客,那些自有男人去做,她们来不过是表个态,拉进一下关系,如果关系处好了,雍王妃能给雍亲王吹吹枕头风当然是最好的。


    不过她们也没报什么希望,毕竟雍亲王独宠王妃虽然事实,但没有提拔过王妃的娘家更是众人皆知。


    雍王妃的枕头风能力,在许多人那里都是要打上问号的。


    晚上夫妻两个同榻而卧,齐布琛说了说今日接待的女眷,问道:“你怎么想得?”


    胤禛道:“我没什么想法。”


    齐布琛忍不住道:“你就没想着出面说几句?”


    胤禛叹气道:“我能说什么?这事最后怎么样,其实全看皇阿玛怎么想,别人说什么都没用。”


    齐布琛微微蹙眉,她其实是想胤禛在这里面帮戴名世一把的:“那万一,皇阿玛也没想好该怎么办呢?说不定皇阿玛就等着你们上折子陈述建议,好从中攉取灵感呢?”


    胤禛稀奇地看着她:“你这个思路,倒是新奇。”


    “是吧?”齐布琛像是得到鼓励,“皇阿玛虽然英明神武,但到底精力有限,要关注那么多国家大事,一时思路困顿也是有可能的,你身为儿子,怎么能不为君父分忧呢?”


    胤禛侧过身,好整以暇地看着福晋:“你很想让我管这事?帮戴名世?”


    齐布琛咬咬唇:“也不是……哎呀,就是!”她懒得在旁敲侧击,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我就是觉得,这事要是最后闹成明史案那样,对咱们没有半点好处。如今好不容易山河稳定,一切步入正轨,若只是因为一篇文章就闹大,只会让汉人对咱们离心离德,皇阿玛这些年的努力说不得都会被抹杀,日后的史书上又会如何记载呢?”


    胤禛的神情随着她的语言越来越凝重:“你还知道明史案?”


    齐布琛小声道:“之前去查了查。”


    又和胤禛挤得更紧,声音越发放低:“我想说一些大逆不道的话,你别骂我。”


    胤禛紧紧凝视着她:“说。”


    齐布琛与他对视:“翻遍史书,没有那个朝代能永垂不朽的,而前朝的历史又多有后来者编写。万一大清未来……那后来者会在史书上怎么写咱们呢?皇阿玛明明是一代仁君,比之秦皇汉武也不差,明明可以做千古一帝,何必要因为一个小小的文人在盛世之中涂上一个污点呢?后来者会不会因为这些案子,污名化咱们,抹杀咱们的功绩?说咱们胸襟小、没气度,因为得位不正……”


    嘴被堵上,胤禛瞪着眼睛:“让你说不是让你胡说!戴名世是为什么被下狱的,你能不能长点记性!”


    齐布琛心虚地垂下眼,她想下猛药。


    胤禛拧了她两下,平复了一下心跳,才道:“你想多了,像戴名世这种案子,自古有之,汉宣帝就因为相似的理由叛过司马迁的外孙腰斩,嵇康也是因此而死,如今,这两朝的功绩不还是好好的,哪里被抹杀过。”


    齐布琛嘴唇嗫嚅,小小声地道:“…他们是汉人,咱们是满人…史书大都是汉人编的,对咱们,只会更严苛。”


    况且,现在是不严重,但未来,乾隆却会将这事‘发扬光大’,如果现在不想办法,以后简直不敢想象。


    第180章 心疼你


    胤禛不是盲目自信的人,他蹙着眉头想了一会儿,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却又在不该想开的时候想开:“但那也是不知道多少年后的事了,那时候咱们早已深埋地下,还有何好在意的。”?


    古人不都很在乎身后名的吗?你咋能一下看的这么开?


    齐布琛惊讶道:“你就不怕以后被人骂?”


    胤禛理所当然道:“骂也骂不到我头上,我就是一个闲散王爷,谁会记得我?”


    齐布琛噎住,忘了,胤禛不是雍正,后来大家骂也都是骂康熙雍正乾隆,没听说谁因为文字狱把胤祉这些王爷拎出来骂的。


    “那…那…”齐布琛急了,“…那人家骂皇阿玛你也不管?你这是不孝!”


    胤禛又拧她:“给爷扣高帽子?”


