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赋行陌路》 第1章 安宁公主 红墙内,一女子吵嚷着:“我父亲是李太傅,就算你是长公主也不能动我,我父亲不会放过你的!”坐在屋内上座的魏恣欢揉揉太阳穴,闭目养神。 一双白皙修长的手从背伸出来,按在太阳穴上轻轻按压着。聒噪的叫喊引的魏恣欢皱起了眉头,缓缓睁开眼睛,淡淡道:“大家闺秀竟然如此不知礼数以下犯上,掌嘴五十送回李太傅家,告知好好教导。” 嬷嬷利索的把还在叫嚷的女子拖了出去,魏恣欢这才转头看向身后替她按摩的人:“事都办好了?”男子淡笑着说:“办好了,公主的头疼越来越严重了,要多多休息。” 魏恣欢点点头又道:“后院那群不省心的东西没再惹事吧。”男子说:“当然了,谢公主厚爱。”男子看着昏昏欲睡的魏恣欢有些出神。 魏恣欢早已经过了适婚年龄,后院还有一大堆幕府,名声实在算不上好听。这男子是与公主最为亲近的一个。虽是男子,却生的白净,清澈的眉眼间单纯无处可藏,我见犹怜,名润陌。 另一边的闹市里,在外征战三年的大将军周泽裳跨在高头大马上,身上的战甲勾勒出壮硕的身材,眉眼间英气十足,眉毛上的刀疤反倒增添了一丝恨绝。 百姓挤在街道两旁欢呼着,战胜回来好不风光。在行军的队伍里竟然有轿子,随着帘子撩开,是个女子。人群中议论纷纷,大胆猜测这女子是什么来历,能让周将军带在身边。 茶店里说书先生眉飞色舞的讲述着当年的是是非非“想当年,皇上被暗杀,朝堂大乱,众说纷纭,中宫嫡出太子失踪,奸臣极力推荐厉王登基。册封大礼上,当朝长公主身穿朝服,一手端着先皇遗诏,一手牵着太子魏远智登上九五至尊,垂帘听政。今儿回京的护国大将军便是长公主魏恣欢未婚夫,但不知为何两人一直未完婚。” 一语掀起千层浪,台下议论纷纷。 “一届女流之辈,虽有才能却还是被男人抛弃的命运,真是……” “传闻两位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在里面。” 将军回朝的消息远不如将军带女子回京的冲击大,更何况还是一个怀孕的女子。前朝后院都眼巴巴的等着看戏,就差摆一桌花生米了。 魏恣欢本来都快睡着了,又被贴身婢女兰心叫醒:“陛下请公主去一趟。”说完停顿了一下又说:“周将军回朝带回一个怀孕女子。”魏恣欢毫不在意的勾了勾嘴角。 刚进勤政殿,书桌前愠怒的少年瞬间舒展眉眼,喊了声:“阿姐,你来了。” 魏恣欢快步走过去说:“远智,折子批完了吗?” 魏远智点点头说:“阿姐坐这里。”温柔的眼眸变得伶俐,扫过跪在地上周将军。 少年年纪轻轻却已经有了帝王的威严,稚气未脱的脸上满是严肃与愤怒:“你明知与我阿姐有婚约,却又如此带着一个怀孕的女子归京,你把她放在哪里,你听听外面的传闻多难听。”带着墨迹的奏折扔到周泽裳身上。 魏恣欢不置可否的看着地上的身影,在宫里的这些年,她扶持魏远智做皇帝,不论挑拨教唆,不曾松懈,尽心极力。而皇帝那句阿姐就是对她最大的敬重。 周泽裳跪了这么久终于开口道:“皇上息怒,这女子是县知州最宠爱的女儿,她父兄丈夫都战死沙场,我将她带回京城等候圣恩。她父亲临死前将她托付于我,但我心里只有恣欢。” 魏姿欢斜依靠在椅子上,随手拿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尝了尝,纤细修长的手指轻轻敲着杯壁,惹的茶水泛起丝丝涟漪:“将军起来说话。” 皇帝面色略微缓和:“那你也不应该带着她招摇过市,你让世人怎么看长公主。” 周泽裳起身,目光一直放在魏姿欢身上,丝毫没有挪开的意思。 魏恣欢终于开口道:“说来这女子也是满门忠烈,就在宫里养着吧,等孩子出生封赏为郡主。远智你看呢?” 皇帝看着魏恣欢没有不快这才说:“就依你,周将军征战有功赏护国大将军,其余东西朕已经安排送回你府上了。念在有伤,你就在宫里养伤吧。”说完看了魏恣欢一眼,眼里的小得意惹的魏姿欢笑了起来。 魏恣欢明白皇上的意思,让分别三年的他们好好熟络。皇帝人不大,操心的倒是不少。说到底小时候三人一起长大,皇帝在维护魏恣欢这件事上从来不含糊。 周泽裳这些年自称心里只有魏恣欢一人,像今日这样的传闻出现简直是从未见过。“皇帝只罚着多跪了一会,维护我的名声,又不伤周将军的心。” 翊坤宫内,魏恣欢的声音懒洋洋的,兰心听的懵懂还是点点头。另一丫鬟冰心却是一副早已了然的神情。 “皇帝如今已经独当一面了。”润陌端着茶水走上前递给魏恣欢,又绕到她身后想继续按摩,魏姿欢摆摆手,让他先下去。 兰心再一次急匆匆跑进来,身后跟着周泽裳。魏恣欢等候多时抬头看着周泽裳迈进殿门,眼神交汇,带着难言的情绪。 周泽裳行了礼:“长公主,万福金安。”待魏姿欢点头,走到一旁坐下,鉴于一回京就面圣,身上的佩剑还未卸下,立在一旁。 魏恣欢说:“那个女子,说说吧。” 周泽裳笑了笑说:“还是你聪明,那知州要我娶了她。我解释过我有未过门的妻子,只答应了会让她余生平安顺遂。” 魏恣欢毕竟是和周泽裳一起长大,彼此心性再熟悉不过,当传闻来到的时候她就知道另有隐情。 魏恣欢端起茶盏说:“毕竟满门忠烈,留在宫里养着吧,之后的一应事务都交给冰心吧。”说着挑起一双凤眸笑着说:“你心疼了?” 冰心领命而去,和兰心递了一个眼神,欠身行礼转身离开。 周泽裳连忙说着不,避之不及。静坐了很久又缓缓开口道:“我知道朝中大臣用幕僚监视你,你没办法,但你能不能离润陌远一点,他一看就没安什么好心。” 魏恣欢笑着靠在椅子上,头上的钗子叮当作响,等她笑够了这才说:“你呀你呀,我离远点可以了吧。” 周泽裳嗯了一声又说:“我们的婚期……”顿了下又说“算了,不着急。”说罢转身走出去。 魏恣欢把手边早就包好的东西朝他后背扔过去,周泽裳头都没回的接到就离开了。一直到走出门才听到魏姿欢的一句:“我着急。” 周泽裳勾着唇拆开包裹,是千金难求的名贵药材。也对,这宫里宫外全都是她的眼线,这点伤她恐怕早就知道了。公主府库果真富可敌国,价值连城的药材一送就是一包。 新人作者,欢迎大家多多支持[害羞][害羞]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安宁公主 第2章 清白婚约 高堂之上,群臣进谏,门庭若市。皇帝端坐在上位,公公高声宣读:传圣上口谕,周将军征战有功,赏护国将军封号,黄金万两,良田五万亩。特念受伤暂时在宫中修养。 皇帝旁的位置上魏姿欢坐在一旁俯视着群臣,公公继续宣读:“知州府独女,满门忠烈,战功赫赫,待其诞下子嗣,女子封为恭亲郡主,男子继承父辈爵位。” 朝堂上的人脸色变了变,相互之间使了个眼色。户部李侍郎就站出来道:“赵国与我国素来交好,最近冲突以至于关系疏远,愿陛下远嫁公主和亲,巩固我朝统治。” 魏姿欢不至可否的扫了一眼,冷漠而淡然。 魏忠道:“赵国背信弃义屡次犯境,江家为守国门尽数牺牲,战后立马和亲恐怕会寒了诸位臣子的心啊。” 周泽裳接着道:“李侍郎莫不是年纪大了多忘事,长公主是臣未过门的妻子。” 朝廷之中还没成亲的公主只有魏恣欢一人,手握军权的将军若是与摄政的长公主成婚,这朝堂恐怕只能是长公主的天下了,户部侍郎就不信黄帝不着急。 户部侍郎胸有成竹的继续挑拨到:“皇上早已独当一面,哪里还有长公主当朝听政一说,还望陛下撤回长公主摄政一职,稳固朝纲。” 一众大臣跪倒在地:“望陛下撤回长公主摄政一职,稳固朝纲。” 皇帝面色沉着的道:“此法确实不妥,待到他国求和使臣到来再说。至于长公主摄政一事,朕自有定夺。” 眼看如意算盘落了空李侍郎这才讪讪闭嘴,阴着脸不说话了。 高丞相眼看局势僵住上前打断转移话题道:“陛下年纪不小,后宫空虚,还望陛下填充。” 小皇帝说:“长姐如母,此事就交给长公主了。” 魏姿欢道:“臣遵旨。” 说来皇帝可谓勤勉尽责,魏恣欢多数只是当朝听政,只有遇到极难处理的事情皇帝才会与魏恣欢一同商量。 下朝后,魏恣欢穿着一席朝服往公主府走去,周泽裳就快步跟上去道:“我现在回来了朝堂上若再有人为难你,我会为你讲话。” 魏恣欢停下步子扭头伸手在周泽裳高挺的鼻梁上弹了一下,笑着道:“去我宫里吃茶?” 周泽裳愣神了一瞬,呆呆的回味着凑到脸前面的芊芊玉指,带着强势侵略的凌厉,又似笑里藏刀的香料,这是魏恣欢独有的,不似闺阁女子的温柔乖顺,倒像是一把开封的利剑出鞘。 周泽裳回过神,快步赶上前面那个快要消失在拐角的人。窈窕的背影,盈盈一握的腰肢,火红色的朝服,到底是要人性命的烈性毒药。 周泽裳甘之如饴。 公主府的兰香已经备好了茶水,魏恣欢随手拿起内务府刚交上来的账册道:“远智说要为你设宫宴,接风洗尘。”周泽裳说:“让你来办吗?会不会太累了。” 一个丫鬟突然冲进来嚷着:“周将军,求你去看看江姑娘吧,她病了。” 周泽裳声音冷冷的道:“江姑娘生病了就去请太医,要我看什么?” 丫鬟更是着急的说:“您未过门的妻子啊!她情绪不稳定,有滑胎之兆啊。” 魏恣欢终于抬起头,眼睛里的光晦暗不清,开口道:“走吧,本宫去看看。”周泽裳跟了上去,满脸不情愿。 丫鬟看了魏恣欢一眼满目惊恐的走在前面。到了内殿,江姑娘正在榻上哭着,高高隆起的肚子,掐着日子算快到生产的时间了。 周泽裳强忍着不耐烦上前道:“江姑娘,我有未过门的妻子安宁长公主,正是这位。”说完靠到魏恣欢身边,献宝似的展示着自己的妻子。 魏恣欢满脸严肃的说:“姑娘可听清楚了。” 江姑娘就像受到了刺激一般哭起来:“她是长公主又怎样,你可是答应了我父兄要照顾好我的,我家只有我一个人了,你怎能如此辜负我父亲的嘱托。你必须娶我!” 砰的一声,茶盏碎裂,魏姿欢脸上终于染上了愠色。 殿内的下人都吓的跪了下去说:“长公主息怒。” 魏恣欢看了榻上的人漠然的出声:“江姑娘,你可知如此胡闹是什么罪名?” 床榻上的女子愣住了,呆呆的看着魏姿欢,恐惧的往里面缩了缩。周泽裳立在魏姿欢身边,微不可查叹了口气。 魏姿欢缓了语气轻声道:“你不必如此惊慌,来了京都一切由我打点,没人能欺辱你半分。你现在只要照顾好自己就成,也好让你兄长父亲安心。”说罢摆了摆手,有些疲惫的起身准备离开了。 周泽裳回头看了一眼,补了一句:“别担心,长公主是很好的人,有事你就告到她面前,她肯定会为你做主的。” 江姑娘没回应,只有低低的啜泣声传来。 回到公主府,魏恣欢端起冷掉的茶水闻了闻说:“可惜凉了。”周泽裳拿起桌子上还没算完的账册算起来,直到所有支出都对上了,这才放下看着面前扶额浅眠的魏恣欢。 周泽裳道:“那就有劳夫人费心了。”坐着的魏恣欢一动不动,看上去已经睡着了。安静了一会魏恣欢说:“嗯,我来处理吧。” 周泽裳凑过去道:“你是不是想起以前的事情了。” 魏恣欢缓缓睁开眼道:“那时候父皇母后离世,远智年纪尚幼,都是我边批改奏折边监督他的功课,还有宫务要处理。那会,我也很……” 周泽裳低低嗯了一声,轻柔的说:“我知道,我娘子很棒很棒的,你看当今局势稳定,天下太平可都是她的功绩。” 魏恣欢又道:“你百年世家之子,下一代虎符的继承人,家世庞大。我代表皇家与你成亲,一人一半虎符,就是要坐实夺权的名声了,江山社稷大于儿女私情。” 周泽裳继续道:“婚姻之事并非儿戏,更何况是你我这样的身份。只要你把我放心上就好。” 虎符,掌管军权,号令全军。 当年魏恣欢带着小皇帝登基,朝中势力纷杂反,魏姿欢身为女子上朝参政,小皇帝尚且年幼,能力不足。 为了在朝堂站稳脚跟,魏恣欢分出一半虎符让周泽裳带兵镇守边关,自己拿着另一半控制着御林军三万精兵。用雷霆手段,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肃清朝堂,明争暗斗了几年才渐渐安定下来。 周泽裳思绪又转回来,发现魏恣欢正盯着他,连忙伸了个懒腰,看着窗外道:“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魏恣欢说:“我今天很生气。你是我的,我不想这样的留言再出现。” 周泽裳回过头笑着道:“娘子交代过,我自是要好好遵守的。” 魏恣欢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周泽裳笑着门外走去,魏恣欢道:“往外面放消息说陛下仁义,善待忠臣亲眷。” 周泽裳踏出门的脚又收回来道:“为陛下树立威信啊,我懂了,我来办。” 第3章 宠妾灭妻 人人都说公主府富可敌国,眼下周将军的接风宴办的极为风光。大团大团的花朵开满了宫道,粒粒水珠附在叶子上,散发着土壤清新潮湿的味道。 魏恣欢并没有倚仗自己当朝辅政就身居高位,而是就按长公主的位份坐在席位上。一位妆容精致的女子抱着孩子走到了魏恣欢身边,这是魏恣欢的陪读苏氏嫡女苏卿卿,现已嫁给高相之子高崇山。 原本也是一段佳话,直到苏卿语生下小世子大出血坏了身子再无法生育后,高崇山瞬间变了心,进门小妾都可以凑一桌打麻将了。 苏卿语怀里的孩子长得极为可爱,红扑扑的小脸,睡的正香。魏恣欢与母子二人来到亭子里闲聊,苏卿语道:“就算周将军还愿意等你,你也莫要让他一直等下去。” 魏恣欢点点头说:“我们商量过了,等局势再稳定些完婚。” 苏卿语浅笑着:“真好啊,这么些年我看在眼里,到底你们还是般配的。” 魏恣欢叹口气说:“等局势稳定,远智有了皇后,我也好歇歇。” 苏卿语淡淡的道:“你对得起父母的嘱托了,不论是安天下还是守皇室。” 魏恣欢轻声说:“我身为皇家长公主,所用皆为百姓的赋税徭役,我就应当为天下苍生谋太平。” 两个人说着已经绕着院子走出去很远,在前面传来一女子嬉闹的声音,跟随其后的男子油腻的回应。 魏恣欢皱皱眉头转身准备远离的时候看见旁边有一熟悉的影子,她快步走过去把人揪出来。周泽裳低着脑袋一副我知错不改模样,苏卿语笑着问:“我先回去?” 魏恣欢道:“呆着吧。” 周泽裳抬头说:“我在看高崇山和他的小妾玩,不知道是第几房。”魏恣欢静默着,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周泽裳只能继续说:“他说你闲话我才等着找机会报复回去呢。” 苏卿语看着互动的两人,默默想着周将军从小长在军营中为人冷漠肃杀,常年征战沙场的壮硕身材加上眉毛上的刀疤都显得极为凶狠让人不敢靠近,只有在魏恣欢面前才会卸下戾气,温和体贴。 愣神的时候魏恣欢已经拉着她躲到墙根后面,周泽裳被挤到一边什么也看不见了。魏恣欢悄悄的说:“高崇山敢在宫宴里带着小妾前往,真是好大的胆子。一面有辱你正妻的名分,一面给周泽裳难堪。” 苏卿语毫不在意的说:“要打要罚悉听尊便,反正我和他只是逢场作戏。” 魏恣欢了然的笑笑,说:“一会我罚他的时候,你回宴会上去,不要让他迁怒你,让本就不多的夫妻情分更差。就算你不介意,还有孩子呢。”自小在宫里长大的魏恣欢应对这些简直就是手到擒来思虑周全。 女子娇俏的声音里满是得意:“我和那个黄脸婆相比,谁更美?” 高崇山乐呵呵的道:“你!你最美。要不是苏卿语总与长公主来往,我连看都不想看她一眼。” 女子顺势滚到高崇山怀里,道:“长公主?你在意长公主那个嫁不出去的?” 高崇山:“她一个妇道人家不嫁人相夫教子,每天上朝干政,周将军也不管管,放任她如此,真是无法无天。” 魏恣欢缓缓靠近高崇山,站到他身边安静的站着,小妾看见魏恣欢吓得脸色惨白,高崇山浑然不觉的讲述着: “周将军就是个看女人脸色的狗,干了这么多年还只是个小将军。” 魏恣欢道:“哦?是吗?” 高崇山看见魏恣欢的瞬间满脸惊慌失措,一时不知道该行礼还是该辩解,尴尬的站在原地。 周泽裳也走了过来阴恻恻的说:“非议皇家,侮辱朝臣,该当何罪。” 高崇山察觉到自己的茫然无措又很快挺起腰,道:“我都是说着玩的不作数。” 魏恣欢懒散的抬起手臂挥了挥,一个身材壮硕的婆子立马冲过来按住小妾,一个耳光摔的极为响亮。小妾立马哭喊起来,挣扎着往高崇山身边爬,伸手紧紧拽着他的衣服喊:老爷救我!救救我!” 高崇山咬紧牙关一声不吭,魏恣欢伸手欣赏自己的指甲,翻来覆去的仿佛欣赏不够一般。小妾挨第三个耳光的时候就昏了过去,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魏恣欢收起手往宴会厅走去,老婆子一把拽起小妾跟上去,周泽裳走到高崇山身边用行动催促着他走。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前厅走去,魏恣欢在宴会人群中苏卿语使了个眼色。 高丞相再看到高崇山和地上女子的时候脸色难堪,他的家事被放到宴会上处理,就像当众被扒光了衣服,更何况高丞相是朝中清流最注重名声二字。 小皇帝一眼就看出魏恣欢的意思,轻声道:“朕乏了,此事就交给长公主处理。” 魏恣欢浅笑着说:“今日是泽裳的接风宴,宫廷宴会都是正妻陪同,你带着一个妾室招摇过市,将在场的所有夫人放在何处?” 高崇山红着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苏卿语已经装作柔柔弱弱的样子抹着眼泪上前:“长公主息怒,是我不好,没能管好家。只望公主念及你我情分,莫要责罚崇山,要打要罚我受着就是了。” 此话一出,全场的宾客都露出不忍的神情,不受宠爱被小妾欺负的正妻为丈夫求情,楚楚可怜的神色,一推就到的身姿。有人甚至直接说:“我看高崇山就是不清醒了,这么知书达礼的妻子不要,带着小妾来,还让正妻如此为难求情。” 第4章 下午茶会 魏恣欢一句话都不说,冷冷的看着底下的人。宾客幸灾乐祸看戏,长公主眼中最是容不得沙子,当年震慑朝堂的场面还历历在目。 有宾客悄悄议论说:“前些天户部李侍郎家女儿就是冲撞了长公主被打了五十个耳光,脸都肿成了猪头,今天都没脸来呢。” 高丞相也终于受不了众人议论准备出来说情了,魏恣欢这才道:“看在你我姐妹一场,我就不追究了,回去之后交给苏卿语处理,罚金十万两。那小妾送到皇城司来,好好教教她什么叫规矩。” 宾客们倒吸一口冷气,十万两啊,也就只有长公主不觉得算个钱了吧。说到底高崇山是高相唯一能承爵的儿子,不能怎么样。但那小妾进了皇城司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魏恣欢端起茶盏润润喉咙又道:“高丞相这些年来为朝堂尽心竭力,谁不说一句风骨。你身为其子,一点都没学到,甚至连家务事都处理不清。” 这句话摘除了高丞相的责任,毕竟魏恣欢心里清楚高丞相确实是个忠臣,但后面的话就是单纯的敲打高崇山了。魏远智需要人才,朝堂需要新鲜的血液的支持,高相年老,若是将位置传给高崇山,恐怕难以担起清官一派啊。 苏卿语搀扶着昏厥的小妾往回走,如此不记仇的模样更是让人心生怜惜。高崇山瞪了她一眼,快步逃离现场。 魏恣欢自然不会私自收下十万两罚金,转手就给了苏卿语。毕竟高崇山常年给小妾赏东西,丝毫不顾及苏卿语母子,如今不过是魏恣欢变相为她们讨了些东西罢了。 这段插曲很快就过去了,大家又愉快的谈笑聊天。等午宴一过,老爷和夫人们都回府了,只有各家小姐少爷留在院子里抱团聊天。 魏恣欢这些年忙于朝政,宫里宴会减少,像今天这样能完全聚在一起的机会少之又少,更重要的是下午有一场茶会,吟诗作赋还有好彩头。加上之前说要填充后宫,世家精着呢,把这当成展示自家子女的台子了。 少爷们已经去了马场和皇帝一起赛马射箭。魏恣欢坐在主位上,看着各家小姐,李太傅之女李尚妙还真就顶着肿成大饼的脸来了,只是身边坐着一个从来没见过的姑娘不知道是谁。 魏恣欢想起昨天皇城司送来的资料,对上世家小姐:京城女子里礼部尚书家女儿唐阑书最擅长吟诗作赋,满腹诗书,是远近闻名的才女。 兵部尚书的独女徐弦英喜好编曲唱歌,几乎精通所有乐器,其中琵琶弹的最好。两人一个写词一个弹唱,极为交好,正坐在一起聊天。 以郭县令的官位是来不了这里的,但他的女儿郭若清,传闻是京城第一美女,气质冷清,仿佛没有人能入她的眼。 魏恣欢拿起茶点咬了一口眸光闪烁不知在想什么,一边的侍女冰心凑上来耳语道:“公主,一切如常,李尚妙也没有欺负其他人,她身边的是李太傅家庶女李宝珠。” 魏恣欢前些天罚李尚妙并不是因为她冲撞了长公主,而是因为她总是欺负其他世家不受宠的女儿,甚至把人直接推下池,险些淹死,殴打宫女,这样的事情太多了。 看时间差不多了魏恣欢道:“你们如何看待我处罚高崇山一事。”原本热闹的茶亭瞬间安静,自古以来女子都是学习管家事物,就算真的学到了知识也只能为了家族嫁给其他世家,困在后院,与其他女子争宠,管理府邸。 魏恣欢知道这些世家小姐的回答十有**是:指责小妾不懂礼数,指责苏卿语身为主母未尽其责,亦或者是当家治理之道。但总有人是清醒的,明白女子的归宿不是深宅大院。如果能善于应对朝政局面平衡势利,那便是皇后的最佳人选,协理六宫的权利可不能给一个花瓶。 郭若清抬着头露出宛如天鹅一般的脖颈,高傲的开口道:“苏卿语自己没有美貌吸引男人眼球,还怪小妾吗?” 魏恣欢道:“是高崇山坏了规矩,带着小妾前来,与苏卿语有什么关系?我看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了。”郭若清明显被这话激到了,别过脸去,敢怒不敢言的撅起嘴。 唐阑书道:“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丈夫怀念与妻子相处剪窗花的日子,渴望相见,却不知妻子已经死在长安。而高崇山却朝三暮四,令人寒心。” 魏恣欢点点头,没说话。 徐弦歌的声音清凉,一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世间情爱不过如此,唯独曲谱弦音是源远流长的精粹。” 魏恣欢说:“好”,心里觉得这有点意思。 李宝珠开口道:“高丞相是远近闻名的忠臣,你就算是长公主,也不该如此在宴会中处理他的家事。这样会让他难堪,与帝王离心。” 魏恣欢牵起嘴角,说:“你是说我做的不对喽?”李宝珠不卑不亢的点点头。 魏恣欢招招手:“你到我身边来。” 李宝珠走过去,魏恣欢在她走到桌前的时候一只手把人扯过来,另一只手把她的脑袋按在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在坐的所有人脸色都变了,定睛一看,魏恣欢手里不知道何时多了一把发钗,稍微在动一下,就会刺穿李宝珠的眼球。 魏恣欢冷笑着说:“你倒是教起我做事了?” 李宝珠吞了口唾液,依然坚定的道:“臣…臣女实话实说而已。” 魏恣欢松开了手,笑着说:“以后你就进宫来侍奉在我左右。” 世家小姐们大概是觉得李宝珠死定了,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没人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惹火上身。 魏恣欢不紧不慢的拿起这次的彩头玉簪,让兰心给李宝珠,她拿在手里看了好久,一直沉默不语。 宴会结束后,魏恣欢揉着疼的厉害的太阳穴坐在马车上,周泽裳贴心的递给她一颗药丸。魏恣欢这些年总是操劳与各种事物,累的狠了就留下头疼的毛病。 周泽裳道:“你就那么出手,也不知那李家的姑娘怎么想?” 魏恣欢因为疼痛皱着眉道:“我是看上那小姑娘才让她进宫来陪着我的。” 周泽裳轻轻拖着魏恣欢的脑袋按摩道:“我知道,听说小姑娘眼界不错,直接跳出后宅内斗,着眼于朝廷,能看出高丞相是忠臣,还有指责你的勇气。” 魏恣欢哼了一声:“你对后院挺了解啊。” 周泽裳低笑一声道:“还不是你要选皇后,不然我会这么上心吗?但是她没有经验,没能看出你照顾忠臣的一番苦心和对未来朝堂局势的深谋远虑,跟你相比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魏恣欢这才满意道:“以后我可以慢慢教。” 第5章 笑泯恩仇 魏恣欢顺势窝进周泽裳怀里,找了个舒适的地方躺不动了,抿了抿嘴唇最终还是道:“泽裳,我永远不会是一个合格贤良的妻子,我不可能为了你困在后院,我向往更为广阔的天地。” 周泽裳一边搂紧怀里的人一边道:“这世上没有合格的妻子这么一说,你是我的妻,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好的,你做什么我都支持。” 魏恣欢声音低低的嘟囔:“说的好听,等成了婚,都会变。” 周泽裳道:“哎呦,我的伤好痛。” 魏恣欢着急的翻身起来想查看,一看周泽裳丝毫没有痛苦的神色,给了他一拳转身坐在一边头也不回了。 周泽裳笑着把人揽进怀里:“那你给我升职为驸马呗,这样你就知道我会不会变心了。” 魏恣欢道:“当年的事情,你真不怨我?”她心里明白高崇山有一件事没说错,周泽裳能力出众打过无数场胜仗,这些年来却只是个从四品的将军。 魏恣欢的心里,周泽裳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是可以一同辅佐君王的忠臣,是可以共同进步的同伴,是可以相互扶持的夫妻。她知道周泽裳的野心不在朝堂位份,而是能否护国之太平,守民之安心。战死沙场是他莫高的荣耀。 但是爱一个人自然是希望他事事最好,事事顺意。 周泽裳把手附在魏恣欢手上道:“不怨,如果我权利过大,那就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嫌疑,更何况我的未婚的妻子还摄政,你表面削弱我的权利,内里却是在保护我。” 车轮吱呀吱呀的穿过街巷,车厢内的两人依偎在一起,细密言语串联起缺失是三年时光。 皇城司门口魏恣欢提起裙摆跳下马车,周泽裳跟在后面,刚到门口就听见女子的惨叫。在皇城司再正常不过,魏恣欢连眉头都没皱,径直往内室走去。 润陌走过来浅笑着说:“公主,那妾室已经抓来关起来了,刚给了晚饭,她不肯吃。” 魏恣欢忽视润陌和周泽裳来回丢的眼刀,道:“这里比公主府幕僚的身份要好些吧,能适应吗。” 润陌道:“拖公主的福,可以。就是不能经常见到公主了。” 周泽裳不满的道:“寄人篱下还不安分,也不知道报的什么心思。” 魏恣欢道:“带那个姑娘过来,她叫什么。” 润陌回答了:“王招娣。”拍了下手,一旁的侍卫会意,往牢房走去。 王招娣一过来就跪在地上哭起来,含含糊糊的求长公主留她一条命。魏恣欢看着她原本整洁干净的衣服满是灰尘,头发散乱,两颊上红色的巴掌印还映在脸上,有些不忍心的道:“你先起来。” 王招娣跪着说谢长公主,冰心实在看不过眼一把把她拽起来,魏姿欢从袖子里拿出一条帕子递给她,温声细语的说:“擦擦脸,别哭了。” 王招娣瑟瑟缩缩的攥着帕子擦脸,魏恣欢撩起她的袖子,胳膊上满是青紫的伤痕,掀起裙子的一角,腿上也是各种疤痕。 魏恣欢道:“苏卿语是我闺中好友,她跟我说高崇山总是打骂你们。她把那些妾室打发出府回娘家,你娘家人又重男轻女,她不放心让你回娘家,就让我先收下你。” 王招娣眼睛里都是泪水,花掉的妆容糊在脸上,满脸震惊。 魏恣欢声音陡然压低:“但是你不该编排我和苏卿语,挑拨苏卿语与高崇山的夫妻情分,那三个耳光你也算没白挨。” 王招娣一听眼泪又要掉下来说:“我也不想啊呜呜呜呜,如果老爷不高兴了就不给我钱,我娘要不到钱就会打我,高崇山就喜欢看我求他,为他争宠的样子。我…呜呜…” 魏恣欢道:“高崇山宠妾灭妻,带你去宴会坏规矩说到底都是他的问题,我不会怪道你身上。我手下有缝纫铺,你去学一门手艺,以后还可以开店。润陌,给她一百两银子,送她出去吧。” 王招娣一听又作势要跪,魏恣欢一把拉住,道:“去吧,好好学。” 周泽裳看着魏恣欢处理完了这件事,准备一同前往牢房。常年不见光的地牢里飘着一股潮湿难闻的气味,丝丝血腥气混杂其中,惹得人一阵阵恶心。 牢房里的妇人浑身血污,脸色蜡黄,一双混浊的眼睛看向来人。魏恣欢问:“她还是不肯交代吗?” 老妇人道:“交代什么!我身为她的乳娘,看着她长大,她什么性子我能不知道吗!你还要逼我说什么!”几句话好像用劲了她全身的力气,老妇人呛声。 魏恣欢眼里泛起杀意,道:“我父皇死于宠幸贤贵妃的晚上,在后来到来的仵作在她的指甲里发现了砒霜。” 老妇人脸色变了边还是耿直了脖子道:“我不知道!我一个老婆子那能知道这些!” 魏恣欢转身离开,眼眶有些发红,周泽裳沉默的跟在她身后。一直走到书桌前,魏恣欢才缓缓慢下脚步,转身抱住了周泽裳。 周泽裳摸摸窝在自己怀里的脑袋,道:“饿不饿?吃烤鸭?”魏恣欢点头,还是没有松开抱着他的手。 周泽裳没有催促,一直到魏恣欢收拾好情绪,两人这才手牵着手往外走去。润陌沉默的站在一旁,看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痛苦悔恨与隐忍交织在一起,扰的他不得安宁。 酒楼里的人满为患,周泽裳和魏恣欢做早包间里,典雅的窗口边袅袅余音不绝,倒映着一片祥和温存。 但内心里还琢磨着两个人在马车上的话,周泽裳知道魏恣欢并不是寻常女子,她有着卓越的政治才能,明锐的洞察力,相比于男子也毫不逊色。这样的人就该做天上盘旋的鹰,而不是地上瑟缩的笼中兔。他自己就是东风,将鹰送去更广阔的地方。 店长走到魏恣欢身前尊敬的道:“夫人少爷久等了,本店赠送新研制出的菜品供二位品尝,望二位情比金坚。” 第6章 忆少年事 周泽裳看着和对面的魏恣欢牵起嘴角,愉快的夹起肉蘸酱放配菜,包好递给魏恣欢。两个人混迹于热闹的饭馆聊着天,就算他们身担重任也不过是十**的少年。 看时辰差不多了,两人敢在敢在门禁之前进入皇宫,魏恣欢揉了揉圆滚滚的肚子说:“有些晕,下去走走吧。”周泽裳点点头,一同跳下车走在无人的长廊里。 也许是酒的后劲太大,魏恣欢想起过去的是是非非有些感慨。 魏恣欢出生时有一群鸟在屋檐上叫,院内枯萎的花盛开,因此被当成上天赐予的宝物,起名魏恣欢,封为安宁长公主。 魏恣欢从小就受尽了父皇母后的宠爱,赏赐就像流水一般涌入公主的小金库,万金难求的云锦魏恣欢一年四季都穿在身上,金银首饰每天一样都要三年才能带完,外朝各样贡品,本朝的稀罕物件都是公主府的常客。 魏恣欢气质出众,身上的贵气是用钱堆砌起来的。魏恣欢长的极具有侵略性,修长上挑的眼睛里满是狡猾,像一只小狐狸。翘起的鼻梁,丰润的嘴唇又增添几分俏皮可爱。这样的脸太过出彩,只要一眼就能牢牢记在脑海里。 先皇注重教育,所有的公主皇子不论出身都要统一接受教育,还在世家子弟中搜罗才子进宫同公主皇子一起学习。 周泽裳以骑射技艺精湛而年少成名,先皇对他格外关注,早想让他进宫学习,顺便考量一下是否为驸马的好人选。被老将军以尚且年幼不堪大任硬在将军府多留了几年,直到三年后才把周泽裳弄进皇宫。 周泽裳祖上三代都是将军,战功赫赫。直有周泽裳的父亲周勋文不成武不就,偏爱妾室逼死了周泽裳的母亲。好在周泽裳受祖父的庇佑,从小悉心教导,苦读兵书勤练武术,在十三岁被选进宫。 周泽裳的祖父是个明眼人,早就看出周勋不堪重用,怕周家百年基业毁在他手上,一直限制周勋。周泽裳年轻有为,祖父想让周泽裳继承自己的衣钵,带领周家繁荣昌盛。 周泽裳来到皇宫的第一天就和其他学员一样,住在学堂的偏院,他并不紧张只是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周围。 当天晚上一阵鸡飞狗跳,大皇子遇袭,吓破了胆尖叫着逃出去,人群尖叫四散,周泽裳飞身上前将贼人捉拿。 直到众人惊魂未定的散去,他抬头看向一直坐在树上的魏恣欢,笑道:“可是打扰了公主雅兴?” 倾泻而下的莹莹月光勾勒出浓墨重彩的眉目,清风吹过,缕缕发丝拂动怦然跳动的心脏。 魏姿欢抛给他一个包裹,周泽裳低头接住,抬头间人早已消失不见,轻轻将包裹放到鼻尖,香氛融进朦胧的夜色。 第二天,周泽裳去上课,魏恣欢与身边的苏卿语笑着走进教室安然就坐,没有留给他一个眼神,仿佛从未见过他一般。 夫子姗姗来迟传道授业,然后男子去草场练习骑马射箭,第二天就有一场考试。 周泽裳溜着马在草场奔驰,跑了一圈回来发现所有人都围在一起,原来是大皇子坠马了。 待医官看诊后说:“腿断了,站立无碍,但怕今后怕是不能骑射了。” 大皇子生母急匆匆而来听见医馆的话直接哭昏过去,皇上面色瘆人,冷静的下令彻查。 周泽裳抬起手指,突然意识到什么,昨夜打开包裹只有一只发钗和一张纸条,寥寥几笔勾出奔腾的骏马。 周泽裳看着乌泱泱的一屋子人仔仔细细的看着每一个人的发间,终于发现康永乐的发间少了一枚发钗。 魏恣欢掀帘走进来,直走向先皇,嘴里甜甜的道:“父皇别着急,一定会查到的。”说完握住了大皇子的手,满脸伤感。 魏恣欢看着周泽裳,周泽裳一时顿住,望着魏姿欢出神,蹦出一句,真漂亮啊,明眸皓齿的眼神跳动着灵动的光。 思考瞬间周泽裳转身走出营帐,来到马棚,狂躁的马匹变得扭动着头颅,股侧一道血还有鲜血渗出。 果不其然,小官惊慌失措的冲进来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呈上一支染血的发钗:“是这支钗子捅伤了马,这才惹的大皇子坠马。” 血污之下发钗的样式依稀可见,康永乐的脸色苍白如纸退后两步急的直摆手:“不是我做的,我的钗子早就丢了。” 面对大皇子生母怨恨的眼神,康永乐眼泪落了下来,谋害皇嗣的罪名她担不起。 周泽裳往前一步拿出发钗道:“昨日动乱之时在院子里捡到这支钗子,怕辱没姑娘声明并未声张,没想到惹的姑娘受此污名,是在下思虑不周了。” 最后只能以继续追查结束了这一场闹剧。 周泽裳刚到公主府,就见到舞剑的魏恣欢挽了一个漂亮剑花直指他咽喉。他一步未退的注视着魏姿欢。 魏恣欢收起剑留了一个背影道:“我不过替自己试试未来的夫婿。你……有点意思。”说着魏恣欢转身离开。 周泽裳思索着笑了,他的母亲与皇后是闺中好友,怀孕时指腹为婚,却想到公主是这样一位妙人。 渐渐的周泽裳对魏恣欢越来越感兴趣,他发现魏恣欢虽然是公主却和皇子一起读书,书,却从不参加考试。虽是女子却喜欢舞刀弄枪,琴棋书画都做的很好,却不是真心喜欢的,魏恣欢真正喜欢的是调香。 不知不觉中,周泽裳的眼里都是这个女子,而他也慢慢渗透进了魏恣欢的生活中。 魏恣欢丢出一根银针,却没掌握好力度,半途落地。周泽裳握住她的手连说带演示的又教了一边,魏姿欢的默许让他很开心。 魏恣欢坐在院墙上,手拿笛子,悠远的笛音传播的很远。周泽裳单手一撑翻上墙坐在魏恣欢身边,看着宛如纸页排列的宫殿,安静的欣赏着。 周泽裳的作业再一次被夫子评为最佳作业,魏恣欢笑着扔给他一个玉扳指,说是奖励。毕竟魏恣欢最不缺的就是钱。周泽裳也笑了,说:以后就仰仗公主了。 时间浸染了纸砚笔墨,一晃已经过去一年之久。魏恣欢与周泽裳的和睦相处,让皇上很是欣慰。红墙并非冰冷,周泽裳得到了皇后的关心与呵护。只是皇后时常看着他眉眼间的熟悉默默转过头去。 第7章 真实身份 周泽裳再次收到皇后的邀请去翊坤宫吃饭,一去就看见了黑脸的魏远智,自从知道了周泽裳就是自己的姐夫,魏远智看见他就没有一个好脸色。 魏恣欢在小厨房亲自下厨并不在现场,周泽裳笑着走进去主动开口打招呼,魏远智哼了一声扭过头去。周泽裳笑着坐下,好在没一会魏恣欢就端着色香味俱全的饭菜走进来,尴尬的气氛得以缓解。 看着满桌子的佳肴,皇后笑的合不拢嘴,慈善的面色红润有光泽,雍容华贵不失国母风范。 直到众人动筷子品尝一番后,所有人脸上的笑都有些僵硬,魏恣欢亲自尝了一口艰涩的咽下去,抬手叫来兰心道:“难吃死了,换上原本的饭菜。” 周泽裳强忍着笑说:“挺好吃的,没事。”皇后眼里全是赞赏,欣慰的点点头。魏远智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端起一盘没来的及换的饭往周泽裳碗里拨了大半盘,这才道:“喜欢就多吃点。” 周泽裳依然春风依旧的笑着道:“好。”魏恣欢有些不忍心的说:“不喜欢就别硬撑,兰心,换了。” 周泽裳一把握住魏恣欢的手迎着魏远智警告的目光松开,改成了拍拍手,道:“不用换,好歹是一片心意。” 一顿饭里,魏远智全程鸡蛋里挑骨头,周泽裳不急不恼的见招拆招,皇后忙着打圆场,只有魏恣欢两耳不闻窗外事吃的最香。 吃完饭,魏恣欢被圣上叫去,周泽裳邀请魏远智一同散步,说到底魏远智还是年纪小,孩子气的道:“你配不上我姐,我阿那么好,嫁给你那是便宜你了。” 周泽裳问:“长公主自然是天下无双。” 魏远智一听可来劲了口若悬河:“她可聪明了,连父皇都赏识她的才干,让她办事,你呢!我阿姐还护着你,切!” 周泽裳很快抓住重点问:“皇帝让她办事?公主好像没有那么大的权利吧?” 魏远智冷笑一声道:“套我话呢?就你!” 周泽裳只能换个问题道:“她护着我?” 魏远智说:“她是皇家最尊贵的公主,与你亲近就是袒护你,你看谁不把你但未来的驸马一样尊敬。你别太得意,你不过是她眼里的小玩意。” 魏远智得意洋洋的觉得周泽裳一定会生气,却没料到对方面色如水,冷静而矜持,和魏恣欢思考时神似。 周泽裳又继续问道:“这些你和我说,真的没事吗?” 魏远智小声嘀咕道:“我阿姐说没事。你别得意,也不知阿姐看上你那了。” 周泽裳笑着道:“好好好,我知道了。” 进宫学习每月归家三天,而今天就是休假,周泽裳直接回了将军府。等回家就看见常年在外的父亲领着逼死他母亲的妾室董氏在大厅里正襟危坐,周泽裳连礼都没行,直接往祖父房间里去了。 周勋生气的呵斥道:“逆子,见到我你都不行礼吗!”一旁的董氏脸色自责的道:“老爷别生气,裳儿他不喜欢我,别为了我伤了和气。” 周泽裳冷冷瞥了一眼道:“我父亲死了,只有母亲。” 周勋气的胸口剧烈起伏道:“你个逆子,被你母亲教的目中无人。” 一道庄严老者的声音道来:“泽裳从小跟着我长大,你还有脸提他母亲,你心里不清楚吗?” 周泽裳弓腰行礼尊敬的叫了声:“祖父。” 周勋从一早进家门就被仆从冷眼相待,连口热茶都没喝上,现在看这场景更是气得不轻。 祖父继续道:“泽裳被皇上选进宫里学习,前途无量,他未过门的妻子是当朝最尊贵的公主,他目中无人?我看是你错把珍珠当鱼目吧。” 董氏眼里满是嫉妒,扯了扯周勋的衣角叫:“老爷,正事要紧。” 周勋道:“周泽裳,你把进宫学习的位置让给尚儿。就和皇上说你德行不端,自愿让位。” 尚儿是董氏的儿子周尚德,成天游手好闲,直到干出强抢民女,逼得女子第二天跳河自尽的腌臜事,被祖父家法处置,打了一百军棍,赶出府去。 祖父一听就恼了,拐杖咣当一声砸在地上:“想进宫学习就凭借自己的本事去争取,直接问泽裳要算什么本事。” 周勋直接了当的说:“周泽裳和尚儿是兄弟,我是他老子,他给听我的!” 祖父一拍桌子道:“我还是你老子呢!你怎么不听我的!” 周勋一时噎的说不出话,祖父则是安抚的看着周泽裳。最后以祖父的“此事不必再提”结尾。周泽裳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嘴角勾起嘲讽的笑。 祖父带着周泽裳进了书房,刚一进去祖父身上凌厉的气场就消散了,揪住周泽裳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嘴里还呢喃着:“我的乖孙哟!是不是瘦了!你是不是勾搭上人家长公主了!我告诉你,可要好好对人家姑娘,你敢始乱终弃,我打断你的腿。” 