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带着些许凉意,院里新添的秋菊却迎风摇曳。
都说秋菊胜牡丹,花匠精心挑选的这些品种各个色丽艳浓,芬芳吐露,拥拥簇簇装点在畅岚院的各个角落,直叫人心旷神怡。
小芝麻想起自己初来畅岚院时,院子里冷冷清清只有紫藤花与广玉兰,今日再看,里里外外都挂上了红绸花团与八宝灯笼,处处都透着吉祥喜庆之色。
她心中不免感慨,这难道就是苦尽甘来?
麦穗下午来传话,说二公子今日有事,请她不用等了。
可这些日子她已经养成了等待的习惯,她还有很多事情想请教齐颂,也很想问问他西郊仓库的事解决的如何了?
想到此,她索性找针线,在廊檐下做起了女工。
她的针脚歪歪扭扭的,看起来有些幼稚。
不知不觉到了半夜,回廊下依稀有脚步声传来,很轻,透着几分熟悉。
她一抬头,白衣齐颂迎面而来,晚风带起了他的袍角,面若玉盘、剑眉星目,宛若书中描绘的仙子下凡了。
“怎么还没睡?”
看见她,他的脚步明显快了几分。
小芝麻收起手中的针线,匆匆站起来:“今日大小姐说,让我从她府上出阁,我有些拿不准,所以想问问你。”
齐颂闻言倒是一愣,似乎没想到齐泓雅会如此慷慨。
“进去说吧。”
他宽大的身躯替她挡住那骇人的晚风。
二人进了屋,桌上还摆着那个熟悉的小瓷盅。
“参汤还是热的!”
她时时刻刻记挂着这一碗。
齐颂轻笑一声,可想起自己才去过牢房,便将伸出一半的手收了回来:“我先净手。”
淅淅沥沥的水声从浴房传来,小芝麻将瓷盅摆在案上,旁边还多了一盏小碟子。
齐颂解了外袍走过来,目光才扫过桌面。
她清甜的声音便跃然入耳:“这是王婆婆做的蜜渍梅子。”
说话时,她不自觉仰起脸,眉眼如新月一般灵动:“又香又甜,配着苦苦的参汤正好!”
齐颂莞尔,喝了几个月的参汤了,早已习惯了苦涩的味道。
可她满脸期待得望着自己,他实在不忍心拂了她的好意,饮完参汤后便含了两颗。
出乎意料,虽是蜜渍的,但这梅子酸酸甜甜,十分爽口。
齐颂不觉扬起了眉梢:“味道不错!”
“我就说吧!王婆婆真是个心灵手巧的人,她会做的吃食可多了!”小芝麻本想一一罗列王婆婆的拿手菜肴,并问问齐颂明晚夜宵想吃些什么?
可对面儿他却忽而定住,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眉宇间带着一丝淡淡的回味:
“那明日就请她做一碗腌笋吧!”
她惊讶地看着他:“腌笋?”
齐颂却点点头,语气笃定:“没错,就是当初巧莲送给你的那种腌笋。”
她着实为这个答案感到意外:“王婆婆的拿手菜可多了········”
齐颂往后一靠,大半个身子都依在绣花靠枕上,语调也难得透出几分闲散:“腌笋配粟米汤,此乃人间美味!”
此言一出,对面的她不由得一愣。
粟米也好,笋子也好,实在太过寻常,怎么就是人间美味了呢?
她心中如此想,却不敢问出口。
只是抬眼透过明亮的烛光凝视着对面的他,钟鸣鼎食之家的公子哥,自幼锦衣玉食,偶尔尝了一口农家味道,自然新奇无比。
可这世上纵然是山珍海味吃多了,都会腻味的。
人,应该也是一样的吧。
“想什么呢?”齐颂见她居然在出神,忍不住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没,没什么。”小芝麻收起空瓷盅,略略往后退了几步:“那我先下去了,您早些”
“陪我下棋吧!”
齐颂无视她闪躲的眼神,固执的拉着她陪自己下棋。
纵然屋外皓月星辉,可他不想独守一处。
小芝麻:“可我不会下棋!
齐颂莞尔:“无妨,我教你!”
小芝麻:“可、可、可现在都三更天了,明日还得早起呢!
齐颂:“无妨,我允许你明日睡懒觉!”
······
高手与新手的对决,结果不难预料。
小芝麻原以为下棋很难,可齐颂居然说她很有天赋!!还夸她艺高人胆大!
她不免沾沾自喜,果然没有天生的蠢人,只要学,没有什么东西是学不会的!
如此一想,她忍不住高兴的转个身。
等等······为什么是转了个身?
因为明媚的日光都被厚重的床幔挡在了外头。
四四方方的架子床内昏暗而馨香。
身在其中的小芝麻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天呐!我怎么会睡在这里?”
自己为什么会睡在齐颂的床上?
她匆忙掀开被子,衣衫完好的一幕令她倏尔松了一口气。
这才想起,昨夜研习棋艺,她最后好像是趴在棋盘上睡着了······
“我这个人,果然不适合动脑子,一动脑子就犯困。”
她絮絮叨叨叠好被子,又自己洗洗捋了捋床单。
屏风内外都静悄悄地,她看了看日头,估摸着都快晌午了,齐颂肯定已经走了。
小芝麻悄咪推开门,院子里一切如旧,只是,那棵玉兰树上多了一些红色丝绦,看起来十分喜气。
她远远望着那棵挺拔的广玉兰,这棵树少说也有三十年了,它见证了齐颂的出生与成长,不久后,还会见证他的婚礼···
一想到这也是自己的婚礼,她浑身就泛起了鸡皮疙瘩!
