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傅侍郎心里很清楚,今天这一场戏是揣摩过圣意的万全之策,这样既给了多年前先皇皇后身死一个交代,又收回了长公主的摄政一职,皇帝一人独坐高位,扫清障碍,大权独握。
就算长公主是他的亲姐姐又如何能与皇权富贵相比拟,魏远智心里虽挣扎却也顺水推舟的默许了。只是这周泽裳满心爱重不肯放弃,固执的要救魏姿欢的性命。
苏公公领着一行人进来,竟是科考三甲,宫内明争暗斗你来我往之时,百姓正守在文书院焦急的等待着放榜。
红花挂胸前,打马游街,百姓欢迎,好不风光。
魏远智真要放弃魏姿欢也是于心不忍,略过了卸剑求恩的周泽裳,转而将目光转向三位,道:“你们如何看待皇城司一事。”
榜眼赵靖德礼数周全的向前一步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不知皇城司一事究竟如何,只知我的家乡有一乐施堂,大庇天下寒士,我辗转几地皆靠乐施堂救济才能进京赶考。”
乐施堂乃魏姿欢的产业,当时她自愿划出封地的田产,招纳流民耕种,再将收获的粮食用于乐施堂救济。
大家对于这种不切割自身利益的善举毫不在意,却不想在这时被提了起来。
工部张郎中继而补充道:“只是这乐施堂,只提供米饭素菜,馒头稀粥,想来能裹腹而不能使百姓之乐啊。”
赵靖德刚想反驳却被身后一个矮小的身影拦住了,高池渊道:“流落街头的乞儿能有食物吃便能活,长公主手下乐施堂遍布全国,被救济的人民只多不少。敢问张郎中在救济一事有何贡献?有何建树?”
“你!你这小儿诡辩与我,我才不和你计较!”工部张郎中吃了瘪,有些气愤的道。
户部李侍郎见形式不妙,立马出声制止道:“那依高状元的意思是要让长公主功过相抵了?”
周泽裳看着一群人争来吵去了半天,没有一个人在注意时间流逝,顿时火从心头起,剑出鞘,直指向工部张郎中。
所有人顿时一惊,尖叫着四散逃开,大殿内顿时乱作一团。
户部李侍郎躲在柱子后面,指责道:“你还要弑君不成!雷霆雨露,俱是天恩!你敢!”
高池渊却是继续道:“长公主虽摄政却从未有搜刮民脂民膏!反而建立乐施堂,向民间开放文书院藏书。实乃民心所向,又何惧天下悠悠众口!”
周泽裳满目猩红,濒临失去爱人的恐慌几乎席卷了他的全身,他怒瞪着在场的每一个人,转而指向魏远智。
声音冰冷而悲伤:“姿欢可是为你作尽了打算,她从未想过要与你争夺,你为何置她的性命于不顾!”
魏远智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半个字,只能沉默的注视着周泽裳。
“她背着你躲避叛军,被逼上绝路之时都未曾想过要放弃你!她摄政却从未废掉你的太子之位!她与我的婚约一拖再拖却仍旧只是劝我等等!你怎能听凭别人的几句挑唆就如此待她!”周泽裳每说一句就向前一步,刀锋渐渐靠近。
苏公公护在皇上身前,劝道:“将军……哈,将军您冷静些。”
冰心趁乱混入大殿,站在周泽裳的身后,扫视着跃跃欲试的侍卫道:“我呸!什么功过相抵!公主有什么错!皇城司一直是她操持,自宫变后她一直在追查当年真相,润陌恩将仇报关殿下什么事!你们这群脏心烂肺的孬种!也就敢在这里动动舌头了!”
户部李侍郎还想再说什么,魏远智却是瘫坐在椅子上,他轻声的说:“放润陌走……”
工部张郎中焦急的叫着:“陛下!”
魏远智大声道:“放润陌走!你听不到吗!”也许在此时此刻,魏远智终于反应过来之前自己到底做了一个多么愚蠢的决定。
周泽裳再也顾不得这些,转身离开大殿,多拖一秒魏姿欢就更危险一分。高池渊远远注视着离去的身影,终于松了口气。
周泽裳一路跑去大牢,逼问润陌解药在哪,铁链划拉一声被扯的发出巨响:“说!解药在哪!”
润陌吞下口中的鲜血,盯着周泽裳的眼睛,并没有半分惧怕,反而有一丝释然。
在魏姿欢昏迷的期间,各种酷刑仍未停止,只是他再没有吐出半个字,如今他等的人到了,润陌终于松了一口气道:“不要相信任何人,任何人。放我走后,将军府门口有一乞儿,敲碗三声即止,解药在他手里。”
周泽裳咬牙切齿的道:“如果她有任何损失,就算你上天入地也逃不出我的报复。”
润陌轻笑一声,道:“好,如果她死了,我给她陪葬。”
周泽裳一把将人扔回架子上,不顾满手鲜血道:“你也配?”
一边匆匆敢来的太监手里拿着圣旨,沉重的锁链被打开,润陌踉踉跄跄的走出城门,每一步都像他曾经走进这里那样认真,他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堂堂正正的来到这里了。
下一次见面就是生死仇敌,不共戴天了。
周泽裳马不停蹄的取来了解药赶回榻前,魏姿欢依旧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仿佛只是午后歇息一般。
兰心拿着解药着急的往魏姿欢嘴里喂去,冰心发髻凌乱,因为过度担心与心焦,嘴唇被撕咬的满是血口。
太医简直要喜极而泣,忙不迭的把脉,终是度过此番难关,只是魏姿欢常年忧虑过度担心国事,此番又身中剧毒伤了更本,再加之亲友背叛的悲伤,也是元气大伤,病恹恹的一直没有转醒。
魏远智没有再踏进这番院落,只叮嘱了要好好看护。
纱幔层层叠叠的将人拢进温柔乡,一切苦难与背叛都将远离,魏姿欢终于幽幽转醒。
周泽裳衣不解带的守在床前,终于等到了那双缓缓睁开的眼睛。
魏姿欢伸手抚上周泽裳的脸庞,仔细端详了好久,终是吐出几个字:“你走吧。”
周泽裳怔愣在原地,茫然的又凑近了些问:“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你和我说。”
魏姿欢看向冰心,主仆间的默契体现出来,冰心道:“将军,公主刚刚醒来,身体也不大舒服,你照顾她也辛苦了,还是先歇歇吧。”
周泽裳失魂落魄的站起身,盯着那张脸不舍得瞧了许久终是狠心转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