其实周泽裳每次回来都要上演一遍,他终于找到间隙插话进来道:“祖父,长公主人很好,我很喜欢。” 祖父咂咂嘴道:“才一年你就喜欢上人家了!这么快!你娘见了你现在这样一定高兴。” 周泽裳轻声道:“是啊,要是我娘能看见就好了。” 祖父很快意识到周泽裳难过,道:“你娘那么好的女子,你爹个瞎眼的看不上。不管怎么说你要好好的,你娘也能安心,祖父不会让你受委屈。” 周泽裳收敛情绪道:“长公主是陛下的人?”祖父的神情一瞬间有些感慨的道:“这小女子可不简单,她表面是个受尽宠爱的公主,实际上是陛下手里的一把刀。” 周泽裳皱起眉头道:“大皇子坠马,让马受惊失控的是康永乐的发钗,另一根一模一样的是她前一天就给我的。” 祖父道:“大皇子勾结朝臣觊觎太子之位,原本是要和康家联姻的,出了这事也就告吹了。” 周泽裳点点头,祖父道:“那应该不是长公主的意思,是皇上的。她所做所为都是皇上的意思,她就是个执行者。我觉得是皇上想打压大皇子,立二皇子为太子,也就是魏远智。” 周泽裳眼里满是复杂,他觉得也许自己根本不了解这个喜欢坐在院墙上吹笛子的女子。 祖父思索一下又说:“皇城司城主是个女人,至今没人知道到底是谁。” 周泽裳眼里光亮,急忙说:“您觉得是长公主。” 祖父点点头说:“这只是我的猜测,你不要掺乎进去了,再喜欢她也不能,皇恩浩荡圣意难测,她太危险了,稍有不慎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听见没!” 周泽裳点点头,其实他早有预感,但事实铺在他面前的时候,还是很震惊。 第8章 专制皇权 周泽裳心事重重的往自己的院子走,他不觉得自己应该以特殊的态度对魏恣欢,不论发生什么她只是魏恣欢。 因为将军府内有大量重要文书,连院墙都要高一些防止偷盗。周泽裳披着寂静的夜色推开院子门,抬头看到墙上坐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魏恣欢从上面跳下来,周泽裳连忙去接,生怕魏恣欢因为不适应院墙高度而摔伤。一股浓烈的香水味环绕了他的全身,他从未在魏恣欢身上闻到这么浓的香薰味,像是为了遮盖什么而存在,随后他就嗅到一股淡淡血腥味。 魏恣欢凑到周泽裳面前,近到他以为那殷红的唇会贴上去:“我很危险,远离我?”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周泽裳的颈侧,他摇摇头,一时惊的没说出话。 周泽裳领着魏恣欢往书房走去,魏恣欢摆了摆手轻声道:“父皇还在等我回去复命,你是我的驸马,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欺负的,记住了吗?” 璀璨的星河比不上所爱之人的眼眸,只有池水的柔光见证了满院旖旎的情愫。 魏恣欢回眸一笑,眼里满是安抚。随着魏恣欢白嫩的手从粗糙的手里滑出来,周泽裳看着她的身影消失。 第二天,早已早起出回城外营地早训完周泽裳刚进院子就看到乌泱泱的一大群人,为首的董氏带着一堆人吵闹着。 董氏撕心裂肺的叫嚷着:“杀人了!害死自己弟弟的畜牲!”一边的周勋脸色阴沉,满目伤痛,看着一下衰老了许多。管家带着人赶过来想请他们离开,却被董氏一把推到在地上。 祖父赶过来一个耳光打在周勋脸上骂道:“你们瞎说什么!滚出去!滚出去!” 周勋还想说些什么,被赶来的仆从包围起来,领头的一个道:“请。”周勋一甩袖子不甘心的往外走去。 周泽裳从假山后面走出来,祖父一把拎起他就往屋子里走,一进门就开口严肃的道:“周尚德死了。” 周泽裳想起昨天魏恣欢所说,以及身上的血腥味,但他还是装作毫不知情的说:“谁杀的?” 祖父焦急的道:“皇城司动的手,你和长公主说过些什么?” 周泽裳摇摇头说:“我什么都没说过,魏恣欢也从来没有提到过这个人。周尚德怎么死的?”他维护着魏恣欢,生怕祖父会对魏恣欢有不好的印象。 祖父道:“肠穿肚烂,活活流血流死了。我派人去调查,周边村民都说晚上惨叫不绝于耳。” 周泽裳安抚的说:“不是我,跟我没关系,也不是魏恣欢,我相信她。” 祖父一巴掌打到周泽裳脑袋上恨铁不成钢的说:“还没过门你就维护上了,你见她了?你怎么知道不是她。”周泽裳扭捏的嗯了一声。 祖父更气了道:“大晚上的,你见她干嘛!你呀你!人家这么尊贵的公主,你是要坏了人家声誉,十个你都不够赔。” 祖父气呼呼的离开了,周泽裳收拾好东西,去集市上逛逛,准备回宫里。 另一边的魏恣欢跪在勤政殿内,皇上满脸慈爱的说:“欢儿啊,杀了?” 魏恣欢点点头道:“嗯,死了。” 先皇扶起地上的魏恣欢道:“周尚德胆敢和外党勾结,胆大包天。周家世代英勇,怎么就有周勋这么个无能之辈,还教出个唯他是命的好儿子。” 魏恣欢道:“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 先皇笑着抚了抚魏姿欢的头。 先皇一族残忍弑杀,五子夺嫡皇上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登上皇位,为人狠厉决绝。后来遇见皇后,一见钟情,皇后原本与他人定下婚约,却被皇上抢一步娶进宫为后。在皇后的影响下缓和些许,魏恣欢与魏远智却很好的继承了先皇的残忍。 年仅8岁的魏恣欢为了保护皇后,引开侍女,把贵妃推进水里,笑着坐在岸边看她挣扎。若不是皇后及时发现,贵妃恐怕就溺死在冰冷的湖水里了。 魏远智则是在6岁时因为大皇子给自己下毒而灭口了真正的大皇子,先皇在半个月后才查清楚,为了收拾残局,彻底抹去了这位皇子的存在,因此无人知晓。 先皇为了两个尚且年幼孩子,与皇后一起教他们是非,功过,统治,王权,天下,家国。 先皇为了每个孩子的成长花费了大量心思,甚至给予每一位皇子公主实权,检验他们的能力。魏恣欢得到的是皇城司城主,掌控京城的五万精兵;魏远智得到是半壁虎符,号令十六个县城的官兵。 大皇子分到二十六个乡的财务管理,他私相授受,助长贪污**之风,又觊觎太子之位,与朝臣暗中勾结。 三皇子尚且年幼,还在学习,但最喜玩乐,不务正业。 被选进宫的人里,也都有一跃成为朝中重臣的机会,周泽裳骁勇善战在每次考核中获得优异成绩,先皇准备将另一半虎符交给他。 “背叛者,死。”先皇将尾音拖的很长。 魏恣欢笑着应答道:“是。” 先皇沉默了半晌忽然道:“周泽裳是个好孩子,但如果他成为驸马就再没有机会成为朝中重臣,你们两个不能同时拥有这样大的权利。” 魏恣欢没有回答,内殿里静静的。先皇自己也知道这件事情对于魏恣欢很残忍,不管怎么说,魏恣欢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宝贝女儿,继续补充道:“这件事不急,你先回去。” 魏恣欢却没有动,快速的跪下,声音严肃的道:“女儿知道父皇是为了保证皇权的稳固,今日女儿以性命发誓,愿守护江山,若有私心,残忍而死,不入轮回。” 先皇没有料想到魏恣欢会发此毒誓,扶起地上的人道:“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魏恣欢不卑不亢的继续道:“父皇,女儿心思不在皇权之上,深爱行商做生意,却身是皇家的公主,以后定会尽心拥护魏远智的统治。待到远智继位,我自会离开朝堂,还望父亲放周泽裳官路顺遂。” 第9章 取舍江山 魏恣欢用自己喜欢行商稳住了先皇,保住周泽裳的仕途,但她心里依然乱糟糟的。 恍惚间她走到了皇后的寝宫,她喃喃道:“母亲。”原本还在插花的皇后抬起头,一眼就注意到了魏恣欢的异样,平时都是叫她母后的,今日却叫了母亲。 皇后温声唤她:“欢儿来啦,快来母亲身边坐坐。” 魏恣欢失魂落魄的走过去,坐下张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最后道:“母亲,我想不明白,为什么皇子可以有能耐的皇妃和有威望的母族,而我的驸马拥有这些却要受到限制。” 皇后细细的品了品道:“身为储君,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臣子再怎么样忠心耿耿,权势滔天也必然引得黄帝忌惮。”说着皇后伸手摸上魏恣欢的发顶,拈起一枝花插在精致的发冠上。 皇后继续道:“你父皇是怕你们的权势过大会压迫皇权,魏远智未来成为皇帝会不满,你们姐弟反目成仇,掀起内斗,受苦的可是百姓。” 魏恣欢乖巧的点了点头,皇后明显心疼女儿受了委屈,却无法改变这一切。魏恣欢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我知道,父皇教过我的,国运昌盛,陛下圣明,女儿愿夙夜匪懈,共筑太平。” 晚上周泽裳硬是找她找到了皇后的翊坤宫,在皇后的揶揄里留下陪着魏恣欢吃完饭。心不在焉的魏恣欢食不知味,都没注意到皇后与周泽裳聊起了驸马无实权的事情。 一直到吃完饭,皇后又要带着两人去宫里溜达,一直到最后一道城门口,紧锁的宫门隔绝了满城的热闹。 顺着台阶爬上城楼,映入眼帘的是漫天的孔明灯,扎堆的篝火蹿起的火焰惹的小孩子欢呼,街巷间穿梭而过的少年正在吆喝着卖糖葫芦,漂亮的姑娘眼眸里倒影着繁华盛世。 皇后放软声音道:“欢儿,你看,你与泽裳为的是眼下的繁华盛世,守的是满城平安。” 周泽裳道:“皇后娘娘,自古以来驸马无实权,为了与魏恣欢相守,我毫无怨言。只是忠诚之心,天地可鉴,臣之性命,皆系于陛下之荣辱,天下之太平。” 魏恣欢有些着急的道:“不必如此,我已经和父皇说好了。” 火光映射,魏恣欢释然的勾起嘴角,身为皇家最尊贵的公主,从小锦衣玉食,学古今策论,品诗词歌赋,有亲眷陪伴在侧,有爱人携手共进,这点小事何足挂齿。 在父皇面前的缓兵之计成了事实,她无悔,亦无恨。 魏姿欢的笑勾的周泽裳心痛,他不愿魏恣欢放弃,他了解心爱之人的心思,明白对方的牺牲。魏恣欢眼里的云淡风轻让他觉得心都碎了,她骄傲不可一世的眼眸里何时露出过这样的流连和不舍。 周泽裳想把这个让他牵肠挂肚的女子藏起来,再也不要受到任何伤害,她高昂的脑袋不该这样低垂。他亲自送魏恣欢回了公主府,在他们离开后,先皇从柱子后走出来看向皇后。 皇后道:“欢儿终究为了天下和爱人放下了权利,以自己的牺牲成全了所有人,她是我女儿,我心疼她。” 先皇眼里也满是难过:“朕会补偿她的,她也是我的女儿。” 先皇的赏赐比平时还要多,希望能补偿魏恣欢失去权利的损失。魏恣欢消沉了两日就又恢复了平时的做派,奢华又高贵的模样,只是有什么已经变了。 先皇和皇后看她恢复原来的样子,悬着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至少在魏远智登上皇位前,魏恣欢都是皇城司城主。 周泽裳更是天天守在魏恣欢身边,两人每天交往甚密,不知不觉间周泽裳已经在宫里学习两年了,魏恣欢依旧喜欢坐在高高的墙头上吹笛子,曲子越来越多,而周泽裳为了哄她开心专门学习了吹箫。 皇城司的事物并不算很繁忙,主要任务还是听命于皇帝,成为皇权巩固的最佳帮手。魏恣欢却频频留在皇城司,为的是处理别国和亲的事情。 送来和亲的是楚国最疼爱的公主,性子娇贵,一直未出阁年岁已大,因此送进宫里封妃。而魏恣欢却在调查中发现楚国这些年来并不老实,之前还有和周尚德勾结的前例。送进宫里的人都要严格盘查,以防危险。 月光透过云朵洒下,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风呼啸而过,吹得柳树弯了腰。皇后又将魏恣欢叫来了翊坤宫吃饭,魏远智课业任务太重,一直在自己的院子里处理公务。 吃饱喝足的魏恣欢刚走出翊坤宫就敏锐的感觉到了不对劲,平时宫人换班的时间在半个小时后,而现在空荡荡的廊道里一个人都没有显得格外空旷,安静的让人心慌。 魏恣欢转身回了翊坤宫要求宫女锁上门,翻身爬上墙头原本应该敞亮的院墙里黑漆漆的一片,不免心里暗叫不好。 刚准备翻出去一枚暗器就飞了出来,魏恣欢勉强躲过,从城墙上滑了下来。兰心满脸焦急的道:“公主,小心。” 魏恣欢绕道翊坤宫的后面准备从那里出去,一道凄厉的惨叫穿了过来“皇上驾崩了!”魏恣欢担心满额是汗的皇后,只能放弃从墙上出去。 原本安静的皇宫突然热闹起来,脚步声掺杂着宫女惊慌失措的叫喊声交织成恐惧的大网,捆紧了每一个人的内心。 皇后握着魏恣欢的手抖着说:“远智!他现在是一个人。”魏恣欢点点头,眼眸里冷静的感染了原本焦躁的皇后。 第10章 皇宫沦陷 魏恣欢听着门外脚步声渐远的动静,思索了一下,刚刚那道声音是父皇身边的总管太监的,而宫门外的声音杂乱无章显然人数众多,有叛军存在而且在皇宫中滥杀。皇城司布防在皇宫内,不可能不行动,除非全军覆没了。 当务之急是确认父皇是否身亡以及保护皇后,救魏远智。魏恣欢快速做出判断,决定将皇后带在身边,会武的只有皇后身边的侍卫和魏恣欢,情况十分危急。 休息在家的周泽裳躺在床上翻看兵书,突然听见了脚步声,虽然对方极力隐藏却还是被周泽裳听到了。他缓缓放下兵书,一个人影翻到他床上直冲着脖子而去。 周泽裳翻身把人掀到床底下去,骑在那人身上一拳打在太阳穴上,对方被打的头晕眼花还想扑腾着站起来,周泽裳又一拳把人砸昏了过去。 一道暗器擦着周泽裳的后背飞过去,甩出一道血痕,单薄的睡衣被划烂,伤口渗出血来。周泽裳快速起身一把抓起弯刀一边闪身躲到门凹。 有一个人冲进房门,挥刀戳向周泽裳的眼睛,周泽裳偏头躲开,一刀插进了他的肋骨,对方惨叫一声倒在地上痛苦的翻滚。 周泽裳从腰间摸出匕首割开地上这人的大动脉,鲜血喷溅而出,周泽裳脸上有着零星的血迹,眼眸里的杀意泛滥,是战场上拼死厮杀后的杀伐之气。 周泽裳摸出院子往祖父的住所而去,可是已经晚了。年迈的祖父躺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把刀,眼睛直勾勾的瞪着天,死不瞑目。 周泽裳强忍的悲伤,抬手替祖父合上了眼皮,转头往他父亲的住所去了,他恨自己的父亲逼死母亲,但如果对方真的面临生命危险,他也不会坐视不理。 魏恣欢带着皇后往魏远智的院子里走去,路上死尸横倒鲜血淋漓,一个宫女吓得脸色惨白扶着墙呕吐起来。魏恣欢冷冷的扫了一眼继续往前面走去,魏远智院子的大门关着。 魏恣欢伸手敲敲门,敲三下顿一下,门里有没有反应。魏恣欢用力推开宫门,院子里一片狼藉,侍卫和小厮的尸体躺在地上,唯独不见魏远智。 魏恣欢安慰皇后道:“远智那么聪明,恐怕已经提前逃跑了,别担心。”咻的一声,魏恣欢一把推开皇后,如果不是魏恣欢推开皇后,恐怕倒在地上的就是皇后了。 一行人躲进了屋子,叛军就像闻到肉味的野狗很快赶过来。魏恣欢抽出皮鞭啪的甩在地上,鞭子上密密麻麻的毛刺,打到人的身上非给脱一层皮下来,更何况上面浸染了剧毒。 魏恣欢挥起鞭子把冲过来的人甩到一边,为首的男人盯着魏恣欢,倒地叛军捂着伤口哀嚎,鲜血淋漓的伤口化脓发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 一群人没敢再往上冲,侍女也冲过来拔除剑直指叛军。叛军首领从侧面蹬了一脚墙,挥起砍刀往魏恣欢头上砍下。魏恣欢就地一滚,挥起鞭子缠上了首领的脚踝,把人拉倒在地。 侍女刚划伤左边的人,右边就又冲上来一个,应接不暇。“你还有心思看别人?”首领低声道,魏恣欢刚想退开已经晚了。 鲜血滴在地上,左边手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肉外翻。魏恣欢咬住下唇才没痛呼出声。 右手一鞭子将首领甩出去,首领撞在墙上,胸口被腐蚀,满脸愤怒的道:“一个娘们性子这么烈,兄弟们上,记得留条命给你们随便玩。” 旁边是侍女浑身是伤,衣服破烂几个叛军消耗着她的体力。魏恣欢甩起鞭子只冲上去,肌肉牵动的左臂痛的她满眼是泪。叛军们齐齐往后一闪,魏恣欢突然掉转头,一鞭子打到围着侍女的叛军身上。 一个叛军的耳朵掉在地上凄厉的惨叫起来,魏恣欢一把抓起侍女转身就跑。皇后已经等在门口,一行人狼狈的往就近的院子里跑。 跑到里面魏恣欢换了口气,撕下衣服简单的止血,准备出去找援兵,不能被动的等待救援。走到里面看见倒在床上的魏远智,她着急的扶起魏远智道:“你怎么样了?伤到哪里了?” 魏恣欢这才发现这里是自己的公主府,慌忙间完全没注意到,魏远智浑身是伤,衣服被血染红,皇后哭着给他包扎。门外叛军已经追上来了,宫门被撞的框框响,眼见顶不住了。 侍女满脸焦急的道:“后门被堵上了,怎么办。”皇后把昏厥的魏远智和魏恣欢往地下暗格里塞里,面只够躲两个人,魏恣欢着急的道:“不行母亲,你怎么办?” 皇后怜爱的摸着魏恣欢的脸道:“守护好祖国的江山,你要带着远智好好活下去,你们是这个国家的将来,听见了吗?”魏恣欢眼眶红红的点了点头。 随着柜门关上,魏恣欢看着地缝间的光透进来,隐隐约约能看见外面的情形。叛军冲了进来,拿刀指着皇后问:“长公主呢?” 皇后一声不吭的坐在桌前,一副甘愿赴死的态度。叛军怒呵道:“搜!”没找到人的首领气急败坏的拿刀指着皇后再次问道:“人呢?” 皇后道:“不知道。”叛军把刀架在皇后的脖子上再次逼问道:“不说你就死在这里。”皇后淡然的道:“你们几个杂碎就想换掉这江山的主人,真是不自量力。” 首领挪了挪刀,鲜血从白皙的脖子上留下,皇后笑着道:“你觉得死就能威胁我吗?”说完靠到刀上,首领还没来得及收回刀,鲜血渗透地板滴在魏恣欢的脸上,温热的液体却让魏恣欢感受到了刺骨的冰凉。 叛军一把推倒皇后的尸体,皇后的脸贴在地缝边,缓缓的合上了双眼。魏恣欢看着从小疼爱自己的母亲就这样死在自己面前,死死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叛军退出屋子,要点火逼出魏恣欢。熊熊燃烧的火光里,稀薄的空气粘连出浓重的血腥味,魏恣欢痛苦的呛咳着,背起魏远智,从窗户里跳了出去。 魏恣欢背着人根本跑不快,叛军也不紧不慢的追在后面起了玩弄的心思,魏姿欢体力已经耗尽了,瘫软的双腿麻木的迈向前,视角晃动间蒙着一层黑色,魏远智睁开眼睛迷茫的问:“阿姐,我们要死了吗?” 第11章 宫内汇合 周泽裳一直走到周勋的门前,烛火摇曳几个人影佝偻着身体说着些什么。周泽裳走到一边的窗户侧着耳朵听,周勋胜券在握得意的道:“老不死的已经没了,那个杂种呢?” 另一个人慌张得道:“周小将军逃了,如果他知道真相定会报复你。” 周勋不喜这个称呼,皱着眉道:“继续追杀他,就算他知道老东西是我杀的又能如何!老不死的为了给他铺路一直压制我,这分明是他自作自受!” 周泽裳几乎要压制不住自己破门而入的冲动,他一直觉得就算父亲在不喜欢自己,他也是自己的父亲,甚至还想着来救他。真正爱着自己的母亲,祖父都是为他而死。 周勋的声音传来:“记得派人进皇宫,一切听从主子的安排。”周泽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抬起手狠狠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里面的人影惊恐得问:“谁!” 周泽裳的脑海里闪过无数个片段,小时候无法接受母亲去世,父亲忙着照顾董氏母子,对于他的孤独封闭毫不在意,只有祖父像个老顽童一样陪着他;他军书上的一笔一划,兵器上的改装都是祖父自动手做的;祖父总是把感念圣恩,保家卫国挂在嘴边,告诉他做个忠臣,不做奸佞。 画面泛起血浪,一片刀光剑影混沌的画面凝结成祖父躺在冰冷的地上,胸口插着的刀是那么刺目。周泽裳转动手里的刀,管家痛苦的吼叫想伸手抢夺刀柄,咔嚓一声,刀子搅烂了管家的肚子。 周泽裳扭过头去,看向他名义上的“父亲”痛苦的道:“你为什么总要夺走我的一切,为何总要夺走爱我的人,为何苦苦相逼。” 抬手间刀子飞出去,周勋被订在墙上,他痛苦的喘息着,拔下因沾满人体组织液而粘腻的刀子,张嘴道:“你和你母亲一样高傲不可一世,看不起我,觉得我无能。你是我儿子却敢压在我头上!你算什么东西,让老东西为了你不惜压迫亲儿子。” 周泽裳忽的笑了,笑声艰涩而痛苦:“我母亲是京城第一美人,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眼红了,你讨厌她。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这个懦夫!你根本配不上我母亲。” 周勋被戳到痛处,道:“你个贱种,也敢和我这么说话,你不过是你母亲和别人生下的贱种!” 周泽裳喉头一紧,几乎说不出话来:“我母亲对你用情至深,你不懂珍惜,还觉得她红杏出墙。你自卑,下贱,善妒,你这样的人难怪祖父看不上你!” 周勋猛地扑上来,周泽裳一把抓起桌上的花瓶往周勋头上砸去,“砰”花瓶四分五裂,周勋满脸是血的倒下去,周泽裳夺过他手里的刀刺穿了他的肺部,周勋呼吸困难,鲜血不断从嘴里涌出来。 董氏冲进来,尖叫一声吓得跌坐在地上指着周泽裳道:“你…你这个弑父的……” 周泽裳拔除刀一步一步靠近,猩红的双眼里痛苦愤怒不停的翻涌“噗呲”,董氏看着没入体内的刀痛苦的倒下去,扭曲挣扎着往前爬,周泽裳转身翻墙往皇城司去了。 眼角的泪滴不经意滑落,他好想魏姿欢啊,想明媚而夺目的微笑,想调笑间不经意露出的狡猾。 出乎意料的是,皇宫里的所有人都失联了,原本应该驻守在岗位的人都消失了,鉴于情况危急,一个面目清秀的人冲出来道:“我知道令牌在哪!快!去救长公主,她一定出事了。” 周泽裳扫了这人一眼道:“长公主为什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你。你是谁?” 面容清秀的男子着急的道:“我是皇城司副城主,长公主说如果皇宫里的钟声中断表示出事了,让我即可带着令牌去找你,还请周将军即刻进宫救援。” 周泽裳举起手里的城主令牌高声道:“皇城司听令,全体人员跟我进宫寻找长公主,太子,皇上,皇后。凡有叛逃者格杀勿论!” 天空泛起鱼肚白,大朵大朵的火烧云浸染新一天的天空,缓缓升起的太阳像神的眼睛,趴在高耸的城墙上,观望着鲜血淋漓的惨状。 魏恣欢扶上魏远智的额头,竟然摸不出温度,她收回手叫着魏远智的名字,紧张的说着不要睡,不要睡。 魏远智浑身上下有十几道刀口,鲜血染红了衣服,而魏恣欢自己身上那带深可见骨的刀伤血流不止,留下一串串血珠。她缓缓直起身,一阵头晕目眩,她知道可能是失血过多了。 魏恣欢用有些混沌的脑袋思考着怎么逃出去,不能被动的等待别人救援。皇城司有她的命令,大概已经知道她出事了。叛军叫嚷着逼近,该怎么办。 河!魏恣欢猛然想起御花园的湖水和外面的护城河相连,可以游过去,哪怕拼上性命也要活着从这里走出去。父皇生死未卜,母后就那样死在她的面前,他们还在等自己报仇!一切都应该回到它原有的轨道上去。 魏恣欢捏住魏远智的鼻子往水里拖,鲜血染红了水面。涌动的湖水刺的伤口生疼,冰冷的水冻的魏恣欢牙齿都在打颤。 叛军狞笑着站在湖边,等着他们的尸体飘起来。魏恣欢屏住气把魏远智拖下水,拉扯着往下潜,想找到排水口。 窒息感随即而来,水的压力撵在魏恣欢的胸口,渐渐喘不上气来。眼前开始泛起白光,细细密密的铺满了整个视野,魏恣欢拼尽全力往前游。 一只大手拽住她的脚踝,魏恣欢抬脚踢踹,扑腾中呛了好几口水,一连串的水泡在眼前浮动,她拉不住魏远智了,意识也逐渐远去。 周泽裳的脸出现在魏恣欢的面前,她费力的扯出一抹笑,没想到临死前会看见他。周泽裳拦腰抱住魏恣欢,另一只手提起魏远智的衣领。 旁边的暗卫快速游过去接过彻底昏死过去的魏远智,魏恣欢被抱出水面的那一刻,肺部终于再起使用起来,她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脱力的靠在周泽裳的肩头。 周泽裳温柔的低下头道:“没事了,我来了。别怕,别怕,我带你上岸。” 魏恣欢的意识只撑到周泽裳抱着她上岸就再也支撑不住昏了过去。她知道自己安全了,有周泽裳在,意识像断线的风筝,彻底消散了。 周泽裳带着三万精兵抢攻进皇宫,一路势不可挡的砍杀无数叛军,终于在泛起血水的湖里找到了魏恣欢。 怀里的人冷冰冰的,原本精致的发髻散乱的贴在她的脸上,黏腻的鲜血染红了大片衣衫,魏姿欢的手扯着他的衣领,虚弱的闭上了眼睛。 周泽裳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和害怕,丝丝缕缕的煎熬翻涌着剜下他的血肉。这一夜,他失去了最后一个亲人,而他的爱人躺在他的怀里生死未卜。 “我不能失去你。” 周泽裳低头亲吻了魏姿欢的额头,滚烫的泪滴顺着魏姿欢的脸颊滑下。 第12章 难产病危 魏恣欢缓缓醒来,头疼的要炸开似的。她又一次梦到了过去,尽管已经过去好多年了,她还是会在梦里回到失去一切的那一年。 兰心看她恍惚的样子已经猜到几分,不多嘴的伺候她洗漱。将胭脂水粉细细描摹,魏恣欢终于梦醒似的开口:“今天天气真好啊。” 兰心道:“是啊。” 魏恣欢很讨厌那一年,在那一年里最疼爱她的父皇母后双双离世,只留下来她和年幼的太子魏远智。当年周泽裳将皇城司令牌还给魏恣欢后,即刻前去军营号令将领回京。 魏恣欢身上背负着的是血海深仇,杀害双亲是家仇,皇帝身死是国恨。她夜不能寐,总是想起皇后缓缓闭上的眼睛,滴落在脸上的温热血液。 魏恣欢发誓一定要找见杀害父亲母亲的仇人,在这些年里她一直尽可能的查找证据,想找出幕后真凶。 在众多证据中,楚国的公主身为后妃竟然在皇帝身死后消失了,而叛军的身体上都有奇怪的刺青,但在第二天,存放尸体的屋子起火,烧的干干净净。 彼时皇城司尚在追查厉王府私自圈养府兵的卷轴消失不见,什么样的手段能让所有的守卫都在一夜之间全部失联,后妃侍女皇上皇后全部死于非命,皇宫里的宫女太监死伤过半,只有寥寥数人残存于世。 当年在魏恣欢与魏远智重伤昏迷期间,厉王差一点就登基称帝,以至于很多证据被掩盖销毁。就算魏恣欢凭借皇城司令牌和虎符推魏远智登基,也过得步履艰难,厉王一直虎视眈眈,多次鼓动大臣制造麻烦。 周泽裳风尘仆仆的赶到公主府,带着热乎乎的早饭,当看到魏恣欢难看的脸色皱起了眉头,温声细语的安抚道:“先吃饭吧。” 魏恣欢点点头道:“皇城司已经找到了失踪后妃的乳母了,总能查到蛛丝马迹。” 周泽裳献宝似的把东西摆上桌子:“后妃是楚国进献和亲的,皇上驾崩那天翻的是她的牌子,那天晚上她就失踪了,很难排除是楚国的意思。” 魏恣欢顺着说下去道:“那些叛军身上的刺青与厉王府的府兵脱不开关系,也就是说厉王与楚国勾结,让楚国的后妃杀死皇帝,叛军趁乱杀死太子销毁证据。” 周泽裳道:“我之前跟你说我偷听到周勋派一部分人进了皇宫,一直没有查清楚这些人到底是做了什么事。” 魏恣欢道:“不论你父亲做什么都与你无关,你没有掺乎,我相信你。” 周泽裳微笑着说:“嗯,虽然这些事情已经过去两年了,你还是总做噩梦,要照顾好自己,终有一天会水落石出的。” 兰心走进去道:“不好了长公主,江姑娘难产了。”魏恣欢放下碗筷跟着兰心快步赶过去,周泽裳思索魏恣欢一个人过去他不放心,只能跟着一起过去。 一行人着急忙慌的往院子里跑,江姑娘撕心裂肺的惨叫从屋子里传来。魏恣欢推开产房的门,血腥味扑鼻而来,此时她顾不得这些急忙问道:“情况怎么样!” 产婆急得满头是汗,双手满是鲜血的道:“双胞胎,第二个孩子一直出不来。” 魏恣欢有些急道:“不管怎么样,要保住他们的命。” 产婆道:“再生不出恐怕江姑娘没力气撑不住,孩子也会窒息。催产会伤害到江姑娘的身体,但是老妇家有祖传的催产香可以不伤害母体催产,只是药材稀有,太医院没有。” 江姑娘疼得神志不清,都没有力气叫了。魏恣欢高声唤道:“兰心!开公主府府库,要什么药材直接拿!你还愣着干什么!去啊!” 愣神的产婆扭头跟着兰心熬药去了,魏恣欢走到床前有些焦急的道:“你给我撑住了,他们已经去拿药了。你要是死了,你的孩子怎么办,你江家的门楣谁来支撑?” 江姑娘费力的道:“别管我,救孩子。” 魏恣欢道:“你和孩子都要活下来,已经生出来的那个孩子不能没有母亲。” 江姑娘眼泪滑下来,顾不得以前的恩恩怨怨瘫在魏姿欢的怀了呢喃道:“我好疼,疼……” 魏恣欢握住她的手道:“我去叫太医,你撑住,千万撑住!” 周泽裳站在外面看见魏恣欢出来迎上前问:“怎么样了?” 魏恣欢道:“不太好,太医呢,叫他来。” 太医刚想行礼就被魏恣欢打断,太医连连摆手道:“女人生孩子,我不能进去,不合礼数。” 魏恣欢道:“你最好立刻给她把脉看看是怎么了,她要是死了,你立马收拾东西从太医院滚蛋。” 冰心遮住太医眼睛从正门扯进去,魏姿欢盯着太医把脉,太医写下方子,魏恣欢拉起一个宫女让她跟着去抓药。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魏恣欢怕江姑娘没力气,亲自着手喂了些吃食。产婆终于回来了,催产香的味道与血腥味融合熏的人想吐。魏恣欢一直等着听到另一个孩子哇哇哭起来,安顿好江姑娘才放下心走出产房。 周泽裳搬着小板凳规规矩矩的坐在院子里,阳光升起照在周泽裳身上,头发丝被阳光穿过泛起暖洋洋的光环。 太医端着药急匆匆的跑进来,身后的药童端着碗药。魏恣欢又起身跟着走进去一边监督江姑娘喝药一边絮絮叨叨的说:“兰心,带太医去公主府库拿些药材给江姑娘补补身子。” 眼看江姑娘喝完药含着蜜饯脱力的躺在床上,魏恣欢放软声音道:“两个孩子都封为郡主,名字和封号你来定吧。” 江姑娘气弱游丝的道:“谢长公主。” 魏恣欢交代下人务必照顾好江姑娘,出了差错唯他们试问,又看了看两个刚出生的肉团子,竟然是龙凤胎。 魏恣欢一回去就坐在椅子上缓了缓神道:“还好母子平安。” 兰心拿着单子准备核对用出去的药材,魏恣欢挥挥手道:“就那些药材不重要,公主府多的是,你再挑几样用的上的送过去。” 周泽裳被遗忘在一边,一直跟着魏恣欢转来转去,终于找到空闲道:“还吃早饭吗?” 第13章 皇城旧案 魏恣欢想起刚才催产香和鲜血混合的味道摇摇头道:“我吃不下,有点想吐。” 周泽裳只能自己坐在桌子边继续吃早饭,小时候住在军营的时候和祖父一起上过战场的兄弟就总是和他说,不论什么时候都要好好吃饭,这样才有力气。 魏恣欢问:“要热一下吗?” 周泽裳说:“不用。”喝了一口冷掉的汤继续:“我要回营里了,士兵平时训练还要我看着。” 魏恣欢知道周泽裳伤的不厉害,养好伤还一直赖在皇宫里无非就是为了陪着她,眼下要回去也是职责所在。魏恣欢坐到桌子前边看周泽裳吃饭,边思索着什么。 周泽裳吃完饭有些不舍的离开了,只留下一句:“有事情一定要找我。” 润陌带着一堆要处理的公务来到了公主府,按道理来讲魏恣欢应该到宫外开府,但由于魏远智尚且年幼,魏恣欢又有摄政的任务,这件事情也就一直搁置。 周泽裳的眼神停留在润陌身上,带着不满,但终究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 润陌是户部侍郎的嫡长子,幼年时被妾室打骂苛待,意外被魏姿欢发现,见他日子过的艰难有心帮扶,润陌为人沉稳内敛是个可塑之才,魏姿欢便顺理成章的让他担任皇城司副城主。 近些年来厉王从来没有放弃皇位争斗,朝臣势利错综复杂,魏恣欢为魏远智决定培养自己的势利,通过科举考试广纳贤才,替换有二心之人。 自从周将军接风宴后,高崇山的十万两罚金一直没有音讯,我抬头看向润陌,道:“高崇山的罚金一直没有交吗?” 润陌点头道:“他想拖着让苏姑娘交钱。” 魏恣欢冷哼了一声道:“让人去要,不给就闹,我看他丢不丢的起这个脸。” 润陌道:“高崇山又看上一个青楼女子,要纳妾,苏姑娘不肯,传闻苏姑娘现在在丞相府过的不好。” 魏恣欢沾墨在奏章上留下一行整齐的字迹,眉眼间染上担忧。眼看着奏章一点点减少,润陌安静的坐在一旁看着手里的书,只是半天都没有翻动。 两个时辰过去了,魏恣欢伸伸懒腰端起茶水喝了一口道:“李宝珠为什么还没入宫。” 润陌放下手里的书,甩着酸疼的手腕。 冰心立在一旁漠然道:“说是今天晚上就到了。” 魏恣欢点点头道:“把偏殿收拾出来给她住,记得添置些东西。” 等处理完所有的公务天已经黑了,魏姿欢带着润陌来到后院,与正殿是端庄大方不同,殿内干净利落,两个样貌俊美的男人正坐在一起悠哉的聊天。 魏姿欢道:“你们以后也不必留在这里了,冰心去取些银两送两位公子出府。”润陌在一旁沉默的看着,轻声叹了口气。落寞的转身将送来公主府的幕府送出宫去安置好。 为了监视魏姿欢而送来的幕府被遣散这种小事怎么也不用交代给皇城司的副城主来完成,润陌心里明白,周泽裳回来了,魏姿欢护的紧,不愿让对方有一点不快。 一个身穿太监服的人恭恭敬敬的道:“长公主万福金安,高崇山已经缴纳罚金。” 魏恣欢道:“先放在公主府,等苏卿语来看本宫的时候给她。” 魏恣欢顿了顿抬头看着天色已晚:“你回皇城司吧,天色不早了。” 润陌抱着奏章往外面走去,清淡疏离的衣服,湖水蓝的长袍附上白色的纱衣,抱着书卷步伐稳健,微风吹起丝丝缕缕的头发,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忧郁。 一个黑影从房梁上跳下稳稳的落在魏姿欢的面前,低头行礼,黑色的面具戴在脸上,掩住脸上狰狞的疤痕。 魏姿欢问:“可查清楚了。” 涑壑闷声道:“当日轮班的素梅被人打晕,有人伪装了她的身份前往膳食堂在米饭中添加了格外稀缺的迷药。” 魏姿欢道:“其实我一直想不通,当年杀进皇宫的叛军一个活口不留,残忍嗜杀。而同样遇袭皇城司,只是被打晕,下迷药,未有一人伤亡。这不符合厉王的行事风格。” 涑壑低下头狠了狠心道:“有一事我不知当不当说。”话音刚落人已经消失,兰心走进来道:“皇上请公主过去一趟。” 魏恣欢转身往勤政殿走去,待太监通传后进去了,魏远智还在批奏章,魏恣欢凑到一边看着,魏远智叹口气道:“阿姐,三个月后的科举考试增添了新的科目,群臣吵的我头疼,每年这时都要出乱子。” 魏恣欢倒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道:“不用着急,皇城司会潜伏在四周以备不时之需的。” 魏远智听闻继续道:“阿姐吃饭了吗?要不要和我一起?” 魏恣欢点点头到桌子前坐下了,随手拿起桂花糕吃了起来,道:“之前的事皇宫死伤无数,皇城司却未有伤亡,外面助敌反叛的名声一直未停,这事是我的错,要是我足够严谨就不会皇宫失守。” 魏远智屏退来上菜的宫女说:“阿姐不必如此自责,当年的事尚未查清,如何定论。更何况阿姐所做的一切,父皇母后都看在眼里,我们都知道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力了。” 魏姿欢抿了抿唇,眼下的疲惫还是出卖了她,她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兰心从外面走进来到魏恣欢耳边说了些什么,魏恣欢点点头道:“安排好了,不要怠慢。” 精致的菜品已经摆在桌子上,魏恣欢从混杂的思绪中脱离,一边吃一边道:“远智可有喜欢的女子?” 魏远智明显没料到魏恣欢会这样问他,被饭菜呛到,剧烈的咳嗽起来,魏恣欢递给他水,轻笑着道:“着什么急啊。” 等魏远智咳够了,端起水喝了半杯才缓和过来道:“没有,需找一个家世好又合适的就好,此事全听阿姐的安排。” 魏恣欢思索了一下说:“皇后要和你相伴一生,最好是你喜欢的人。家世的问题,我会帮处理,不论如何阿姐都希望你能找到与你两情相悦之人。” 魏远智道:“身居高位,哪能事事顺意,也许以后会遇到愿意真心待我之人。” 第14章 新任女官 魏恣欢过了一阵日子带着从公主府里挑出来的东西往江婉的住处去了,以前一直江姑娘江姑娘的喊着,现如今才知道名字。 刚到屋前就听到江婉在和侍女说话,魏恣欢停在门前没有进去,江婉声音还有点虚弱:“因为是双生子,母亲一直怕我难产,如今孩子和我都平平安安的,但他们都看不到了。” 这侍女是江婉从娘家带着出嫁,又见着江婉失去了所有亲人,也算是家人一样的存在了,心里也是不忍:“夫人和老爷会安心的,小姐可要养好身子,莫要悲伤,在月子里留下病根可就不好了。” 魏姿欢进了屋子,打断了两人的交谈,江婉挣扎着起身准备行礼,魏恣欢轻声道:“不必了,歇着吧。” 兰心紧跟着进来,身后浩浩荡荡的跟着一队宫女,而她的手里拿着一张密密麻麻的纸。 兰心行了一礼说:“这是长公主从公主府拿的药材绸缎等,送给江姑娘做礼物了。” 魏恣欢浅笑着道:“别那么拘谨,好好养身子,内务库在赶制孩子们的衣服,做好了会送过来。” 江婉愣愣的看着礼品单子,上面的东西每一样都价值不菲,回过神来顿时眼圈红了:“谢长公主。” 魏恣欢拍了拍江婉的手,看着她怀里吃奶的小团子,凑热闹似的戳戳他的脸蛋,软软的还带着奶香气,魏恣欢觉还挺可爱。 江婉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道:“之前的事情对不起,我不是真的喜欢周将军,只是父兄和丈夫都战死沙场,我害怕自己流落街头,就想着周将军受我父亲所托,不论如何也不会不管我和这两个孩子。” 魏恣欢点点头道:“皇家会保你荣华富贵,不会流落街头,你大可放心。” 江婉嗯了一声低下头看着怀里的孩子,只是可惜她的丈夫没能看这孩子一眼就血洒沙场。之前就和丈夫商量好了孩子的名字,男孩叫江赢,女孩叫江玉。 魏恣欢看着写在纸上的名字问:“跟你的姓吗?” 江婉道:“我夫君也姓江。” 魏恣欢了然,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诏书,将名字补上,兰心接过写好的诏书递给侍女。屋里一片祥和,魏恣欢跟江婉聊了好久才离开。 刚出去没多久就有侍女来报,说李宝珠和人打起来了。魏恣欢只能改变原有路线,往公主府去了。刚进门就看见李宝珠撕扯着一个穿着华丽女子的头发。 一边不知道是哪家的仆人一边挡着宫女一边捶打着李宝珠,李宝珠满脸愤怒死活不肯松开手,场面一度混乱。 兰心怒喝道:“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胆敢在这里撒野!不要脑袋了吗!” 魏恣欢贴身丫鬟冰心一把拎起家仆甩手扔了出去,其他家仆吓得退散开,李宝珠如梦初醒般松开手行礼道:“长公主万福金安。” 被松开头发的女子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披散着头发像一个叫花子,钗子掉在地上被拉扯的宫人踩坏了。 魏恣欢走过去看了一眼,是李太傅的嫡女李尚妙,李宝珠是庶女。魏恣欢冷哼一声抬脚往公主府走去,冰心颔首道:“请。” 李尚妙停下哭喊恶狠狠的道:“我要你好看!”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魏恣欢瞥了一眼没有说话,并未错过李宝珠眼里的狠厉。 二人双双进去,魏恣欢拿起手边的奏章翻开来看着,李宝珠大概是腿上有伤,又想站好,歪歪斜斜的尽力撑着。旁边的李尚妙不耐烦的左顾右盼,几次欲言又止。 