打住,打住,不可胡思乱想!
趁着此刻无人,小丫头走脚麻了地溜回了自己的小屋。
*
此时已值正午时分,可齐颂并没有离开齐府。
他一大早就被叫到了齐瀚的书房。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齐泓砚居然请到了贺大人。
贺大人从四品的杭城知府荣升至三品漕运总督,不仅品阶高了一级,这漕运可是个实打实的好差事。
南北运输多依靠水路,所以无论是征收、押运还是入库,涉及沿线所有省份。朝廷每年数百万石的漕粮、成千上万艘漕船、数万运军皆归其调度。官商民船凡走运河,皆受其节制,是名副其实的“运河之王”。
这个消息昨日就传到齐颂的耳朵里。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今日贺大人居然会出现在齐家。
他看着上首的祖父齐瀚,心中闪过一丝冷笑。
“岱泽还未恭贺大人高升。”
贺大人摆摆手,这两日恭维之语他显然已经听够了:“今日既是家事,贤侄就不必如此客套了。”
齐泓砚站在贺大人身后,充满怨恨的目光全都落在齐颂身上:“二哥,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兹事体大,你竟如此自专!”
齐颂并不看他,径直走到齐瀚下首落座:“亏你读了那么多年圣贤书,凡家门之事,纵如丘山,遇国朝大义,亦当退避三舍;世间人情又如何敢与朝廷律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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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并论?”
一席话不温不火,却将齐泓砚堵得哑口无言!
齐瀚坐在上首,只觉得左右为难。
他授意齐颂整顿商号,重振生意,可万万没想到,这三儿子齐青川竟如此大逆不道,为了不让齐颂查清账目,居然命人放火烧了仓库!
“让贺大人见笑了,都怪某治家无方,养出这等逆子,庆幸西郊仓库空旷,无人员伤亡。”
齐颂哂笑:“是啊,庆幸只是财亡,倘若伤及性命,三弟这个秀才的功名都得扒下来!”
齐泓砚怒火中烧:“你!你这分明是公报私仇!”
齐颂悠悠然挑眉看他:“哦?你我手足情深,何来私仇一说?”
齐泓砚突然扭身跪在贺大人面前,涕泪俱下:“叔父明鉴,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可二哥始终记恨我与丛薇结为夫妻,他报复我不成,就暗地里搜集证据栽赃陷害我爹!叔父,此事您一定要替侄婿做主啊!”
齐泓砚难得如此低眉顺眼。
齐颂懒得看他,扭头欣赏远处的花卉。
贺大人尴尬地看了一眼齐瀚,转而又看向齐颂:“岱泽为人正直,绝不是心胸狭隘之徒!”
他来之前已经问过刑名师爷,西郊仓库纵火一案,证据完整,证人证词都指向三老爷齐青川,并非齐泓砚说的栽赃报复,更何况,那齐青川昨夜在牢里已经供认不讳。
贺大人如今已然有些后悔了,万万没料到齐家三房竟然是如此糊涂无用之人,早知如此,他当初就应该坚持将侄女嫁给齐颂,哎······
他原本也不愿意插手齐家的恩怨,可眼下自己升官在即,正是关键时刻,绝不能让同僚以这些小事大做文章,影响了自己的仕途。
是以,贺大人才会屈尊前来替齐泓砚站台。
“岱泽所言极是,人情抵不过律法,三老爷指使旁人纵火,此案证据确凿,已无需再赘言!”语落,他目光深沉地看向齐泓砚,警告他不可再胡言乱语,攀扯其他。
“但,关起门来说,咱们又毕竟是一家人,岱泽啊,三老爷是你的长辈,所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更何况,大公子与三公子如今秋闱在即,府上若是闹出什么官司,岂不拖累了他们十年寒窗?”
贺大人看着齐颂,说话时眼神中流露出的和蔼,与看齐泓砚时完全不同。
齐瀚殷切地问道:“恳请贺大人指点迷津!”
贺大人抚须沉吟:
“本朝《刑法》有云:纵火烧官府廨舍及私家舍宅若财物,计赃准盗论,一尺杖六十,一匹加二等,五匹徒一年,十匹徒二年,十五匹加役流,二十匹则执绞刑。”
齐泓砚登时听不下去了:“叔父!叔父!我父亲只是一时糊涂,听信了小人谗言,再说,再说那西郊仓库原本就是我们齐家的产业,那些绫罗绸缎烧就烧了,我们不追究就没有损失!没有损失自然不必处罚!”
齐泓砚一番自欺欺人的话,听得在场三人都无言以对。
齐瀚万万没料到,他奋斗一生,兢兢业业积攒的万贯家财,在孙子眼中居然轻如鸿毛。
那些他重视如命的绫罗绸缎,齐泓砚居然说烧就烧了!!
哎!
齐颂默默欣赏着祖父神情的变化,他心疼祖父,可是祖父心疼的人终究不是自己。
如此一来,还有什么可顾忌的呢?
齐颂突然火上浇油:“贺大人,西郊仓库虽然属于齐家,可那晚火光冲天,杭城多少双眼竟都看见了,如今人证物证具在,纵然我祖父面慈心软不予追究,可官府若是拿不出一套合适的说辞,又如何叫民众信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