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骑着三轮车，跟着老张一路进了武装部的后院。
这里就是食堂的院子，还没到饭点，已经能闻到饭菜的香味了。
食堂里立刻出来几个穿着白大褂的炊事员，看到那满满一车活蹦乱跳的鱼，个个眼睛放光，七手八脚地就上来帮忙卸鱼。
老张叉着腰，对着一个掌勺的大师傅喊道：
“老李，瞧见没？今天中午多做几个菜！弄个鱼头汤，再来个红烧鱼块，给那帮小崽子们好好补补！”
“好嘞主任！”大师傅爽朗地应着。
卸完了鱼，车斗里全是鱼腥味和泥水。
江北正想找个水管冲一下，老张却抢先一步拿过墙边的水管，
“我来我来，你大老远送过来，歇着就行。”
说着，他拧开水龙头，三两下就帮江北把车斗冲洗得干干净净。
“行了，小江啊，这里乱糟糟的，油烟也大。”
老张放下水管，擦了擦手，“走，去我办公室喝口水，我给你算算账。”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老张的办公室。
屋里不大，一张办公桌，两个文件柜，收拾得倒是很利索。老张热情地给江北倒了杯热茶。
“小江啊，”老张拿出个小本子和笔，
“刚才食堂那边称过了，一共是513斤。咱们昨天商量好的，八毛钱一斤，我给你算算……一共是410块4毛钱。”
“走，钱我这儿可没有，咱们这儿有纪律，得去财务科领。我带你去。”
老张带着江北来到隔壁一间挂着“财务科”牌子的办公室，跟里面管钱的同志打了声招呼，递上单子，让江北签了个字。
很快，一沓崭新的“大团结”就交到了江北手上。
拿着钱，江北心里热乎乎的。
老张又拉着他回到自己办公室，从抽屉里摸出一小叠花花绿绿的票证，不由分说地塞到江北手里。
“小江啊，现在光有钱可不行，没这玩意儿，好多东西你买不着。”
老张指了指那些票，“这是粮票、油票，还有几张肉票和布票。
都是我这儿富余出来的，不多，你拿着，别嫌少。”
江北看着手里的票，心里清楚这东西在眼下有多金贵。
老张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认真地说道：
“以后啊，你就每个礼拜，给我们这儿送一趟。只要鱼像今天这么好，价格不是问题！”
江北收好钱和票，心里一阵踏实，连忙站起身来。
“张叔，那真是太谢谢您了。我这还有事儿，就先回去了。”
“哎，别急着走啊！”老张一把拽住他的胳膊，说什么也不肯放，
“这才几点，多坐会儿，再喝杯茶嘛！”
江北被他这么一拉，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猛地一拍大腿。
“瞧我这记性！”
他跟老张告了声罪，赶紧跑到自己的三轮车旁，从车斗的一个角落里，小心翼翼地拎出来一个不起眼的小木桶。
等他把木桶放到老张面前，老张探头一看，眼睛顿时就直了。
只见小小的木桶里，三条小锦鲤正在悠闲地游动。
虽然都只有两个巴掌大小，但这品相，可绝对不是凡品。
一条通体雪白，背上却点缀着几抹鲜艳如火的红斑，像是上好的宣纸上滴落的朱砂；
另一条则是红白黑三色分明，墨色的斑点如同泼墨山水，写意又大气；
最惹眼的是最后那条，竟是一身灿烂的赤金色，鳞片在水波下流光溢彩，仿佛是纯金打造的一般。
江北笑着解释道：“张叔，昨儿个徐叔不是去我那儿了嘛，本来是想看看这锦鯉的，结果没捞着。
今儿个早上我起网的时候，正好把它们给兜上来了。
就先养在桶里了，您看能不能……帮我转交给徐叔？”
“行啊！没问题！”老张一口答应下来，眼睛还盯着那几条鱼，
“老徐就爱捣鼓这些玩意儿。哎，这个你打算要多少钱？到时候我帮你把钱收了，等你下次送鱼过来的时候，我再一起给你就是了。”
江北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钱就算了吧，张叔。就当是我送给徐叔，交个朋友。”
“那可不行！”老张当即把脸一板，
“你可别给老徐省钱，那老家伙是出了名的富得流油！他自己养的那些宝贝，平日里随便一条就卖个一两百块，品相好的上千都有人抢着要！”
老张打量着桶里的三条锦鲤，越看越满意。
“这样吧，”他拍板道，“我看你这几条鱼品相相当不错。
价钱的事儿你别管了，我跟他去谈，保证亏不了你！”
一听老张要把这事儿揽过去，江北心里也乐得轻松，连忙点头：“行，那这事儿就麻烦张叔您了。”
“麻烦啥！”老张大手一挥，看了看墙上的挂钟，
“哎，这都快到饭点了，说啥也得留下来吃了饭再走！”
江北连连摆手：“不了不了，张叔，我下午真还有事儿……”
“有啥事也得填饱肚子！”老张不容分说地把他往外拉，
“今天这鱼这么好，你可是头号功臣，必须得留下来尝尝咱们食堂大师傅的手艺！走走走！”
盛情难却，江北也只好答应下来。
武装部的大锅饭虽然没什么山珍海味，但胜在分量足，油水也够。
特别是那刚出锅的红烧鱼块，外酥里嫩，酱香浓郁，再配上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鱼头汤，吃得江北是满头大汗，直呼过瘾。
而此时此刻，武装部大门外的街角处，麻子和他那群小弟已经等得是望眼欲穿。
从大清早等到日上三竿，一个个饿得眼冒金星，蹲在墙根下有气无力的。
“麻子哥，那小子怎么还没出来啊？这都啥时候了。”一个小弟有气无力地抱怨道。
另一个急得直抓耳挠腮：“你说那孙子是不是知道咱们在这儿埋伏他，自己从后门溜了？害得咱们在这儿白等大半天！”
麻子心里也烦躁，但面上还得撑着。
“哥，咱们要是逮不到这小子，回去可没办法跟陈少交差啊！”一个瘦猴脸凑过来说道，语气里满是担忧。
“闭嘴！”麻子压着火气低喝一声，“这是武装部，又不是菜市场，他还能从墙上飞出去不成？给我老实等着！他总得出来！”
话是这么说，但看着那紧闭的大门，麻子心里也开始犯嘀咕：这小子，到底在里头磨蹭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