魏恣欢提起笔一笔一划的写完,合上奏章这才道:“为什么打架?” 李尚妙一听就来劲了,她笃定上次宴会里魏恣欢讨厌李宝珠,自信的开口道:“我不过是陪着姐姐来皇宫,姐姐不乐意就打我。” 李宝珠咬住下唇眼神里带着些许犹疑,观察着魏姿欢的神情细细解读着。 魏恣欢半晌没说话,李宝珠抬起头这才发现魏恣欢一直在等她的解释,连忙道:“是她让我带她来,我不愿意她就威胁我要伤害我母亲,我忍无可忍才动手的。” 魏恣欢的视线又落到宫女身上,公主府的宫女都是精挑细选的聪明人,宫女如实道来:“如李宝珠姑娘所言。” 魏恣欢挑起眉好整以暇的靠到椅子上看着李尚妙,李尚妙眼里闪过一瞬间的慌张又很快道:“她一个妾室所出,怎么敢这样和我说话!” 李宝珠又低下头去,眼神里的恨意不加掩饰。 魏恣欢笑了道:“李尚妙,你是真蠢啊,上次掌嘴还记不住。我邀请李宝珠前来,你跟着干什么?” 李尚妙眼睛瞪的圆溜溜的就要辩解,魏恣欢继续道:“欺负手足,对长公主无礼,你…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行礼吧。” 李宝珠有些惊讶的看着魏恣欢,但片刻又遮掩了那分笑意。魏恣欢冷冷的道:“即刻起,李尚妙无召不得入宫,如有违背杖责五十,现在就出宫。兰心,送客。” 李尚妙还想挣扎,再看到兰心的那一刻,觉得养好的脸又疼起来,瑟缩着跟着出宫去了。魏恣欢看着李宝珠,道:“你不准备和我说些什么?” 李宝珠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道:“我……,谢长公主。” 魏恣欢道:“坐着吧。”冰心提着篮子进来要给李宝珠上药,李宝珠有些惊讶的退了一步,道:“我自己来就行。” 随着裙摆被掀开,鞭痕像蛇一样盘踞在腿上,还有几块没好的旧伤,胳膊上满是掐伤,青一块紫一块的,看着极为可怖。 魏恣欢道:“在太傅府上,你过得不好,有一个弟弟体弱多病,母亲原本是青楼女子,常年被李尚妙母女欺辱。” 李宝珠沉默的低下头,没有说话,眼泪啪嗒啪嗒的砸在衣服上,像这些年来走过曲折是路。 魏恣欢只是淡淡说:“以后你就是我身边的女官了。” 李宝珠嗯了一声,擦拭着眼角的泪珠道:“谢长公主。” 另一边,周泽裳一记肘击将蒋煜明装了个趔趄,对方道:“主帅见不到长公主就拿我们撒气哟。” 周泽裳气的又抬脚就踹,蒋煜明敏锐的躲开,三步并作两步蹦跳着带着书童逃开了。 第15章 悉心教导 一众将士围在一起大快朵颐,在周泽裳的严格的训练下,战士体魄强健,一天下来累的能吃三碗饭。 平时在驻扎地和边疆虽然能吃饱肚子,但也只是能吃饱。自从战士跟随周将军班师回朝,圣上赐御厨,珍贵食材改善伙食。 副将张鹏宇撤下鸡腿一边往嘴里塞一边靠到周泽裳身边道:“你这未婚妻好大的能耐,以前咱们营也是吃的最好的,但像现在这样精细调味的皇家御厨更胜一筹。” 埋头吃饭的士兵赵大斌抬起头问:“什么未婚妻呀,不是圣上赐的?” 张鹏宇啧了两声道:“安宁长公主摄政,咱吃的可是公主府提供的食材。” 嘴里嚼着饭的李壮道:“主帅真是娶了个好媳妇,这般贤淑。” 周泽裳嘴角勾起笑,似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张鹏宇看着周泽裳的笑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又回到座位上吃饭去了。 将士们吃完饭换防站岗,纪律严明,安排得当。周泽裳翻上墙头,从衣服里摸出箫,声音传出去很远,只是懂音律的人定能听出来其中少了主韵律,只有副歌部分。 没有政令手掌兵权的将军潜入皇宫,若被发现一定是逼宫的大罪。为了防止这种可能,军队不可进入京城,周泽裳带着士兵驻扎在城郊,心里思念的紧。 以前在边关他也总是思念这魏恣欢,但一直见不到边关事务繁忙,思念会变成执念压在心底,一但见到活色生香的人站在自己面前,压抑的思念就会喷薄而出。 周泽裳远远的望着皇城的方向,这个时间点魏恣欢不是在看书就是在调香。魏恣欢头疼的毛病一直治不好,只是说忧思过度,闻着自己挑的香可以缓解,但一直反复出现。 周泽裳收起箫,往蒋煜明的房间去了,刚踏进营房就看见一个书童跑出去,周泽裳没来得及躲开,被撞了一个趔趄。 蒋煜明满脸坏笑的站在书桌前,周泽裳看不清书童的脸,只是看见红红的耳朵。书童受到不小的惊吓,接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周泽裳说了句没事,抬脚走进去道:“你怎么回事啊这是,你看把人家吓得。” 蒋煜明咧开一抹坏笑,露出两颗小虎牙,道:“又是我家里派来监视我滴!还这么可爱,我玩玩怎么了?” 周泽裳又道:“那书童看着就一个小孩,你别欺负太狠了。” 蒋煜明倒是满不在乎的道:“我有分寸,你快回去思念你的长公主吧。” 周泽裳叹继续道:“有机会还是要回去看看的,毕竟三年了没见了,你母亲还是念着你的。” 另一边的魏恣欢在书桌前处理宫务,魏恣欢紧拧着的眉头终于松下来,一旁站着研墨的李宝珠将处理好的卷轴收拾起来放好。 魏恣欢头疼的按揉起太阳穴,老毛病又犯了,李宝珠默默的观察着依然不做声色。 魏恣欢有些烦躁的问:“各家的主户与旁支可搞清楚了?” 李宝珠思索一下道:“清楚了。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份自己整理的书恭恭敬敬的递到魏姿欢手边。 魏姿欢拿过来翻开看了看,字迹清秀工整,将各家的关系画成了一张张关系网,内容详尽。一旁的兰心在魏恣欢开始头疼之后就点上了香薰,丝丝缕缕的药香在屋子里蔓延。 魏恣欢看着几页翻卷的书页,想来李宝珠没少翻阅,顺着开口道:“光写下来有什么用,要记住。” 李宝珠乖顺的低下头道:“谢长公主教导,已经背下来了。” 魏恣欢没有再说话,站起身道:“你回去休息吧。” 兰心端着一碗药走到魏恣欢的身边,轻声道:“公主,喝药吧。” 魏恣欢无奈的端起碗一口气灌了下去,头疼的毛病一直没有好,反而越来越严重。 漆黑的夜色裹挟着乌云,狂风怒吼着撕咬柳树,碰的一声吹开了窗户,星星点点的月光照亮了屋子。 血色侵染的地砖,横尸遍野,原本肃穆庄严的皇宫里传来太监宫女的惨叫,先皇横倒在床榻,鲜血从嘴里涌出来,受到惊吓的魏恣欢转头间看见皇后脖子上的刀痕,温热腥臭的鲜血滴在她的脸上。 魏恣欢看着眼前的画面转动,拼命的奔跑却看不见路的尽头“为我报仇!为我报仇!我的孩子啊!”如怨如诉的声音如影随形。 喝哈…哈啊……魏恣欢猛坐做起来,天边已经微微闪出些许光芒,经过一夜暴雨洗礼的皇宫焕然一新,几只鸟儿的啼叫穿出很远。 魏恣欢低下头,看着昂贵的锦缎睡衣已经被冷汗打湿了,这些年来除去她为守住皇位的忧思过度,失去一切的紧张恐惧依然环绕在她心头,亲眼目睹亲人去世的惊慌失措,报仇雪恨的执念都是她头疼的根源。 魏恣欢穿上衣服,抓起乌黑柔顺的头发盘在脑后,翻身上墙眺望远方。陆陆续续的宫人开始忙碌,御膳房开始为个个宫里的贵人准备早膳。 兰心在屋子里没找到魏恣欢就抬头,归然看到魏恣欢双眼无神的发着呆,眼下的乌黑更加明显。魏恣欢常年休息不好,噩梦连连,近些年来噩梦反而出现的越来越频繁了。 兰心叹口气,自己从小就跟在魏恣欢身边,对于她更是熟悉的不得了,并没有叫发呆的魏恣欢,而是默默的下去准备早膳了。 在兰心端着精心准备好的饭菜走进去的时候,魏恣欢已经坐在梳妆镜前,等着她的梳妆打扮。每次透过面前的镜子看魏恣欢,去掉明艳的妆容,魏恣欢不过是18岁的少女罢了。 但在她的身上背负的是一个国家的未来,是过往云烟的家仇国恨。兰心挽起最后一绺头发,看着镜子里恢复状态的魏恣欢,放下心来。 第16章 诸事皆宜 魏恣欢用过早膳,准备去勤政殿,与魏远智商量国事。 李宝珠在公主府吃得饱睡得香,人胖了些,气色也好了,魏姿欢心里很是满意道:“兰心,去把先前远智给的那块好料子交到内务府去,给宝珠制些衣服。” 正交代着转头看到一众大臣步履匆匆而来,看见魏恣欢眼睛一亮,连忙道:“长公主,您快去劝劝陛下吧。” 魏恣欢问:“什么事情都闹到我这里来了。” 为首的大臣一边擦汗一边道:“以前历代科考,世家嫡出子弟各个都是人中龙凤,完全可以直接继承其父之职。” 魏恣欢没有接话,静静的等待着他们接下来的话。 大臣看魏姿欢没有出面的意思,继续道:“自从陛下登基,任用寒门子弟,让大臣心寒。我们这些大臣念在陛下年轻气盛从未劝谏。现如今,陛下竟然要世家子弟经科考后再任职。” 另一个大臣连忙附和道:“历年来哪有这样的规矩!长公主深明大义,定能明白我们这些臣子的心啊。” 魏恣欢微笑着牵起嘴角,一双明亮的眸子看向几位老臣:“各位说起来也是朝中老人了,为人做事自然十分老道,只是这人中龙凤如此学术精湛,又何必担忧科考。” 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意外,但还是想继续争取一下。 魏恣欢笑意更深,连带着眼角都染上明媚的春意:“这些年来陛下勤政爱民,专于朝政,谁不称一声圣明。依我看,年轻气盛一词怕是有些不妥了。” 为首的大臣被噎的一愣又没法反驳,只能盯着魏姿欢,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终是气呼呼的一摔袖子,抽身离去。 一旁的冰心拿着卷轴看向李宝珠,不为其他,那群有苦难言的臣子里赫然有着李部侍郎。 当年魏远智登上皇位确实少不了老臣的助力,但有些臣子过于居功自傲,觉得自己是扶持魏远智登上皇位的功臣,近些年来趁着长公主与黄帝争夺皇位之说越演越烈,都想从中挑拨分得更大的权利。 若不是魏恣欢手段狠辣,忠心不二,让他们找不到突破口,加上魏远智做事思虑周全,从不留下把柄,不然早就挟天子以令诸侯了。 魏姿欢抱着双臂冷冷的道:“一山不容二虎,借刀杀人这一套倒是玩的妙极了。” 小太监赶到门前,抹着额前的虚汗道:“皇上请长公主过去一趟。” 一旁的侍女撩起门帘,魏恣欢缓缓走进去,魏远智扶着桌子,气的脸都青了,有些委屈的叫了一声:“阿姐。” 魏恣欢点点头开门见山道:“他们又为难你了?” 魏远智道:“朕只要有一点不顺着他们,这群老臣就知道说朕年轻,不懂事,受人蛊惑!” 魏恣欢继续道:“挑拨离间之意也愈发明显,皇上不同意的事情,再去跟长公主说。似乎就要昭告天下,长公主与黄帝分权而治,形同陌路了。” 魏远智道:“世家自己有不少人才,但也有大量顽固子弟,仗着自己父亲的官职,做尽糊涂事。那些有能力的庶子,被打压。” 魏恣欢已经猜到魏远智接下来要说的话了,接上道:“庶子在家中过的并不好,即将得道,嫡子必然心声不满,一来可以引起内斗打压世家大族的气焰,二可以检验庶子的能力,顺便摸清他做事的品性,为朝堂选些人才。” 魏远智的手指敲击着桌面道:“如阿姐所说。” 魏恣欢道:“那就让嫡庶都来参加科举,但不操之过急,完全按科考分官,只说是一次考验,可好?” 魏远智觉得此法妙哉,笑道:“剩下的就交给我吧,阿姐,你们都婚事也要早做打算才是。” 魏姿欢也笑笑道:“好。”倒是难得的有了几分待嫁女儿家的羞怯,除去公事复杂,筹备婚礼也是极为繁琐。 魏姿欢拿起桌上新样式的糕点咬了一口,叹道:“这糕点的模样我第一次见,倒是好吃。” 冰心拿着一沓已经筛选出来的拜贴道:“公主,这些拜贴是新送过来的。” 魏姿欢随手翻翻道:“这是傅家嫡小姐的成人礼?去拿礼品单子来,按着她的喜好挑几样送过去去。” 兰心点点头退了出去。 看着桌上堆起来的卷轴,魏姿欢叹了口气又转身坐到桌前处理起来,阳光穿过花纹繁复的窗柩投下几缕碎金。 魏姿欢端起茶杯喝了两口道:“宝珠,下个月赵楚两国使臣前来觐见,一应事务交由你来处理。” 李宝珠研磨的手停了停,有些犹豫道:“此事关系重大,我从未接手过,还怕思虑不周。” 冰心进门带着选出来的礼品准备给魏姿欢过目,听到这话挑起一双凉薄的眼看着李宝珠。 魏姿欢一手翻看着礼品单道:“傅家小姐最喜作画,上面的东西都送过去作为贺礼吧,宝珠你跟在我身边这么久也学到不少东西,我会让冰心协助你,所以不必担心。” 李宝珠低下头应了声是,却没有丝毫放松的意思。 魏姿欢站起身看着院子里新开的花朵,远远的看见了皇伯伯魏忠,提起裙摆快布跑了过去。 魏忠与先皇是虽非一母同胞,关系却以为要好,五子夺嫡中多亏了魏忠鼎力相助,携手共进,先皇才坐的江山太平。 只是听闻魏忠膝下只有一女,远嫁和亲,可汗死去要嫁给下一任可汗,不堪受辱,三尺白绫,一尸两命。 魏夫人本就体弱多病,又闻丧女噩耗,痛心疾首,一病不起,没过多久也便撒手人寰了。 这么多年魏忠再无续弦,孤身一人,先皇不忍如此,带着魏姿欢时常走动,妄图缓解魏忠的孤独。 “最近没见你来,又听说婚期将近,我便来看看你。”魏忠身世飘零,半身风雨与余生寂寥的痛楚艰辛终究在他的身体上划下无法消磨的伤痕。 魏姿欢跟在身旁俏皮的回答:“皇伯伯,最近欢儿忙的紧,都没来得及带周将军前去拜访,我的错,我的错!” 魏忠伸手抚了抚魏姿欢的头,他知晓朝堂诸事繁杂又怎会真的责怪于她。 魏姿欢赔了不是又继续道:“那皇伯伯来做证婚人可好,我父皇母后都以离世,想来这世上只有皇伯伯最疼我了。” 魏忠看着魏姿欢从襁褓婴孩一点点长成受万千宠爱的公主,正当年少又横遭父母离世,被迫独当一面当朝听政。自然是心疼的紧,连忙答应道:“欢儿都这么说了,我自是要去的,皇伯还要给你添三成嫁妆,好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 第17章 及笄年华 周泽裳看着眼前跑过去的将士们,心里想的是魏恣欢的眼眸,微笑的勾起的嘴角。蒋煜明看着周泽裳心不在焉的样子,扭头看着书童,他的头一直低垂着,让人看不清眉眼。 蒋煜明用手里的刀柄挑起书童的下巴,露出一张干净的小脸,白净的脸上有一对明亮的大眼睛,水灵灵的惹人怜爱,怯生生的表情里满是害怕与慌乱。 蒋煜明心情很好的转回头,发现周泽裳已经带着士兵开始搏击训练了,根据上一次的考核成绩两两对战,第一与第二,第三与第四,以此类推。 将士们挥拳打向对方,没有了往日的亲切与友爱,脸上写满了认真。拳头打到肉身上的碰碰声让人胆战心惊。一个士兵扫倒了自己的战友,翻身骑在战友身上,抬起拳头狠狠砸了下去。 烟尘飞扬,士兵的拳头打在土地上,战友把他掀了下去,很快又打作一团。周泽裳穿梭在一个又一个的战斗圈里,目光炯炯有神。 第一轮训练结束,周泽裳扫过浑身脏兮兮的士兵,和张鹏宇对视一眼,抬手点了五个队长出列。 周泽裳活动筋骨,准备久违的来一场,为首的队长个子矮,却极为灵活想兔子一般活动迅速,窜过去想锁喉,被周泽裳一把揪下来甩了出去。 另一个人冲到进前,一拳捣进周泽裳胃里,周泽裳眸光闪烁,抬左手格挡另一人攻击,转身一拳打在捣胃的那人脸上,鼻血糊了一脸,几个人一拥而上场面眼花缭乱。 蒋煜明一手拎着瑟瑟缩缩的书童,一手拿着桃子往嘴里送,周泽裳一脚把人踢飞出去,又先后治住了三人,最后的一人起跳抬手往周泽裳头上打去,周泽裳躲过去拽住他的脚摔在地上。 热烈的掌声响彻了训练场,几个队长从地上爬起来,受了点小伤但都不严重。周泽裳拍拍他们的肩膀,道:“第二轮训练开始!” 战士们热血沸腾的开始第二轮,每个人都使出吃奶的劲,想打倒对方。蒋煜明拉弓随机瞄准一位战士,如果被打到中午负重穿越一公里障碍。 弓箭头被布包了起来,但打在身上还是很疼的。十支箭起发,中了十个,几个士兵灰头土脸的往负重训练场走去,脸色落寞。张鹏宇满脸兴奋,对于弓箭,只要他想,就能命中。 其他战士胆战心惊,注意力高度集中,一边顾着搏斗,一边注意暗箭。一场下来有二十个人被罚下场负重训练。 而他们的主帅……周泽裳满脸凝重的写着些什么,蒋煜明凑过来坏笑着看着,周泽裳抬手把他掀了出去,蒋煜明啧了两声又回去看着士兵训练了。 周泽裳坐在那里皱着眉头算了很久,终于讲这些年攒下的财产整理出来。蒋煜明前脚刚走就又进来一个人,周泽裳问:“怎么又回来了?” 这人穿着炊事房的衣服,却是周泽裳安排每次去城中打探消息的,像这样的消息兵只有几个,都是为了确保魏恣欢不会出事。 多年前,皇宫沦陷,差点失去魏恣欢的恐慌就像烙印在他心里的一道抹不去的伤疤,无法治愈总是隐隐作痛。 消息兵道:“傅夫人担心公主与主帅的婚事,将公主叫去商量了。” 周泽裳点点头道:“提前接触也好,也省的以后见面生疏。” “苏夫人,你看着又年轻了哟!”一打扮得体的贵夫人笑着拉过对方的手往里走去,魏姿欢与苏卿语负一踏进门就迎上来如此热情的招待,笑着点了点头。 院子里各家的小姐美的各有千秋,亭亭如玉的立在院中薄纱裙,金丝袄,如瑶池一角。 傅家在朝中威望极高,世代清流,为人最是清正廉洁,眼下次女及笄,朝中尽数都前来贺喜。 傅家长媳带着女儿款款来到魏姿欢身边,小女行了一礼,圆圆的眼睛观察着这位将要入门的表嫂。 傅家有家训,不得纳妾,所出三子都在朝堂学界有自己的造诣,与自己的夫人也是恩爱如初。唯有最小的妹妹嫁于他人诞下一子,因着丈夫宠妾灭妻落下病根,熬了几年离世了。 只留下一个可怜的孩子留存于世,魏姿欢对于周泽裳的身世一清二楚,若不是看在傅家是周泽裳母亲的娘家,及笄宴她是不会来的。 傅家长嫂也是封了诰命的夫人,魏姿欢回了一礼,招手让冰心把礼物送了过来。各类稀有难制是矿物颜料一一排列,一下子看见如此贵重的礼物,傅如莲接过来眼睛都亮了起来。 傅家长嫂眼见女儿高兴的模样,笑着道:“还不谢过长公主。” 傅如莲急忙道:“谢谢表嫂。” 傅夫人看魏姿欢并无恼意,道:“小女在家中娇惯,竟是不知礼数了。” 魏姿欢摸摸小姑娘的头道:“婚期将近,以后便是一家人了。” 傅夫人往前走了两步,拍拍傅如莲的肩膀,放她去自行玩乐,带着魏姿欢往屋里走去。苏卿语一瞧也告辞与其他夫人闲聊去了。 一盆素梅摆在中央,与满园春色相接,墙上一幅高山流水意境极佳,傅夫人坐在塌边道:“泽裳的母亲早些年便离世了,姥爷一直记挂着她留下的孩子。眼下婚期将近,他又是男子,不懂后宅事物的门道,我就想着能帮衬一点是一点。” 魏姿欢勾起唇,那双慵懒惬意的狐狸眼挑起,带着写俏皮可爱:“哪里的话,泽裳能有夫人挂念是他的福气。” 傅夫人眼见公主并没有摆起架子,反而有虚心求教的意味,也乐得继续说下去,将婚嫁一应事务的细枝末节都倾囊相告。 直到丫鬟过来催促着开席,傅夫人这才意犹未尽的拉着魏姿欢的手往前厅去,姿态尽显亲昵与爱护。 第18章 我来娶你 潺潺流水带着精致的菜品流转于宾客之间,珠链翡翠的屏风将男女分席,傅夫人夹起一筷子鱼放在魏姿欢碗里:“多吃些,自家宴席不要拘礼。” 一顿饭下来,魏姿欢觉得自己撑的胖了三圈,傅夫人却是极为满意的点点头。傅如莲眼见皇宫的车架驶来,连忙上前两步子道:“表嫂,你能带我去皇宫里玩玩吗?” 傅夫人似乎对自家女儿大胆的举动并不惊讶,但出于礼节连忙道:“长公主事务繁忙,哪里有时间带着你玩闹,我看你是愈发没有规矩了。” 冰心漠然的将人隔开,等着自家主子的决断,魏姿欢不露痕迹的将冰心扶到一边,道:“自然是可以的,御花园的花都开了,漂亮的很。” “长公主万福金安。”屋檐下一身黑衣金纹蟒袍,半跪于阶下,四指宽的腰带只衬的男人肩宽腿阔,随着起身,一双深邃的眼眸从斗笠下露出,直直望向人群中的魏姿欢。 傅夫人眼见周泽裳来了,一把拉起愣神的傅如莲往屋子里走,转头还不忘吩咐:“秦嬷嬷,去吧多做的点心给公主带上好路上有个零嘴。 魏姿欢浸在乌黑的眼眸里半天终于回过神,狡黠的笑笑走到近前抬手挑起斗笠,冲着隐藏在暗处的脸挑了挑眉,伸手勾起绳结,把人往前拉了一步道:“今天军中没有事务要处理?” 周泽裳将白皙纤细的手握进掌心,人声吵杂渐渐化为砰砰跳动的心脏,盯着红润而软糯的唇,喉结艰涩的滚了滚道:“我来送聘礼,好娶你回家。” 闻言魏姿欢的笑意更深,转身上了马车,只留下盈盈淡香被风吹散,落入满城春色,再无踪迹。 宽敞的车架里摆着一方桌几小案,几块茶点堆叠在盘中,周泽裳拿出已经整理好的聘礼单子递给魏姿欢道:“这些年攒下的田地铺子都在里面了,还有些我母亲留下的金银首饰也在其中。” 魏姿欢看着手里长长的卷轴,粗略的扫了一眼道:“那你是身家性命都在我的手里了?” 周泽裳点点头,掀起窗帘吹进融融暖意的微风,魏姿欢眯着眼靠在周泽裳的肩头,竟然涌现几分困意。 另一边的街道上围满了前来观望的人,一箱又一箱的聘礼在蒋煜明的安排下抬进院落。 小书童手里的红包被人群哄闹的抢走,只不安的搓搓手,躲到一边去了。 “这是何许人也,这样大的排场?”男人洗的发白的蓝褂上勒着一根麻绳将破布包挂在背上,手里攥着个烤焦的白面饼。 “这是皇家嫁女,哪能和平头百姓一般。”同行的另一人一边回答,一边从腰侧边取下水壶递给噎住的男子,顺手拉扯着对方:“哎呀,赵靖德,赵兄,走啦!” 这轮停在院前,周泽裳跳下马车,转身将魏姿欢抱下来,困的发懵的人终于有了反应,盯着陌生的院落,有些迷茫。 李公公扶着帽子跑出来,着急忙慌的行个礼,道:“皇上说这处院落暂定为公主府,咋家已经把里面收拾出来了,都出来!给公主掌掌眼。” 宫女太监站成三排,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道:“长公主万福金安。” 魏姿欢点了点头道:“这人是不是有些太多了。” 李公公摇摇头急道:“眼下公主府正是要用人的时候,他们都是手脚利索好使的,等以后不需要了再发回去也是使得的呀!” 魏姿欢看着堆了满院子的箱子和三排人摆摆手道:“都散了去干活吧。” 兰心谢过公公,接手了公主府事物,往前去了的道:“公主,我去跟他们一起收拾了。” 李公公笑得一脸谄媚:“冰心姑娘都已经打点好了,长公主金枝玉叶,奴才怎敢怠慢。” 漆黑的夜幕沉沉,烛火为小巧鼻尖上一抹红韵,李宝珠趴在桌子上,杂乱的书卷堆叠的半人之高。 明黄色的袍子从走到近前,呼噜声仍有规律的响着,冰心刚要问安便被制止。 魏远智盯了半晌,将外披盖在李宝珠的身上,转身离开。公公抱着雕花木盒一步三回头的跟了上去。 冰心旁若无人的坐在垫子上,拿起书继续看了起来,水珠滴砸进荷塘,将平静的水面点出圈圈涟漪。 朝堂之上,年老的大臣任在尽力的游说:“陛下,老臣之良苦用心,您必然知晓啊。” 魏远智搭载龙椅上的手攥紧,烦躁的撇过头,有些不悦道:“高相怎么看?” 高相上前一步,纠结一番措辞道:“科举乃国之大计,世家贵族又人才辈出,参考而已何必如此焦灼。” 魏远智皱起的眉头松了些许,仍然眉目冷峻,面露不虞。 傅相上前一步道:“自古以来,科举中第无不缺有志之士,若是怯懦至此,不堪大用,又如何为陛下分忧呢?” 魏远智点点头继而道:“此事朕已有决断,此后不必再提。” “还望陛下三思……”砰的一声,魏远智手中的奏章摔在前厅,众大臣纷纷跪倒在地。 龙颜震怒,再无一人敢言,魏远智道:“不过参加科举,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朕三思,难道还要你们来教朕做事吗?难道朕决断一件微末小事都要经过你们同意吗?” 苏太尉膝行几步连忙道:“望陛下保重龙体。” 魏远智愤然起身离去,退朝两字拉的级长,满朝文武相互对视几眼,三人成行的挺着肚子往宫外走去。 公公跟在皇帝身侧,小心翼翼的劝着:“皇上莫要生气,这老臣年老多病,怕是糊涂的办不好事了。” 魏远智阴冷的目光直扫过去,冷声道:“此事容得你多嘴!” 公公吓得膝盖一软,猛的跪下猛扇自己耳光:“奴才多嘴!奴才该死!奴才多嘴!奴才该死!” 手里抱着衣服都李宝珠后退两步,刚想离开就被魏远智发现了,只能曲了一礼道:“谢陛下,臣女来还衣服。” 魏远智看了眼跪在地下低着头的公公道:“还不滚起来。衣服不必给我,以后跟着长公主好好学习。” 李宝珠连忙道:“谨遵陛下教诲。” 魏远智转身离去,疏离漠然不染半分凡尘。 第19章 使臣觐见 润陌立在一旁安静的等候着命令,眼神温柔的系在魏姿欢身上,细细观察着变化。 房顶上的咻的落下一个黑色的身影,磨损的面具遮住了半张脸:“涑壑拜见长公主。” 魏姿欢点点头,道:“坐吧,明日一早赵国与楚国的使臣就会来到京城,你们盯好了,别出岔子。” 润陌继而道:“我寻到一些可以安神的香料,可以辅助公主入眠。”兰心站在魏姿欢身后,未得命令并未动作。 气氛一时凝滞,涑壑接下命令干脆利落的道:“下属告辞。”漆黑的魅影隐入夜色再无一点踪迹。 润陌举着的手微微有些发抖,又道:“就算是下属献给主子也不行吗?你要为了他的心安连自己的身体也不顾?” 魏姿欢叹了口气道:“若真是如此坦荡倒是好解决的多了。梦魇难眠是何所致,你我都清楚,这些药物终究是治标不治本,你也不必为此忧心。” 润陌的脸更加苍白,连往日的如沐春风也难以维持,收回的手紧紧攥着变形的香料,悲伤一点点爬上雪白的衣衫。 兰心心领神会向前一步道:“副城主请吧,公主要批公文了。” 润陌转身离开,眼眶隐隐泛起涟漪,可字字句句终究堵在喉头,吐不出咽不下,只空余无奈与落寞。 震耳欲聋的鼓声振荡在红墙之内,百转千回。赵国的使者与三皇子前来拜见这位年轻的君王。 战败的耻辱似乎并未对三皇子产生丝毫的影响,三皇子环视一周,用覆手礼向皇上致敬。 魏远智坐于高堂之上,面无表情的看着两国使臣,只客气道:“欢迎来我大魏王朝。” 相比于赵国的商榷战事,楚国不过是来开通一条商路,送一位公主联姻这样以表邦交之谊的小事,乐得在一边看热闹。 魏姿欢坐于皇上下首,轻纱微笼,五彩缤纷的贝壳镶嵌成的屏风立于身后,只衬得魏姿欢一袭红衣似火般夺目。 宫女将佳肴一一摆于席面,周泽裳将两道魏姿欢所喜爱的摆到近前,随手剔下骨头至于一侧,动作娴熟随性,仿若两人一直如此,早该如此。 “嗯…你怎…你!”宫女焦急的踉跄了两步,险些摔在厅前。 三皇子仍调笑的欣赏着:“嗯?我怎么了?你说呀。”宫女的脸涨得通红,思考一瞬叩首请罪殿前失仪。 李宝珠陡然一僵,这是魏姿欢交给她办的第一件事,若是出了丝毫的差池,惹的对方厌弃,今后的日子怎么办。 魏姿欢放下筷子低头俯视着座下满脸挑衅的三皇子,魏远智皱起眉头,有些不耐。 三皇子端起酒杯向魏姿欢远远的敬了敬,道:“向长公主赔罪,宫女不懂事打扰了大家的雅兴。” 苏太傅哐当一声掉了酒杯,笑着打圆场道:“醉了,醉了,做错了事,大家莫见怪!莫见怪!” 魏远智撇了一眼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的宫女,冷哼一声:“若真是如此,带他下去醒醒酒吧。” 三皇子看着走上来搀扶的几人,挥手挡开道:“我没醉,这宫女肆意勾引主子,可是我朝男儿骁勇善战,你想跟我回大漠去。” 宫女汐瑶虽进宫当了好几年的差,自认懂规矩识大体,在宴会上被三皇子摸了一把,惹的殿前失仪不说,还被污蔑蓄意勾引,可满腹的委屈又如何能说,下人命贱,无人在意,死便死了。 汐瑶抬起头看着满殿皇亲国戚,朝臣命官,无一人愿为她说话,哪怕一句。 三皇子极为满意自己的杰作,享受着众人的目光,继续道:“霍乱主上,该当何罪?我看她颇有几分姿色,不如送给我作妾?” 傅太蔚终于忍无可忍道:“此乃赵国前来求和商议休战,我魏国以礼相待,你却轻浮无礼,在大殿之上对一个弱女子苦苦相逼。” 周泽裳继而道:“如此做派,非君子所为,你可看清楚了,这是大魏而非你们赵国。” 汐瑶知道如若不争,皇上答应了三皇子的请求,她这一生就要断送在这里了,连忙哭着道:“我不要,我没有,是他……他摸我,我不要嫁给他,求皇上给我做主啊!” 头重重磕在地上,发出咚咚咚响声,众人一时都等待着君上的决断。 李宝珠早已没了吃饭的兴致,隔着屏风仔细听着动静。手指指节发白,连带着汗珠滚落,此事如何收场,长公主可会怪她办事不利。 魏姿欢的手指绕着杯壁旋转了一圈又一圈,冷下来双眸与魏远智相对视。 魏远智冷笑一声,嘲讽的勾起嘴角:“三皇子骚扰民女,按律例,斩其右手,额头刺青。” 赵国使臣看着冲进大殿的侍卫,终于慌了神,急道:“两国之交,不杀使臣,三皇子乃皇族后裔,你们岂敢动他!” 魏姿欢将杯底的酒喝净,指甲在桌子上敲击出哒哒哒的响声,连带着所有人都静默的呆在原地,落针可闻。 魏远智欣赏着三皇子宛若猪肝的脸色和瑟缩的身影,笑着道:“三年丢了四个城楼,第一座城门失守之时,将领士兵弃满城百姓于不顾,连滚带爬的躲到下一城,这一仗的将领可是你?” 魏姿欢终于开口道:“冰心,带汐瑶姑娘下去吧,跪太久要膝盖疼了。”冰心搀扶着汐瑶退了下去。 三皇子早已顾不得这些,脸由青转红,想被踩了尾巴的猫:“还不是你们使的下作手段!” 周泽裳闷闷的哼笑一声,魏忠声音沉重而清晰的道:“日日去城中搜罗美丽女子,流连床榻之时被突袭,衣不蔽体的落荒而逃,敢问使了什么手段?” 赵三皇子原想着之前在战场丢了面子,想借此找回来,谁料半路杀出一个颇有姿色的宫女,既然对他有意,他也就勉为其难的收了,哪里会想到竟然有人会为了一个宫女如此不依不饶的刁难于他。 三皇子气的脸都有些变形了,口不择言道:“周将军杀父杀母,踩着亲人的头颅封得的名号,你可能睡的安稳?” 啪嚓一声,随着玻璃碎裂的声音,三皇子猛的惨叫出声,捂着脸倒在地上,汩汩鲜血从指缝间溢出来。 第20章 决议反击 魏姿欢缓缓从席位上站起,阴沉而瘆人的目光冻的赵国使臣瑟瑟发抖,结巴半天不知如何辩解,只能认命的低下头。 周将军,年方十六就有救驾之功,带兵出征驻守塞外三年,保边疆百姓安居乐业,守重要商道货物流通,甚至一连攻破四座城池,打破赵国善战的传言。 赵三皇子痛的满地打滚,惨叫哀嚎不住的从他嘴里冒出来。 魏姿欢向前一步,缓缓踱步到皇上面前道:“赵国战败,有意求和,我朝以礼相待。谁料赵国羞辱民女,污蔑重臣。皇上待人亲和,今日我便替死去的战士讨份恩德,臣恳请陛下血祭,以慰英烈。” 三皇子腾地从地上挣扎起来,连带着满脸血污格外瘆人:“你们战胜又如何?杀了我!就是无穷无尽的战争,我看你们打不打得起。” 面对这样的威胁,魏远智端坐于上首,微微眯起眼睛,勾起的唇角像在嘲笑对方的愚蠢:“斩其右臂。” 李尚书上前一步道:“这使臣虽态度轻狂,可终究是来商议战事,如此这般恐怕难以交待。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何况是个貌美的宫女,三皇子说周将军的……那也是事实啊。” 魏姿欢冷笑一声:“赵国战败,说的好听是商议,直白点就是求和。李尚书面对如此羞辱都能这般袒护,莫不是与赵国有私情。” 李尚书猛的跪倒在地,道:“皇上,臣的忠心天地可鉴,臣只是为我朝着想啊!” 魏远智没理会李尚书老套的表演,只道:“动手。” 侍卫上前,只听得咔嚓一声,血溅三尺,三皇子连一句哀求没出口就昏死了过去。侍卫拖着破麻袋一般的三皇子离开。 赵国使臣拼命的往后挪:“不要,不要,放过我,我错了。赔偿我们可以再让三成!啊不!五成!” 魏姿欢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卷轴递给冰心,赵国使臣彻底吓怕破了胆子看也不看就抢过来要签。 直到背后的侍从扯了扯他的衣袖,赵国使臣才猛地回神,连带着全身抖的更厉害了,嘴里不住的呢喃:“怎么办,这怎么办!” 赵国使臣哭的稀里哗啦,涕泗横流,呜咽着说:“只要不杀我,我都愿意签,求求你。” 冰心收起卷轴呈到魏姿欢面前,看着签好的合约,魏姿欢点点头:“去给皇上看看。” 魏远智就着满堂混乱饮下一杯酒大声赞叹:“好酒!” 待人走远,魏姿欢握住周泽裳的手,十指相扣,无声的安抚与力量注入其中。 魏姿欢夹起鱼腹最软嫩的一块浸满汤汁,放在周泽裳碗里,放柔声音哄到:“乖,好好吃饭。” 周泽裳心脏的跳动剧烈,鱼肉滑入口中,鲜香在味蕾缓缓绽放。他近乎贪恋的感受着掌心的触感,嗅着身侧之人身上散发的淡香。 仅一方天地,竟寸寸美好。 红木制成的摇篮上挂着玩具,仔细瞧瞧才能看出上面的圆珠子是南海的珍珠。小孩子努力伸着小手抓,一旁的苏卿语温柔的哼唱着摇篮曲。 江婉的身体在各类珍馐的弥补下好转了不少,苍白的脸色透了些粉红,但还是有些虚弱。 魏姿欢进门看二人已经相处的格外融洽,笑着道:“你们这里好生热闹。” 高一贤刚会走路,在妍心的搀扶下摇摇晃晃的往魏姿欢那边走去,一点不怯的咯咯笑着。 苏卿语接过话头道:“江婉妹妹一个人呆在皇宫难免寂寞,你又不在,我便一个人寻过来了,怎料妹妹是这样一个妙人呢。” 江婉把摇篮里孩子的被子往上掖了掖,有些羞涩的道:“哪里哪里,姐姐也太客气了。” 魏姿欢拨动悠悠旋转的轮盘,看着两个孩子恬静的睡颜道:“你就在宫里好好养着,等身体好一点了再回去吧。” 江婉欠身行礼,敛了眼眸道:“谢长公主怜爱,臣女不日就要返回儋州。” 苏卿语一边把盘子里的点心推到魏姿欢面前一边扭头好奇的问道:“妹妹可是有急事?你不懂,这女子生产如跨鬼门关,后续的恢复更是重要,若是照顾不好,落下病根就不好了。” 魏姿欢就着清苦的茶水咬了一口糕点道:“是这样的,现在照顾好你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江婉道:“我父兄丈夫都战死沙场,他们的的丧事还要我主持,偌大府邸还要人来管束。” 魏姿欢听闻这些淡淡叹了口气道:“此事你不必忧心,我以向皇上请旨将你父兄丈夫以英烈之礼立碑下葬,府邸也派了你的婶婶接管。” 江婉似是有些难言,又不知如何开口,看着她这模样,魏姿欢话风一转道:“你若是实在放不下,五日后便启程吧,我派人跟着一路照顾便是了。” 江婉眼眸都有些湿润了,刚要跪下感谢就被苏卿语一把拉住了:“妹妹呀,你这礼太大,咱家长公主可受不得。” 魏姿欢安抚的把人拉起来道:“不必言谢,这些都是你应得的,这几日便收拾收拾东西,放宽心。” 入夜,朦胧的水汽在浴室里翻涌,魏姿欢踩着石阶步入水中,莹白如玉的皮肤浸润在池水之中,花瓣被一点点推远。 兰心与冰心侧立在一旁随时侍奉,魏姿欢的声音隐隐透出疲惫:“东西放在那,你们去歇息吧。” 兰心放下东西,伸了伸懒腰,连带着浑身都松快了下来。跟在魏姿欢身边,要处理的事务简直多如牛毛,且要求极高,不容错漏,一天下来浑身都绷得紧紧的。 冰心也不推辞,欠身行礼,带着兰心离开。这二人并非一直随侍于公主身边,兰心从小更魏姿欢一起长大,是皇后亲自挑选出的没有心机又伶俐忠实的丫头。 而冰心,人如其名,拒人于千里之外,冷若冰霜,不近人情,以一人之力隔绝了一切攀岩附凤,是后来得了魏姿欢的欣赏,调到身边的。 二人极受魏姿欢青睐,是长公主的左膀右臂,不可或缺。 魏姿欢从水中走出,那张永远明媚的脸庞染上倦意,胡乱将锦缎裹在身上便倒在床榻沉沉睡去。 第21章 这不怪你 淅淅沥沥的小雨冲洗着红砖绿瓦,黑压压乌云压在城楼子上,魏姿欢悠悠转醒,懒懒躺在床上等着兰心来叫她起床。 冰心掀起窗帘刚想小声换醒就迎上一双转动的眼睛,难得笑着道:“公主醒的真早。” 魏姿欢难得睡的如此舒服,眯了眯眼翻身下床,潮湿的空气从屋外流淌进室内,冰心将发丝挽好,插上最后一只钗子。 魏姿欢看着坐在桌前,等冰心布菜,刚吃了两口问道:“兰心呢?怎么一早都没见她?” 冰心默了一瞬道:“在院子里给李宝珠姑娘撑伞。” 面对这个回答,魏姿欢明显更懵了,问:“什么意思?” 冰心道:“李宝珠姑娘一早便到殿前跪着求公主原谅,我告知她长公主并未梳妆也不愿离开,眼看下雨,兰心便在院中为她撑伞。” 魏姿欢有些责怪的瞧了她一眼:“此事为何不早说?你的主意倒是愈发大了,让她们进来。” 李宝珠在院中跪了不久但雨天阴冷,冷的鼻头泛红,一进屋便又跪了下去:“臣女未能完成公主交代事物,辜负公主期望,特来请罪。” “皇上驾到——”院外公公一边叫着,魏远智掀起门帘,眼下有着疲惫,看来昨晚在熬夜批奏折。 魏姿欢坐在桌边道:“冰心去通传几样远智爱吃的菜来。宝珠,你先起来吃饭有些事我们慢慢说道。” 魏远智解下披风,舀起一勺汤放在魏姿欢手边道:“阿姐,选妃一事朝臣们催的紧,都迫不及待的想将自己的女儿送进宫,你怎么打算?” 魏姿欢不紧不慢的咽下食物,这才道:“已经在办了,各家女子的画像还在绘制,到时送到养心殿给你过目。” 魏远智点点头道:“还是阿姐思虑周全,只是李尚书的庶女为何来向阿姐请罪?” 魏姿欢道:“招待外使的任务我全权交给她,可能自觉失误,一早便跪在殿外了。” 冰心带着侍女鱼贯而入,将新添置的餐食摆在桌上,这才毕恭毕敬的退下了。 魏姿欢摆摆手,近处伺候的宫女都离开了,魏姿欢这才继续道:“远智,你心里可有皇后人选?” 魏远智笑着道:“阿姐,你我日日在宫中处理朝政,哪里有时间结实勋贵子女,阿姐若有人选但说无妨。” 魏姿欢注视着眼前年轻的帝王,道:“李宝珠,虽为庶女,跟我在宫中学习不久就接下招待使臣的任务,完成的不错,菜品,舞蹈,礼乐都合规制。不知远智可中意?” 魏远智思虑一瞬道:“此事可行,李尚书圆滑世故,关系网扎根朝堂,若能借此事为我所用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魏姿欢搅拌着碗里的汤勺,道:“身为庶女,生活艰难,最知权利的重要,必会竭尽全力,帝王与皇后同为一体,她又是你的发妻,你也要给她应得的尊重。” 魏远智起身准备离去,听到这番话点点头道:“依阿姐所言。” 一顿饭吃完魏远智离去,身边的公公笑着朝魏姿欢行了一礼也匆匆忙忙的跟了上去。 魏姿欢坐到金丝绒软塌上,随手拿起绣到一半的香包,一边穿针引线一边道:“宝珠,冰心,进来。” 冰心径直走到魏姿欢身边,而李宝珠站在门口有些不安,魏姿欢问:“你错在何处?” 李宝珠捏紧衣角,紧张的有些磕巴道:“我没有事先查清楚赵国三皇子好色的本性,提前替换掉貌美的宫女,这才惹出了这一番祸事。公主要打要罚,臣女都受着。” 随着膝盖扑通一声砸在地上,冰心掀起眼眸淡淡的扫了她一眼。魏姿欢一针扎在手上,血珠顷刻间冒了出来,冰心夺过针线,转身准备出去喊人。 魏姿欢拦住冰心道:“不碍事,宝珠你先起来,不要动不动就跪,冰心你怎么看?” 冰心抿嘴道:“长公主金尊玉贵,还是要包扎一下。” 魏姿欢扑哧一声笑出来道:“我是问你怎么看宝珠说的话。” 冰心也意识到自己跑题了,一时愣住没说话,低了一下头道:“没能体察三皇子好色是其一错,大清早前来请罪打扰长公主休息是其二错,跪在殿前惹人非议长公主苛责于你是其三错。” 面对咄咄逼人的指责,李宝珠脸色愈发苍白,只能道:“我没有那个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魏姿欢把血迹擦在帕子上,抬头到:“宝珠,这场宴会你办的很好,赵国三皇子本就不服战败,蓄意生事,就算没有汐瑶他也要从别处找麻烦。” 冰心撇开头却并没有说什么,魏姿欢继续道:“冰心,你若是觉得宝珠这样跪在门口不好,就去劝导,而不是为了不打扰我就不告诉我。” 李宝珠还评析着刚才一番话,懵懂的站在原地,冰心依旧是一副隔绝在外的面无表情。 “好了,宝珠你去休息吧,冰心你把膏药给宝珠送去。”魏姿欢又在香包上补了两针,补充了一句“叫兰心来帮我看看哪里出错了。” 屋子又恢复了安静,兰心衣角的水渍已经消失不见,是换了新衣裳就急匆匆赶过来了,魏姿欢问:“你吃早饭了吗?” 兰心道:“刚用过了。”话刚说完肚子就咕噜噜的想起来。 