    齐布琛缩了一下,委屈道:“我就是不想被骂嘛。”


    胤禛稀奇道:“都骂不到爷头上来,又怎么会骂你?你到时候连个名字都不会有,只会记乌拉那拉氏。”


    “他们是不会单独骂我,但他们有可能会直接骂满人啊!”齐布琛理直气壮道,“那我也是满人,里头肯定捎带着我啊,我不想被骂,只是捎带也不行!”


    胤禛气笑了:“你倒是会给自己找骂。”


    齐布琛贴着他蛄蛹:“哎呀,我真的不想被人骂吗,还是在史书上被骂。我虽然没做什么利民之事,但也没害人啊,凭什么被骂,只要想想我心里就堵着一口气下不去。”


    “那你想怎么样。”胤禛捏着她腰上的软肉。


    齐布琛脸上发红地撒娇道:“你帮帮忙嘛,别让这事牵连太广,罚一罚主要涉事人就行了。”


    “就行了?你嘴巴上下一碰倒是容易。”胤禛没好气地道,“你当你家爷我在皇阿玛面前是什么香饽饽不成,随便说说皇阿玛就听?”


    齐布琛撒娇哄他:“你在我眼里就是香饽饽呀~”


    胤禛哼笑:“原来还是会说好听话的啊,爷还以为你只有对着弘晖他们才说得出来。”


    “哪有~”齐布琛跟他咬耳朵,“我晚上和你说的还少嘛~”


    “哼。”胤禛翻身压住她,“那不算!”


    齐布琛双手撑在他胸膛上,阻止他的靠近:“那你答不答应嘛~”


    “呵。”胤禛挑眉,“这是打算和爷谈条件?”


    哦豁,这表情不太对哦。


    齐布琛连忙将手上移,捧住他的脸:“明明是请求。”说完主动凑上去,叭叭亲了好几口,“人家骂我,你都不管的吗?”


    胤禛在她脸上咬了一口:“别无理取闹,几百年后的事情,还是假设的,想让我怎么管。”


    “我还能活个几百年,去找人家算账不成?”


    齐布琛此时确实像极了一个无理取闹的作女:“我不管我不管,你就是不心疼我了!”


    胤禛制住胡搅蛮缠的人:“爷这就让你看看,心不‘心疼’你!”


    一番‘心疼’后,齐布琛眼皮是止不住的沉重,就这样,她也没放弃:“其实明明有更好的……”话没说完就睡着了。


    胤禛看着怀中这些年仿佛没多大变化的爱人,浅浅一笑,在她鼻尖上亲了亲后,陷入沉睡。


    戴名世这边齐布琛还没能说服胤禛,托合齐一案却又出变故,涉案的几位主要高官被人举报受贿,因为里头有原刑部尚书,所以这次刑部被排除在外,康熙命胤禛和几位大学士一同复审。


    案件并不难查,很快就查出,原刑部尚书齐世武受贿三千两,托合齐受贿两千四百两,原兵部尚书受贿一千两,另有其他人纵容家人受贿数额不等。


    这个结果既在情理之中又出乎意料之外,在情理之中是因为既然有人实名举报,那查出证据来可以说没啥疑问。出乎意料的却是,几人的受贿金额这么少!


    不是说受贿金额少就是对的,只是凭这几人的官位,怎么也不该只为了这么点银子去收受贿赂才对。三千两?托合齐倒是有可能,毕竟他曾经只是安亲王府的下人,但是刑部尚书和兵部尚书,这两人可都是大族出身,闹呢?


    怎么看怎么不对。


    和胤禛嘀咕,胤禛的情绪不高:“谁都知道这里面有猫腻,但让谁去说呢?”


    便是没人说,康熙就想不到吗。


    齐布琛在心里为康师傅叹了口气,问道:“刑部这次被避嫌了,那齐世武之前经手的其他案子是不是会先放一放。”


    虽然她一个具体的字都没提,但胤禛还是没好气地道:“我发现你怎么什么都能扯到戴名世那件事上去?”