魏姿欢啧啧两声,放下手中的香包道:“你们一个两个的主意都大得很,滚去吃饭。” 兰心讪笑着吐了吐舌头,转身撞到了一个头发披散的女子身上,对方顾不得兰心扑通一声跪下哭道:“求长公主救救我家小姐!” 魏姿欢看眼前女子的身形十分眼熟,待对方一抬头认出这竟是苏卿语的贴身丫鬟妍心。 被惊动的冰心推门进来,守在魏姿欢身边。 妍心发髻散乱,几缕头发垂落在脸侧,一边的脸庞高高肿起,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的跪在地下。 魏姿欢皱起眉头,连忙追问道:“谁敢伤害你家小姐,你且说来,不要怕,我在这没人敢动你。” 第22章 危难时刻 宽敞的车厢里,妍心将这几日的事情一一道来,高崇山又看上了一个青楼的女子,一直闹着要纳妾,苏卿语不允,两人就一直冷战。 魏姿欢是知道这事情的,原本以为事情发展到这里就结束了,没想到后来还能发展出这么多事情。 妍心拿帕子擦拭着红肿的眼睛,晶莹的泪珠滚落:“昨天少爷回来就直奔小姐屋里去了,叫嚷着小姐害了雁儿的孩子,小姐一忍再忍最后还是吵起来了。少爷暴怒之下打了小姐,怕东窗事发难以和苏家交代,就把小姐关起来了。” 魏姿欢气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漂亮的眉目染上怒意:“我看他们高家真是要翻了天了。高相呢?” 妍心止住抽噎道:“老爷去书院了,走了有两天了,说是今天回来。” 兰心安抚着哭的稀里哗啦的妍心,魏姿欢和苏卿语的贴身丫鬟都是皇后做主挑出来的,从了心字,所以两人也算是颇有交情的。 马车停在丞相府,魏姿欢在冰心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走出马车,与早已等候在门前的高夫人两两相望。 高相乃朝中清流,颇为爱惜自己的名声,偌大的后院只有高夫人一位正室,育有一子一女,并没小妾通房,也算得上后宅安宁。 眼下高夫人眉目肃然冷峻,眼下带着细微的皱纹,周身气质幽怨而阴沉,对着魏姿欢行了礼道:“长公主大驾光临,真是我们相府的荣耀。” 魏姿欢点点头道:“本宫今日来找苏卿语闲谈,怎么就惊动了夫人,这是本宫的不是了。” 高夫人狠狠的瞪了妍心一眼又笑着道:“卿语啊,她染了病,怕是会把病气过给公主,此番恐怕要叫公主无功而返了。” 魏姿欢挑起一边的眉毛,哦了一声道:“若是这样……去请太医来为苏卿语诊脉。” 下人领命而去,高夫人的脸色难看起来,向前一步道:“不是什么大毛病,已经请人来看过了,就不劳公主费心了。” 魏姿欢的语气带了些不耐烦,道:“本宫找苏卿语,高夫人如此这般阻拦可是有什么事情不能让人得知?” 高夫人依旧堵在门前不愿让步,冰心向前一步,寒光一闪,利刃出鞘:“长公主在此,谁敢拦路!” 高夫人惊苏后退两步,被身后的嬷嬷扶住,转身不甘的呵斥道:“我是得了陛下诰命的夫人,你一个贱婢也敢对我不敬!” “姿欢,我来晚了。”凛冽的声音惹得魏姿欢扭头对上来人的眼睛,周泽裳从人群中来,站定在魏姿欢身边。 高夫人看清的瞬间,眼眸里染上震惊,她细细端详着周泽裳的眉眼,依稀能拼凑出那女人风华绝代的模样。 “这么多人围在这里是在做什么?”周泽裳话音刚落,高夫人猛地回神,看戏的百姓围成一圈的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高夫人看着眼下的局面,知道事情发展到这里恐怕已经无法挽回了,迫不得已之下只能请各位去前厅歇息了。 一行人坐在宽敞的前厅,周泽裳不紧不慢的将手里拿着的纸包拆开,拿出一块糕点递到魏姿欢嘴边。 魏姿欢的脸色好看了几分,屈尊降贵的咬了一口,热乎乎的糕点还裹着酥脆的外皮,甜而不腻的馅料软糯可口。 高夫人坐立难安,汗珠顺着额头滑下,嬷嬷绞着帕子站在一边,脸色难堪。 魏姿欢扭头道:“请吧。” 冰心带着太医往后院而去,嬷嬷顶着高夫人的眼神,为难的低下头,不敢上前阻拦。 嘈杂声愈发激烈,魏姿欢站起身往后院去,周泽商刚起身就听高夫人道:“女子后宅,将军怎么能入内?” 周泽裳缓缓回头,高夫人猛地一抖,凌厉的杀气让高夫人张了张嘴,没能说出一个字。 妍心扯着小厮又打又骂,小厮推不开也跑不掉,只能狼狈的抵挡着胡乱的巴掌。 一旁的冰心正和马夫扭打在一起,面对高大威猛的汉子,冰心见招拆招的卸了对方的力,情急之下马夫拉开距离将墙边的梯子砸了过去。 冰心闪身躲开,而刚踏进院子的魏姿欢只见腾空飞来的梯子直奔面门,魏姿欢知道躲不开了。 一股巨大力将她揽进怀抱,周泽裳一手护着怀里的人,抬起手臂硬生生挡下梯子。 砰的一声巨响,魏姿欢感受着温热的胸膛,抬头看见鲜血顺着下颚滴下,飞溅而出的碎片划破了周泽裳的脸庞。 魏姿欢猛地从周泽商怀里挣脱出来,着急的查看着伤势,颤抖的手指与湿漉漉的眼眸透出担忧与自责。 周泽商安抚的牵起魏姿欢的手向前走去,抬脚踹翻了愣在原地的马夫,扭头扔出几枚袖剑,两个小厮抱着腿倒在地上,痛苦的嚎叫着。 高夫人看着满院狼藉,认命的闭上眼睛。 妍心扑倒上锁的门前,叫着小姐。冰心不知从哪拖来一柄斧头,用力抡起,连门带锁被劈的粉碎。 苏卿语从门里跑出来,扑在魏姿欢怀里,眼泪止不住的掉下来。什么名门世家的体面,什么当家主母的威严,她都顾不上了。 这些年来两家为了维护关系而结成姻亲,她困在这后院中,不知有多少委屈与难过被藏于莹莹烛火之下,裹在孩子襁褓之中。 变心多情的丈夫,偏心包庇的婆母,事不关己的公爹,忍气吞声的自己。苏卿语没想到这一步又一步的退让只换来了变本加厉肆意妄为。 魏姿欢抬起手轻抚着她颤抖的后背,放软声音轻声道:“没事的,我来了,不怕昂。” 高夫人刚想上前一步,就被兰心拦了下来,冰心手里的刀刃翻着冷光,立在魏姿欢身边的周泽裳冷眼盯着。 被围在人群中央的苏卿语哽咽着:“你怎……怎么才来呀,他…他们抱……走一贤,还把我关起来……关起来。” 魏姿欢瞪着高夫人,呵道:“去把苏家长辈请过来!今天这事必然要有个结果,本宫就在里做个见证!” 兰心领了命令转身欲走,带着仆从归来的高相踏进院门,身后跟着一瘦弱纤细如蒲柳的女子。 高相看见自己后院乌泱泱的举了一大堆人有些摸不着头脑道:“这是怎么了?” 魏姿欢冷笑一声:“既如此,我们就把这些年的恩怨都分说明白。高相,请。” 第23章 是非对错 高相坐在椅子上听完来龙去脉气的从椅子上猛地站起,杯子里的茶水洒了满桌:“真是荒唐!你看看你把孩子宠成什么样了!” 而跟着高相的正是丞相府一直养在外面的女儿,高厌身形消瘦,脸色苍白如纸,病恹恹的坐在一旁,仿佛不刻便会香消玉殒。 魏姿欢坐在一边默不作声扫过众人,苏卿语心神动荡又受了惊吓除了她谁都不愿见。见此,魏姿欢留下冰心在一旁照顾,自己来应对高家长辈。 周泽裳放心不下,伤口也没处理就跟了过来,他注视着魏姿欢走神的模样,胳膊隐隐作痛,在战场上受伤在所难免,这点小伤不算什么,他后怕的是如果他没跟来,魏姿欢会受多重的伤。 高夫人啜泣着道:“女子出嫁从夫,她苏卿语嫁进来这几年善妒,从不许崇山有妾室。对我这个婆母更是不敬。” 魏姿欢端起茶杯轻啜一口,伸出手的瞬间,兰心就从袖子里拿出一碟厚厚的文书:“这是卿语这些年为高崇山纳的妾,有青楼舞姬,良家妇女,也有丧夫寡妇。敢问夫人,如此这般哪里还算得上善妒?” 正说话间,两个仆从从外面拎进来一个人,翠色锦缎因为摩擦变得脏污不堪的,高崇山抬起脸,顶着鸡窝一样的头发道:“你们几个贱种敢这样对我!等小爷我弄死你们!” 高夫人眼看儿子如此狼狈,勃然大怒道:“长公主,我相府到底哪里得罪了你,让你这般掺我家事,辱我门楣!” 高崇山听到母亲的话像找到主心骨一般,爬行几步扑在高夫人膝前哭喊道:“母亲!他们就这样欺负我!打我的雁儿,可怜雁儿刚小产,身体虚弱。” 周泽裳看着高崇山,眼里的鄙夷似乎深深刺痛了高夫人:“官人,你就这样纵容他们如此侮辱我们娘俩吗?” 高相终于无法忍耐一脚踹翻了高崇山道:“闹够了没有!你不专心读书参加科举就算了,还干出殴打发妻的丑事!我的老脸都让你丢尽了!丢尽了!” 高夫人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丈夫会说出这样的话,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声嘶力竭道:“我嫁给你这么多年,对你真心实意,管理着偌大的相府,就算你心里有旁人我也无怨无悔。你就是这么看我们的儿子的!你看清楚!他可是你我的孩子!” 周泽裳的脸色骤然变得难看起来,手中的茶杯被捏的粉碎,鲜血混着茶水撒了一身。 高相被猛地戳到痛处,一巴掌打在高夫人脸上,连带着声音都有些颤抖:“你个疯妇!你胡乱攀扯些什么!” 魏姿欢突然有些后悔将周泽裳牵扯进来,她知道那些陈年旧事是周泽裳难以跨越的痛楚,却因为急于苏卿语的处境而思虑不周。 高夫人跌坐在一边,发髻散落,连带着一颗千疮百孔的心被活活剖出来展现在众人面前,她凄厉的笑声传来,喃喃道:“众人都说我的丈夫钟情于我,只有我知道枕边人早已心有所属。每每酒醉时才能拥我入怀,盯着我的脸却叫着别人的名字。” 高夫人话风一转,尖锐的指甲直指向周泽裳,幽怨的哭诉着:“你母亲出身名门,美丽动人,才华横溢,可她已经嫁了人,为什么要勾着我丈夫不放!为什么!” 高相无法直视周泽裳那张与故人有八分像的脸庞,转过身道:“你疯了!你真是疯了!” 高夫人痴痴的笑起来,抓起高相的衣角道:“她傅凌霜不还是留不住丈夫的心!她死了我多么高兴,结果这么多年你梦里都在念叨她的名字,现在你又帮着她的儿子欺负我和你的孩子!高峻儒你到底有没有心啊……” 高相再没看地上的女人一眼,只冷冰冰的道:“夫人病了,带她回去休息!” 仆从胆战心惊的拉着高夫人往外去,朦胧的泪光里,那片衣角从手间滑落。 高崇山早已被眼前的一幕吓呆了,磕磕巴巴的道:“父亲你怎么能这样对母亲,她可是……” 高相像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跌坐在椅子里,连带着整个人的身形都佝偻起来:“苏家人到了,你们和离吧,你配不上苏家姑娘,别像我和你娘一样成就一对怨侣。” 高崇山怔愣在原地,思考一瞬立即急道:“我和卿语还有孩子,她是我的妻子,我们怎么能和离。” 高相剧烈的咳嗽一阵,转动着布满血丝苏眼睛看着高崇山,道:“你还知道她是你的妻子还那么对她。”说着说着又自觉嘲讽“罢了,是为父的错,是我没教育好你,也许我从一开始就错了,一步错步步错。” 屏风九叠云锦张,影落明湖青黛光。时光倒流间,高峻儒仍记得诗会那惊鸿一瞥,傅凌霜笑着提笔写下诗篇,在文人骚客的赞不绝口中回眸一笑。 高峻儒想起媒人遗憾的劝慰,一子下错,满盘皆输,只空余千古遗恨,难以释怀。 周泽裳手里握着的瓷片早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淋漓的掌心比不得痛的抽搐的心脏。 魏姿欢站起来走到周泽商面前,看着对方眼底清晰的痛色,缓缓剥开一根根手指,将瓷片从血肉中分离。 锋利的边缘划破了魏姿欢的手指,周泽商猛地回神,将魏姿欢的手拉过来查看。 魏姿欢摆正了周泽商的脸,轻轻在周泽商唇角落下一个浅尝辄止的吻,拉起对方的手走到门口回头看向正厅:“如果真的爱一个人就要站在她的身边护她周全,而不是消耗着别人的爱意彰显自己的深情。” 周泽商看着眼前的少女,混乱不堪的脑子一点点变得清明,魏姿欢继续道:“更何况一个女子的名节何其重要,如此直白的将爱意宣泄,你让她背负如此污名,她如何能幸福呢?” 魏姿欢拉着周泽商走出门,夕阳将两个人的身影拉的很长,像一场无声的宣告,爱的悠远铺满了脚下的漫漫长路。 第24章 姻亲难断 风吹过相府挂着的灯笼,摇摇晃晃间火光点亮,魏姿欢站在马车边,仔细查看着周泽裳的手,还是有些许碎片残留在伤口里。 高厌带着下人走到门口对着魏姿欢行了一礼道:“长公主万福金安,今日相府多有得罪,不日必亲自登门致歉。” 魏姿欢虽对相府颇有微词,但对着一个病态十足的少女也说不出重话,只疏离道:“不必了,卿语的东西收拾好了吗?” 高厌恭恭敬敬道:“下人都在加急收拾了,不一会就好。” 魏姿欢扭头对周泽裳道:“你先回公主府处理伤口,我去卿语那看看。” 周泽裳摇摇头道:“不要紧,我跟你一起。” 魏姿欢眼看劝不动只能加快速度踏进相府,高厌低眉顺眼的跟在后边。 苏卿语抱着高一贤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这里承载力太多的回忆,第一次踏进房门时满院红绸,觥筹交错间只有成亲的喜悦。 往事不堪回首,孩童的摇篮发出吱呀的声响,高一贤手里拿着拨浪鼓,双手环在苏卿语的脖颈间。 苏卿语鼓起勇气踏出房门,树上盛开的花朵已经挂满枝头,就像院子里给她敬茶的妾室一茬又一茬。 潮热的风里充满了水雾,高崇山终于意识到苏卿语不是再闹脾气而是真的要和离,哽了一瞬道:“相府又没有对不起你,你都有嫡子了,别人也越不过你去,为什么就是容不下别人。” 苏卿语看着廊下男人的脸庞,恍惚间想起来提亲那日,她站在屏风后面看着高崇山跪在父母面前认真的说会照顾好自己,会一辈子对自己好。 满脸珍重与在意的高崇山终于与如今一点点融合,变得满脸厌烦与愤怒。他一把把自己推倒在地,拳脚相加,任凭她流干了眼泪还是抱走了一贤,紧闭的房门关住了她过下去的勇气。 苏卿语搂紧了怀里的孩子,摇摇头道:“我们结束了。” 还想继续挽留的高崇山上前一步突然发觉苏卿语怎么消瘦了这么多,愣神一瞬,魏姿欢已经到了。 高厌看着高崇山有些嫌恶的道:“带大公子下去吧。” 魏姿欢拉起苏卿语往门口走:“缺什么我公主府补给你,走吧,跟我回家。” 被下人推搡着离开的高崇山只看到一个被众人保护簇拥着的身影。一阵风卷吹过,花瓣纷纷扬扬的落了满地。 马车带着一大堆东西停在公主府外,出了这事苏卿语也吃不下饭,出于对她身体的考虑,魏姿欢道:“各色菜品都做些温在火上,卿语若是饿了也好有个吃的。” 苏卿语疲惫的抱着高一贤往偏殿走去,魏姿欢叹了口气拉着周泽裳往房间去,顺带交代了一下管家拿药品过来。 冰心提着药箱放在桌子上便极为有眼色的退了出去,魏姿欢托起周泽裳的手用镊子飞快的将碎玻璃渣夹出去,又敷上药膏包扎好。 整个过程熟练又迅速,魏姿欢专注的一丝不苟的将绷带扎好,接着拉开袖子,大片的青紫色覆盖在胳膊上。 魏姿欢皱起眉头,有些心疼的嗔怪道:“这么严重你还撑着干什么?难道他们还真能怎么我吗?” 周泽裳抓起魏姿欢的手贴在脸上道:“自然是我对公主思念得紧,一分都离不开啊。更何况有公主心疼我,那做什么我都是心甘情愿啊。” 魏姿欢向来耀武扬威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疲惫的神色,她缓慢抚摸着周泽裳的脸庞,指腹轻轻摩擦在被竹片划破的粗糙伤口上。 周泽裳注视着魏姿欢的眼眸,他一直很喜欢这双眼睛,似乎世间再美好的东西无法比拟,而此刻他看着眼睛里的倒影心胀怦然。 魏姿欢放下手中的药瓶,捧着周泽裳的脸吻了下去,带着疼惜与喜爱。 周泽裳默默加深这个深长的吻,唇齿间搅动春水,周泽裳揽住魏姿欢的腰肢将将个人抱进自己怀里。 这个吻悠远绵长直到魏姿欢喘不上气,推拒着结束了。周泽商看着魏姿欢睫毛下的眼睛隐隐透出水光,波光粼粼的漂亮极了。 周泽裳仍不愿撒手,魏姿欢就这么靠在对方怀中平息了气息道:“天色不早了,这里太空了,你留下来陪在我,可好?” 周泽裳哪里能拒绝魏姿欢的要求,他点头,轻声应答。 从周泽裳第一次见魏姿欢的时候就觉得这般美好的女子能成为他的妻子定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报。他失去过太多东西,疯狂与痛处肆意长出尖锐的獠牙,他比任何人都珍惜眼前人,与此相当的偏执与占有也在悄然攀附。 周泽裳搂的更紧了些,魏姿欢抬头脑袋,顶着他的下巴道:“公主府很大,后院有个巨大的池子,我们去坐坐。” 连廊交叠穿插,几支弯了腰的枝条投射下影影绰绰的黑影。滚滚雷声骤然炸起,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砸下来。似是为人间真情可贵,相守难以永恒而落泪。 风吹斜了卷帘,连带着冰凉的雨丝溜进亭子里,魏姿欢支着脸面色凝重的落下一子,周泽裳思虑再三无奈道:“我输了。” 魏姿欢啧了一声:“和你下棋忒没意思,你怎么一局都赢不了?是不是故意让着我。” 周泽裳笑着道:“哪里有,分明是公主棋艺精湛无人能比。” 魏姿欢站起来哼了一声道:“你就知道油嘴滑舌。” 兰心撑着伞走进亭子道:“公主,苏家回话说明日请各家长辈来重新商榷婚事。” 魏姿欢沉默一瞬道:“苏家可有让人来接苏卿语回去。” 兰心低下头道:“没有。” 魏姿欢将手里的棋子扔进竹编盒里,有些无力的道:“高崇山宠妾灭妻,殴打关押发妻是事实,就算如此苏家仍然态度不明,甚至没有把卿语接回去,如果我没有带她回公主府,难不成还要她留在危机四伏的高家继续住着。” 周泽裳有些心疼魏姿欢,但又知晓此事他们已经尽力,只能宽慰道:“这门婚事不只是他们二人,也是两大家族的交好的信号,说到底苏家也不能真的为了联手把女儿丢出来这般让人欺辱,你也莫要太过忧心。” 哗啦啦的雨声传来,水面波纹一圈圈绽开,魏姿欢叹口气道:“罢了,等明日两家会面了再说。” 第25章 呈堂证供 周泽裳一直陪伴在魏姿欢身侧,直至夜幕降临才不舍得离去。面对魏姿欢的挽留他虽心动却也知道女子清誉何其重要,他与魏姿欢尚未成亲,留宿于礼不合。 魏姿欢思索再三还是踏进了苏卿语的院落,明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她要知道苏卿语到底是怎么想的。 高一贤被高夫人抱走接连几天任凭他如何哭闹都没见到自己的母亲,好不容易回到母亲的怀抱,黏着苏卿语一刻也不离开。 苏卿语陪着高一贤吃了饭便哄着他睡着了。听着孩子轻缓的呼吸,苏卿语踏出房门,煮了一壶茶水静候魏姿欢的到来。 面对已经等在此处的苏卿语,魏姿欢勾了勾唇,道:“让你久等了。” 苏卿语疲惫的摇摇头道:“谢谢你,姿欢。” 魏姿欢坐到桌前:“你知道的,你我之间永远不用说这个。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苏卿语顿了顿道:“这些年来在高家受尽了委屈,我虽并未提及,但父亲母亲不可能完全不知晓。他们为了与高家联手,葬送了我的一切,把我推进这个火坑,不管不顾。” 魏姿欢沉默了,这些她一样知晓,可是能怎么办呢?高家乃朝廷清流,高相极受文人追捧,苏家却在一直在朝中摇摆不定,为了拉拢苏家,也为了稳固高家,两家定下这门婚事。 苏卿语的声音带了些哽咽:“他流连花丛并非一两日,怎会为了一位拉拢关系的妻子回心转意。但他对我好的时候,我是真心想把我们的日子好好过下去的。只是……” 魏姿欢终于是忍不住了,她轻拍着苏卿语的肩膀:“我会为你做主的,别怕,你现在想怎么办?” 苏卿语抹去眼角降落未落的泪水,道:“我还有一贤要照顾,高崇山如此这般不给我们留活路,我也不必顾及他了,我要和离,我要做第一个休夫的人。” 魏姿欢点点头,道:“你想好了就是,放心去做吧,总会变好的。” 周泽裳一路飞檐走壁赶在城门关闭前出了城,远远的篝火点亮,劳累一天的战士正坐在一起吃饭,将士从羊腿上撕咬下一大块肉大口咀嚼着。 蒋煜明看到失踪一天的主帅回来了,乐呵的从墙上跳下来道:“你回来啦!我今天去城里买了几坛好酒,你可要尝尝?” 周泽裳瞪了对方一眼道:“不可多饮,我还有事,先走了。” 蒋煜明看周泽裳这冷漠的态度不干了,往前晃悠了两步拦住了对方的脚步:“怎么?和你的公主殿下吵架了?” 周泽裳对于蒋煜明胡闹的性格已经习以为常,道:“没有,她很好,是苏家和高家的事。” 蒋煜明连着啧了三声,一把勾住周泽裳的肩膀道:“这城里谁人不知高家公子贪图美色,他家后院早晚会起火,你看我是不是早就喻言过这事!” 周泽裳一把甩掉挂在身上的蒋煜明道:“你到底有没有正事要说,我真有事。” 蒋煜明退后两部一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往后一倒:“真是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哟!” 周泽裳无奈的前往自己的营帐,环顾四周东西并没有被翻动的痕迹,他走到后方,吹了声口哨,一直鸽子落在桌案,粘着墨水在纸张上留下几枚脚印。 第二日清晨,魏姿欢依旧早早醒来,苏卿语正端着碗给高一贤喂粥,见魏姿欢进来高一贤挥舞着小手喃喃着:“章……公主。” 魏姿欢走过去摸了摸孩子的小脸,苏卿语将剩下的粥喂完,缓缓站起身,妍心抱起高一贤退了下去。 苏卿语向前一步,拿着一个盒子道:“是时候该做个了断了。” 马车缓缓停在丞相府门前,苏卿语走在前面,眼看对面的车架缓缓停下,苏卿语低头行礼,尊敬的叫了一声:“父亲母亲。” 苏母看着憔悴了那么多的女儿,说不心疼是假的,她抬起手刚想拉过女儿好好看一番,就被苏卿语躲了过去。 苏父皱起眉头,有些责怪的道:“你怎么这么不懂事。”说罢甩袖离开。 苏母眼眶一点点变红,看着原地不为所动的女儿,伤心的踏过门槛,跟上苏父的脚步。 魏姿欢叹口气道:“走吧,该来的总会来的。” 满满当当的大厅里坐满了人,苏家和高家德高望重的人都聚在一起,很是隆重。 魏姿欢走到堂前,听着众人从原本的议论纷纷到规矩行礼,点了点头走到主位坐下了,一旁的冰心和兰心侍立在侧。 苏父率先打开话头道:“苏家和高家世代交好,如今喜结连理却因一些小事闹起来,恐怕伤了两家和气,今日就来分说明白。” 高夫人身上隐隐散发出颓唐之气,似是一个绝境之人最后的倚仗:“这明辨是非的证人大多是德行出众的诰命夫人,可这长公主并未成婚,怎懂得婚姻之事,且她又是苏卿语的闺中好友,判断难免有失偏颇。” 大堂没有人开口附和,魏姿欢轻笑一声道:“那依夫人所看,谁才能做这见证?” “让我来吧。”众人转头看去,身形单薄而瘦弱的高厌正站在门口。 大家刚知道高家有一位病弱的小姐一直在外面疗养,今日一见果然病的不轻,竟然妄想和摄政的长公主平起平坐,恐怕是失心疯了。 高相连忙道:“你不好好呆在后院跑来这里胡闹什么!带小姐下去!” 高厌向前一步道:“父亲,我虽未婚配却是大哥的亲妹妹,眼下议事要紧,来不及再去请别家夫人,不如就让我同长公主一起做个见证。” 魏姿欢眯了眯眼睛,与那副羸弱的身体不同,一双灵动而坚定的眼睛正定定的望着自己。 魏姿欢退了一步道:“如此夫人还有何不满?”高夫人不再说话,高厌行了一礼规矩的站在冰心旁边,并未逾矩。 魏姿欢端起茶杯轻抿一口道:“那现在开始,两家分说明白,从今日起,再无翻供。” 第26章 明辨是非 高相对于自己儿子的作为极为不满,知道这件事里苏卿语受了委屈,若是态度诚恳的道歉也许此事也不是毫无转机。 高相率先道:“是我对崇山的教导有缺这才导致了今天这祸事,此事是我高家对不起卿语这孩子。” 苏父见对方姿态摆的低,开口顺着对方继续说了下去:“哪里的话,这男人三妻四妾在所难免,只是崇山这孩子尚且年轻,没处理好罢了。当家主母自然有容人的雅量。” 高夫人听到对方的话,更进一步道:“高崇山就是爱玩了些,卿语这孩子不知道多督促他学习科举就算了,反而善妒害死了雁儿的孩子,那好歹是我儿的骨血呀,他也是一时气急才动了手,谁聊这孩子转头就告诉长公主闹成这般,气性也忒大了些。” 苏父没吭声,态度不明,苏母却是彻底忍不住了,红着眼框为自己的女儿辩驳道:“这些年来你儿四处留情都是卿语在为他收拾烂摊子,纳的妾室只多不少,男儿科举要寒窗苦读,哪里是流连花丛就可以的,这也怪到我家卿语的身上,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魏姿欢看着一时僵住的情形,道:“既争执不下不如拿出证据说话。” 苏卿语从父母身后走出来咚的一声跪在堂前,双手举起一个盒子:“这是我嫁入高家为高崇山纳妾的文书,所谓害死雁小姐腹中孩儿的事情我并未做过。” 高崇山向前一步道:“不是你是谁!你让人赐她一碗绝嗣药,害死了她腹中孩儿,决了她抬姨娘的可能。” 高夫人也道:“不是你难道雁儿腹中的孩子还是自己流掉的不成?” 魏姿欢道:“唤雁儿小姐到堂前问话,传医馆为她诊脉。” 高厌向前一步正色道:“雁小姐昨日已被我请到府中。”魏姿欢盯着高厌,似是在判断是否有诬蔑苏卿语的可能。 昨夜魏姿欢已经派人连夜赶去买雁小姐的身契约,只是那老鸨支支吾吾说人已经被买走了,一路追查下去才知是相府提前将人买走了。 高厌面色如常的对上魏姿欢的审视,高崇山却是有些意外显然对此事并不知情,高夫人眼中则更多了些势在必得。 雁儿到堂前见到这么多人并不惊讶,乖顺的行了一礼道:“小女雁儿,拜见各位大人。” 魏姿欢冷声道:“你可有证据指明是苏卿语害了你的孩子。” 雁儿楚楚可怜的望着高崇山,眼中暗含秋波,显得极为无助。果不其然,高崇山上前挡在雁儿身前道:“你休要恐吓我的雁儿!” 魏姿欢冷哼一声,道:“我字字句句都在问询,何来恐吓一说!拖下去!” 眼看侍卫已经上前,高相出面道:“长公主莫要生气,犬子无理取闹,此番之后必会好好教导。” 魏姿欢递了一个眼神,冰心上前一脚踹在高崇山膝窝,看着跪在一起的二人颇有些苦命鸳鸯的意味。 冰心又道:“回长公主的话!你可有证据!” 雁儿跌坐在一边颇为可怜得道:“没有,那天我同寻常一般喝下安胎药,不一会就腹痛难忍,等叫来医馆,孩子已经没了。” 高厌上前一步道:“也就是说你并不知道究竟是谁害了你的孩子!那你为何要攀扯苏姐姐。” 高夫人看了一眼高厌,眼里闪过一丝茫然,可对方全然镇定自若完全没有慌乱的意思。 魏姿欢撇了一眼哭的不能自已的雁儿道:“叫医馆来把脉,查药渣!” 医馆年老,背着药箱走到雁儿身边,仔细把脉探查一番,道:“这位姑娘体寒,恐怕是年轻的时候吃过极为寒凉之物伤了根本,这孩子怀上不易,留住就更是困难了。” 高崇山难以置信的听着医馆的话,扭头看了一眼跪在堂前的苏卿语,又看着怀里的雁儿。 魏姿欢道:“事情既已查明,你可还有冤屈?” 苏卿语从盒子里拿出一枚玉佩,纹样繁复而精美,玉石色泽温润,乃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高崇山似乎猜到了什么有些慌张的想伸手去拦,却被冰心一把拖了回来。 苏卿语跪地向父母磕头道:“女儿不孝,今日恳请父母为女儿做主,允女儿和离!”咔嚓一声,玉佩四分五裂。 高夫人没想到苏卿语竟然真的下定决心要和离,怒道:“此事虽是我儿冤枉了你,可你解释清楚就好,何必与他争吵,闹到这无法收场的地步!” 苏卿语回头死死盯着高夫人那副恶心的嘴脸道:“我苏卿语嫁到你们高家,守着一个花心的丈夫,尽职尽责,可他呢?他仅仅听取雁儿几句话,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就闹到我房里,当着下人的面辱我,骂我,打我!” 苏母的眼泪终是落了下来,可怜她的女儿在相府收了如此之大的委屈,而她的丈夫依旧不言不语,视而不见。 苏卿语哽咽了一下继续道:“你身为我的婆母非但没有为我做主反而怕事情闹大,把我关起来,抱走我的孩儿!若不是妍心出去求救,就怕我死在这深闺也无人知晓!” 这一席话惹得众夫人都有些不忍,苏母扯着丈夫的袖子哭诉道:“我们卿语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你还有没有一点当父亲的样子,你看看她孤零零的跪在那多可怜!” 苏父面对这样的局面道:“可她被休回家,两家的关系怎么办?家里的其他女儿怎么办!一贤怎么办!” 高崇山推开怀里的雁儿,跪到苏卿语面前,想牵她的手:“是我的错,是我被这个小贱人蒙蔽了双眼!你打我吧!只要你肯回来,我们之间还有一贤呢!他可是我们的孩子,我会对你们好的!” 苏卿语的眼泪一颗又一颗的砸下来,当娘的怎么都更心疼怀胎十月拼命生下的孩子。 眼看苏卿语要松动了,各家的长辈纷纷出言规劝: “我和你舅父当年也这样过来的,你看现在孩子承欢膝下多好啊。” “就是就是!你回娘家让你妹妹怎么办啊,从小你最疼她了,做人不能太自私。” “他就算有多少个妾室你也是主母,他们都要叫你母亲的!” 苏卿语跪在堂前,看着这群为她好的长辈,心里荒凉至极,透过人群她看向端庄的父亲。人群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枚细小的钉子深深扎进她的身体,将她钉在礼教的书本里,任由她的鲜血染红了纸张。 苏卿语从地上站起来,看着一张张伪善的嘴脸嘶哑的吼道:“够了!你们够了!你们都深明大义!可我是苏卿语!不是任你们摆布的高家儿媳!我今天要和离!一贤我带走,从今往后,我是死是活在于你们无关!” 苏母捂着嘴简直要哭晕过去呜咽着道:“卿语你不要妈妈了吗?” 苏卿语面如死灰的对着父母跪下磕了三个头,站起身摇摇晃晃的往外走,偌大的宅院竟没有她的容身之所。 第27章 最难两全 面对不听规劝执意和离的苏卿语各家长辈都有些难堪的道:“这孩子也太执拗了,我看她离了苏家还能有什么好。” “她不尊敬长辈,大堂之上就这般撒泼打滚,哪有一点名门嫡女的样子。” 高相心里清楚这门婚事已经没有回头路了,苏卿语是个有骨气的,就算不认爸妈也要和离,两家人不如另寻出路。 苏父原本想说和,夫妻之间哪有隔夜仇,大不了自己为女儿做主把那什么雁儿打发出去就是了。他根本没料到一相乖巧听话懂事的女儿会大闹一通,连他这个父亲都不认了。 高厌看着神色各异的众人,从怀里拿出婚书,走到堂前递给魏姿欢道:“既如此,婚书在此,还望长公主解除高崇山苏卿语婚约,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魏姿欢心里泛起一阵又一阵的心痛,她看着决绝的苏卿语,堵的说不出话来,她深吸一口气道:“本宫今日就赐二人和离,从此再无瓜葛。” 苏卿语跪在门外一字一句说的认真:“谢公主殿下成全,卿语不胜感激。”她没有自称臣女,从此她不再是苏家女,高家媳。 苏卿语踏出门槛回头看了一眼,满堂宾客仍在议论纷纷,看向她的眼神中有猜忌,有埋怨唯独没有祝福。 魏姿欢缓缓走到她身旁,想出言安慰一番,转头对上的却是一双如释重负的眼睛,苏卿语勾起唇笑了:“我们回家。” 高厌从内院急匆匆而来,怀里抱着一个盒子,跑到苏卿语面前打开道:“这是你名下的铺子,上次你没拿走,我照着嫁妆单子收回来了,给你。” 苏卿语接过来,几张薄薄的房契之外她与高家再无关系。魏姿欢看向高厌的眼眸里多了几分审视,高厌点点头向前行了一礼:“高厌拜见长公主苏小姐,愿苏小姐一路顺风,此生幸福美满。” 苏卿语回礼道:“谢谢,借你吉言。”言毕踏上马车,魏姿欢收回目光道:“你倒是比高崇山识时务的多。” 高厌看着马车离开,眼眸里闪烁着旁人难懂的期望。 公主府内,魏姿欢有些熟悉了这里的陈设,唤了一声冰心,冰心手里端着甜水走了进来。 苏卿语坐在一旁道:“我准备带着一贤去外面走走。”魏姿欢原本想挽留,思考一瞬又觉得出去走走也好,省的被这些烂事烦身。 妍心牵着高一贤走进来,高一贤见到母亲笑嘻嘻的跑过去扑进她怀里,奶声奶气的叫着:“娘亲!” 魏姿欢将手中的糖水递过去,道:“这是远智专门从宫中拨来的厨子,你可要尝尝?” 苏卿语点点头,小勺在糖浆里一圈圈的转着,原本精致的花朵样式被搅的四分五裂。 公公带领一行抱着画卷的下人走进来,恭恭敬敬的道:“长公主万福金安,陛下请公主御书房一叙。” 苏卿语极有眼色的告退,怀中的高一贤滴溜溜的转动的眼睛,打量着每个人。 御书房里,魏远智坐在桌前,一副千里江山图铺在桌面上,绵延的山峰与亭台楼阁藏在画面之中,金属颜料散发出柔软的光芒。 听见来人的声响,魏远智抬起头笑着道:“阿姐,这是朕新得的画,你来看看。” 魏姿欢走过去看了看,心下了然。此起彼伏的山峰竞相争辉,一池绿水无波无澜。看着侧面的印,魏姿欢道:“这是高相献给皇上的?” 魏远智没有回答,只是扫了一眼身旁,太监在日常的相处模式中渐渐摸索清这位年轻帝王的脾气,连忙出声道:“个没眼力见的,长公主与皇上谈话,你们都傻站在这里等什么?滚出去!” 安静的室内,魏远智终于开了口道:“阿姐,你一向谨慎,怎么在苏家和高家的事情上这么糊涂。掺你的折子从昨天晚上就送到朕这里了。” 魏姿欢沉默了一瞬道:“我知晓其中牵扯颇多,可我不能坐视不理。苏卿语是我闺中好友,她遭逢此难,我若不管,还有谁帮她?” 魏远智不赞同的皱了皱眉道:“阿姐。” 魏姿欢仍是一副我意已决的姿态,并没有丝毫后退的意图。 魏远智叹了口气,为了一个外人并不值得,但他知道自己这位阿姐的脾性,只能放软了声音道:“高相年事已高,朝中清流有名望的虎视眈眈,而他膝下只有一子高崇山,不考科举风流成性,怎么能继承高相的地位?” 魏姿欢看着一旁边备好的点心,是她喜欢的,心里软了几分道:“所以高家和苏家结亲是为了扶持高崇山,我又如何不知?可是这高崇山并非能托付之人,苏卿语委屈求全我于心不忍。” 魏远智看魏姿欢的态度有所缓和又吃了桌子上糕点,乘胜追击继续道:“不若让高崇山前去赔礼,两家关系缓和,也就不必闹到和离这一步。有你撑腰,往后苏卿语的日子也不会难过,更何况这高一贤尚且年幼,难道真要把世子之位拱手让给那些妾室之子?” 魏姿欢放下手中的糕点,面色变得严肃,想起跪在阶外宁愿不要一切也要和离的决绝身影道:“高家如此这般过分都能息事宁人,表面是两家交好,实际却是轻贱了卿语,往后如果没有我护着,她怎么办?” 魏远智有些不解又有些愤怒的道:“阿姐,你既为她打算也要为我想想,明日早朝,我要怎么面对高家和苏家,怎么回绝那些弹劾你的奏折?” 魏姿欢失望的摇摇头,看着面前的魏远智道:“远智,两家要维护关系就不该苛待卿语,牺牲一个女子的幸福来维护关系不是君子所为。” 魏姿欢的最后一句砸的魏远智措手不及,魏远智站起来,满腹委屈,他明明在为魏姿欢打算,寻到了折中的法子,她却不理解。 魏远智看着魏姿欢一时气急道:“阿姐!你是不是真的忘了我们这一路怎么走过来的!你这几日就在公主府闭门思过,好好筹备婚礼好了!” 第28章 情谊永恒 浓重的夜色的压在房顶,兰心守在门口焦急的等待着,一旁的管家掌着灯欲言又止。 魏姿欢披着星辰归来,满脸疲惫,冰心跟在后面一声不吭。兰心吩咐一声:“备膳。”管家领命而去。 魏姿欢却道:“时候不早了,我吃不下,不用等着了,都歇了吧。” 院子里的灯熄灭了些许,朦胧的灯光里,兰心站在魏姿欢身边有些焦急的道:“怎么会这样呢?皇上一向敬重公主,这么会让你禁足呢!” 魏姿欢摆摆手道:“不必惊慌,正好这几日我还有些事情要忙。” 好不容易劝走了兰心,魏姿欢坐在桌边,拆下繁琐的珠环,着一身素色丝衣,望着镜子中不施粉黛的脸庞,深深叹了口气。 冰心上前一步跪下一拜,魏姿欢转过头问:“何事行如此大礼。”说罢便伸手想将人扶起来。 冰心偏开身子,又拜了两次才道:“奴婢以下犯上斗胆为公主鸣不平,还望公主赎罪。” 魏姿欢无奈苏叹了口气道:“若是如此,不必再往下说了。” 冰心沉默了一会,还是开口道:“身为天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公主为何不争一争?” 凌厉的眉毛拧起,带着些不耐,魏姿欢打断了这大逆不道的话语:“闭嘴,退下。” 冰心一狠心,继续道:“若您只是公主,就只能凭借着皇上对您的情分,若有一天皇上忌惮您摄政,兔死狐烹,难道不是任人宰割!” 嘭的一声,装着卸妆油的白瓷罐子被一把扫到地上,魏姿欢强压怒火揉了揉眉心道:“身为我的近侍,连这样荒唐的话都说的出口!” 冰心沉默的跪伏在地下,面对魏姿欢的怒火,依旧不卑不亢的道:“冰心护主,望公主明察秋毫!” 眼看这副死不悔改的决绝,魏姿欢道:“若是二人相争,必然惹得朝廷动荡,政局不稳。更何况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我为了卿语给陛下惹了麻烦,远智若不罚我如何服众?” 冰心捡起磕碎一角的盖子,捏在手里不安的摸索着,清油渗入地板未留下明显的痕迹。 魏姿欢看冰心听进去了继续道:“陛下原本打算扶植无能的高崇山,顺带培养自己的势力,既有傀儡安抚老臣,又有人来掌控清流。” 冰心听的明白其中利害关系,可她眼中的担忧却并未减少分毫。魏姿欢叹了口气道:“夜深了,休息吧。” 翌日清晨,淅淅沥沥的小雨顺着沟壑填入谷底,带着泥土翻搅的新鲜气息,身着官服的臣子立于朝堂,等候圣恩。 魏远智端坐于高台之上,面无表情,跪拜的臣子琢磨着帝王的心思,两人对视一眼还是上前一步跪下道:“陛下,长公主干涉朝廷命官家事,强拆他人姻缘,望陛下责罚。” 这人是高夫人兄长的门生卫平,想来是在为高崇山鸣不平,魏远智扫视一圈沉默半晌道:“高相何在?” 一个瘦小的身影从外边疾行而来,咚的一声跪在天子脚下,空荡荡的衣袖翻飞:“高相未能教育好子女,深受打击,一气之下病倒了。” 这人低头不再言语,让人看不清面容,魏远智正想好好瞧瞧却被人打断。 卫平继续道:“高相虽年老却身体康健,从未缺席上朝,想来是为子女之事担忧,还望陛下莫要伤了老臣的心啊。” 听着众人句句紧逼表里不一的上奏,魏远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带着森森寒意道:“那你觉得该如何做?” 卫平似是觉得此事有戏,有些沾沾自喜的道:“削去长公主摄政一职,贬回封地,无诏不得归京。” 满朝文武再无一人附和,长公主就算主动交权,手里仍捏着皇城司,且不久要与周将军成婚,不论如何说,她都是一个不可随意得罪的对象。 户部李侍郎接着道:“陛下圣明!” 魏远智终于出声道:“随意挑拨皇亲国戚的关系,攀扯污蔑长公主,拖出去,打一百大板,罢官免职。” 高夫人的兄长顿时捏紧了拳头,知道此事不可再提,有些懊恼的低下了头。 卫平吓得跌坐在地,向前爬了几步哭喊着陛下饶命,两个侍卫将瘫软的人拖出去。 户部侍郎拢住衣袖默默的往旁边挪了挪,事不关己的扶正了头上的乌纱帽。 随着板子重重的落下,啪啪的响声清晰的传进每一个人的耳朵,声嘶力竭的惨叫让诸位大臣都不寒而栗。 魏远智盯着侧面一席卷帘空荡荡的座椅,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 卫平的叫声逐渐微弱,头颅耷拉下来,彻底昏死过去。 客栈里,黑衣男子正吞咽着食物,抬眼的瞬间,房梁之上的人惊了一瞬,一脚踩滑,险些摔下去。 待其稳住身形,原本坐在那里悠哉悠哉吃早饭的黑衣人早已不见踪影。 魏姿欢翻看着皇城司今日递上来的案卷,问道:“冰心,这几天润陌怎么没消息,最近也没有他的外派任务啊。” 冰心往茶盏里添了水,这才恭恭敬敬的道:“说是家里出了些事情,告假几日。” 魏姿欢思忖片刻便没有再问,抬头便看见苏卿语踏进了门,看到向来黏着母亲的高一贤不在,魏姿欢心下了然。 苏卿语并没有客气,而是直白的说:“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魏姿欢安抚的笑了笑道:“我就不能休息几日吗?怎么,我的公主府是你苏小姐当家了?” 苏卿语却有些生气的道:“你都被禁足了还在这里和我嬉闹!” 魏姿欢却依旧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样:“远智说着我被禁足,却连封府的人都没有派来。他现在是皇帝,我不能驳了他的面子,就呆在府里休息两天。” 苏卿语咬着嘴唇并没有丝毫放松的意思:“是我太任性了,一心只想着带一贤走,根本没有考虑到你被卷进来要面对什么,是我害了你。” 魏姿欢叹了口气:“卿语,我们从小一起读书,情谊深厚,你突遭变故,我怎能坐视不理,更何况此事对我不过举手之劳,你又何必满心愁苦呢。” 苏卿语看着眼前人,众叛亲离无处可去的时候,只有一位挚友默默的支撑着,不免心里酸涩难忍。 魏姿欢从书卷中抽出房契和令牌道:“这家酒楼经营不善很久了,我又忙的没时间,你去看看,到时候盈利了我抽成,赔本了我垫钱。” 苏卿语心里知道这是魏姿欢为她日后生活做的最后打算,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她原以为自己已经接受了走到这一步的艰辛苦涩,却还是被熟悉的善意所温暖。 第29章 盎祈阁 一汪池水边,绒绒绿意罩住了炎热的暑气,魏姿欢把手中的鱼食抛入水中,争着抢食的锦鲤翻出水花。 冰心侯在一旁,手里撑着一把油纸伞,遮挡了依稀从树叶间透下来的阳光。 兰心端着鱼食道:“皇上说的也许是气话,公主还要禁足在公主府吗?” 魏姿欢敛住衣袖,往亭子里走去:“这样不好吗?” 兰心沏了一壶热水,干枯的茶叶在滚烫的热水中伸展开,散发出沁人心脾的香味。 “这长公主肯定是失势了!你看皇上如今禁足了她,这么多天不闻不问。”满脸胡子的大汉将毛巾从脖子上扯下来胡乱的擦了一把脸。 “那前几日朝堂上皇上责罚了谏言处罚公主的官员怎么说,听说打了一百大板!腿筋都断了,下半辈子都是个残疾人了!” 听到店家伙计这么说,周围的人唏嘘不已。 小二放下手中的暖瓶,有些不解的问:“那皇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呀?也不罚也不让说,只是把人关起来了。” “嘿呀!这你就不懂了吧,这长公主的未婚夫婿可是刚得胜归来的周将军!皇上总要顾及他的脸面吧!”书生文邹邹的放下书,慢条斯理的说完这一席话,等着众人的反应。 “不对呀!这周将军这几天非但没有为长公主说话,更是连早朝都没上。” 围在一起的几个人声音减小了几分:“你怎么知道的?” “前一阵子周将军带回来的怀孕女子,长公主不肯纳了她做妾,硬是逼着送走了。连儿女都不能留,那你想周将军多难受啊。”几个人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 隔壁桌的人轻笑一声,鼓着掌站起来,刷的一声,手中的茶水泼了几人一脸。 大汉最先站起来,常年扛货的肩膀厚实,人高马大的极有威慑力:“你找死是不是!” 蒋煜明笑嘻嘻的向前一步:“人家长公主满腹经纶你不说,周将军战功赫赫你不说,偏喜欢议论男欢女爱宫廷秘辛,真是愚蠢又浅薄,笨拙又可怜呐!” 大汉从没见过这般巧舌如簧的男子一时急红了脸,指着蒋煜明你你你了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看完全程的房客走下楼梯,横插在两人中间,一手挡着一个道:“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嘛。” 大汉看着穿的破衣烂衫的房客,没好气的问:“你又是什么东西,敢当你马爷的路!” 蒋煜明嗤笑道:“你这样的,就算给我当孙子孙子,我都给考虑几天呢。” 听着周围传来几声嘲笑,大汉怒喝一声,一把推开房客,直接冲蒋煜明撞过去。 蒋煜明将桌子上打包好的糕点朝着门口扔过去,书童着急忙慌的接住,担忧的望着店内。 蒋煜明用力悠了大汉一把,强行改变了方向,大汉刚想反应,却被蹬着桌子飞身而起的蒋煜明一脚蹬在后背上。 巨大的惯性加持下,大汉撞进屏风里,连带着桌椅板凳摔了个人仰马翻。 掌柜从后厨跑出来,看着一地狼藉险些昏厥过去,大呼一声造孽啊。 苏卿语听着嘈杂声踏进店门,这是她成为老板的第一天,似乎不太顺利。 妍心打破了寂静问:“掌柜的!”掌柜摸了一把头上的冷汗,结结巴巴的上前道:“这里。” 苏卿语从腰间摘下令牌往桌子上一放,掌柜抱歉的喊了一声:“少东家,今日是我不好,本想着把后厨的事情安排妥当好向您汇报,却没想前厅闹出这么多事儿。” 苏卿语看着一堆木头废墟里挣扎着起身的大汉,又看看一边岁月静好的蒋煜明,以及原本衣服破旧但还能穿,现在却好似披着袈裟的房客。 蒋煜明在世家大族的宴会上见过苏卿语几面,眼下也反应过来这是砸了苏卿语的场子。 想起前些日子苏家和高家的事,心里多了几分对美人的怜惜,连忙开口道:“苏小姐,今日店铺的一切损失由我赔偿,还望小姐这样的美人莫要伤心。” 掌柜一听有人愿意承担自然高兴的紧,可苏卿语却道:“自是不必了,今天的茶钱算我这个新东家请的,还望各位以后多多光临。” 掌柜的一听直觉要亏钱,痛心疾首的拨弄着算盘珠子。 房客收拾着自己寥寥无几的行李和几分破旧的书,准备离开,苏卿语出声挽留道:“如若公子不嫌弃,何不住在这里,待科考结束再做打算?” 房客有些惊讶的停下脚步,扭头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科考?” 苏卿语看了一眼房客怀里的书道:“你手中拿的书本都是科举所用,我自然知晓,今日也算惊扰了你休息,房费我收你一半,餐食免费,你看可好?” 房客虽不想占对方便宜,可眼下身上的盘缠早已用光,只怕是要流落到街头和乞丐为伍。思来想去只好留下,他朝着苏卿语道:“书生赵靖德感谢小姐收留之恩,今后有机会必回报答。” 蒋煜明看着彻底昏死在一旁的大汉,抱歉的笑笑,走过去提起人扔出来店外,又吩咐了门外书童两句,这才返回店内。 苏卿语检查着破损的内饰,抬起眼看了蒋煜明一眼,身边的掌柜讪笑着:“我去请师傅过来修缮,必不会影响晚上用膳的客人。” 蒋煜明收起来那副浪荡子的模样,向前躬身一礼道:“今日之事是我不好,我已吩咐人将京城最时兴的料子各买两匹送来这里,也算是给苏小姐配个不是。” 苏卿语笑笑道:“这是长公主交于我打理的,我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蒋公子客气了。” 蒋煜明眼看苏卿语并没有不悦,这才放松下来,道:“正好我要去公主府一趟,这下还要顺道给公主配个不是。在下先行告辞。” 苏卿语将人送到门口,这才返回店内。 蒋煜明揽过书童,往他脸上啵的亲了一口道:“你瞧瞧这苏小姐的模样气度教养,哪样不是顶顶好的,偏嫁了个蠢才呦。” 书童看着人来人往的闹事,惊慌失措的躲了两下却惹得蒋煜明起来挑逗的兴致将人搂的更紧:“本想带你来京城最好的盎祈阁吃饭,却没想到你是个没福气的,下次吧,小爷下次再带你出来玩,好不好?” 第30章 血浓于水 蒋煜明刚到公主府门口,就见到了等候在侧的管家,管家带着小厮迎上去,恭敬道:“蒋公子,请随我来。” 踏进幽香典雅的公主府,伺候的下人各司其职,不但没有失去圣恩的凄凉反倒有种关起门来自己过日子的安稳。 蒋煜明顿觉这位长公主当真是沉得住气,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想来自己好兄弟周泽裳一派痴情的模样倒是情有所原。 长廊回转,亭子里的魏姿欢看着手中的民间话本乐不可支,兰心更是笑得前仰后合,就连一向冷冰冰的冰心都难得露出几分笑意。 蒋煜明站顶,向前躬身一礼道:“周家军副将蒋煜明拜见长公主,长公主万福金安。” 魏姿欢摆摆手道:“何必拘礼,坐吧。”冰心上前为蒋煜明倒了一壶茶水,退到了一边。 蒋煜明端起茶品了一口,入口恬淡沁香,就算他不常品茶也尝得出这是一顶一的好茶。 魏姿欢放下手中的话本,支着脑袋道:“蒋副将威武得很啊,刚来就砸了本宫的盎祈阁。” 蒋煜明想到自己从盎祈阁赶过来不到半个时辰,魏姿欢却已经知道了那边的动静,当真是消息灵通。 斟酌一下,放下茶杯开口请罪道:“是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一时意气用事惹了公主烦心,还望公主责罚。” 魏姿欢的目光从蒋煜明身上转到一直站在一边畏畏缩缩的书童身上:“那本宫要怎么责罚你好呢?” 蒋煜明上前一步一副知错就改甘愿领罚的模样道:“什么责罚都好,我都认,只求莫要气坏公主千金之躯,否则我万死难辞其咎!” 魏姿欢轻笑一声道:“那你好好交代一下这几日周泽裳都去哪了?” 蒋煜明直觉不妙,这回答关乎周泽裳半生幸福,连忙道:“主帅前往西区调查山路行经,完善军事地形图。恰遇公主禁足,实属巧合,并非有意冷落。” 魏姿欢却是一副不信的样子,问道:“哦?是吗?” 蒋煜明大脑飞速旋转,继续补充道:“主帅对公主的心日月可鉴,军中没有女子,也无军妓。主帅知晓公主禁足,即刻遣我赶来,还望公主宽心,主帅已经在回程的路上了。” 魏姿欢被蒋煜明这一副费尽心机的模样逗乐了,道:“既如此,本宫就宽宽心,等他回来好了。” 蒋煜明对这位长公主的性子也算是有些了解,他直觉魏姿欢并未生气,无非是打趣问责,也是个有趣的妙人。 蒋煜明道:“我定会替公主看着周泽裳的,若是他敢移情别恋,我定首当其冲为公主清理门户!” 魏姿欢笑意不减,道:“好啊,蒋副将倒是个识时务的人。冰心,去厨房吩咐一声,总不好让蒋副将饿着肚子回去。” 蒋煜明坐在桌前,看着不一会便已经上来了七个菜,还都是最为珍贵难得的食材,没能吃饭的不快顿时一扫而光。 魏姿欢吩咐道:“兰心,带蒋副将的随侍去厨房吃些东西。”书童没想到还有自己的饭,一时愣住,有些无措。 蒋煜明看着书童的模样道:“愣在那干嘛,还不谢长公主?” 书童连忙道:“谢……谢公主。” 魏姿欢起身道:“本宫还有公务在身就不奉陪了。” 蒋煜明起身行礼,看着魏姿欢离开,这才又坐回去向等在一旁的兰心道:“不必打扰姑娘,添双碗筷让他同我一起就好。” 兰心摆上一副碗筷,请书童入座,看对方拘谨的模样,笑着道:“公主人很好,你不要紧张,给,这是你的碗筷。” 书童接过来,缩着的双肩放松下来,道:“谢谢姐姐。” 这身姐姐叫的兰心心花怒放,乐呵的道:“不客气,不客气。” 勤政殿内,魏远智心不在焉的批完奏折,抬头看见墙上一副千里江山图,顿时火气上涌:“谁把这副图挂到这里来的!” 苏公公连忙上前道:“想必是今天的宫女不懂事挂上去的,咱家这就让人取下来。” 小福子三下五除二的将画取下来收好,站在一边一动也不敢动。 苏公公端起茶杯,用手指感受了一下杯壁的温度,正是皇上喜欢的,这才上前一步劝道:“皇上莫要气坏了身子,长公主想必是关心则乱,惹了陛下忧心,可那毕竟血浓于水,想必长公主心里也念着皇上。” 魏远智撇了一眼,苏公公连忙跪下,举起奉茶,再不敢言语。 来向苏公公探听消息的人络绎不绝,可谁也猜不透皇上的心思,朝臣战战兢兢,这事也便冷了下来。 小福子看着殿内的情形,连忙道:“端王求见。” 魏远智道:“请他进来。” 端王魏忠年事已高孤家寡人,常年不问政事,嫌少露面,想来是这几天的事情闹的太大,惊动了魏忠。 魏远智道:“最近的事情竟扰了皇伯伯宁静,是朕思虑不周。” 魏忠坐下,不慌不忙的道:“不碍事,一个人呆着也是闷得慌,倒不如出来走走。” 一盘棋摆在桌子上,是前些日子魏远智未解的棋局,魏忠仔细的看了局势道:“先皇留下你与姿欢二人,必然希望你们守望相助,若是看到入今的局面,恐怕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啊。” 魏远智自然知晓魏忠为何而来,也看向棋盘问:“此局何解?” 魏忠拾起一枚白子置于棋盘之上道:“白子攻势虽猛却未有犯境之意,黑子不遑多让也不过守疆而望。双方交锋,两败俱伤。退而守之,阴阳平衡。破局之道,自在其中。” 魏远智何等聪明,怎会听不懂魏忠的弦外之音,拾起一枚黑子放下,胜负已分,局势明了。 魏忠道:“那我就倚老卖老,请姿欢进宫陪我这老古董一同用膳,陛下你看如此可好?” 魏远智道:“甚好。” 一旁的苏公公给小福子递了一个眼神,小福子转身就走,急忙跑去公主府通传。 魏忠清掉棋盘道:“再来一局?” 魏远智端起冷掉的茶会,毫不在意的抿了一口,落下一子。 第31章 暗流涌动 小福子喜气洋洋的来到公主府,毕竟通传的是好消息,万一还能拿个赏钱,管家将人带进去。 魏姿欢正坐在桌案前翻看着各个铺子的收支,手中的算盘噼啪作响,一旁的冰心整理着厚厚一踏账本。 小福子请了安,道:“皇上请公主进宫用膳。” 魏姿欢头也不抬,手中的动作仍未停歇:“就远智一人?” 小福子道:“端王殿下也在,想来是家宴,叙叙旧。” 魏姿欢歪了一下脑袋,兰心上前把银子塞到小福子手里,小福子掂了掂重量,心下一喜。 一直等到魏姿欢核对好账目这才出了府,偌大的皇家车架上点着一盘香薰,淡淡的清香在车厢内流转。 魏远智和魏忠切磋棋艺,杀的正酣,苏公公一见魏姿欢到了,不敢怠慢的进去通传。 魏远智险胜一局,高兴的道:“请阿姐进来。” 魏姿欢走进去,看到魏忠笑着道:“皇伯伯今天倒是有空出来陪远智下棋。” 魏忠见到魏姿欢并没有受影响,心下安定,道:“我老啦,年轻时打仗留了伤,也就懒得出来走动。” 魏远智道:“苏正,把朕那几株难得草药送到端王府上去。” 气氛热络,魏忠心里有几分慰籍,好歹是先皇留下的孩子,无论是贵为天子还是闲散王爷,他都要照拂一二的。 魏姿欢笑道:“远智这么急着送草药,倒显得我怠慢皇伯伯了。” 魏远智也笑了道:“皇伯伯怎会介意,你说是不是?” 魏忠将棋子收起,扭头道:“是!” 魏远智对外面吩咐一声:“今晚加几道长公主爱吃的。” 苏公公钻转头就往御膳房去,丝毫不敢怠慢。 魏姿欢就近坐下,道:“倒也不必这般兴师动众。” 丰富的各色菜品端上来,红艳艳的辣椒让人忍不住分泌口水。长公主喜辣,眼下一半菜品都是按魏姿欢的喜好做的。 魏姿欢尝了一口道:“这几日没回皇宫,甚是想念宫里这菜色。” 魏忠从不辣的菜里夹起一筷子肉责怪道:“你这丫头也是,远智几句气话你就当真呆在公主府不出来了,还要我请你不成。” 魏姿欢端起宫里新酿的酒评了一口道:“我怕远智难做,便也将计就计禁足在公主府了。” 魏远智看魏忠为他砌好台阶,也就顺坡下驴的道:“这苏家和高家为了门婚事就敢如此放肆苦苦相逼,真当朕不存在不成!” 魏忠接过话头,继续道:“这世家大族百年昌盛,是有些骄矜过头了,眼下科举在即,正好提拔些寒门子弟打压一下他们的气焰。” 魏远智道:“这倒是个好法子,新的考院已经完工,一切都已安排妥当,也算是解决了朕心头的一桩大事。” 魏姿欢吃的正香,听啊到此出也放下碗筷道:“往年世家子弟有些能耐的都会参加科举,增长资历,今年勒令所有人必须参加科举,不论嫡庶,也好选拔些人才。” 魏忠点点头,他与先皇都是嫔妃所生并非嫡出,自是知道庶出子女的难处,对于此法自然十分赞同。 一顿饭结束,魏忠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告辞离去,魏姿欢转头看着魏远智道:“天色不早了,我也先回去了。” 魏远智嗯了一身吩咐道:“福子,送长公主出宫。” 魏姿欢解除了禁足的消息传的很快,各家纷纷庆幸自己没有落井下石,不然凭借长公主睚眦必报的性格恐怕不会简单揭过。 回到公主府,魏姿欢吩咐冰心一声,院子内不必有人值守。冰心心领神会出去吩咐下人,兰心为魏姿欢递上新鲜的水果道:“公主与陛下终于是和好了。” 魏姿欢叉起一块放入嘴中,甜味四溢,点点头道:“你去门外守着,今天不准外人进院子。” 兰心嗯了一声退了出去。 魏姿欢坐在桌前等人,窗户上传来有规律的哒哒哒三声,魏姿欢放下叉子。 湅褐从房梁上下来,就地一滚,跪在魏姿欢面前行礼道:“属下湅壑拜见长公主。” 依旧一身黑衣,面具覆面,感觉就算换个人也能悄无声息不让人发觉。 魏姿欢单刀直入的问道:“江家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湅壑道:“江家灭门却又蹊跷,仵作验尸时发现江父的死亡时间在午时一刻,但这伙流窜的悍匪是午时三刻才在城中烧杀抢掠的。虽是匪帮却计划周密,武器精良,我怀疑他们并不是流匪。” 魏姿欢想起江婉与那对尚在襁褓的儿女有些担心,现在尚且搞不清楚这伙流匪究竟是何来头,想干什么。 湅壑道:“这伙流匪最先出现在周国,接连劫掠了几座富有的城池,在惊动周国后不知怎么流窜到我国,半夜突发劫掠,里应外合打了江家一个措手不及。” 魏姿欢继续补充了下去:“江家宁死不屈,带人顽强抵抗,保下城中大半百姓,江家父兄全部战死,就连江婉新婚一年多的丈夫也牺牲了。” 湅壑继续道:“此番江家小姐归家,我必潜伏在暗处随行保护以防不测。” 魏姿欢叹了口气道:“你亲自去我能放心些,此事必要追查个水落石出。” 湅壑双手合拳道:“湅壑必不负公主所托。” 魏姿欢道:“我有预感这些事情都是有串联的,当年皇宫失守,查无可查线索全断,如今此事突然出现,恐怕要有大事发生。” 湅壑道:“赵国安插的眼线想救赵三皇子,现已全部落网,既立魏国国威武又拔除眼线,此番赵国赔了夫人又折兵,敢怒不敢言。” 魏姿欢点点头:“也不算全然没有收获,召润陌回来守着,你休息两天便随江婉启程吧。” 湅壑道:“是。”伴随着一阵清脆悦耳的铃铛声,湅壑已经消失不见。 兰心推门进来道:“时候不早了,公主早些休息吧。” 魏姿欢问:“泽裳还没回来吗?” 正说着冰心紧随其后走了进来:“长公主,周将军来信。” 第32章 有事相瞒 也许是因为那封信,魏姿欢难得的梦到了过去一起上学的时光,这一次没有充斥着血腥与追杀,只有书桌上砚台与老师谆谆教诲。 苏婉要带着孩子离开京城回家去了,魏姿欢虽有心照拂却也知她归心似箭,是一刻也等不得了。 襁褓中的孩子睡的很熟,两个奶妈子哄着晃着也是乖巧的很,没有闹人。 魏姿欢知道湅壑早已潜伏在暗处,看冰心打点好物品便准备启程了。 车轮咕噜噜的转动,掀开一脚纱帘,苏婉笑着挥了挥手。 魏姿欢不怨让苏婉知晓她父兄丈夫的死因蹊跷,苏婉不过一个刚生产的女子,偌大的苏府只有她和两个孩子。 苏婉就算知道又如何能查,若是心急如焚的出了差错打草惊蛇,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身旁的兰心道:“今天是文书房放榜的日子,新的考院砚池院也已经建好完工,就等着公主前去公布呢!” 魏姿欢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文书房是历代科举考试的院落,其中书房内收藏了大量珍贵古籍文书与孤本。最让人钦佩的是不论街头乞儿还是皇家子弟,都可入内读书。 而放榜则是将所有参加的考生随机打乱编号,编排位置的。而今年因为砚池院的建成,还将考生分成到了两个考场。 广场上人山人海,有家丁陪着公子哥来看榜的,有清贫的只有两本破书相伴的,还有来相看金龟婿的。 一大堆人七嘴八舌的吵的人头疼,魏姿欢示意书院学生敲响警钟,闹哄哄的广场终于安静下来。 傅家门生站在话筒前,开始宣读考场纪律:考试共三天,考生进入考场后不得离开,否则视为作弊;在开考前十分钟关闭正门,未进入考生视为弃考;考生自备干粮、毛笔、砚台、墨水,身上与包裹不可携带任何纸张,衣服不允许有乌墨、字迹,否则视为作弊;考场不得交头接耳、传纸条,否则视为作弊;若有任何情况请考生第一时间举手示意监考老师。 等到这一场串念完,唰的一声,巨大的幕布铺展开,密密麻麻的考生姓名排列其中,考生挤在一起查找着自己的名字。 几个被分到文书院的公子哥颇为气恼的道:“怎么回事!我怎么要和一群穷书生一起科考,还分到文书院去!那么窄小的破地方,怎么考啊!” 小厮连忙拍马屁道:“公子才华横溢,这点磨难怎能阻挡您的泼天才华!” 两句话就讲气恼的公子哥哄的晕头转向:“那是!你看着办,到时候父亲一定不会指着我说不成器了,就连陛下都要欣赏我的才干!” 魏姿欢笑着摇摇头,转身却撞进一人宽阔的胸膛,魏姿欢愣怔一瞬,想是谁大胆到敢悄无声息的站在自己身后。 风尘仆仆赶回来的周泽裳搂着怀里的人,一颗躁动难安的心终于落回原地。 也许是因为周泽裳许久没有放开,魏姿欢隐隐察觉出些不对,抬起头吻了吻周泽裳的下巴。 周泽裳感受到脖颈处温软的触感,不自觉的颤了一下,松开怀里人仔细端详了一番道:“你受委屈了,是我回来的太晚。” 魏姿欢却毫无顾忌的牵起了周泽裳的手:“在京城,没有人能怎么样我。” 周泽裳无奈的笑笑,发觉短短分别的几天竟让他如此在意,那那些事…… 原本漾开的笑意僵在嘴角,如果魏姿欢知道了会怎样,她要如何面对这残酷的,血淋淋的真相。 他如何能说,又如何能不说,任由对方蒙在鼓里,毫不知情,继续将满腔的真心错付。 也许刚刚魏姿欢还并不确定,但她现在确定周泽裳有事情瞒着她,是一件难以说出口的事。 魏姿欢敏感细腻,对人的观察与判断近乎严苛,且她与周泽裳一起走过青春年华,又婚期将近,对方的一举一动她都了如指掌,虽然她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事情让周泽裳要瞒着她,但她可以等,等周泽裳愿意开口的那一天。 魏姿欢装做毫无察觉的命令道:“去我的公主府陪我吃饭。” 周泽裳对于魏姿欢的安排并无二话,牵着对方的手上了马车。多年警觉让周泽裳感受到一束视线,猛地回头却没有半分可疑的人影。 街巷的阴暗角落里,一双失去灵光的眼睛嫉恨的盯着这一切,多年来的折磨让恨意深深扎根骨髓,轻轻一动就牵连全身,痛的无可救药,就连求救都被竟数封堵于口中,只留下满腔浓稠的污血。 兰心眼看自己主子上了车,转身拉住要跟上马车的冰心,道:“哎呀!我的好姐姐,公主好不容易盼星星盼月亮的把周将军盼回来了,我们也放松放松,四处逛逛,可好?” 冰心刚想说什么,兰心就一手捂住冰心道嘴,继续补充道:“周将军可是未来的半个主子,他的人品你信不过,公主你总信得过吧!” 兰心一路蹦蹦跳跳边走边逛,她知道冰心一向是嘴硬心软的人,像姐姐一样对她很是照顾,只要她撒撒娇,没有不依她的。 魏姿欢刚到公主府就见前面竟然停了一辆马车,一对夫妇从车上走下来,正是苏父苏母,魏姿欢知道该来的总会来的,只能颇为无奈的下了车。 苏父对自己的女儿再不满也不好对长公主表现什么,只能行了一礼道:“我家卿语不懂事,给公主添了这么多麻烦,我替孽女给公主配个不是。” 周泽裳拉开魏姿欢,并没有受这一礼,直截了当的开口:“为了两家关系卖掉了自己的女儿,是该好好反思自己。” 苏父好歹在朝阳也是有头有脸的朝廷命官,被一个小辈这样明目张胆的讽刺,脸色顿时有些难堪。 魏姿欢哼笑一声,牵起周泽裳的手,心情颇好的走进公主府,站在门口的苏父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气的想甩袖离开,苏母抓着苏父的衣服,好说歹说连拉带拽的终于是进了公主府。 第33章 婚期临近 冰心和兰心一路抄近道逛着跑着也就慢了两步踏进了公主府,兰心嘿嘿一笑准备去找些名贵的茶叶给周将军尝尝,而冰心则先去魏姿欢身边等着了。 冰心刚进门一看苏父苏母都在,不由得皱起眉,不过终是什么都没说,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等候主子的吩咐。 魏姿欢见冰心进来,问道:“卿语呢?” 冰心恭恭敬敬的道:“苏小姐这几日在盎祈阁,眼下还没回来。” 苏父原想直接叫人回来,没想到,魏姿欢却是悠悠的开口道:“那不着急,我们就在此等着她回来好了。” 苏母脸色变换几分,想到什么似的,终是忍不住开口道:“我家卿语幸得公主照拂才能平安度过此劫难,妾身在这里谢过长公主了。” 苏父瞪着苏母,责怪于她的不识大体,妇人之仁。魏姿欢并没有为难之意,淡淡的应承一声就再无反应。 周泽裳看眼下气氛凝视,只到魏姿欢面前道:“我带了些有趣的书回来,你可要看看?” 听着这话魏姿欢笑起来道:“拿来我瞧瞧,和京城的有何不同。” 说着周泽裳从衣服里拿出两本书,书皮完好无损,名字娟秀的写在书封上,看着倒是挺有几分书卷气。 魏姿欢也没顾及着苏父苏母,翻开书便和周泽裳一起看起来,相比于京城的,多了几分小桥流水,曲径通幽的委婉情愫,倒也有些趣味。 一直等到日上三竿,苏卿语终于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一进门看到自己的父母,并不意外,只恭敬的行了一礼。 苏父等了这么长时间早就怒火中烧,气恼道:“你倒是好大的架子,让我和你母亲在这里等了这么久!” 魏姿欢放下手中的书,颇为无聊的支着脑袋,苏父刚到公主府就时候就派人去通知了苏卿语。这些日子苏卿语忙于盎祈阁的事,也算是转移注意,面对找上门的父母自然是没什么可说的。 苏卿语面色不变只道:“小女以为父亲光临公主府是为公务,并不知晓与小女有关。” 也许是话分界线的意思刺激到苏父,苏父顿时勃然大怒道:“你是在怪我?大好的姻缘你自己不要,偏偏要做这弃妇,我们苏家断然容不下你这孽女!” 苏母眼泪又掉下来,扯着苏父的衣袖道:“你好好和孩子说,卿语从小这么懂事,必不会让父母为难的。” 苏父转头指责起苏母:“你个妇人懂什么!她怎么长成这个样子!” 面对着一场闹剧,苏卿语直接上前一步道:“我既已和他和离便不会回到苏府居住,这样卿滢的婚事也不会受到影响。” 苏父得到想要的答案,换了一副大度的语气:“苏家也不是容不下你,只是这卿滢正是议婚的年纪,等她的婚事定下来,此事也可从长计议。” 苏母也连忙道:“是啊卿语,从小你做为苏家嫡长女,也是金贵着骄养大的,父亲母亲怎会不疼你呢?” 周泽裳看着这一家子虚伪的嘴脸,颇为无奈。若是真的疼爱女儿怎会为了两家关系将她嫁给一个品行不端的男人。眼看女儿在高家受尽委屈,非但没有出头,还想着息事宁人,闷不吭声。 若没有魏姿欢提供住所,恐怕就是苏卿语流落街头,苏家也不会有所反应。 高一贤挣脱了妍心的怀抱,从院子里跑进大厅,看着苏父苏母,奶声奶气的行礼,苏父脸色缓和刚想抱抱这孩子。 高一贤却一个没站稳跌坐在地上,没哭没闹反倒是盯着苏父笑起来:“姥爷!姥爷是来接我回家的吗?” 苏父的脸色顿时尴尬起来,从座位上站起来,冷着脸走了。苏母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担忧的望着苏卿语。 苏卿语弯下身子抱起高一贤责怪道:“古灵精怪。” 管家几步跑进来,满脸喜色道:“恭喜公主,贺喜公主,陛下亲赐的金丝嫁衣送到了,流光溢彩,万金难求!” 周泽裳看着一堆人乌泱泱的带着东西登门,想来也是陛下对于前一阵禁足的补偿。 魏姿欢却没有喜色,担忧的望了苏卿语一眼,冰心意识了魏姿欢的担忧刚想上前。 苏卿语却先一步开口道:“皇上也是真心在意姿欢的,婚期临近,卿语在这里提前恭喜二位修成正果了。” 面对苏卿语的祝福,魏姿欢勾起了唇笑道:“这婚事倒是远智比我还操心呢。” 苏公公哪里肯让旁人说尽漂亮话,赶忙上前一步道:“这些都是陛下派来人,说是公主千金之躯,怕吃不惯饭菜,将几位厨子都带来了。这些则是打理公主府与将军府的。” 周泽裳看着这么一群人想,这哪里还需母亲担心他未来的婚事,如此平安顺遂也好宽慰母亲在天之灵。 管家拘了一礼道:“若是没有其他吩咐,咱就开始咯。” 大红色的灯笼串联起长廊,莹莹烛火点亮的暗沉的暮色,像是难熬无尽的苦难终于燃烧起来化为天边绚烂的烟火。 周泽裳看着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有些恍惚的看着桌子对面的人,上挑的眉眼带着狡黠,灵巧的五官颇有灵气,不由的让他想起年少时刚进皇宫的时候。 辛辣的酒精烧进喉咙,周泽裳觉得魏姿欢很漂亮,是一种浓烈的让人难以忘怀的漂亮,她就像一枚烙印深深印在他的胸口。 母亲离世的时候,房梁上摇摇晃晃的身影宛如迷途的风筝,被牵拉撕扯的不成样子,终于在一个夜晚自由自在的飞往瑶池仙境。 在醉倒前的最后一刻,周泽裳其实一直想说:母亲,我听到了,我会对她好,会好好活,我不会负她,您不必再为孩儿殚精竭虑,愁眉不展了。我会好好…… 酒杯翻倒下,带着缱绻醉意深深跌入梦境的深渊,晃动的人影牵动了周泽裳心弦,只有口中不成语句的念叨:姿欢,姿欢。 第34章 梦呓残真 周泽裳宿醉醒来像是被人套头狠狠打了一顿一般头痛欲裂,坐在床头缓了好久,看着陌生的屏风思索半天,终于反应过来,猛地翻身而起。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一个人坐在桌边看着他笑得狡黠。魏姿欢手边放着一白瓷罐子,温热的粥闷在里边。 周泽裳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将脑子里的记忆搅的七零八落,只有几个零星的画面从脑海中闪过。 咣当一声巨响,周泽裳被吓了一跳,冰心几乎是撞开门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盆温水。 也许是周泽裳这副懵懂的样子逗的魏姿欢笑起来,冰心几步走过去把盆重重放在地上。 周泽裳就算再愚钝也反应过来冰心这无名火是冲他来的,他刚想开口问问,冰心一个转身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魏姿欢彻底忍不住大笑起来,周泽裳只能弱弱的问了一句:“我是不是做了什么事冒犯到你了。” 魏姿欢险些笑得眼泪都出来才终于停下来道:“你昨天高兴得紧,喝了些酒就醉了,非拉着我的手不肯松,谁劝都不行。” 周泽裳一时有些脸红,军中纪律严明,他作为主帅自是要克己复礼,不沾烟酒不贪女色的。他怎么料到自己竟这么容易就醉了,还是一副这样子。 周泽裳思虑一下道:“那你照顾了我一夜也太辛苦了,冰心姑娘还好吗?” 魏姿欢打开盖子道:“这是我为你熬的粥,你先来吃些再说。” 周泽裳走到桌子前舀起一勺粥放入口中,味道清淡米粒软糯,一点不烫,还挺好吃。 魏姿欢看着周泽裳道:“你一直呢喃着要对我好什么的,还念叨我的名字,除了我谁来扶你你都不让。” 周泽裳抬起头瞄了一眼并没有丝毫不满甚至很满意的魏姿欢,心下松了一口气,却还是琢磨不明白冰心那又是怎么回事,但他也不好再问所幸闭了嘴乖乖喝粥。 等周泽裳走出去,太阳已经升到头顶,魏姿欢站在他身旁看着院子里忙碌的下人。周泽裳忽然觉得很温馨,就像他们会度过个好多个这样平凡的日子一样。 兰心到跟前请安,头也不敢抬的道:“公公公……公主,皇上派人送来了钦天监占卜的良辰吉日,傅夫人送来了家传的玉镯子。” 魏姿欢点点头道:“这几日琐事繁多,要你和冰心多操心了。” 兰心一边说着不辛苦一边头也不回的跑了,魏姿欢却是一副懒懒散散乐在其中的样子。 周泽裳道:“可以出去走走?” 魏姿欢伸了伸懒腰道:“走吧,我好久没去皇城司看看了。” 周泽裳点点头道:“那叫马车吧。”魏姿欢却是摇摇头,抬手指了指房顶。 周泽裳心下了然,环住了魏姿欢的腰一瞬间二人已经站在房顶之上,呼呼的风撩动几缕发丝,踩动了的瓦片发出声响,周泽裳护着怀里人横跨于家家户户。 巨大的牌匾上写了三个字,皇城司。高大的建筑阴森森的矗立在一边,百姓不敢逗留急匆匆的走开,热闹的街市与皇城司划分出一道明显的分界线。 魏姿欢走进去,空荡荡的建筑只听得到俩人的脚步声,周泽裳左顾右盼了一阵问道:“这里没有人看守吗?” 魏姿欢伸手摸出腰间令牌扔给周泽裳,一个人影忽的闪现,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恭敬道:“请城主吩咐。” 周泽裳拿着令牌在手里摸索着,并没注意到这人是从哪里出来的,抬头看魏姿欢吩咐道:“下去吧,做的不错。” 周泽裳顿了顿道:“所以其实这里都是人,只是藏起来了?” 魏姿欢笑了笑道:“聪明。” 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直充天灵盖,连带着胳膊上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这里有许多看不见的人正在暗处观察着他们。 魏姿欢带着周泽裳在皇城司里面转了一圈,像是参观展览一般,既没处理公务也没再唤人出来。 周泽裳虽不懂魏姿欢在做什么,只是捧着令牌乖乖的跟着魏姿欢走了一圈。 难得有这样好的机会能让两个人腻在一起,无所事事的虚度光阴,一直到太阳西沉,魏姿欢和周泽裳才回到公主府。 冰心见两人回来了,道:“传膳。”魏姿欢笑笑,安抚的看了冰心一眼。 大红色的灯笼套在编织而成的竹笼里,大红色的绸缎将内外院连接在一起。漂亮的窗花贴在窗玻璃上,魏姿欢不由的感叹道:“速度真快啊。” 兰心把工艺繁复的团扇呈了上来,在原本精致的刺绣上串了各色珠子,层层叠叠的层次将样式的层次拉开,多而不杂。 一旁的冰心上前一步道:“在婚礼前三日,未婚夫妻双方不得见面,到时你们可要守住规矩。” 苏卿语带着一贤过来凑个热闹,也调笑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三天恐怕是要得了相思病了。” 魏姿欢看着大家热闹的氛围,笑道:“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是坏嘴!” 周泽裳被一同拉进魏姿欢的生活,被自然而然的接受,熟悉感让他觉得颇为开心,站在爱人身旁,笑得开怀。 正当此时,一个身影跌跌撞撞的从门外跑进来,跌跪在众人面前,嘴里大喊着:“不好了!不好了!” 冰心上前一步道:“你是谁教的规矩!发生什么了,你快说!” 小厮吓得人都有些哆嗦,跪在地下语无伦次的说:“湅壑大人重伤昏迷,啊不不是,苏小姐遇刺,湅壑大人出手保护却被重伤。” 魏姿欢的深深皱起眉毛,厉声问到:“慌什么!苏婉可有受伤,现在人在哪。” 小厮头也不敢抬:“其他人都有受伤,湅壑大人重伤昏迷,沁芳已经赶去医治了。苏小姐在当地的一处院落落脚,润陌大人已经派人赶去支援了。” 魏姿欢的脸色更差了,湅壑可是皇城司里资历较老的人了,这京城里能重伤的他的人屈指可数。 更为古怪的是,为何放过其他随行却单单重伤了湅壑呢?难道是他知道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正当魏姿欢思考之时,一箭从房顶上射出,直冲周泽裳而去。魏姿欢刚想出口提醒,就被冰心一把拉走,周泽裳闪身躲开,几步飞上房顶,一脚将人踹了下来。 第35章 浮出水面 趴在房顶上的人虽有防备却反应不及,被一脚踹下去,蒙面人一把扯掉了屋檐边掉红绸绣花锦缎,借力缓冲就地一滚站起来,继而来势汹汹的进攻。 两人很快缠斗在一起,周泽裳的力量格斗技巧都是顶尖级别的,但对方却极为熟悉他的拳法,左躲右闪的寻找机会。 魏姿欢看着眼前蒙面人的身影忽然觉得颇为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不等她思考,蒙面人攻势一转朝她而来,魏姿欢抽出腰间的扇子哐当的一声拦了下来。 也许是蒙面人冲魏姿欢突然发难激怒的周泽裳,周泽裳旋即一转将脚边花盆踢了过去。 蒙面人抬手格挡,却被泥土与树根扑了满脸,当即狼狈的拍打着面罩兜住的泥土,可周泽裳却没有给他机会,伸手扯掉面纱的一瞬,抬脚将人蹬飞了。 蒙面人顾不得其他,抬手捂住脸,转身欲逃,冰心暴喝一声:“站住!拿下!” 埋伏在暗处的手下破门而入,跳上房梁准备拦截。一个小孩被人撞倒在地,哇哇大哭起来。 兰心见到一把把孩子抱起来问道:“你父母呢?你怎么一个人在这?” 小孩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嘟嘟哝哝的道:“找不到爸爸妈妈,呜哇哇哇,我要爸爸妈妈。” 一群人追着蒙面人而去,兰心眼见孩子的哭声引来路人纷纷侧目,只得抱起孩子回到公主府,吩咐人将门缓缓闭合。 魏姿欢怔愣在原地,也许那个角度别人看不到,但她却是清清楚楚的看到了润陌。 怎么会是润陌?他为什么要攻击自己?为什么在他们得知江婉出事的第一时间就出现伏击周泽裳。 还没等她理出思绪,腹部传来一阵剧痛,孩子笑嘻嘻的歪了歪脑袋,将刀刃寸寸深入。 魏姿欢一把将人推开,捂住渗出鲜血的刀口,靠在柱子边痛苦的喘息着。 兰心端着一碗牛奶急匆匆的走出来,看见魏姿欢捂着渗血的腹部,碗盏摔落在地上。 伴随着兰心惊慌失措的呼唤声,力气一点点被抽离,麻痹的感觉一点点传开,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孩子嘴角渗血的笑道:“我的阿爹阿娘要有钱过活喽!” 魏姿欢扯着兰心道衣袖,含糊不清的吐出两个字:“润陌。” 意识摔进无尽的黑暗,魏姿欢知道孩子捅她的刀上有毒,可她在毒发意识模糊的最后时刻,只说出两个字。 润陌,中秋宫宴,百官进谏。魏姿欢坐在皇上的下首,百无聊赖的看着毫无新意的歌舞。 皇上自然看出她的不耐,并未责备而是宠溺的道:“都是些老古板罢了,你若觉得无趣便出去散散心吧。” 魏姿欢点点头,规矩的行了一礼,直到踏出殿门的那一刻才忍不住欢呼雀跃的加快了脚步。 兰心跟在一边道:“公主!御花园建好了新亭子,花开了可漂亮呢!我们去看看吧!” 魏姿欢默许了,两人一同来到玉湖亭,平静无波的水面上倒影着一群孩子毫无顾忌的恶意。 “打他,一个不知道是谁生下的野种,死了也是占地方。” “都给我打!打残了本少爷重重有赏!” “小贱种!你躲什么呀哈哈。” 兰心看着地下被拳打脚踢的孩子嘟哝一声:“不知是哪家的仆从被少爷们拿来寻开心了,我们要管吗?” 魏姿欢盯着那孩子蜷缩在地上佝偻着的身体,漠然的转过身歇在亭子里道:“若他自己都不想着自救还有什么可帮的,倒是坏了御花园的风景。” 兰心原还想着再劝劝,却见那孩子猛地大吼一声翻身而起,对着带头的猛扑过去,一边用全身的力气压制,一边拼命的挥舞着拳头。 魏姿欢觉得有些意思,也没有走开,就隔着人群远远望着那瘦小的身影。 被人包围着长大的少爷哪里受过这般殴打,原本叫嚣着的嘴脸被求饶代替。 魏姿欢递了一个眼神,兰心带着御花园的侍卫一把拎走了瘦小的仆从,摁在地上。 少爷满脸泥灰,哭着喊着要带人打死这个贱人。魏姿欢摆了摆手,侍从拎着少爷和胆战心惊的侍从离开了。 魏姿欢随手捡回来的小玩意就这么养在宫中,给了口饭吃,太医不过在给公主请平安脉的闲暇看了几次,断了几根肋骨的孩子就这么活了下来。 待那孩子的伤一好,魏姿欢便将人丢出皇宫,任由他自生自灭去了。 时光荏苒,林家嫡出公子酒醉花楼,带头闹事被一剑刺死,膝下无子的林夫人过继了林陌为嫡子。 