    要不是戴名世是五十多岁的老头子,他都该怀疑福晋是不是有什么心思了。


    “我还不是为了咱们好!”齐布琛说的理直气壮,凑上前道,“真的,我这些天想了想,这种事儿,其实堵不如疏,与其处死戴名世,不如留他一命,然后命他专门为咱们大清写颂章!你想想,他要是真有叛逆之心,那被逼着写这种东西岂不是生不如死,这不比杀死他更令他难受?他要是心甘情愿地写了,那就说明他是真心向咱们大清的,这样岂不是更好,说明咱们大清和皇阿玛的仁德感化了叛逆,连曾经的叛逆都归心了,其他人不得更认识到咱们大清的好,更拥护咱们?”


    “一举多得的事儿,不必杀人划得来?”


    胤禛无奈地哼了一声:“你这嘴皮子是越来越利索了。”


    齐布琛道:“你就说我想得有没有道理嘛。”


    胤禛沉吟了一下:“道理是有那么一点,但你想得还是太过于简单了,江山之事,仁德虽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威慑。人心不足蛇吞象,只有力量,才会让他们害怕,不敢轻举妄动,否则,便是蚂蚁一拥而上,也能咬死大象。”


    “琛琛,有件事你说对了。”胤禛眸色沉沉,“儒学太过强大,咱们满人人少,迟早会被同化,但即便被同化,咱们也该争取在其中占据主导位置,而不是软弱地放弃。”


    齐布琛心中长叹,这就是两人最根本的区别,胤禛从里到外都是满人,而她,则只是披着满人的皮。胤禛考虑一些事情时,只会站在满人一方,她却会不由自主地站在汉人一边。


    也就是康熙朝以来,社会确实稳定富裕了不少,朝廷虽有蠡虫,却也实心关心百姓,没有发生南下之初那样的事情,否则她和胤禛会如何,还真不好说。


    齐布琛佝偻着背,萎靡不振的样子倒叫胤禛不忍心起来,妥协道:“好了,别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我会找机会进言还不行吗。”


    虽然她萎靡不是为这个,但胤禛愿意为了她妥协,让她很是感动,勉强打起精神道:“你最好了。”


    胤禛嫌弃道:“一点儿劲儿都没有。”


    托合齐等人受贿之案处理的很快,为首三人被判秋后处决,其余人等革职降级不等。


    随后不久,康熙又下旨,将六部尚书和左都御史几乎都换了一遍,太子党真正陷入苟延残喘的境地。


    在弘晖又一次休沐回来,述说了宫里的一些情况后,胤禛和齐布琛商量,给三胞胎种痘。


    “他们马上也十岁了,弘晖就是这个年纪种的。”胤禛道,“这些年傅太医没少给他们把脉,身体都养的很好,和弘晖当初不差什么,不会有什么问题。”


    齐布琛自然还是担心的,但也不像弘晖那时候那样逃避:“你一个人,照看的过来三个吗?”


    胤禛道:“我想将弘晖也带着。”


    “啊?”齐布琛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胤禛沉思道:“我想过了,弘晖去上书房的时候,弘昐他们才两岁,这些年其实没有多少时间相处。弘昐他们同胎所出,又从小同进同出,小时候的事又不记得,其实有时候无形中还是会将弘晖排除在外。如今咱们还在,看着是没什么问题,但若是咱们有一日不在了,一些事就说不准了。日后,这府里必定是要交给弘晖的,弘昐他们三个若是太过亲近,弘晖难免会觉得孤单,到时候兄弟疏离,不是什么好事。”


    “趁着年纪还小,还是得让他们之间的羁绊再加深些。弘晖已经种过痘,不必担心感染,种痘期间封闭隔离,朝夕相处几个月,互相依靠,更能培养感情。”


    齐布琛没想到胤禛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说实在的,她这个当妈的还真没关注到这个问题,她好像习惯性的认为,弘晖和弘昐他们关系好是理所应当的,却从没想过,便是一母同胎的兄弟,有时候也是会有亲疏远近的。


    弘晖年纪大,又是单胎,只要想一想自己两人不在了,弘昐三个亲亲热热,弘晖却一人形单影只,齐布琛就有点想哭。


    “你说得对,是我疏忽了。”齐布琛内疚地反思自己,“我也是,总以为已经尽了当额娘的责任,以为每次晖儿回来给他做些好吃的就是关心,却没想过,晖儿小小年纪就一个人待在宫里,他会不会害怕,会不会常常形单影只地站在院子里,看着家的方向想咱们。”


    “我这个额娘,当得一点都不称职。”越说越是想哭,齐布琛忍不住站起身,“不行,我得去看看晖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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