原先瘦弱的孩子早已长大,站在御花园的湖心亭看着满天飞雪为冷冰冰的世界带来一丝温暖。 魏姿欢抱着暖炉撇了一眼跪在殿内的林陌,笑道:“你既毛遂自荐,想必是有过人之处。” 林陌道:“臣愿为公主万死不辞,以报救命之恩!” 魏姿欢毫不在意的理了理身上的狐裘,问:“改名换姓,偷天换日也愿意?” 林陌道:“微臣愿意。” 魏姿欢想起那时的初遇,布满尘土的脸庞上有着一双无措隐忍的眼眸,林陌愿意放弃已经到手的荣华富贵,潜伏在皇城司成为一步步从暗卫走到副城主的润陌,是长公主最得力的手下,也得到了皇上的欣赏与赞扬。 魏姿欢自认自己并未薄待他半分,究竟是何缘由让他背叛自己?那真的是他吗?会不会是易容术? 蒙面人步子飞快,轻功极好,很快甩开了追在后面的手下。周泽裳看二人已经到了近郊,冷冷的道:“这里已经没有人了,你还要跑吗?” 润陌似是被他的平静而冷然的语气所感染,不由得带了几分讥嘲:“你知道是我又如何?你以为你是谁?若不是有个好母亲你为你凭什么作的上驸马的位置。” 周泽裳不远废话,借力在树上一蹬,直冲润陌面门,润陌一边格挡一边道:“你为什么不和公主说,因为公主不信你?还是你害怕了,不敢说?” 周泽裳的速度加快,步步为营的将人逼到河边,一掌将人推入水中,润陌挣扎着从水中探出头,咳出一大口血,哈哈大笑起来:“周泽裳,你真以为没人知道你做的龌龊事吗?我要你给我陪葬哈哈哈哈哈。” 第36章 身中奇毒 一片黑暗中,魏姿欢感受到穿入骨髓的阵痛,似乎有一个黑洞正在汲取着生命的力量。 魏姿欢看见了父皇母后雍容华贵的脸庞,刚想跑过去想扑进他们的怀抱,人却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了迷糊的人影。 她很想念他们,想念在御书房里看书的悠闲日子,想念在满园春色游湖划船的日子,想念家人团聚欢乐幸福日子。 有人轻轻擦去了她眼角滑落的泪水,牵起她的手放在掌心,干燥温暖的力量一点点传来,带着难以言说的愧疚与缱绻。 意识被撕扯着拉入深渊,魏姿欢缓缓睁开双眼,一抹明黄色的身影正守在床头。 “阿姐,你终于醒了。”魏姿欢看着明显倦怠不已的魏远智,喉头火辣辣的烧痛着。 冰心上前一步将温热的茶水递过来,扶着喝了两口。魏姿欢缓缓的问:“怎么样了?” 兰心揪着衣角站在一边,有些瑟缩着不敢上前。 魏远智眼底布满血丝,叹息一声缓缓道来:“润陌被抓了,严刑拷打了两天不肯吐一个字,只说要见你。”说完瞧着魏姿欢的神色。 魏姿欢一连昏睡了三日,刀上的毒素侵蚀着她的身体,滴米未进的身体早已亏空:“所以真的是他……” 魏远智默了一瞬,似乎在思考该怎么说更合适:“阿姐,当年宫边之事本就疑云重重,为何下药之人会知晓皇城司暗卫不防的迷药,为何你我这么多年来什么都查不到,身在厉王府的厉王真的是侥幸逃过一劫吗,为什么原本想着建交的赵国突然掉转风头发起战争。” 一阵阵清风徐来,魏姿欢只觉得气血翻涌,噗的吐出一口血。兰心顾不得其他,跪在床前,抖着手递上了帕子。 魏远智站起身,冲外面吼道:“傻站着干什么!宣太医!” 门口的宫女惊慌失措的跑出去,原本松了一口气的众人再次慌乱起来。 周泽裳踏进门的,只看到依靠在冰心怀里,虚弱的难以支撑身体的魏姿欢。 向来红润白皙的脸庞染上病色,黑亮的眼睛因为身体的迅速消瘦而显得极为幽深,染血的唇角还有血珠滚落。 对上视线的片刻,周泽裳攥紧了拳头走到床边,把人拢进自己怀里,轻轻擦拭着血迹,仿佛下一秒魏姿欢就会碎掉一般。 魏姿欢的脑袋无力的靠在周泽裳颈间,感受对方胸膛呼吸的震颤,魏姿欢费力出声道:“没事的,别怕。” 周泽裳眼底的痛色太过明显,连带着一屋子人再没一人上前,太医躬身将帕子搭上,踏查一番,重重跪下道:“公主身中此毒十分蹊跷,五脏六腑具显衰败之相,若是没有解药,恐怕……恐怕…” 兰心眼眶通红的急道:“恐怕什么!你说啊!” 太医重重的磕了个头,道:“恐怕两天就会油尽灯枯……” 魏远智一掌拍在桌子上,怒喝道:“朕要你们有何用!连毒都解不了!滚去给朕找解药!找不到你就提着脑袋来见!滚出去!滚!” 太医连滚带爬的逃出去,手里的箱子撞在门框上也顾不得。 兰心喃喃着:“怎么会这样,都怪我……要不是我当时……对不起。” 周泽裳闭了闭眼道:“我有办法,只是陛下……” 魏远智接连几天忙于朝政,又牵挂着尚在昏迷的魏姿欢,心力交瘁,摆摆手道:“你说吧。” 周泽裳道:“放了润陌,此事揭过,不再计较。” 魏远智坐在桌边,抬眼见,目神变得狠辣阴毒:“这就是爱卿和朕说的方法?眼见当年宫变之事已有眉目,现在放了他?” 魏姿欢咳嗽两声,费力的出声打断道:“是润陌和你提的条件是吗?” 周泽裳嗯了一声,一手将被子拉起来盖在魏姿欢身上,一手帮她顺气。 魏远智冷笑一声道:“拿这个来威胁我?” 魏姿欢吞了口唾沫道:“不必忧心,我去见见他。” 阴暗潮湿的地牢里水珠滴滴答答的落下,常年不见光的墙壁上长出青苔,无法知晓时光流逝的犯人撕咬着参差不齐的指甲。 周泽裳推着轮椅缓缓经过一排牢笼,犯人桀桀的怪笑着靠过来,沉重的铁链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魏姿欢坐在轮椅上裹着小毯子,绑在木架子上血迹斑斑的人抬起头,润陌自嘲的笑了一声:“你终于来了,我等了你好久。” 周泽裳面目不善的盯着润陌,警告的意味十足:“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 润陌不甘示弱的反击道:“你又是什么立场站在这里?” 魏姿欢道:“你既要见我,想说什么便说吧。” 各种酷刑在身上轮番上阵的痛苦可想而知,润陌浑身是伤,几乎没有一块好肉,脸上的伤口随着说话渗出血来,润陌却好似完全感受不到一样大笑起来。 嘲讽?讥诮?后悔?自责? 魏姿欢皱起眉,不太适应润陌这副疯疯癫癫的样子,病体孱弱下更是虚浮的道:“润陌,为什么?” 润陌猛的向前倾倒身体,嘶哑的嗓音带着嫉恨:“魏姿欢!你真的了解他吗!他的父亲可是参与了那场宫变的!他是你的杀父仇人!你怎么能和这样肮脏的血脉混在一起!” 周泽裳被猛的戳到痛处,脸色变得苍白,魏姿欢安抚的拍拍他的手,继续道:“当年的事情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润陌盯着那双交叠在一起的手,痛苦的靠回架子上,似乎再也没有了争辩的力气:“是,是我做的。” 地牢里常年不通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说的臭味,魏姿欢咳嗽两声,几滴血沫为鹅黄色的毯子染上一抹鲜艳。 润陌隔着刑台,一双眸子里浸染了无限痛苦,他张了张嘴道:“放我走,我给你解药。” 不知是不是疼出了幻觉,魏姿欢恍然觉得润陌的这句话里似乎带着恳求。 魏姿欢感受着身体里不断传来的剧痛,哼笑一声道:“你跟了我这么多年,难道不知道我从不受人胁迫。” 润陌低下头,咬牙切齿的道:“那周将军呢?皇上呢?他们都愿意看着你去死吗?” 魏姿欢耗费了太多力气,越来越疲惫,语速也愈加缓慢:“润陌,你始终没有回答我为什么。” 第37章 熟真熟假 润陌定定的望着魏姿欢,等待许久终于开始说起一段前尘往事:“我自幼便生活在林家柴房,冬冷夏热,天天都有干不完的脏活累活,活的比仆从还卑贱,过得比乞儿还落魄。其实我从不知晓他们为何如此欺辱我,也不知道我的爹娘去了哪里。” 魏姿欢沉默的看着他,这些她是知道,既然能成为皇城司的副城主,自然背后是没有少调查的。周泽裳缓缓蹲下来依在轮椅边,黑沉沉的望着宛如破布的润陌。 润陌吞咽了一下唾沫继续道:“直到有一天林夫人把我拎到面前问我为什么不去死,说我活该,我下贱。直到府内的老嬷嬷看不下去悄悄告诉我说我是老爷和外面的青楼女子所生。那天我第一次见到我的父亲,他静静的坐在我的床头端详我的眉眼,许久后叹了一口气。” 说到这里,润陌停了下来,抬头看向从天上照下来的一束光:“我的父亲让我忍忍,他说我的母亲是罪臣之女,我见不得光,只能在别人看不见的角落里苟活。” 周泽裳打断了大篇幅的自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润陌不紧不慢的继续道:“你知道我的母亲是谁吗?” 魏姿欢精力流失的很快,她靠在椅子边盯着那双无奈的眼睛,以前她总觉得这双眼睛太过柔情似水,只要有一点点情绪就会倾斜而出,现在却恍然读懂了惊涛骇浪下的悲伤。 “楼兰岳氏。”润陌说到这停下来,灰尘在光晕里流转。 当年五子夺嫡之时,楼兰岳氏本是太子母族,是最强大的助力,而后来魏忠和先皇,也就是魏姿欢的父亲魏卿,带着赫赫战功加入夺嫡。太子百密一疏被逼的叛变,终是死在阴谋诡计里无法瞑目。 太子身死,岳氏倒台,魏卿登上皇位斩草除根,抄了岳氏满门。岳槿玉原来与林家公子林有婚约,一朝失势流落青楼。想来是林家费力周旋想纳了岳槿玉为妾,却不料岳槿玉因着亲人惨死,深陷龃龉,心气郁结难产血崩而亡。 魏姿欢道:“所以你是为了报仇,从一开始在御花园偶遇搭救开始,混到我的身边取得我的信任,再发动宫变,杀害了我的父皇母后,没能杀掉我你是不是很后悔。” 润陌看着眼前的人,想起来那一年中秋佳节,身穿华丽宫装的小公主站在亭子里远远的瞧着他,身边的小丫鬟着急忙慌的说着些什么,公主不为所动只盯着他,直到他翻身而起,第一次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反抗,这才博得公主青睐。 润陌挣扎了两下,嵌入手腕的铁链不为所动,他缓缓低下头苦笑着说:“不是的,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不知道你是……” 魏姿欢问道:“不知道我是你的杀母仇人,你忍辱负重潜伏在我身边度过的这些年该有多得意,看着我毫不知情的为你打算,私下里却盘算着如何杀害我的父母手足。” 润陌忽的笑起来,笑的眼泪顺着脸庞滑落:“是啊,这么多年我背负无数骂名,第一次!第一次有人对我好,我将你记在我心里,想着以后一定会有机会报答你,你猜怎么着!你!是我杀我母亲的仇人之女!魏姿欢,你知道我对你的那份感情不是吗,你知道我虽知一切却仍然无可奈何的爱上你,贪恋你对我好的时候有多恶心吗!哈哈哈哈……太痛苦了,现在终于不是我一个人在煎熬了……” 周泽裳终于看不下去,抓着轮椅的手有些颤抖,他站起身道:“姿欢为探查当年真相,常年梦魇缠身,面对朝堂质疑皇城司的忠诚的进谏都未曾疑你半分,当年的事,姿欢并未参与,何其无辜。” 润陌尖锐的笑声停止,带着满腹委屈嘶吼出声:“周泽裳!你又凭什么站在我的对面说话,你一早就知道皇城司迷药是我做的手脚却没有告诉公主,为什么?嗯?你告诉我为什么?因为你想等我亲自揭开当年的事情,好借此斩断我和殿下的情谊,让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坐稳驸马的位置?若不是你,又怎会害的她毫无防备,身中剧毒!” 魏姿欢的眼眶隐隐有些泛红,一朝一夕之间,眼前两张熟悉的面孔突然变得极为陌生,似乎所有人都突然变成了她不认识的模样,往事更是砸的她不知所措。 周泽裳牵着她的手缓缓跪在轮椅面前,脸上的焦急溢于言表:“姿欢,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他说的那样。” 润陌看着眼下的局面,多年来独自一人煎熬多年的苦楚终于有人与之共享,他状若疯癫的挣扎着,凝固的伤口被撕开,鲜血淋漓的囚衣被再次染红:“你敢说前一阵你去哪里了吗?你当真不知道吗?周泽裳!是你害了她!是你!” 魏姿欢看着面前的周泽裳,声音平静无波的问道:“所以你之前瞒着我的事情是这个,对吗?” 周泽裳有些慌张的拉起她的手,冰凉而苍白,凸起的血管分布在手背上,从多年前一直到如今,所有的事情都串成一条完整的线。魏姿欢的身体早已到达极限,软倒向一边,视线变得模糊。 眼泪洗刷了伤口,周泽裳从轮椅上抱起魏姿欢快步跑出了地牢,怀里的人安静而破碎,沉痛的往事又何尝不像逐渐侵入身体的毒素,夜以继日的提醒着她。 御书房外,大臣跪了一地,苏公公几次三番的劝导都没有用,急得在一旁长吁短叹。 魏远智踱来踱去良久,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道:“宣。” 户部李侍郎弓腰走进殿内,满目担忧:“臣有一事相求。” 魏远智道:“爱卿请讲。” 李侍郎道:“眼下皇城司已是众矢之的,当年先皇驾崩与之脱不开关系,还望陛下下令撤去长公主摄政一职,彻查皇城司。” 檀香已然烧尽,魏远智仔细嗅了嗅,叹了口气道:“此事还未查明,不可轻举妄动。” 李侍郎后退一步,苦口婆心的道:“自古以来,哪有长公主摄政的,陛下就算念及旧情也万万不可置江山社稷于不顾啊。更何况长公主身份尊贵,陛下赏赐金银珠宝哪一样不是对公主的器重,何必冒天下之大不韪呢?” 第38章 江山社稷 “哎哎哎,你听说了没有啊,这长公主可是被削了官了!”身背麻布包的男人一边喝了口水,一边累哼哼的道。 女子端来一盘已经在井水里冰镇好的西瓜问道:“真的假的啊,她不是很得皇上器重吗?” “哎呀!要我说,这女子就该呆在家里相夫教子,出去抛头露面的,谁敢娶回家啊!男子大大咧咧的拿起西瓜,咬了一口。 女子乖顺的给他擦着额头上的汗珠,满目心疼。男子笑着拉过她的手道:“那什么公主,还没有我的娘子好呢!上的厅堂,下爱丈夫!” 女子娇羞着笑起来,脸上泛起丝丝红晕。 公主府内,兰心守在床前,硬生生熬红了一双眼睛,周泽裳熟练的从水盆里摆了一块毛巾,敷在魏姿欢的额头。 魏姿欢已经昏昏沉沉的烧了一夜,直到太阳刮破天际,温度才降下来些。 太医再偏殿坐立难安的查了一夜医书,祈求着能快点拿到解药,否则他一家老小恐怕是要给长公主陪葬了。 兰心喃喃道:“冰心姐姐还没回来吗,她去哪里了。” 周泽裳盯着魏姿欢紧闭的双眼,有千万根针细细密密的刺在他的心口,他想等魏姿欢醒来和她解释,他想她醒来。 时间像是溶注了浆糊一般粘稠,小福子着急忙慌的进来道:“你们快去把冰心姑姑请回来吧,她这样跪在勤政殿外像什么样子。” 周泽裳不顾因为长时间不动而导致身体传来的钝痛,扭头问:“为什么陛下还不愿交换解药,难道他真要看着自己的亲姐姐病死不成!” 小福子听着问责跪下来道:“周将军,容小的多嘴,眼下查清是皇城司出事,追责的大臣已经触怒了皇上,皇上…皇上他也难做呐!” 周泽裳攥着魏姿欢的手贴在脸上,深呼一口气终是站起身,走到门口又不舍得回头望了一眼:“照顾好她。” 兰心咚的一声跪下磕头道:“求将军救救我们公主。” “皇上,皇宫失守皇城司有无法推卸的责任,那长公主能力有缺,不配为皇城司城主,还望陛下决断!”工部张郎中掷地有声的道。 兵部徐尚书看皇上并未被说动,继续道:“皇上重情义,只是天子犯罪与庶民同罪,更何况长公主犯下滔天罪行,若不处罚如何堵的住这天下百姓悠悠众口。” “好一个兔死狐烹!好一个披肝沥胆!”周泽裳穿着一身战甲走进大殿,对着魏远智行了一礼。 刑部傅侍郎看着义无反顾走上前的周泽裳,暗暗捏紧了手中的玉圭。 苏太尉怒喝道:“放肆!天子脚下你胆敢如此无礼!” 周泽裳站起身,插在腰间佩剑发出阵阵寒光:“当年之事情况复杂,皇城司暗卫被下秘药均为副城主润陌所为,如今人已捉拿归案,大理寺正在审理。” 大堂内没有人出身反驳,老臣脸上的皱纹堆叠,笑他年少轻狂,一往情深。 刑部傅侍郎上前一步道:“此案牵涉颇广,大理寺尚在审理,还望各位稍安勿躁。” 周泽裳却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他环顾一圈,看着每个人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轻蔑,或势在必得的得意满心苍凉。 他在外打仗,九死一生也义无反顾的守护这个国家的太平,而自己的爱人踏着反对,吞下苦楚,独自一人立于朝堂时面对的就是这样的勾心斗角。 魏远智终于开了口道:“待此事查清在做打算。” 冰心跪的腿脚已经失去知觉,她咬牙跌跌撞撞的站起来,想往里闯,太监死死拦着她,劝道:“冰心姑姑,你不能去,那是朝堂!你不能去!” 户部李侍郎上前一步道:“可微臣知晓这长公主的身体怕是等不了了。” 小福子跑的一身汗,终于是把消息穿回来了,魏远智的脸色彻底难堪起来。 大臣们自然知晓长公主中毒一事,本想趁着魏姿欢昏迷无力反抗,将其钉死在罪名上,待其病愈恐怕一切为时已晚,现在看来倒是得来全部费工夫。 户部李侍郎继续出声道:“这润陌为保全自身给长公主下毒,放润陌离开方能交出解药。” 一片唏嘘声里,众人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长公主自己用人不淑又怎么有脸要为了自己活命放走润陌。” “就是就是,我看她走到今天的局面就是咎由自取,活该!”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都是她自己的造化罢了。” 工部张郎中得了授意道:“依臣之见不如下令处死皇城司副城主润陌。” 刑部傅侍郎道:“此法不妥,怎能弃长公主性命于不顾。” 工部张郎中继续道:“我们都相信长公主的清白,润陌肯给她下毒,就是认下了当年的罪名,如此看来长公主就是受他连累。既如此长公主为查明案件身陨就是最好的证明。” 户部李侍郎补充道:“这样既了结了当年之事又保全了皇家体面,还望陛下处死润陌!” 工部张郎中再次道:“还望陛下处死润陌,保全皇家颜面!” 事已至此,明眼人都已经知道此事再无转换,纷纷跪下做了个顺水人情道:“望陛下决断。” 周泽裳看着眼下要走到穷途末路了,可他怎么能甘心,魏姿欢还躺在榻上生死未卜,等着解药。 他们从一开始要定魏姿欢的罪就是算好的,如此步步为营咄咄逼人就是算准了皇上不能为了保下魏姿欢而放弃江山社稷、礼仪王法、皇家颜面。 魏远智第一次觉得身下的龙椅上生出无数尖刺,每一个臣子张和的嘴唇,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如此呕哑嘲哳。 每一个人都在逼着他放弃自己在这世上最后一个亲人的性命,如果不做就是昏君,就是是非不辨别,黑白不分。 周泽裳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皇上,只有不可以这三个字在心里不停的盘旋,魏姿欢不能死,明明他们已经婚期在即,他在战场时曾无数次幻想过魏姿欢穿着一身华丽的嫁衣嫁给他的场面。 周泽裳上前一步跪下,一把扯下佩剑置于身前,俯首道:“臣愿用所有军功□□子性命,望陛下看在臣救驾之功和迎战赵国的忠心耿耿上。”周泽裳的声音不可抑制的哽了一下:“救救姿欢。” 第39章 无情无义 刑部傅侍郎心里很清楚,今天这一场戏是揣摩过圣意的万全之策,这样既给了多年前先皇皇后身死一个交代,又收回了长公主的摄政一职,皇帝一人独坐高位,扫清障碍,大权独握。 就算长公主是他的亲姐姐又如何能与皇权富贵相比拟,魏远智心里虽挣扎却也顺水推舟的默许了。只是这周泽裳满心爱重不肯放弃,固执的要救魏姿欢的性命。 苏公公领着一行人进来,竟是科考三甲,宫内明争暗斗你来我往之时,百姓正守在文书院焦急的等待着放榜。 红花挂胸前,打马游街,百姓欢迎,好不风光。 魏远智真要放弃魏姿欢也是于心不忍,略过了卸剑求恩的周泽裳,转而将目光转向三位,道:“你们如何看待皇城司一事。” 榜眼赵靖德礼数周全的向前一步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不知皇城司一事究竟如何,只知我的家乡有一乐施堂,大庇天下寒士,我辗转几地皆靠乐施堂救济才能进京赶考。” 乐施堂乃魏姿欢的产业,当时她自愿划出封地的田产,招纳流民耕种,再将收获的粮食用于乐施堂救济。 大家对于这种不切割自身利益的善举毫不在意,却不想在这时被提了起来。 工部张郎中继而补充道:“只是这乐施堂,只提供米饭素菜,馒头稀粥,想来能裹腹而不能使百姓之乐啊。” 赵靖德刚想反驳却被身后一个矮小的身影拦住了,高池渊道:“流落街头的乞儿能有食物吃便能活,长公主手下乐施堂遍布全国,被救济的人民只多不少。敢问张郎中在救济一事有何贡献?有何建树?” “你!你这小儿诡辩与我,我才不和你计较!”工部张郎中吃了瘪,有些气愤的道。 户部李侍郎见形式不妙,立马出声制止道:“那依高状元的意思是要让长公主功过相抵了?” 周泽裳看着一群人争来吵去了半天,没有一个人在注意时间流逝,顿时火从心头起,剑出鞘,直指向工部张郎中。 所有人顿时一惊,尖叫着四散逃开,大殿内顿时乱作一团。 户部李侍郎躲在柱子后面,指责道:“你还要弑君不成!雷霆雨露,俱是天恩!你敢!” 高池渊却是继续道:“长公主虽摄政却从未有搜刮民脂民膏!反而建立乐施堂,向民间开放文书院藏书。实乃民心所向,又何惧天下悠悠众口!” 周泽裳满目猩红,濒临失去爱人的恐慌几乎席卷了他的全身,他怒瞪着在场的每一个人,转而指向魏远智。 声音冰冷而悲伤:“姿欢可是为你作尽了打算,她从未想过要与你争夺,你为何置她的性命于不顾!” 魏远智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半个字,只能沉默的注视着周泽裳。 “她背着你躲避叛军,被逼上绝路之时都未曾想过要放弃你!她摄政却从未废掉你的太子之位!她与我的婚约一拖再拖却仍旧只是劝我等等!你怎能听凭别人的几句挑唆就如此待她!”周泽裳每说一句就向前一步,刀锋渐渐靠近。 苏公公护在皇上身前,劝道:“将军……哈,将军您冷静些。” 冰心趁乱混入大殿,站在周泽裳的身后,扫视着跃跃欲试的侍卫道:“我呸!什么功过相抵!公主有什么错!皇城司一直是她操持,自宫变后她一直在追查当年真相,润陌恩将仇报关殿下什么事!你们这群脏心烂肺的孬种!也就敢在这里动动舌头了!” 户部李侍郎还想再说什么,魏远智却是瘫坐在椅子上,他轻声的说:“放润陌走……” 工部张郎中焦急的叫着:“陛下!” 魏远智大声道:“放润陌走!你听不到吗!”也许在此时此刻,魏远智终于反应过来之前自己到底做了一个多么愚蠢的决定。 周泽裳再也顾不得这些,转身离开大殿,多拖一秒魏姿欢就更危险一分。高池渊远远注视着离去的身影,终于松了口气。 周泽裳一路跑去大牢,逼问润陌解药在哪,铁链划拉一声被扯的发出巨响:“说!解药在哪!” 润陌吞下口中的鲜血,盯着周泽裳的眼睛,并没有半分惧怕,反而有一丝释然。 在魏姿欢昏迷的期间,各种酷刑仍未停止,只是他再没有吐出半个字,如今他等的人到了,润陌终于松了一口气道:“不要相信任何人,任何人。放我走后,将军府门口有一乞儿,敲碗三声即止,解药在他手里。” 周泽裳咬牙切齿的道:“如果她有任何损失,就算你上天入地也逃不出我的报复。” 润陌轻笑一声,道:“好,如果她死了,我给她陪葬。” 周泽裳一把将人扔回架子上,不顾满手鲜血道:“你也配?” 一边匆匆敢来的太监手里拿着圣旨,沉重的锁链被打开,润陌踉踉跄跄的走出城门,每一步都像他曾经走进这里那样认真,他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堂堂正正的来到这里了。 下一次见面就是生死仇敌,不共戴天了。 周泽裳马不停蹄的取来了解药赶回榻前,魏姿欢依旧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仿佛只是午后歇息一般。 兰心拿着解药着急的往魏姿欢嘴里喂去,冰心发髻凌乱,因为过度担心与心焦,嘴唇被撕咬的满是血口。 太医简直要喜极而泣,忙不迭的把脉,终是度过此番难关,只是魏姿欢常年忧虑过度担心国事,此番又身中剧毒伤了更本,再加之亲友背叛的悲伤,也是元气大伤,病恹恹的一直没有转醒。 魏远智没有再踏进这番院落,只叮嘱了要好好看护。 纱幔层层叠叠的将人拢进温柔乡,一切苦难与背叛都将远离,魏姿欢终于幽幽转醒。 周泽裳衣不解带的守在床前,终于等到了那双缓缓睁开的眼睛。 魏姿欢伸手抚上周泽裳的脸庞,仔细端详了好久,终是吐出几个字:“你走吧。” 周泽裳怔愣在原地,茫然的又凑近了些问:“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你和我说。” 魏姿欢看向冰心,主仆间的默契体现出来,冰心道:“将军,公主刚刚醒来,身体也不大舒服,你照顾她也辛苦了,还是先歇歇吧。” 周泽裳失魂落魄的站起身,盯着那张脸不舍得瞧了许久终是狠心转身走了出去。 第40章 自是无奈 魏远智立于书架一侧,细细查看着分门别类摆放的书籍,头也不回的问道:“长公主身体如何了?” 太医跪在地上头也不抬的道:“长公主不让太医院接手了,说是……”身为太医院首府却被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散医顶替有些耻辱,说话有些磕巴。 魏远智转过身,将手里的放大镜咣当一声丢在桌子上道:“说什么?” 太医道:“说是以后交由一个散医接手,不用太医去请脉了。” 魏远智默了半晌道:“她不愿就算了,随她去吧。” 太医应了一声,缓缓退出去。 苏公公一撇手中浮沉道:“想来是公主请来的名医,这太医有眼不识泰山,不识得罢了。” 魏远智只低低嗯了一声,让人猜不透他究竟是如何想的。 湛蓝的天空挂着几朵白云,炙热的阳光烘烤着大地,杨柳依依傍墙而生,柔软的枝条轻浮过满园美景。 魏姿欢坐在凉亭里,孤零零的背影惹的兰心欲上前劝导又不知如何开口。思虑再三的冰心还是上前道:“殿下,事情也许并不是那样,就算那事再重要,你也要顾及着自个的身子才是。” 魏姿欢缓缓坐正了身体,扭头道:“你觉得我冤了他们?” 冰心立刻跪下道:“冰心不敢。” 魏姿欢又转了回去依靠在柱子上,叹了口气道:“起来说话。” 冰心却是摇摇头道:“求公主回去吧,殿下身体还未痊愈,再吹下去恐怕是要生病了。” 兰心也扑通一声跪下来:“都是我的错,公主你罚我吧。” 魏姿欢站起身,拢了拢肩上的披风道:“我们回去吧。” 兰心撑着伞追到魏姿欢身后,几个人慢悠悠的往回走去。 魏姿欢刚知晓了润陌叛逃的真相,内心自然十分煎熬,她没有想到润陌与她之间竟是隔着血海深仇,自己对他的信任让自己成为了害死父皇母后的帮凶。 魏远智也因此事与她生出嫌隙,甚至放弃了她的性命。 可是她又转念一想,自己这般错漏百出识人不清,倒也怨不得旁人这般对待,似是自己咎由自取了。 她不知道自己该恨谁,又该怨谁,事情发展到现在,他们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都有自己的难处,可是她呢? 魏姿欢封了公主府,日日赏花看书习字,不闻世事,不接外客。只是这身体却是久久没有好转的迹象。 流水觞觞述不尽哀思,明月姣姣道不明思念。周泽裳从怀里拿出箫,轻轻的摸索着,远远驻扎在营地的战士们依旧在继续训练。 蒋煜明一翻身坐到了周泽裳身旁,正了正神色,难得正经的道:“长公主还病着,你不去看看?” 周泽裳抿紧唇,就着营地明明灭灭的火光扭头道:“她不想见我。” 蒋煜明浪荡惯了,对于这种问题就一个字,缠。烈女还怕缠郎呢!所以他直接道:“所以呢?你就在这里期期艾艾?” 周泽裳叹了口气道:“你不知道,这事情太复杂。” 蒋煜明啧了一声道:“人我见得多了,但你这人吧,心思太重!你说你明明在京城长大这么些年身边就我一个朋友,还总是藏着掖着什么都不说。你也忒不把我当朋友了吧。” 周泽裳抬头看向高耸的城墙,算是默认,他知道蒋煜明是真把他当兄弟,但他也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说。 蒋煜明伸手拍了拍周泽裳的肩膀,道:“听我一句劝,没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想做什么就去做,想见什么人就去,人活一世,今朝有酒今朝醉!” 周泽裳把箫横在唇边,轻轻吹出几个音阶,像是再说知道了。 蒋煜明跳下去,冲着他挥挥手,快步跑走了,脸上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没心没肺。 周泽裳盯着城中灯火渐熄,这才动身往公主府去,他知道自己放心不下的,但他不敢在白天去,他怕魏姿欢会拒绝见他,他怕魏姿欢同他提起解除婚约。 公主府的大门上挂着一把巨大的锁,却是有些多此一举,没有人回来公主府探望的。 魏姿欢摄政的时候为保住魏远智的太子之位手段毒辣,得罪了不少力挺厉王官宦之家,眼下魏姿欢落难自然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而那些不予站队的中立也渐渐看清局势,自觉的站在了羽翼丰满的皇帝身边,纵是一代天骄也逃不过功高盖主,卸磨杀驴的命运。 自古以来成王败寇,被天子抛弃的棋子,再无利用的意义也就没有了拉拢的必要。 魏姿欢独坐化妆台前,面前的盒子摊开,一支凤钗安详的躺在其中。 透过窗户依然可以看见连廊上红绸绵延,透过红烛燃烧倒影的喜字有些刺目。 魏姿欢虚弱是咳嗽两声,重重盖上了盒子。 门吱呀一声,魏姿欢有些不耐的皱起眉,她不喜每个人都格外在乎她的一举一动,仿佛她是皮影幕后易碎的人偶。 “出去。”魏姿欢冷了声音,连头的没有回。 “公主。”听声音辨别出来人的魏姿欢,起了身:“白姐姐。” 白锦画点点头,目光游移到合着的盒子上,放缓了声音:“我们都很想她,你也一样是吗?” 眼泪掉落的格外突然,魏姿欢似乎怔愣于自己的反应,仰头转身拭去眼角悬而未落的泪珠,没有再出声。 白锦画没有再往前走,只停在屋门口道:“姿欢,你这般聪明伶俐,如果你父亲母亲看到你为了他们把自己逼成这样会怎么想。” 白锦画没有说父皇母后,她直说父亲母亲,她知道魏姿欢总将这些看的太重太重,却忘记了他们也是一对寻常父母,他们也希望自己的孩子开心快乐的长大。 纵然身在帝王家有诸多无可奈何却依旧想让魏姿欢和魏远智的人生幸福一点,再幸福一点。 魏姿欢的视线模糊,连带着月色也蒙上一层纱网,白锦画道:“姿欢,就算是为了你母亲不要再倒掉汤药了,好吗?” 魏姿欢嗯了一声,白锦画退出房间,轻轻掩上房门。 魏姿欢已经记不清上一次流眼泪是什么时候,她只记得父母被杀害的夜漆黑无比,她只记得抱着书本的魏远智尚且年幼,她只记得虎视眈眈的厉王不容轻视。 她捧着盒子里的凤钗看着院子里盛开的花朵,这一夜难眠的何止她一人。 第41章 闭门不出 重伤在身的润陌费力的走进人流,脱离的倒向麦草堆,闭上双目前,他知道他们不会放任自己这样死掉。 他想了想这似乎并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 如果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平民是否能有机会呆在她的身边,能不能有一个好结果的机会,这世上所有的假设都源于无法改变的当下。 周泽裳来到公主府的时候,只有依稀几盏灯还未熄灭,他思考一瞬,坐到了房顶,一动不动的宛如一块石头。 兰心铺好床,还是有些不安道:“公主不让人守着真的没事吗?要不今天还是我去守夜吧。” 冰心将缝补好的枕头扔过去,道:“想挨骂就去。” 兰心刚要说什么,冰心一手摸出一把刀转身冲出去,待她看清楼上的人影时,又缓缓放下。转身把着急忙慌跟出来的兰心一把搂了回去。 兰心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室内颇为好奇的问:“怎么了?怎么了?” 冰心把门关上道:“睡觉。”兰心哦了一声不情不愿的吹灭了蜡烛。 清晨,灰蒙蒙的天空盖上了棉被,活该好好睡一觉才是。冰心一如既往起了大早,在院子里习武。 兰心赖在床上只等到冰心洗漱完回来掀了她的被子才不情不愿的爬起来。 白锦画站在院子里看着她俩笑了笑,绿色袄挂陪着白色襦裙,仿佛将生机勃勃的夏意穿在身上。 冰心上前道:“白医师,殿下的身体怎么样了。” 白锦画将手里的药材包递过去道:“她该是愿意喝药了,你先煎上吧,让她睡到自然醒就好,今天不必叫她了。” 兰心正在厨房里忙的热火朝天,端着一盘精致到捏成小兔子模样的奶黄包从厨房里跑出来。 冰心道:“白医师交代说不要叫公主起床了。” 兰心失望的停下,一步一步往厨房挪,冰心又道:“那一盘,放在院子里,然后就不用管了。” 兰心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冰心一眼,上前就伸手探她的额头道:“你是不是发烧了?从昨天晚上开始就神神叨叨的。” 冰心站在原地不躲不闪,只道:“还不去。” 兰心只得道:“好吧好吧,虽然不知道你这是干什么。” 在房顶上待了一夜的周泽裳动了动,若是天亮了呆在房顶未免太过显眼,思考一瞬翻到临街,游荡在包子铺升腾的蒸汽里。 周泽裳沿着街巷转来转去的走了好多遍,直到将这几条路都记在心间才又返回公主府,不过这一次门口站了人,李宝珠正和苏卿语聊天。 紧闭是大门丝毫没有要开的意思,吃了闭门羹的二人毫不介意的并排坐在门口的台阶上。 苏卿语从手边的篮子里拿出温着的包子递给李宝珠道:“她不愿见人也不是个法子,早饭我带的多,就给你吃吧。” 李宝珠接过来笑着道:“谢谢姐姐,她一直这样不会出什么事吧。” 苏卿语也有些拿不准,但还是宽慰道:“再等两天,若是还不开就叫人支个梯子爬过去看看,她总不能躲一辈子。” 李宝珠咬了一口包子道:“陛下把选秀一事交给了我,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眼下公主闭门不出,我怕搞砸了陛下降罪。” 苏卿语听到这里笑道:“小事一桩,你拿着我的手信去内务府找张嬷嬷,她会帮你的。” 李宝珠一听愁容一扫而光,连忙道谢道:“谢谢姐姐!” 苏卿语道:“没事的。”说着又从篮子里拿出密封的竹筒,砰的一声打开,粥的香味散出来。 李宝珠猛的想起一事,也顾不得手里的包子道:“据说今年的状元是高相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叫那什么……高池渊!” 苏卿语突然听到故人的事情,一时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李宝珠道:“那个高崇山就是自作孽不可活,眼下高相突然认回了新科状元高池渊,大家都说是要让高池渊接手高家呢!” 苏卿语勾唇笑了笑道:“他们高家苏事情自己处理,我只想一贤好好长大。” 李宝珠道:“有姐姐这样的母亲,一定会的。” 咔哒一声,大门的锁链被人扯下,一个侍女探出头,看到二位行了一礼就要离开。 苏卿语忙站起来拉住侍女道:“姿欢还好吗?” 侍女道:“内里只有冰心姐姐和兰心姐姐伺候,我是外面的丫鬟,不知道里面的情况。” 李宝珠看苏卿语有些失落,连忙劝慰道:“没事没事,那你是去干什么的?” 侍女道:“去将军府送信。” 周泽裳躲进阴影里,心跳猛地加快,竟是来找自己的。只是不知道所为何事,周泽裳后退了两步,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一路风驰电掣的周泽裳赶在侍女到来之前冲进了自己的营帐,待士兵带着侍女到来时,周泽裳已经坐在桌前翻看着早已烂熟于心的兵书。 向来嫌弃自家闹腾的蒋煜明竟然不在,虽然人是没正形了点,却很少不会彻夜未归。 侍女将信封递过去,再未言语,行了一礼便离开了。 周泽裳打开信封,只有寥寥可数的几个字:明日早时公主府见,携婚书即可。 周泽裳拿着纸张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最后放在鼻尖嗅了嗅,是魏姿欢常点的熏香,只是味道有些淡。 白锦画把着脉象翻来覆去的品了好久,最终还是面色难堪的收回了手,深深叹了一口气。 魏姿欢却是毫不在意的翻看着手里的卷轴,并没有多少在意。 白锦画道:“这次中毒可是毁掉了你母亲的一番心血,你自幼先天不足难以生育,你母亲为你寻来那般珍贵的药材调养,好不容易有些起色却横遭此祸,这一切未免太巧。” 魏姿欢放下手中的书简:“可这也是个机会不是吗?” 白锦画没有再出言相劝,只是道:“不论发生什么,都要保护好你自己,这样我也好宽慰你母亲在天之灵。” 魏姿欢点点头,郑重其事道:“好。” 第42章 我们谈谈 院里的花已经争相开放,娇嫩欲滴的花朵奋力伸展着,想为原本欢庆的婚礼点缀一番,原本掐好开花的日子一拖再拖,独留莹莹暗香还记挂着佳期。 冰心和兰心百无聊赖之时就已经派人将打斗折落的红绸重新挂了回去,院子里红彤彤的一片却不见半分喜色。 魏姿欢站在门前看了好久,久到眼睛依然酸痛也没有离开,白锦画有些不忍的道:“当真要如此做,你还小,有些人和事是不会一直等着你的。” 魏姿欢转身搬来一把椅子放在门口,道:“拆掉,我就在这里看着。” 兰心不懂这是为什么,她刚想问就被冰心拉住了,冰心只淡淡的应了一声就开始动手。 花费大量心思布置的院子又要重新拆除,兰心因为心疼,动作格外缓慢大片红色的绸缎被解开,缓缓落地。 轰隆隆的雷声响起,带着闷热的夏季姗姗来迟,瓢泼大雨倾盆而下,泥水浸染了原本的光鲜亮丽,只徒留下满地脏污狼藉。 冰心安安静静的站在一边,看着密集的雨点如帘子一般将里外隔开,冰心俯下身道:“公主,我们回去吧,雨太大了,周将军也要避避雨。” 魏姿欢没有啃声,只固执的坐在原地等待,听着雨点敲击万物的声音,看着跳跃的水珠飞起又落下。 周泽裳撑着伞出现在门口,如珠链一般的雨水顺着伞脊滑下,重重砸落。 魏姿欢望着那双深邃的眼睛,抬手晃了晃,身边的人退了下去,空荡荡的庭院里只有两人。 周泽裳向前一步跪下道:“臣冒犯公主,特来请罪。” 伞掉到一边晃晃悠悠的被风卷起数步,衣服很快被打湿,贴在身上勾勒出有力量的躯体。 魏姿欢抬手支着脑袋,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仔细欣赏了一会才开口道:“周泽裳,有时候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一直支撑着你……执念?承诺?习惯?” 周泽裳看着面前消瘦的人,知道魏姿欢这些天不好受,又继续补充道:“愿公主保重身体,臣…不胜感激。” 魏姿欢轻笑了一声:“周泽裳,我们解除婚约。” 周泽裳的瞳孔震颤一瞬,重重磕了下去不卑不亢道:“还请公主明示。” 雨一直在下,并没有丝毫减弱的意思,魏姿欢定定的看了面前的人许久道:“你没听明白吗?我们解除婚约。” 周泽裳喉结滚了滚:“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惹了公主心烦,还望公主责罚,只求公主不要……” 魏姿欢却直接打断了对方,道:“没有,你很好,就是我不喜欢你了,所以我们就到这里吧。” 周泽裳似是被接二连三的拒绝伤到了,连带着眼尾都泛起红来:“就因为润陌的几句挑唆你就认定是我的错?这么久你都没有问过我一句。” 许是那悲伤而委屈的神情让魏姿欢有些不忍,她撇开眼道:“你何必如此呢?” 周泽裳却是再也忍不了,直接了当的道:“这么多年我是一直在监视你,我怕你出事我赶不回来,我也怕有人对你不利,我更怕你再一次身陷囹圄。” 魏姿欢没有想到远在天边打仗的周泽裳竟然一直注视着自己,不由得皱起眉,有些惊讶。 周泽裳眼见魏姿欢的神情变换,自暴自弃的继续说道:“我一直觉得润陌没安好心,所以在暗中调查他,却没料想他的母亲竟然是楼兰岳氏。可就在我查出线索的第二天,老鸨就死了。后来我追查江家灭门案的真相,发现了润陌藏在的暗处的流匪,却在第二天起了大火烧的一干二净。” 魏姿欢知道周泽裳并非等闲之辈却没料到他已经暗中插手了这么多事情。 周泽裳停了下来顿了顿,道:“我所有的证据都被他毁了,没有证据的我怎么和你说你才会相信身边亲信其实是那个内鬼,我只能等他现身抓个现行,我没想到你会中毒,是我的错。” 一道闪电划破天空,连带着怦然巨响的惊雷,吓的人猛然一抖,雨点前脚踩后脚的砸下来,魏姿欢叹了口气道:“回来说话。” 周泽裳却是固执的呆在原地,继续道:“我不要,我一直觉得还有人在润陌身后操盘,本想一起找出来。我没有骗你,真的,你不要生气好不好,能不能不要解除婚约。” 魏姿欢看着花盆里花被摧残的只剩蕊心儿,花瓣早已融入雨幕,一阵阵狂风吹斜了树枝,不由的严肃起来道:“我让你回来说话。” 周泽裳却是不愿挪动半分道:“你若是不原谅我,我便在这里一直跪到你消气为止。” 魏姿欢终是心软道:“我从未生气过,我根本没相信润陌的疯话,你既不说就是有自己的考量,我又何必逼迫,你先回来,有事情我们慢慢说。” 周泽裳带着满身潮湿走向了他的盛夏,魏姿欢扯了布子擦拭着周泽裳发间滴落的雨水。猛然发觉温度似乎不对,直得凑到近前头对头感受了一下,滚烫的温度终于让魏姿欢确认,周泽裳发烧了。 周泽裳的眼睛湿漉漉的,透着些说不出的可怜,直看的魏姿欢心里有些发痒,连带着擦拭头发的手都顿了下来。 想来是为这魏姿欢生病的事情忙前顾后了几天没有好好休息,昨天又在房顶上吹了一夜的冷风,紧接着又淋了雨,就是铁打的人也要吃不住这般折腾。 魏姿欢转身出去想寻个人来,却发现这院子里只有他们二人,竟是一个个都躲得远远的,生怕打扰了他们。 周泽裳的头发黑亮而有过光泽,眼下正乖乖坐在那里披着毛巾,发梢还在往下滴水。魏姿欢思考了一瞬觉得这样也不是办法,只能道:“去吧衣服脱了,后面有汤泉,有什么话收拾好了再说。” 周泽裳三下五除二的脱了衣服,一阵行云流水收拾好了自己,转身却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没有换洗衣服…… 魏姿欢看着裹着被子包成粽子的周泽裳不由的觉得有些好笑,舒缓了神色道:“我们谈谈?” 第43章 互诉衷肠 翠儿一手收拢琴弦弹出一段带着俏皮的尾音,澜澜娇笑着把几个葡萄塞进男人嘴里。榻上的男人任由翠儿不安分的手探进自己的衣服,只笑着握住作乱的手放在嘴前啵的亲了一口。 一人嘭的一声推开门,吓到了原本尚在调笑的男男女女,男子脸上的笑僵在嘴角,随手拿起酒杯就扔了过去。 那人被砸的头破血流,跪在地上一声不吭。翠儿看着那人脸上淌下来的血,尖叫一声顾不得手里的琴骤然落地就想跑。 男人敛了敛衣服,慢条斯理的拿起帕子擦拭着手上的酒水,一把掐住翠儿的脖子仍由对方在他手里拼命的挣扎。 翠儿尖而长的指甲在男人胳膊上抠挖出无数道血痕,男人一脸无趣心看着翠儿一点点窒息,身体变得瘫软无力,一双惊恐的眼睛失去光泽。 男人将毫无声息的翠儿一把扔到床上冷哼一声,踢了一脚缩在床边的澜澜,笑道:“怕了?” 澜澜捂着耳朵不住的往角落里躲,嘴里胡乱的求饶着:“不要杀我,不要,我错了,求求你。” 男人拖着长长的一摆往前走,一瘸一拐的跨过满地狼藉,走到门口时头也不回的交代道:“杀了。” 满脸是血的男人低下头道:“是,厉王殿下。” 长剑出窍,一捧血飞溅到窗户上,澜澜没来得及惨叫就已经化为一具尸体。 周泽裳裹着被子觉得这一场大雨真是天赐良机,他算准了魏姿欢不会舍得他淋雨生病还不管他。 魏姿欢坐在梳妆台前,看着堆叠的有一人之高的箱子,里面放满了她结婚的头面,真金白银昂贵而雍容。 周泽裳开了口:“为何要取消婚约,总有个原因不是吗?” 魏姿欢叹了口气道:“眼下我失势,不得皇上器重又没有摄政权利,帮不上你什么,且成为驸马无实权,与我成婚对你有何好处?” 周泽裳大概没想到魏姿欢已经想到了这么远,一时有些答不上来。 魏姿欢却没给他喘息的机会,继续说道:“更何况,我无法生育,你永远无法有孩子承欢膝下。” 周泽裳猛地道:“我知道。” 这下轮到魏姿欢懵圈了,不禁重复了一遍:“你知道?” 周泽裳点了点头:“当年我进宫学习的时候,先皇曾把我叫到身边问我是否喜欢你,能否不离不弃,我说是后他又问我如果你不能生育呢?” 魏姿欢隔着屋子里红烛望着周泽裳,沉默的等着他的回答。 周泽裳看着那双上挑的凤眸道:“我说臣愿一生相守,白头到老。” 魏姿欢的目光有了些许茫然,她望着周泽裳:“可是我现在没办法给你什么了。” 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如果周泽裳真的不和魏姿欢成亲,来求亲是人也会踏破门槛。 不为别的,就凭借周泽裳稳坐周家家主之位,并无庶子争夺,有家族传承的官位做担保,且周泽裳年纪尚轻战功赫赫,实乃栋梁之材,封侯拜相指日可待。除此之外没有红颜知己,不留恋烟花之地。 当真可称一声世家大族之表率,标标准准的别人家的孩子。 周泽裳问:“所以呢?” 魏姿欢又重复了一遍:“我没有什么可以帮你的了。” 周泽裳似是被魏姿欢这般平静的语气惹恼了:“我一开始和你有婚约,是为了贪图你什么吗?那些富贵,地位,我根本就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你,是你!你到底明不明白!” 魏姿欢感受到心跳猛的加速,连带着整个人有点慌张,她感受着身体的变化却有些无措。 魏姿欢身为皇家的公主,从小就观摩着权利与地位的重要性。传闻里先皇最爱重皇后,可她的父皇也会为了平衡朝廷关系让母后伤心流泪,他的父皇有着偌大的后宫,佳丽三千。 皇上与皇后是利益的共同体,他们互为夫妻相互扶持,母后管理着后宫,手掌皇城司为父皇铺路,而父皇给她国母的尊荣,让她被载入史册被世人称颂。 母后在她很小的时候就会把她抱在怀里告诉她:“我的欢儿一定会成为世上最幸福的女子,但一定不是靠嫁给一个靠谱的男人。”皇城司是母后留给她最后的东西,是她的保命符。 所以她不懂,她已经不能给周泽裳提供任何助力了,眼下魏远智已经猜忌与她,二人成婚只会把周泽裳拉下水,这可就要坐实魏姿欢卷土重来争夺皇位了,周泽裳手里的兵权只会成为烫手山芋。 周泽裳久久等不到回应道:“你和我成婚是因为指腹为婚还是因为我是周泽裳。” 魏姿欢看着周泽裳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一个字,是啊,这么些年的相处是为什么? 周泽裳有些落寞的低下头,卷起被子就准备离开,魏姿欢有一丝慌张,她忽然觉得周泽裳不会再回来了,他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 魏姿欢站起身一把扯住了被子的一角:“等等。” 周泽裳看着挽留的手,委屈酸涩难过,他乱的几乎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受,只停下来看着纤细的手腕。 魏姿欢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只在脑海里抓住一句话就问了出来:“我们,还成亲吗?” 周泽裳一把从魏姿欢手里抢过被子:“不成了!为什么问我,不是你要解除婚约吗!现在又来问我做什么。” 魏姿欢看着手里被抽走的被角,觉得空落落的,有什么东西被戳破了正翻涌着奔向她,撞的她晕头转向。 眼泪忽的掉下来,猝不及防的在白皙病态的脸上划出一道湿痕。 周泽裳看着魏姿欢忽然慌了神,他从未见过魏姿欢落泪,似乎她总是雷厉风行热烈张扬掌握全局的模样,眼下魏姿欢脸上病容未消,只有不断掉落的眼泪无声的诉说着她的不舍。 周泽裳什么都不顾的了,他一把将人搂进怀里,箍的死紧。 魏姿欢的眼泪掉进周泽裳的脖梗,因为发烧而过烫的体温烘烤着她的内心,熟悉的怀抱让她觉得十分安心,似是奔波的候鸟终于飞回了她的巢穴。 第44章 事事难料 魏远智一个人端坐在高台上,看着面前年轻的面庞,头上戴着新鲜的花儿,身上穿着锦段,有些活泼可爱,有些端庄大方。 魏远智只是有些不耐烦的揉揉额头,一旁的苏公公连忙上前递了一盏茶。 魏远智接过来只喝了一口就搁在一边,苏公公眼观鼻,鼻观心,识趣的没有再上前。 公主府一连多日都封闭着不见了,一丝消息都没有透露出来,就算是皇上也撬不开宛如蚌壳的公主府。 苏公公只期望着这批秀女里能有几位知心人能哄的皇上宽心,这样他们下人的日子也好过些。 只是魏远智烦躁的目光从少女脸上扫过没有丝毫眷恋,各色的女子如春日百花盛开一般各有千秋却迟迟等不到欣赏的人。 眼看着这是都要落选了,李宝珠一咬牙上前一步道:“陛下,长公主病重在床,眼下此事交由臣女来办,只望陛下觅得良人。” 魏远智正色敲了她一眼,皱起的眉毛并没有松下来,只问道:“你怎知长公主病重在床?” 李宝珠定了定身子,不慌不忙的道:“长公主最是担心此事,若不是病重怎会不来?” 苏公公听着这话,为李宝珠捏了一把汗,这位帝王虽年轻却是心思深沉喜怒无常,若是说错了话,自己身死是小,拖累家族是大。 魏远智脸色更差了,想起魏姿欢的身体究竟是为何如此的,连带着整个人都有些阴郁。 李宝珠招呼下人端上来一盘点心,温柔的道:“陛下,公主常年操劳宫中内务,身体亏空,眼下闭门养病,清净而无人打扰,相必很快就会痊愈。” 魏远智眸色变化,正视着这位跟在她阿姐身边都女子,刚来的时候怯懦的躲在侍女身后,眼下接连办下使臣进谏和选秀两件大事情,都挑不出差错。 又有上前劝慰的勇气,阿姐一手调教出来的相必不会太差,虽家势低微却也是好掌控。 苏公公看皇上的脸色缓和,心下默默记住了这位的名字。 魏远智伸手晃了晃,下人端着盘子弓腰呈上来,魏远智拿起东珠递给李宝珠,抬眼看着对方,轻轻眨了眨眼。 李宝珠却被意料之中的惊喜砸中了,赶忙上前接过来,不可置信的反复看着手里的珠子。 其他秀女没想到刚开始皇上刚开始就选一个不起眼的庶女,还心仪的很,有意让她担皇后之位,气氛不经微妙起来。 迎着或羡慕或嫉妒的眼神,李宝珠只是欣喜,她看着手里的东珠,明亮璀璨。 没有托举又如何,只能穿着长公主送来的衣服又如何,生母身份低微又如何,皇上还不是选了自己吗。 以后小娘终于不用在嫡母那里受气了,连带着李宝珠的背脊都挺直了些。 其他秀女自然不肯承认自己比她差劲,只是目光不善的撇了她一眼,冷哼一声终是离开了。 家里的嬷嬷见多识广,看见自己小姐两手空空的回到家,非但没有失落反而高兴的紧,只凑到夫人面前念叨着:“你以为那皇宫是什么好地方!我家小姐才是有福气的!” 周泽裳把人拥在怀里,仿佛稍微用劲就会碎掉一样。魏姿欢的眼泪啪嗒啪嗒的掉,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呆呆的一动不动。 周泽裳放软了声音,轻声道:“不哭了,我们成亲,不论发生什么我们都要在一起,好不好?” 魏姿欢低头将眼泪擦在周泽裳颈间,嗯了一声,带着哭腔的声音听的周泽裳心都颤了一下,只将人抱的更紧。 入夜,周泽裳和魏姿欢两个人就这么黏黏糊糊的躺在床上,许是第一次这样矫情到频繁掉眼泪,魏姿欢明显有些不好意思,周泽裳却是在琢磨着其他事情。 许久魏姿欢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你是不是后悔了?” 周泽裳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声音温柔的道:“没有,你不要瞎想。” 魏姿欢从周泽裳怀里探出脑袋:“我不打算呆在京城了。” 周泽裳将被子整理一番道:“那我们去哪里?” 魏姿欢道:我准备回我的封地去。“ 周泽裳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顶道:“好,我们一起。” 一夜安眠,周泽裳虽然吹了风发烧却是体质格外好,一点药没吃第二天一起床竟然已经退烧了。 魏姿欢还闭着眼睛缩在他怀里睡得正香,长长的眼睫毛隐隐遮住眼下的一片乌青,看来即便是在公主府无人打扰,魏姿欢依旧睡得不踏实,想到这里周泽裳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白锦画虽担心两个孩子却也没有过多干涉想来也是希望两个孩子能重修旧好,冰心见周泽裳一晚上没有被赶出来虽然欣慰却仍然有些不安心,兰心自然不会想那么多,一大早醒来就招呼着大家把满院狼藉收拾起来。 等魏姿欢睡醒的时候,太阳已经高高的挂在树梢,被吹落的残肢断臂已经被收拾起来,红绸也被整齐的收拾起来浆洗一番挂在了后院。 一直等候在门口的冰心终于等到了魏姿欢的呼唤,着急的走进去左瞧瞧右看看,仔细思考一番觉得二人并非胡闹之徒,这才放下心来走过去为魏姿欢整理发髻。 周泽裳自小在军营中长大,又外打仗多年,生活作风简洁干净,不喜有人伺候在侧,故而这些年也并没有随侍,眨眼的功夫,周泽裳已经捯饬好自己坐在一边认真的观摩着还有些迷糊是魏姿欢。 苏公公拿着手里的选秀名单恭恭敬敬的递了上去,魏远智随便瞥了一眼便继续低下头去处理手中的奏章:“交给宝珠去处理就是,她身为皇后以后自然是要处理这些事情的。” 苏公公应了一声刚想离开就被皇上的话绊住了脚步:“公主府还是没有消息?” 苏公公脸上的笑容一僵,转过身道:“管家说是进不去内院不知晓情况,只是昨夜长公主不知为何将院子里的布置都摘了下来,今天兰心姑娘一大早就让人小心着收拾起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魏远智低低暗骂一句:“没用的东西。” 苏公公不敢吱声只默默退了出去,不敢再打扰这位难伺候的主。 药味弥漫的屋子里,润陌依然昏迷不醒,头发花白的医师侯像往常一样将人仔细检查一番便准备离开了,说来他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来历只是受人之托务必要治好他,说不上心吧,委托人重金交付,说重视吧,这么多天无一人来探视。 医师盯着这张年轻的脸庞看来一会,叹了口气,捋了捋花白的胡子,背起破旧的药箱踏出了房门。 房门刚关上的一瞬间,润陌缓缓睁开眼睛。 第45章 事实真相 李宝珠查看着手里的文书,苏公公并没有因为她是庶出就对她有所怠慢反而事事尽心竭力,眼看着第一次性入宫的女子不仅美的各有特色,而且家世地位名声俱远在她之上,李宝珠不由握紧了手里的笔。 顿了半晌还是继续写下去,距离皇上最近的位置给了年纪最小的苏太尉嫡次女苏卿滢,关系交好的礼部尚书之女唐阑书和兵部尚书之女徐弦英则是分在一处,地处虽偏远了一些却是环境优美的好去处,官位最是低微的郭县令之女却是个美貌惊人的主,性格暂时还不清楚,李宝珠思考了一会还是给她安排在离皇上不算太远的位置。 只安排好这些自然是不行的,她拿出以前魏姿欢交给她的书仔仔细细的分析了好一会才拟定了每位小主的位份。外面的天已经擦黑了,李宝珠拿起字迹干净整洁的纸张,准备去和皇上商量一下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不妥的。 等她来到御书房的时候,魏远智刚处理完公务,正靠在椅子上不知道思考着什么。 宫女撩开纱帘的一角,李宝珠缓步踏入房门,手里是一盘她刚学会的糕点。魏远智直起身体一瞧进来的人是她,便懒洋洋的问:“怎么了?可是有事情处理不明白?” 李宝珠自然而然地放下手中的糕点,走到魏远智身后缓缓的按摩起僵硬发痛的脖颈:“陛下交代的事,臣女自是要专心对待,眼下各宫娘娘的位置和位份已经拟好了,皇上可要看看?” 魏远智低低嗯了一声,声音里的倦怠不加掩饰:“你的位置离朕有些太远了。“ 李宝珠的力道加重了一些,沿着各个穴位游走的手有些颤抖:“可这宫里比较好的位置就那些,臣妾身为皇后自是要先将那些好点的位置排给她们的。“ 魏远智没有说话,让人感觉不出到底是不是睡着了,李宝珠手上的动作没有停歇:“你是朕的皇后,是明媒正娶的妻,这宫里一切的东西都由你分配,你若是这般亏待自己,这管理后宫的事情如何进行的下去。“ 李宝珠连忙上前跪下道:“是臣妾思虑不周,还望陛下赎罪。“ 魏远智只是将人拉起来,道:“我看这最为华贵的启祥宫就给皇后住吧。至于这苏卿滢年纪尚小最是活泼,便住到凤栖宫吧。” 尘封多日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丫鬟们鱼贯而出,在门口风卷残云般飞快地打扫过去,就连被雨水打的歪七扭八的红灯笼都被摘下来换了一个崭新的上去。 兰心欣赏着自己及的劳动成果笑嘻嘻的搂住了身边的冰心,冰心挣脱不得也就由得她去了。 白锦画看着门楣上偌大的公主府牌匾,道:“你们要好好的把日子过下去,千万记得珍惜眼前人。“ 魏姿欢给对方回了一礼,白锦画转身踏上马车,帘子落下的一瞬,周泽裳的眼神被格挡在外。 兰心看着渐渐走远的马车有些不解地问:“她为什么不再这里多留一阵子,明明公主的病还没有好利索。“ 冰心敲了敲她的脑袋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魏姿欢点点头,自然而然地牵起了周泽裳的手:“以前世家小姐有三人关系极为要好,我和周泽裳的母亲以及,白锦画小姐。“ 一架古琴横亘于桌面上,本该好好学习的三人却在一旁围成一个圈,看着傅凌霜新从集市上淘来的新奇玩意。这次的是一个木头做成的小人,长得奇丑确实在奇特,会自己走路,会听人问题,还走向正确的回答。 傅凌霜问:“你说,我们几个人谁能笑到最后。“ 小人伸起没有手指的木头小手挠了挠脑袋,歪歪扭扭的走向白锦画,傅凌霜切了一声道:“这个小人一点也不灵,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答不对。“ 白锦画一把拿过小人道:“别告诉我,这又是周勋给你买的破烂玩意。“ “哎呀,你们两个人到底有没有完?“ 傅凌霜一副要找人作证的样子道:“其实他人很好的,真的。他说要去傅府提亲呢。“ 阳光穿过时光的缝隙照向残忍的现实,白锦画终身未娶守着一座座坟茔,本以为奔向幸福的傅凌霜死在花样年华,而机敏过人的张鑫玉却被卷入他人因果,沦为皇权争斗的陪葬品。 兰心听的有些懵懂:“所以她觉得京城是一个悲伤的地界,怕睹物思人不愿久留吗? 冰心道:“也不全是,传文白锦画倾心于一户贫苦人家的女儿,那女子生在平民之家却有醍醐救世之心,拜在医馆学医却因貌美被地主抢去做了小妾,那地主年过六十,她在府中熬着等着自己的心上人来救自己。” 周泽裳不知道还有这样一段往事,听的很是认真,难怪他觉得那白锦画的眼神里中带着难以说出的怜悯和悲伤。 冰心的声音毫无波澜只是平静的叙述着一段痛彻心扉的往事:“白家为逼迫白锦画安心嫁人不再沉沦于如此传闻中,便对外放消息说百张两家联姻,那女子当晚便服毒自尽了,白锦画伤心欲绝,和白家断绝了关系便消失了。追离奇的是,不久之后地主全家都死了,没有中毒,没有伤口,所有人满目惊恐,活像是被吓死的。“ 兰心问:“是那女子的冤魂无法安息回来索命了?” 冰心道:“那为何白锦画一点事情都没有?” 凶手是谁不言而喻,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直到周泽裳猛然反应过来什么,想起大殿内苏公公及时出现大殿上对着皇帝耳语,上锁的公主府,被拒之门外的太医,周泽裳缓缓扭头看向像个没事人一样站在自己身边的魏姿欢,魏姿欢对他俏皮地眨眨眼睛,一根手指竖于唇前:“嘘——” 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点异样的感受,酸酸软软,带着庆幸与惊讶,似乎魏姿欢就是这样那个一个人,让人牵肠挂肚,掏心挖肺的难以忘怀,周泽裳默默往魏姿欢身边靠了靠,仿佛这样他们的心就会紧紧连在一起。“ 第46章 婚期在即 接连几天之内关闭房门,不愿被外面嘈杂的声音所打扰,眼下大门一开各种事情都一股脑地涌进来,最早得到消息进门的是澜壑。 周泽裳这几天都留在魏姿欢身边没有回军营,眼下也要去看看手下训练的怎么样,顺便也要为接下来的事情做打算。 澜壑依旧不愿见光的站在一边,若不是一身黑衣太过显眼恐怕就要与黑暗融为一体变成背景板了。魏姿欢这几日心情颇好端起桌子上的茉莉茶评了一口悠闲道:“不是在养伤吗?着急什么。” 澜壑低头不语,顿了一会才道:“是属下办事不利。” 魏姿欢摇摇头道:“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是这样,我是什么很严苛的人吗?” 澜壑道:“润陌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我们永远追随公主。“ 魏姿欢道:“我要成亲了。“ 澜壑点点头,只安静地等待着魏姿欢继续说下去:“到时候我要回自己的封地去,你们若是厌倦了这般刀尖舔血的日子,我大可烧毁文件放你们自由。“ 澜壑听到这里终于反应过来魏姿欢大概是厌倦了这里的生活,准备收拾东西离开了:“那皇上如此待您,您就不计较吗?“ 魏姿欢抬头看着偌大的院子道:“我对他与公与私都仁至义尽,父皇母后的事情我有愧,此番照顾好这里的一切也算是我再赎罪。” 澜壑沉默着没有接话,皇城司的副城主一直有两位,对外只有润陌,但其实内部事务更多是他来处理。皇城司的城主一直女人没有错,这本是先皇后的产业,但张鑫玉何其聪明,她既猜到未来自己的两个孩子会因为过于强悍的能力而争夺皇位,又怎会不给自己处于弱势的女儿留有后手。 澜壑一直呆在皇城司,各种是是非非都看在眼里,眼下道:“属下会去问他们的意愿,愿公主与驸马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魏姿欢笑了笑道:“你养好身体再说,其他事情不必着急。” 澜壑闪身消失,安静的仿佛从未出现在这里。 魏姿欢将近日京城新出的绿豆糕放进嘴里,外皮酥脆,内里的绿豆馅料不仅冰冰凉凉,且细软糯入口即化。周泽裳虽然一早要返回军队,但临走之前还去糕点铺子买了绿豆糕送来。 刚下朝的工部张郎中快走几步赶上前面的户部李侍郎,却被对方瞪了一眼道:“我还有事,有什么事我们以后再聊吧。” 工部张侍郎看着人前人后两副面孔的户部张侍郎腹诽:不就是女儿要当皇后了吗,有什么了不起的。纵使心中不满面上不显,笑着目送对方快步离开了。 周泽裳回到扎营在城外的帐篷,本想找蒋煜明聊聊,却是逛了一大圈都没见到人,不由得有些奇怪,蒋煜明与家里不和也不是什么秘密,一般都愿意赖在部队不回家,眼下怎么突然转性了,随手拉一人问道:“蒋副将人呢?” 马征强嘿嘿笑的道:“听说是家里要给娶媳妇,这不就着急的赶回去了。” 周泽裳无功而返,处理起军中堆积的公务,翻来覆去的思索良久终于将这些天的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了。眼下魏姿欢准备离开,他也要好好打算一番,部队里的人有些父母家人还在家中,不一定愿意离开。思及此,周泽裳准备回家一趟。 将军府几个大字是当年先皇亲手说书,恢宏大气,周泽裳其实很少回来,别说周家如今只有他一个人,就是以往祖父在的时候,他也更多是在军营中训练。自己的母亲对自己寄予厚望,祖父更是把自己当未来的当家人培养,如若不优秀如何担当得起这份期待。 李管家见他回来赶忙迎上来,这是当年随着祖父一起上过战场的老交情,年轻时候在战场奋勇杀敌,为了不耽误所爱之人,硬是看着对方与别人成立亲,只拿自己的全部身家给对方做了新婚贺礼,等到老了没有子女,只有战功和伤痛伴和他一起守着将军府。 祖父原本让他在部队做教头,等他实在没有精力便调回将军府做了管家,只要将军府还在,就有他老李头一口饭吃。他不仅看着周泽裳长大,也是周泽裳的老师,周泽裳对着李管家极为客气道:“李伯在府中可还寂寞,我要与公主成婚了。“ 李伯一听当下乐的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拍着手叫好:“这府里可需要什么安排,那可是公主,婚事里全是规矩,一点都马虎不得的。” 周泽裳笑着道:“不必如此紧张,姿欢是很好的人,您不必担心。” 李伯伯高兴的搓搓手道:“府里的装饰老头子我早就准备好了,只等你把日子一占卜就是了。” 周泽裳听到这里,忙问道:“李伯你可认识占卜极为灵验的人,请来为我们占卜个良辰吉日。” 李波一顿道:“这公主结亲,让名间的人算日子如何能行?我看你还是和公主商量一下得好。“ 周泽裳觉得也是,想着人就在眼前不必着急。 皇宫中,钦天监正在掐算着日子,站在门口的老者掐算一会道:“这日子怕是并于吉利,为避过此劫难,三个月后帝后大婚方才合适。“ 魏远智对此事并不上心,只是敷衍道:“嗯,就这么办吧。” 李宝珠观察着皇上的脸色,心里猜测着到底是为何,体谅的道:“听陛下的。” 眼下她一朝成为了未来的皇后,就连向来不关注她的父亲也同她话起家常,更别说脸色难看却无可奈何给她置办嫁妆的主母,她的小娘终于也是抬起头,不用处处做小伏低,看人脸色了。 周泽裳返回军营的时候,正遇见了同样气冲冲的蒋煜明,身后的书童眼眶通红,像是受了欺负又不敢吭声。 眼看有人过来,书童的头几乎要埋进胸口,蒋煜明停下脚步,双手抱胸道:“真是气死我了,还有你!一副这样子给谁看!” 书童的眼眶更红了,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周泽裳上前一步拉过蒋煜明劝道:“你这是干什么,小伍一直跟在你身边乖乖的,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的。” 周泽裳一把把蒋煜明推出去几步又转头对书童道:“你先回去吧,我陪你们蒋副队消消愁。” 书童瞧着蒋煜明的神色不知该走该留,蒋煜明摆摆手,书童这才一步三回头搓着手指走开了。 周泽裳往前走了两步回头看了一眼仍然站在原地的蒋煜明,挑了挑眉问:“还不走?” 蒋煜明看了一眼远处瑟瑟缩缩往回走的身影道叹了口气。 周泽裳道:“你既然放不下,又何必凶他呢?“ 酒楼里满是人,二楼包间的装修雅致素净,只有一盆君子兰摆在桌子上,后面是一副仕女图,看颜色是不可多得老物件。 大肘子,酱火腿,烤羊肉,虾滑鱼丸汤,唯一一道素菜竟然是白菜蒸肉,周泽裳看着满满一桌子的菜颇为无奈问:“这是你家开的?“ 蒋煜明扭起羊腿咬了满满一大口,含糊不清得道:“上次得罪了苏掌柜,这次算作给她陪罪。” 周泽裳也放弃了筷子弩起火腿咬了一口道:“好吧。” 蒋煜明一边擦着满手的油一边道:“我母亲从她娘家领来一个表妹,让我和她成亲。” 周泽裳没有发表言论只等着对方接下来的话,蒋煜明继续道:“先不提我和这个表妹只见过一面,我喜欢男人这事也从没瞒着过她,我母亲说什么也听不进去,非逼着我成亲。” 周泽裳端起酒喝了一口,问:“那小伍哭什么。” 蒋煜明端起杯子在周泽裳杯子上磕了一下一口干了,道:“我母亲眼见说不动我就转头说小伍这个狐媚子勾引的我,我看他这副任人欺负的窝囊样子就生气,结巴半天只说出三个字。”蒋煜明顿了一下道:“我没有!” 周泽裳觉得这重点似乎有一点歪了,蒋煜明到底是因为家里逼婚而着急还是因为小伍的眼泪而心烦意乱,其中微妙不可说也。 两个人一边吃一边喝酒,几杯酒下肚,蒋煜明的话也越来越多,想当年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蒋煜明什么都没带和家里吵了架负气出走,一个公子哥孤身一人投了军。众人纷纷下注猜这少爷多久会走,蒋煜明却在几天之内和军队里的大老粗混成一团,为人机灵又聪明,颇得老将军喜爱,熬了几年几次挣扎在生死的边缘,终是立下战功靠着自己的实力成为了副将。 这几年同生共死的情谊让周泽裳对蒋煜明的家庭也不算全然不知,蒋煜明盛了一碗汤来压胃里烧灼的酒意,道:“我不是不体谅她,我就是想让她知道她不需要处处去和那对妾室争抢,我明明有军功傍身,我不稀罕父亲是否把爵位传给我,明明依靠着我也可以生活的很好,她为什么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为什么非要逼着我去和那妾室的儿子比。” 周泽裳听着蒋煜明醉意尽显的话语,长舒一口气道:“这些话你该去和你母亲说。” 蒋煜明手里的酒杯砰的一声砸在被子里,飞溅的油脂弄脏了桌子的一角:“她听不进去,她不信我,她说我不争气,她 蒋煜明的喃喃渐渐消失,只徒留满桌残羹冷炙。 一直到两人回到营帐,蒋煜明都醉意朦胧眼神迷离,坐在房间里的小伍守着一万醒酒汤终是等到了归来的蒋煜明,周泽裳将人交过去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有些事情只能留给自己说。 第47章 携子之手 周泽裳把玩着手里的兵符,其通体漆黑,温润如玉,一只老虎栩栩如生的雕刻在上面,杏眼圆睁,对着持有者怒目而视,威风凌凌。 皇城顿乱,奸佞当道,赵国借机发动侵略,身为皇上的魏远智尚且年幼,将一对兵符交给他的时候眼眸里还带着希冀,与满城的百姓一样,都期望着他能身披战甲带兵出征,守得住破败的城池,护得住炮火里的百姓。 临行前,周泽裳亲自到祠堂前磕头上香,手里端端正正躺着的兵符是皇上的认可也是周家世代将军必然的宿命,而他终究走上了周家祖祖辈辈的老路。 沉默良久,周泽裳站起身踏入无比熟悉的皇宫,御书房外的苏公公不敢怠慢的进去通传一声,出来时满脸堆笑,格外热情。 魏远智坐在桌子边眼神平静无波,似乎等候多时,周泽裳难得身穿官服,宽肩窄腰像衣架子一样将衣服撑的板正,在一群老学究佝偻的背影里倒是极为养眼,不过魏远智没有欣赏的心思,只是直白地问道:“她的身体怎么样了?” 周泽裳没有回答,只抬眸对上魏远智阴沉的眼眸:“也许陛下该去亲自瞧瞧,也好宽慰姿欢郁结于心的怒气。” 饶是魏远智的脾气再好也受不了旁人这般阴阳怪气的和他说话,额边青筋暴起,不可抑制的道:“周泽裳!你放肆!” 周泽裳毫无诚意地道:“若是陛下的妻子几番游离于生死之间恐怕连像臣一样冷静都做不到,还望陛下体谅。” 魏远智知道是自己理亏,盯着周泽裳低阶官位的刺绣看了一会,想来若是魏姿欢有事,周泽裳必然不可能这样没事人一样站在眼前碍事,魏远智压下喷薄欲出的怒气道:“你来找朕所为何事?“ 周泽裳从袖口拿出一个绒布盒子,缓缓打开:“臣愿上交兵权与公主返回封地。“ 兵符安安静静的躺在盒子里,魏远智却是坐不住了:“你何德何能做得了她的主,她若是愿意留下你还能强迫不成。“ 周泽裳道:“若臣说这是与她深思熟虑后的呢?“ 魏远智似是无法相信一般瞪着周泽裳:“那你让她亲自来和朕说,周泽裳!你别以为有军功和长公主护着就能这般无法无天!“ “如果我说,我愿意呢?“ 魏远智听着熟悉的声音一时忘掉了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天气已经转凉,盛夏时节的热气被寒凉的秋意所取代,大病初愈的魏姿欢裹着小毛毯,身着鹅黄淡粉的长裙走了进来。 魏远智仔细的看了魏姿欢好久,酸涩难过一股脑的堵在喉头,上不去也下不来。 周泽裳同样没有料到魏姿欢的到来,他伸手将人牵过来,低头问道:“你怎么来了。“ 魏姿欢勾唇浅笑:“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能让你一人面对。”说着两只手严丝合缝的交握,这温馨舒适的一幕深深刺痛着魏远智的心。 魏远智呆呆坐在椅子上,迟疑半晌终于缓缓吐出一句:“阿姐,你当真要走。” 魏姿欢不懂魏远智那般受伤的神情究竟是为何,只是行了一礼道:“我准备完婚后回我的封地去。” 无数挽留的话语与不可置信都在嘴里打了个转,变成无声地沉默,魏姿欢作为皇家公主,礼仪教养都是可在骨子里,原本皇上面前不必行礼的特例变成了一个标准的问安,魏远智知道在生死面前,再多的理由难处都是巧言善辩,那个无微不至的阿姐终是离他远去了。 他该难过吗?他记得父皇曾告诉他高处不胜寒,身下象征权利与威严的龙椅幻化成一座冰冷的宫殿富丽堂皇又形单影只,注视着渐渐远去的两道的身影,魏远智的目光扫过衣角的明黄,不经嗤笑一声,该说自己什么好?贪得无厌,明明因着血缘得了这样好的一个助力,老实本分的为他守着皇位,铺平前路,即便被抛弃被猜忌也依旧无怨无悔,只是走的毫无依恋恰到好处。 他该高兴才是,他就这样毫发无伤的坐稳皇位,独揽大权,魏远智想不到暗自神伤的理由,随手拿起桌上的玉玺,摸索着感受着,不经笑出声来。 红色的绸缎绵延千里,设立在城内的流水席搭起一顶又一顶的小棚子,迎来送往的下人忙得脚不沾地,就连向来军纪严明的部队都难得的松快了三天可以休息着去喝一顿喜酒也算是沾沾喜气。 硕大的东珠缀在鞋尖上,玉石贴着鞋边连成一串,蓝色的点翠层层叠叠成一朵盛开的花二,各色的玛瑙不要钱似的延伸出去,各种手艺尽数倾斜在这一双鞋上,兰心捧在手里看好久依然不舍得放下,直到冰心忍无可忍的走进来一把将鞋夺过去道:“你到底听到没有!” 兰心的眼睛紧随着婚鞋,嘴里胡乱地回答:“听到啦,听到啦。” 魏姿欢在一边笑得前仰后合道:“等婚礼结束,我给你做一双可好。” 兰心的眼睛猛地亮起来:“不结婚也可以穿这样漂亮的鞋子吗?” 魏姿欢笑着拍了兰心的脑袋一下道:“当然可以呀。” 冰心看着一点不着急的主仆二人颇为无奈地走出公主府,将军府主事的是一位年纪已大的伯伯,她并不太放心,主动请命前去将军府帮扶,兰心虽然性格是马虎了点,大事小事还是分得清的,也并不是靠不住,想到这里,冰心皱起的眉头总算舒缓了。 婚礼紧锣密鼓地筹办,为着遵守婚礼的习俗,前三天周泽裳不得再来公主府与魏姿欢见面,可书信却是一封又一封的送了过来,大到欢呼的将士们,小到试穿的喜服的模样,直逗的魏姿欢喜笑颜开。 漆黑的夜空为沉睡的万物盖上一层厚厚的棉被,魏姿欢尚沉浸在朦胧的睡意里无法自拔,兰心知道最是靠得住的冰心姐姐不在,她必然要打起十二分警觉来应对,即便是困得眼皮见粘浆糊,兰心还是费力地从床上爬起来,跟着冰心一早安排好的丫鬟婆子们为魏姿欢梳洗打扮。 魏姿欢坐在化妆台前,迷蒙的火光映照着一张完美无瑕的脸庞,婆子拿着的桂花油疏通着头发,几个小丫鬟将淬炼好的的精油涂在魏姿欢的脸庞,兰心看了一眼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着,心下松了一口气,转身来到院子里打理其他事情。 花轿分三层递进,突出的尖顶上有着数不清的纹饰,而挂着的流苏与轿厢上的花纹搭配得当并不显得杂乱,反而相辅相成相得益彰。兰心转身来到小厨房,下人已经忙活起来了,虽然名门闺秀大多为了一整天的仪式而选择不喝水不吃饭,但身穿华服头戴发冠的情况下,消耗一天,人哪里能受得了呢。 兰心吩咐一声,做了几道魏姿欢平时喜欢吃的点心,好歹饿的时候要有个东西吃不是。最后,兰心一把拉开库房的大门,随手拿起门边架子上厚厚的礼单,光魏姿欢手下的财产就足足记了一本,更别提皇后的填妆,端王的随礼了。 此番必不可能全部搬到公主府去,兰心对着箱子一个个核对一遍,手中的蜡油滑落,像是低低的泣泪,天空泛起红晕,兰心吹灭了手中的蜡烛,伴随着一股青烟,兰心回到了魏姿欢身边。 金线修成的嫁衣穿在魏姿欢身上,两道绿色的霞帔自然的垂落在胸前,一道足金的圆环跨在脖颈间,魏姿欢仍有些困倦,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半晌,笑着道:“倒是很美,劳各位费心了。” 兰心凑过去讨赏道:“这样殿下不给大家一点赏钱吗?” 老嬷嬷手里还在试着将一缕头发盘进去,魏姿欢不敢动脑袋,只笑着道:“好,赏钱翻倍。”满堂的感谢声里,一定硕大的凤冠被稳稳放在魏姿欢头顶。 原先让人闻风丧胆的长公主一招虎落平阳,世家大族还在衡量着利弊,只是这圣意难测,若是站错了队惹得陛下不快可就不好了,眼看着皇上没有个革去周泽裳的军职,而对于皇城司的旧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降下惩罚,双方都对此事避而不谈,似乎一切已经过去,而这魏姿欢再怎么说也是皇亲国戚,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眼看着大家的都达成一致决定赴宴,将军府的门口从一早便聚满了来客,李伯伯高兴的迎在门口,傅家对于周泽裳的婚礼格外重视,自然也是早早就赶过来帮忙,各家的贺礼登记,府中忙里忙外的小厮丫鬟也是丝毫不敢怠慢。 周泽裳骑在高头大马上,带领着迎亲的队伍穿过长长的街巷,迎着百姓或惊讶或羡慕的目光,自豪的一路向前,身着新郎官的长袍,胸系大夺红花,穿越艰难险阻,义无反顾地走向所爱之人。 魏姿欢坐在闺房中早已等候多时,她拿起坐上的团扇遮于脸前,缓缓走出房门,对着两座孤零零的排位深深鞠了一躬,轻轻的告别。只有发间摇晃的凤钗还纪念着嬉笑间父母对于孩子的期望与不舍,不过他们再也不必担心,两个留存于世的孩子将会携手一起走向属于他们的幸福。 第48章 离奇古怪 远在流水席上上的将士们难得有这样悠闲地机会自然要紧紧抓住好好体验一把醉卧沙场的豪迈之气,马征强笑着一把拽过小伍道:“都是男人喝点怎么了!来来来,兄弟们,喝!”说着率先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周泽裳透过扇子的边角看到了魏姿欢模糊的脸庞,难得在魏姿欢身上看到这样娇羞的表情,周泽裳不由得仰起脸笑着牵起爱人的手朝着门外走去。 魏姿欢提着裙摆踏上花轿,朦胧的视线下有些看不清险些被绊倒,一旁的兰心连忙上前伸手扶住,顺带将已经备好的吃食塞进魏姿欢手中。 一路通畅无比,兰心穿着一身藕粉色的衣裳更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往将军府走去,胳膊上挎着的篮子里装满了花瓣糖果,一路上前来讨赏说吉祥话的小孩都能得到好吃的喜糖,运气好点的还能得到金瓜子。 一路的贺喜声里,魏姿欢笑着将手里的团扇放在桌子上,包裹里的糕点虽少却有好几样,起了个大早的魏姿欢正愁肚子饿,眼下刚好解决了难题。 将军府与公主府相距并不远,不过转了个街角的功夫就已经来到了将军府门口。兰心掀开轿帘,猛地一惊,险些尖叫出声。站在几步之外的周泽裳明锐的察觉到什么,上前一步,兰心放下帘子,堵在轿子门口,奋力想遮掩什么,原本满是喜气的脸色已经变得刷白。 周泽裳忙上前问道:“发生何事了?” 兰心慌张的说话都结巴了起来:“不不见了。” 周泽裳掀开轿帘,空荡荡的花轿里空无一人,这一路上没有停下,身穿嫁衣头戴发饰的魏姿欢何其惹眼,若是下了轿子兰心怎会不知,既没有离开轿子,怎么可能在短短的一段路上就人间蒸发不见了踪影。 周泽裳攥紧拳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好好思考,桌子上还有打开吃到一半的糕点,团扇安安静静的躺在桌子上,一动不动,这一眼就可以看到底的轿箱根本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 大批人马站在将军府翘首以盼,毕竟结婚这般大的排场就算是是顶奢的贵族又有几人能做到,可半天都不见新娘子下来不经议论起来。 “哎!这新娘子怎么还不下来啊。” “是啊,是啊,再拖下去可就要误过吉时了!” “到底怎么了啊?“ 周泽裳站在原地,脑中思绪乱飞,傅家长嫂从人群中挤出来,走到近前抓着周泽裳的手臂问道:“怎么了泽裳。“ 一旁的兰心眼泪已经快要掉下来了,声音也带了明显的哭腔:“公主,她不见了。“ 紧随而来的冰心和端王听了个正着,可细细一摸索也是满头雾水哦,好好的人怎么就能结婚结到一半就不见了? 冰心上前一步,问出了大家的疑惑:“什么时候不见的。“ 兰心着急的边比划边说道:“今天一切都是正常的,我扶着公主上了花轿,期间她也没有下来,到了将军府一看人就不见了。“ 冰心继续追问道:“路上可有听到什么异响?“ 兰心思索一会道:“没有吧,这一路上都有人在贺喜,我听得也不是特别清楚,但我离得这么近有大动静我一定会听到的呀!“ 空气陷入诡异的沉默,围着的百姓就为了观看皇家嫁女而蜂拥而至,眼下看人久久不出,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尖锐,越来越突出。 端王探身进入花轿,再掀开轿帘的时候,手上已经多了一张纸,上面只短短的写着几个字:情难自禁,远走勿念。 当端王将纸条的内容念出来的时候,所有人的眼中都染上了同情,大婚当天被抛弃的驸马,这是从古之井头一份啊! 原本蒙在鼓里的人突然窃窃私语起来,像是闻道腥味的鲨鱼,一窝蜂的聚上来,开始自圆其说的补充起这个并不完整的故事。 “我跟你说,你不知道吧,这润陌可是长公主最好的一个姘头,当年长公主摄政的时候,养了一屋子的男宠,最疼爱的就是这个润陌!我赌五分钱,公主便是和这润陌私奔了。” “谁说我不知道啊,我不仅知道,还知道更多呢!” “吹你的牛皮,你知道你说来听听啊。” “魏姿欢对他格外纵容,润陌借着皇城司发起宫变都没什么事,你猜这是为什么,还不是床上功夫到位吗!” 耳边淫邪的话语越发下流,周泽裳仿佛掉进了最为可怖的梦魇,每一张开开合合的嘴唇都要生生嚼碎他的心脏,他一拳打在花轿上,巨大声响震的在场的所有人都闭上了嘴,怜悯地看着这个身处风暴中心,被伤害的体无完肤的驸马。 冰心一把抢过端王手里的纸扔在地上,啐了一口道:“下三滥的把戏,真以为随意攀诬几句就有人相信了吗。“ 兰心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泽裳的神情,周泽裳缓缓伸出满是鲜血的手,看向围了一圈的人,道:“找到她,我和姿欢的事情轮不到你们这群杂碎来编排。“ 原本懒洋洋来赴宴的世家大族都站在原地,期待着事情接下来的发展,毕竟闲谈八卦,又是如此劲爆的,自然要留下来看个尽兴才是啊。 冰心率先钻进去察看花轿的布置,四周尺寸并没有差错,不存在任何装置,如果魏姿欢是被人劫走的又怎会一声不啃任人宰割呢。周泽裳拿起桌子上的糕点捻下一小块,放在鼻尖仔细闻了闻,冰心拿出随身携带的帕子包起一块递给兰心道:“你回皇城司一趟,请澜壑大人来一趟。“ 傅家长嫂熟练的应付着宾客,把在场各位恨不得黏在周泽裳身上的眼珠子拔下来,各家夫人讪笑着缓慢挪动脚步,仍有些意犹未尽,可对着傅家长嫂软硬兼施的一套太极,也不好死皮赖脸地继续留下来,只放下手中的贺礼离开了将军府。 冰心扯着缰绳,一步跨上马调转马头往来时的路走去,虽然她并不知道对方到底是用什么手法将魏姿欢带走的,但人既然是眼瞧着上了花轿就是沿途丢的,此时还没过去很久,运走一个身穿嫁衣的人不仅格外显眼,动静也不小,若是此时就追过去必然有蛛丝马迹可寻。 兰心已经从人群中挤出去,头也不回的往皇城司跑去,端王站在一旁,似乎为着这事格外伤神,嘴里喃喃着:“这可如何是好,大婚的日子闹出这样的乱子。“ 蒋煜明带着人跑的气喘吁吁,战士们整齐的列队在两侧,对着周泽裳整齐道:“主帅!“ 周泽裳看着将军府牌匾上上挂着的红绸道:“去公主府对着下人,聘礼,嫁妆,一个个的搜,就算翻个底朝天也要将魏姿欢找回来。“ 将士们是了一声,跟着蒋煜明往公主府赶过去,经过周泽裳时,蒋煜明在周泽裳的肩膀上重重拍了两下,其中的安抚尽在不言中。 端王将图纸铺在桌子上,为了找到魏姿欢的位置,端王陪着自己的老脸,硬是从大理寺要来了城中的布防图。泛黄的地图圈圈画画,从公主府到将军府这条路,路上有四道转弯,第一道转弯处有着一座酒楼,第二道转弯处有一条岔路通向京城的中心,也是最大的闹市,第三四道转弯没有任何岔路,只有商铺沿街分布,而在第一二个转弯间有一条岔路缩短距离通向了将军府。 周泽裳看着这副地形图良久,端王道:“这里只有一条路可以将人送走,冰心姑娘现在去追还有希望追得上,周将军难道不去吗?”端王所指的正是第二处转弯通向闹市的道路。 端王的建议没错,从公主府到将军府确实只有这一条道路通往其他地方,可以说这是劫走魏姿欢的必经之路,但周泽裳总觉得有什么信息是他漏掉的,这整个事情都透露着难以言说的古怪与诡异,对方绑走魏姿欢究竟所为何事;为什么偏偏是在结婚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事,弄得人尽皆知;那张遗弃的字条为何只有败坏魏姿欢名声的四个字。 见周泽裳没有反应,端王也不恼,只是拿着布防图焦急的在房间里踱来踱去。 随着一声马的嘶鸣,冰心扯紧缰绳,生生勒马在一拉着草料的敞篷板车前,原本叼着一根草的马夫被吓得连忙起身,用力拉扯着缰绳,受了惊吓的马匹向前冲过去,险些顶翻一旁的小摊子。 马夫惊魂未定的跳下马车,看着依旧横亘在马路上的冰心,顾不得形象的破口大骂道:“你是不是疯了!这路是你家的啊!要不是爷爷我技术高超,你个死丫头连人带车都给死在这里了知道吗!” 冰心只淡淡吐出一句得罪了就要去翻找堆成小山的草料,马夫气的脸红脖子粗,刚想继续就被一人拦住了,来人亮出大理寺的腰牌道:“大理寺办案!“ 马夫顿时没了脾气,猫着腰一口一个官爷的叫着,冰心眯了眯眼看着高池渊,她已经没时间判断对方的来路了,眼下魏姿欢行踪成谜,她顾不得这么多,找人要紧。 一群官差将车围了起来,配合着冰心翻找的动作,翻来覆去的扒拉着一车粮草,遗憾的是,这确实只是一车粮草,里面没有藏人。 冰心焦虑的跨马,刚准备离开,高池渊上前一步道:“我同你一起,即是有人失踪,我大理寺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第49章 分头行动 兰心几步跨上台阶,着急忙慌的冲入皇城司,空荡荡的内殿里没有一点声响,兰心径直走入记录房翻看着值班表,终于找到对应名字,兰心放下手中包了糕点的帕子,推到门外,一阵风吹过,地上的东西已经不见了踪影。 蒋煜明带着将士们赶往公主府,丫鬟婆子们刚歇息下准备吃口饭就见一群士兵冲了进来,管家满脸堆笑地想上去客套两声,蒋煜明却是毫不客气的一把将人推开了,管家的脸色登时难看起来,可碍于对方的地位又不好说什么。 蒋煜明原地站定道:“把今天服侍过公主的都叫出来。” 管家只能阴阳怪气的道:“还愣着干什么!出来啊。” 一个年迈的嬷嬷和两个有些胆怯的丫鬟走了出来,蒋煜明毫不客气道:“带走!” 三个人顿时惊慌失措的缩成一团,将士们没有动手,只是走过去无声的要挟着三个人往门外走去,其他人看得一头雾水,更是害怕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 蒋煜明抬脚往小厨房走去,脑子里过了一遍前天走泽裳交给他的名单,又回头瞄了一眼围着围裙的厨子们,勾了勾嘴角,找到你了。 蒋煜明在厨房里转一圈,几盆饭菜还冒着热气,下人们忙碌了一早上真是准备用饭的时候,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的看着蒋煜明在里面转了几圈这才不紧不慢道:“茹梨呢?” 管家陪在一旁闻言去看站成一排的下人,竟然真的没有茹梨,额头上的冷汗已经滑到下巴,他磕磕巴巴的道:“可能是偷懒出去玩了。” 蒋煜明转过头喝到:“还不去找!” 管家被吓的一哆嗦,转身连滚带爬地跑出去。 高池渊和冰心两人一路风驰电掣的查抄了多辆马车,不论是路过的小轿子还是装载货物的马车都查了过去,冰心有些着急道:“会不会是已经逃出城了?” 高池渊正了正腰间的佩刀道:“不会,近日公主大婚本就防着有人闹事严加巡逻,而我接到消息就立刻下令封锁了城门,逐个排查绝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人的。” 冰心思索一会道:“既然没有出城就是藏起来了,叫人分散开,挨个院子去搜!我就不信真有人能凭空消失不成。” 高池渊点点头,转身对着属下吩咐几句,官兵立马四散开来,挨家挨户的搜索起来,冰心对着高池渊行了一礼道:“多谢高大人鼎力相助。” 高池渊回了一礼道:“冰心姑姑客气了。”在高池渊低下头的一瞬,冰心忽然觉得她这张脸格外眼熟,还没待她多想,一只信鸽停在一旁,冰心从腿部揭下一个卷起来的小纸条,内容极为简单只有短短几字:糕点内有迷药,澜壑大人已知。 将军府内,周泽裳看着面前的越来越多的线索,似乎事情已经拼凑出大概的摸样,魏姿欢在登上花轿后毫不知情的吃下含有迷药的糕点,失去意识后被带走。魏姿欢消失,轿夫对于轿子重量也不可能完全没有感觉,澜壑已经去追查为了干粗活而四散开来的轿夫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桌上精致的饭菜已经凉了,原本该推杯换盏恭喜佳人的婚宴变得这般萧条,周泽裳已经顾不得这个了,能在公主府暗中下药的侍女,能在花轿运送过程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带走,自从魏姿欢失踪起并没有人索要财物,绑匪不是冲着钱财而来,那便是冲着魏姿欢而来的私人仇怨,每拖一秒,人就危险一分。 蒋煜明正站在卧房门口思索着要不要进去探查一番,管家面色惊恐的跑过来,嘴里嘟囔着:“死人了!死人了!“ 蒋煜明转头看向管家问:“谁死了?“ 担架上的少女已经了无生气,草席下耷拉在外的手臂上还缠着一根水草,少女面色安详,就这样带着秘密一起溺毙在荷花池中。 周泽裳沉声道:“请仵作验尸,她是何时入的府,这两天可有见什么可疑的人。“ 管家道:“她是从宫里来的,胆子小,人也孤僻,没什么朋友,从来到公主府便一直待府里干活从未出门啊。“ 冰心气喘吁吁的赶回将军府,门口的兰心手里正拿着澜壑大人给的结果,魏姿欢被绑走,轿子的重量一直到将军府发现人消失都未有变化,几名轿夫的口供完全一致,并不像是事先对过口供的样子。高池渊也赶了过来,颇为抱歉的道,即便是将沿途院子的地窖酒库牲口棚子都翻找一遍,仍未发现魏姿欢的身影。 在场的各位一时都呆在原地,所有的线索就这样全部中断,太阳已经渐渐西沉,连带着生的希望一点点变得渺茫。 周泽裳只觉得像是被烈火焚身般的痛苦,找到的线索都是相悖的,难不成是里面混入了错误的信息,还是他们的方向一开始就错了。 魏姿欢在众目睽睽下上了花轿,为何人消失了花轿的重量没有变化,难不成人一直在轿子上,可仅容一人的轿子一眼便能尽收眼底,人会在哪里呢? 贴身丫鬟兰心和轿夫乃至于沿街的百姓都在围着花轿,究竟是用什么办法能在不惊动所有人的情况下将格外显眼的新娘带走。 被咬过的糕点恰好被查出迷药,而厨房里恰好少了的茹梨姑娘已经溺毙在荷花池中。 周泽裳的拳头握的嘎吱作响,脑子里所有残缺的线索无法串联,只缠绕成一个巨大的谜团,堵得人看不清事情的真相。 一定还有没发现的线索,要静下心来慢慢寻找,事情既然发生就必然会留下痕迹。这样无关痛痒的安慰却让周泽裳渐渐冷静下来,他走魏姿欢的闺房,仔细的看着屋子里的每一样东西,翻开的妆匣里各色化妆品还未全部归位,两个颜色的口脂正方在桌子一角,黄铜镜子倒映出一张张在镜子前变换的人脸。 冰心踏进房门看着熟悉的布置心乱如麻,周泽裳忽然问道:“她调制了新的香薰是吗?“ 兰心道:“是的,说是最近闲来无事便随手调了一个新婚用。“ 周泽裳坐在窗前,看着架子上的古琴,脑海里倒映着魏姿欢弹琴听雨的模样,忽然,周泽裳注意到窗柩下一道黑色的印子,像是有人踩踏的痕迹,公主府并没有遭贼人,怎么会在这里有一个脚印。 咚咚的敲门声像是一道催命的声音打破了周泽裳专心致志的勘察。一道黑色的身影站在院子里,手里提着一个人形物,见所有人一窝蜂的跑出来,澜壑扔下尸体转身消失。冰心率先跑过去撕开袋子,一个身穿嫁衣的女子露出脸来,只是嘴角溢出的血迹已经干涸,连带着身体冰冷僵硬。 周泽裳觉得浑身的力气都在那一刻卸掉了,着急的跑过去扯下了遮盖着脸的布匹,一张血肉模糊的脸暴露在空气里。兰心脚一滑跌坐在地,眼泪蓄满眼眶,惊恐的一句话都说不出。 周泽裳牵起没有一丝温度的手,忽然注意到碗口处一颗小小的黑痣,他顾不得喉头的干涩,出声道:“不是她,这不是她。“ 一架纸飞机缓缓降落在一边,上面写了澜壑抓到这人的场景,潜伏在暗处的澜壑一直在观察着每个人,在所有人都着急的寻找着魏姿欢,而这个替身穿着嫁衣准备从将军府后院溜走,却被澜壑装了个正着,本想抓起来询问,可这替身眼见要落入皇城司的手中,情急之下准备咬舌自尽,可澜壑怎会给她这个机会,三下五除二就卸了她下巴,却没料到她的嘴里还喊了毒药,澜壑泄愤似的划烂了她这张与魏姿欢有几分相像的脸。 可这替身的出现却让事情更加诡谲,蒋煜明出声道:“潜伏在公主府的侍女,一摸一样的嫁衣复刻,熟悉将军府地形。“ 冰心接话道:“是皇上。“ 兰心这时脑子也转的起飞,连忙问道:“为什么呀,公主不是已经要回封地了吗?“ 端王的面色变得格外难以形容,似是悲哀又似是不忍:“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不至于要做到赶尽杀绝的地步,是不是弄错了。“ 冰心却只是冷冷的道:“公主府是前一阵子皇上专门买来送给公主的,金丝嫁衣是皇上命宫里绣娘赶制出来的,能在短时间里铺设好这一切,除了他我想不到其他人。“ 蒋煜明小心翼翼地瞧了一眼周泽裳阴沉的脸色道:“你别着急,去和皇上说情要人也未必不可,那好歹是他的亲姐姐,他不至于如此绝情。“ 端王也上前一步劝慰着周泽裳,也许外人不知,但身为朋友亲人,周泽裳对魏姿欢的深情大家有目共睹,眼下魏远智放弃魏姿欢性命在先,大婚绑架在后,哪怕魏姿欢已经躲去封底,周泽裳自愿交权,魏远智仍要至魏姿欢于死地,难保暴怒之下的周泽裳不会做出什么报复行动。 周泽裳抬起头,看着爱人深陷危险的痛苦让他难以承受,既然不能善终那这江山也该换个人来坐了:“周家军听令。“ 蒋煜明的眼睛忽的睁大了,他刚想说什么,端王已经率先开口道:“周将军莫要冲动,也许魏姿欢有一线生机尚存,只要你去和陛下服个软。“ 端王的话还没有说完,周泽裳忽的大笑起来:“端王殿下,你不就等着我的这句话话吗?“迎着众人如同看疯子的眼神,周泽裳继续道:“端王殿下,你准备什么时候交出臣的未婚妻呢?” 第50章 各怀鬼胎 端王依旧是一副怜惜的模样,吐出的字句却是分毫不让:“周将军莫不是糊涂了,我着姿欢长大,为何要在大婚这样重要的时候绑走她。” 周泽裳只是冷冷的看着端王:“魏姿欢根本没有上花轿,她在闺房的时候就已经被迷晕带走了,而假的替身代替她上了花轿,在众人掀开帘子的时候躲在花轿顶子上,等到众人离开后再悄悄离开,她唯一没有料想到的是,有澜壑潜藏在暗处,抓了个正着。” 端王鼓鼓掌笑道:“周将军,你写的故事很精彩,只是证据呢?你怎能空口白牙的误人清白。” 事情的线路终于变得清晰而明了,所谓有迷药的糕点不过是用来迷惑众人的,魏姿欢从一开始就没有踏出公主府的大门,房间内的迷香用了魏姿欢最讨厌的香料,别人不知魏姿欢调香的习惯,周泽裳确实知道的,两根被使用的口脂而替身唇上只有一种颜色,窗台边被踩踏的痕迹正是带走昏迷时的魏姿欢所留下的,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从轿子上消失的替身,轿夫也未察觉重量变轻是因为替身根本没有从轿子上离开,而是藏在顶部,以板遮盖。去城中搜索的冰心因为判断错魏姿欢被绑走的时间而一无所获,恐怕魏姿欢此时早已不知道被运到哪里去了。 周泽裳继续道:“我一直在想,绑走姿欢的人到底要做什么,但我刚刚想起一件陈年往事,我记得端王有个女儿对吧,她” 端王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他没有料到周泽裳竟是如此敏锐。 端王沉默一瞬立即坦坦荡荡的承认了:“将军好智谋,你怎知道是我动了手脚。” 周泽裳拿出一张纸条,上面写了八个字:情难自禁,远走勿念。 冰心跟着魏姿欢这么久自然识得上面的字迹是高仿,并非魏姿欢所书,可怪就怪在端王并非幼小孩童,难道认不出魏姿欢的字,怎会不知轻重到当众念出这般损毁名节的纸条,此乃无心之失还是有意为之,就很值得思考一下了。 端王仍有些不在意的道:“就因为这一句话你就认为是我?周将军未免有些自信过头。” 周泽裳却是继续道:“如果是上边那位想杀人灭口大可不必折腾出这么一遭,在婚礼筹备时暗杀即可,若有耐心等其回到封地再动手也不迟,可婚礼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损毁她的名节,挑起我对皇上的怨恨之情,意图将我引入逼宫那般万劫不复的地步。你在恨,在报复。” 最后几个字一锤定音,连带着在场的人都有些懵,端王陪着先皇扛过了夺嫡之争,又稳坐多年端王之位多年,不论是魏远智还是历王继位,他都是端王,可以说是跟对人打仗,赢半生尊容。唯一可惜的是孤家寡人,没有子女承欢膝下也没有爱人陪伴在侧。 端王听到此处,连带着语气里都有些赞赏,只是一双眼睛里却盛满了悲伤:“你们都不记得她,不记得她的付出,只有我这个父亲还在思念,思念我的妻子,我的女儿。“ 端王最恨的就是名字里的忠字,魏忠魏忠,为他人铺路忠心耿耿的忠。 年幼时,丽妃心善抚养先皇时有意帮扶在皇宫中不受重视的魏忠,为报此恩,魏忠主动请命替先皇远去他国为质,那些雪中送炭的吃食良药终是圆不了异国他乡的月亮,虽生活困苦贫穷,被人百般欺辱,却是遇见了所爱之人,原以为就会如此度过余生,先皇崩逝,先皇费尽手段将他遣返回国,两人并肩踏上一条夺嫡的血路,混乱之时,伴随着孩子的嘤嘤啼哭,他的女儿咕咕坠地。 待一切太平之时,他终于可以转头好好看着背负叛国骂名毅然跟随他的爱人,婷婷袅袅站在一旁的女儿,一封封赏的圣旨,远嫁和亲。 宁悠茵的脸上终于是无可抑制染上的怨恨,远走他乡之时为了所爱她无怨无悔,独自操劳抚养孩子时她忧心体谅,终于等到一切了结她心心念念的一家人终于可以无忧无虑的生活下去,她的女儿却要为了这个容不下她们的国家,远嫁和亲。 许是耗费了多年心血,身体早已亏空,宁悠茵一病不起。跪在床前的女儿哭伤了一双眼睛,也终是踏上了送亲的花轿。 宁悠茵的病越来越重,她时常撕扯着端王的衣袖问她的孩子有没有来信,端王只是沉默的将她抱进怀里,带着愧疚,带着自责。 直到老可汗死去,不堪受辱嫁给下一任可汗的女儿上吊自尽,一尸两命。宁悠茵知道自己是等不到女儿回来了,原本强撑着自己的最后一道念想破灭,残破的身躯带着绝望的灵魂一起消逝在初春的清晨。 魏忠的眼睛早已经流不出泪水,他快要记不清妻子的样貌了,这么多年他从不敢去宁悠茵的坟前看看,他永远不知道自己的女儿身在遥远的国度死前有没有想自己的母亲,有没有怨恨无能的父亲,她该有多么绝望才会在怀着孕的时候选择了自缢。 阴暗的地牢里,端王注视着魏远智,费力地道:“我时常在想,她们为什么从来不来我的梦里看看我,是不是还在怨我。” 周泽裳叹了口气道:“可姿欢是无辜的,她没有害你的女儿。” 端王牵着嘴角想笑笑,却是徒劳:“我看着你们长大的时候在想我的女儿,她从小搬着板凳坐在院子里等我回家是什么样子,她第一次习字的时候有没有期望我的夸奖,我从来没有陪过她,我甚至不知她小时的样子。”说着端王艰难的抬起头看向周泽裳:“如果没有我的女儿,周将军猜猜会是谁去和亲,可她的牺牲没有人记得,所有人都享受则她换来的太平,你们所有人都欠她的,都欠她的。” 魏远智并没有被这悲伤至极的故事所感染,只问:“我阿姐在哪里?” 端王似乎是觉得嘲讽:“你阿姐?她还认你吗?” 魏远智上前一耳光将端王的脑袋打偏了过去,丝毫不讲情义的道:“人在哪?” 端王哼了一声道:“你们这群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白眼狼现在知道着急了?我女儿死的时候你们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们敢说她们是外邦人,死了有什么可惜的,你们说他肚子里怀着孽种不配进皇陵,你们都该去死,你们都该给她陪葬。” 轰的一声巨响,飞溅的土石与荡起的灰尘呛得众人连连退后,周泽裳一把拎起魏远智往后撤了几步,镇守在外的官兵暴喝一声冲进来,几人直冲着被绑在架子上的端王而去,周泽裳怎肯让他得手,一脚踢飞了刺客手里的弯刀。 一片混乱中,魏远智站在安全圈中道:“还愣着干什么,去啊。” 几个人打成一团,三个刺客猜得出周泽裳并非等闲之辈,直冲他而去。周泽裳就是再擅格斗也吃不住三个人的围攻,应接不暇之际,一个刺客已经砍断了铁链,端王软趴趴的倒下来,魏远智眼见不妙,不得不加入战局。 周泽裳躲开左边掷出的一枚银针,转身接住后方冲他脑袋来得一脚,一拳将左边的人打退两步,僵持不下之际,周泽裳一把扯出桶里浸泡在盐水的鞭子,啪的一声将人抽飞出去,眼见包围圈终于被突破,周泽裳顾不得别的直冲向端王。 那刺客给好不容易摆脱了魏远智的纠缠,抬头就看见了气势汹汹直冲他而来的周泽裳心下一惊抬手格挡,端王滚到一边撕扯着手上的铁链。 天已经黑了下去,周泽裳一路追查着魏姿欢的下落,眼下好不容易找出幕后真凶却又要失去线索,不由得满心着急,动手的力度也越来越重,刺客眼看扛不住也不准备多纠缠,一收放在唇边,一声嘹亮的哨音传出,又有几个黑衣人跳了进来。 周泽裳躲闪不及被砍伤了右臂,一连串的血珠子洒在地上,周泽裳顾不得疼痛再次迎了上去,抄起官兵手里的刀直穿了那人的胸膛,刺客倒在地上抽搐着停止了呼吸,周泽裳知道这样一直打下去不是办法,一把抓起躺在角落的端王扔给魏远智:“带他走,我断后。” 魏远智拖着端王头也不回的往外跑,几个刺客刚想追,就见魏远智摔碎酒坛推倒火烛,熊熊的火焰遮挡了前路,周泽裳乘几人愣神之际又抹了一人的脖子,被格挡在外的刺客不得不专心应对周泽裳。 跑出去的魏远智踉踉跄跄地往外跑,突然前面出现一个人挡住了魏远智,像是早就等候在此处一样,魏远智停下脚步,抬头看了一眼道:“呵,你终于坐不住了?” 历王从拔出一柄虎虎生风的大刀:“死到临头还嘴硬。” 魏远智低头看了一眼端王,短短几秒内在心里做了决断,手起刀落间魏忠猛地吐出一口血,脸上却没有不甘,只是解脱般缓缓地合上了眼睛。 宁悠茵捂着魏忠不断溢出鲜血的胸口,唱起家乡的歌谣,悠长又绵延的调子划去了半生苦难,只有吱呀作响的小船摇摇晃晃的到达彼岸。 魏忠勾唇笑了笑,一丝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悠茵,你终于原谅我了吗。” 第51章 艰难求生 魏远智一把将端王的的尸体扔在一边,举起沾满鲜血的刀对准了历王:“这么多年了,皇兄的腿还疼吗?“ 面对这直戳肺管的挑衅历王冷笑一声,挥刀上前。 一片漆黑中,魏姿欢缓缓睁开眼睛,陈旧简朴的屋子里只有她一人。魏姿欢猛然想起自己不是在婚礼吗,抬头看向窗外时触目满是黑色,天已经黑了,自己这是昏迷了多久,估计周泽裳是要急疯了。 哗啦作响的铁链提醒了魏姿欢,她赤着脚下了床榻,听到声响走进来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一道刀疤贯穿了他的右眼,灰蒙蒙的眼睛展示着他受损的视力,男人嘿嘿的笑着走进:“新娘子,你是我的新娘子。“说着唾液流到了衣服上。 魏姿欢嫌恶的往后缩了缩,扫了一眼室内并没有可以用来防身的工具。 一个尖嘴猴腮面向刻薄的老婆婆也走了进来,拿着脏的像抹布一样的布子给傻子擦口水,嘴里还在不断地夸奖着:“大宝说得对!今天晚上娘就让她和你洞房好不好呀!” 大宝高举着手道:“新娘子,新娘子,嘿嘿嘿。” 魏姿欢只是呆在床的一角警惕的注视着这对母子,现在的情况很是糟糕,她的双手被铁链锁在身前,若是有什么危险,她的抵抗能力几乎为零,铁链子死死卡住了她的手腕,没有活动空间也没有挣脱的可能。 一个老头走进来道:“孩子她娘,先叫大宝去吃饭吧,我看看这妮子。” 老婆婆看了一眼魏姿欢道:“甭担心,就算是再烈的性子打几顿也就老实了。” 老婆婆牵着大宝往门外去,大宝原还有些抗拒,老婆婆哄着说是去吃饭,这才高高兴兴的被拉走了。 老头伸手想摸摸魏姿欢的脸,却被躲开了,老头有些不高兴的道:“你既然嫁进来就是我老李家的人了,听话有眼色才能少挨打,你知道不。” 见魏姿欢不说话,老头自顾自坐在床边道:“我家大宝虽然痴傻却是劲大,你可要好好享受啊,到时候生个大胖小子,我老李家必然不会亏待你的。”老头说完嘎嘎的乐了两声也推开门走了出去,还不忘将巨大的锁子锁好挂在门上。 魏姿欢看着窗户上贴着的喜字,缓缓挪动到床边翻找着能用的东西,遗憾的是老头一家已经收拾过了,整间屋子并没有可以用的东西。 蒋煜明带着人赶过来的时候,地下横七竖八地躺着好几具尸体,周泽裳一刀砍下刺客的右臂,靠在行刑台边喘气道:“去追皇上,端王在他手里。“ 蒋煜明搀扶起周泽裳往皇上离开的方向赶去,燃烧殆尽的火焰映照着残垣断壁,只有鞋子踢踏的声响传荡在牢房。 面对身上有伤且已经耗费了不少体力的魏远智,历王明显更胜一筹,一套剑法行云流水,刀锋擦着前胸划过,魏远智被逼的后退三步。历王却是不急不慢的起了玩弄的心思,也不冲着要害去,只是逗狗似的这划一剑,那捅一刀。 待周泽裳他们赶来的时候,历王挑起眉,笑着道:“你的救兵来了呢,你说周将军看见死掉的端王会不会突然倒戈呢?“ 魏远智躲开历王劈来的一刀,眼眸中的闪过的不确定大大取悦了历王。 周泽裳缓缓看到了魏忠已经毫无生气的尸体,脸色变得惨白,他哑了喉咙,徒劳的张了张嘴,只问出一句:“姿欢在哪?” 历王一瘸一拐的往前走了两步道:“周将军,本王倒是很欣赏你,若是你肯杀了我这不懂事的弟弟,我就既往不咎,把长公主的位置告诉你可好?” 蒋煜明扶了周泽裳一把想说些什么来晚会一些局面却是无能为力了,只能徒劳的站在原地等着周泽裳的决断。 魏远智扫过周泽裳道:“我可是她的亲弟弟,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你把她救回来要如何与她交代。” 历王嗤嗤的笑起来,玩味的眼神带着怜悯:“她这个亲人是怎么放弃她的,你还要我提醒一下你吗?” 周泽裳擦了一把脸上飞溅的鲜血心下凄凉,他从来没有奢求过什么,他只想和自己最爱的人结为伴侣,共度余生,但在无限的争斗中,自己的爱人被当成一个好用的筹码,被威胁,被利用,被抛弃,一次又一次的拿捏着别人的软肋,高高在上的俯视着为爱甘愿付出所有的人。 周泽裳的拳头收紧又松开,连带着吐出的空气也带了几分灼热,他缓缓踏出一步道:“那厉王殿下不如告诉我长公主的位置,我让人前去救援,事成之后,但凭殿下吩咐。” 魏远智往后两步靠在墙上,吞了一口唾沫道:“你当真是个痴情种,可你也不想想他如何能放过你们,我阿姐到底是被谁绑架的!” 历王看着魏远智的脸色道:“周将军,恕我直言,你好像没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格。” 老婆婆推开门手里端着一碗剩饭道:“吃了今天晚上也好有力气帮着点大宝,早点生个大胖小子才是正事,这女人嫁给谁不是嫁,你可不要不识好歹。” 魏姿欢没有说话只盯着碗里的白面馒头和一筷子素菜,老婆婆觉着她大概是听进去了,便靠的近了些道:“你不用想着我会给你打开锁链,我老婆子年纪大了,也折腾不过你们,你乖乖的吃两口就是了。” 魏姿欢道:“我不跑,我家人都死了,没地方去,若是你愿意收留我我就在此处留下来好了。” 老婆婆听着这话笑起来,露出几颗坏死的黄牙:“小妮子,我们这里见过各种各样的女孩子,像你这样想跑的不在少数,你真以为你几句软话,老婆子我就会相” 老婆婆后面的话被勒死在喉咙里,魏姿欢用脚上的锁链紧紧勒住了她的脖子,颈骨断裂发出咯吱咯吱的怪想,门外的老头子冲进来一看吓得魂飞魄散,抄起手边的扫帚就想打,可魏姿欢将老婆婆挡在自己身前,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常年干农活的老婆婆力量也不容小视,魏姿欢费力的收紧手里的铁链,哪怕被老婆婆抓的血肉模糊也不愿松手。 大宝乐呵呵的拍着手叫好,根本看不懂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魏姿欢眼神凶狠的道:“拿钥匙来,不然我勒死她!” 老头站在门口踌躇半晌还是转身出去拿来了钥匙,远远的扔给了魏姿欢,魏姿欢不敢松开手里的老婆婆,怕她挣脱开桎梏,可若是不松手又如何能解开手上和脚上的绳索。 魏姿欢思考一瞬,松手的瞬间,用胳膊肘击了老婆婆的后脑勺,老婆婆原还没从窒息的感觉里回过神,就晕死过去,老头看到此处不仅急得只念道:“老婆子,老婆子哟。” 魏姿欢厉声呵斥道:“别过来!” 老头子站在原地嚎丧一般又不敢上前,魏姿欢飞快地解下脚上的锁链,刚想继续就看见一个黑影猛地撞过来,老头子咧着嘴继续鼓励道:“就是这样,大宝乖。” 魏姿欢猛地从床上跳起躲开,大宝只听从了老头的命令撞过来,接下来要怎么做却是不知道的,老头一见老婆子已经脱手,刚想跑过去扶起对方就被身后的人,就缓缓倒了下去,穿透了喉咙的剑尖滴下颗颗血珠。 魏姿欢抬头看着来人,一双永远暗含情愫的眼睛露了出来:“你没事吧。” 魏姿欢没有回话,只是安安静静的看着眼前消瘦了许多的润陌:“你” 话头停止,魏姿欢不知见到他该说些什么,他们曾经一起渡过难关是彼此最信任的人,可他们之间横梗的是血海深仇,是欺骗与背叛,是一场彻底错位的相遇。 润陌蹲下去从老头的身上翻找出钥匙,走到魏姿欢身边牵起她的手,想替她解开手上的铁链,魏姿欢却是迅速将自己的手缩了回来,许是下意识的防备伤害到了润陌,他没有在上前,只是将钥匙留下转身离开了。 魏姿欢解开手上的铁链,因为皮肤娇嫩,刚刚又经历了一番搏斗,一圈淡淡的血痕映在手腕上,几道抓痕也渗出血珠,润陌站在院子里沉默的等在着,亦如小时的他等待着母亲的怀抱。 大宝看着地上不再活动的爹娘有些茫然的挠了挠头发,润陌上前一刀结束了大宝短暂又无知的一生。魏姿欢整理了身上的衣裙,走了出来:“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润陌抬头看着天上的繁星点点头又摇摇头:“这不是我做的,我不会伤害”许是自己也而觉得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话有些可笑,润陌顿住,转头看着魏姿欢,他没见过魏姿欢身穿嫁衣的样子,一如从前每次盯着她看一样,只是他们之间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其实,润陌也知道,那些美好的过去,不过是从时间的缝隙里偷来的,是错误的,自欺欺人的。 一阵山风吹过,魏姿欢抱着胳膊立于门前:“我先走了,周泽裳找不到我会着急。” 润陌视线模糊了一瞬,道:“别走,你。” 魏姿欢停下脚步扭头看着他:“什么。” 润陌看着魏姿欢身后山下的满城烟火,忽然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暗淡,将她拉入地狱深渊,是她一辈子无法原谅的灭门仇人,也许她该回到原本光鲜亮丽的生活里去,而不是和自己这样的人纠缠在一起,可人怎能这般轻易的放手。 第52章 爱何为 见润陌内心还在不断挣扎,魏姿欢不准备继续待在这里陪他思念过去。 润陌开口道:“从我父亲告诉我母亲的真实身份起,我就知道我再也不能过平常的日子了。我并不是林家的孩子,我的母亲在辗转流落到青楼以后,被一个走错门的醉酒男人给,林大人怕她接受不了就说我是他的孩子,就这么骗着她,瞒着她往下过,可林大人骗她说父母亲族都只是流放的话不知怎么让她识破了,我的母亲便去去寻了死。” 魏姿欢注视着润陌的眼睛,磨着树叶而过的风在空旷的山间发出呜呜的泣诉,他为什么要说这些话,其实润陌也不知道,也许是这些陈年旧事在他的心里一遍遍的摩擦,一遍遍的重复,只留下满目疮痍的他记着那些不甘和痛苦。 润陌继续道:“我只想杀了你父皇给我母亲报仇的,真的,我没有想杀你,是历王临时变卦要杀你的母后和弟弟,我想阻止却为时太晚,真的,你信我好不好,我真的没有想害你。” 魏姿欢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声音平静无波,似乎这并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后边的话润陌说不出来了:我爱你啊,你是这世上第一个无缘无故就对我好的人,我怎么会想害你呢。只是这世上的事情并不是言语几句就能化解的,解释自己的苦楚,展示自己的立场,希望得到对方能体谅,然后能跨越这些回到原来吗? 答案显而易见,不能。 魏姿欢轻声道:“林陌。”润陌抬头看着魏姿欢,手隐隐发抖“我要走了,周泽裳还在等我,那些都过去了,放过你自己。” 听着这个陌生的称呼,润陌怔在原地:“我们相伴的这些年,你有没有一刻,哪怕一瞬间对我。” 魏姿欢的声音卷携着山里的尘土:“从未。” 没有鞋子的魏姿欢光着脚踩在乱石中,很快便磨得血肉模糊,一片漆黑里,魏姿欢一个没注意一脚踏空,猛地超前跌了过去,她顺着陡峭的山坡一路滚了下去,咚的一声,她终于在撞到一棵树上之后停了下来。 魏姿欢顾不得被树枝刮得稀烂的衣服,巨大的冲击力让她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位了,她缓缓地站起来,靠着树休息了一阵又缓慢的往前走去。她很想念周泽裳,她想见到周泽裳然后扑进他的怀里寻一个舒服的地方躺下,然后一边玩弄着他的头发,一边聊起无聊的闲话。 视角在模糊和清晰之间交替,魏姿欢知道身体已经快要到达极限了,只是她不想就这么倒在这里,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太重,压她有些累有些疲惫,她的至亲放弃了她的生命,她的挚友害死了她的双亲,可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在那里等着她。 周泽裳看着已经没有精力却还在强撑的魏远智,缓缓闭上了眼睛,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提起手边的剑,如果和所爱之人相守是一件艰难的事情,他甘之如饴。 蒋煜明一把扯住周泽裳的衣袖,怒道:“你清醒一点,那是什么罪名你也敢担!” 一支剑从后面射来,历王躲闪不及被巨大的力带的后退了两步,箭头穿透了他的肩膀,澜壑从暗处走出来,一角将人踢倒,摁在地上,一群黑影于黑暗中出现,宛如鬼魅一般收拾着残局,地上的历王笑道:“魏远智,若果不是魏姿欢那个贱女人,你永远都不是我的对手,不过快了,你们永远也别想再见到她了哈哈哈哈哈哈。” 冰心接手了疯疯癫癫的历王,一耳光甩过去道:“看来你是打定主意要隐瞒到底了,带走,我倒要看看他的嘴有多硬。” 周泽裳顾不得旁的只跟在后边,冰心对着他行了一礼道:“周将军还是先去处理一下伤口吧,皇城司必然会审出来的,你且放心。” 蒋煜明看着失魂落魄的周泽裳叹了口气,不由分说地一把扯过周泽裳的胳膊把人架走了,没有注意到魏远智脸上一闪而过的扭曲神色。 收拾完残局的澜壑隐藏入黑暗,就像他们从未出现在此处。 黑夜已经过了大半,皇城司仍旧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周泽裳身上的伤口细细数来也不少,蒋煜明按着部队里那套野蛮的法子飞快的处理一遍,周泽裳一部动不动宛如不知疼痛的雕塑一般石化了。 看着自己的好兄弟这般担心,蒋煜明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只好说些什么来缓解:“你也别太担心,长公主也不是个简单,说不定她已经逃出来了呢。” 周泽裳没有回话,不知是脑子里在想些什么,蒋煜明也不生气而是继续道:“哎你知道不,马征强要娶亲了,他那么个玩意也有这一天。” 周泽裳点点头道:“我没事,你去休息吧,我等她回家。“ 蒋煜明看着周泽裳啧了一声问:“不是哥们,你自己看看这像没事的样子吗?“ 周泽裳又不说话了,蒋煜明翻了个白眼搬着小凳子坐到一边呆着去了。 血肉模糊的历王挑衅的看着对面的澜壑:“来啊,打死我,你们就永远都找不到她了。“ 澜壑只是冷冷的道:“止血。“ 冰心看着应声而去的素梅道:“我看是问不出什么了,他已经不在乎死亡了,他一想就想报复我们何必和他浪费时间。“ 澜壑的声音也难得的染上几分焦躁:“那怎么查?“ 魏姿欢走了好久,久到她已经感受不到腿的存在,她恍惚的看着眼前的景物从树林变成村落,路过村民好奇的指指点点却无一人敢上前:“这人怎么回事,怎么穿着一身嫁衣到处跑啊。“ 魏姿欢走啊走啊,仿佛是从没有度过这样漫长的时光,脚底的鲜血踩出一个又一个沾满鲜血的脚印,她混沌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名字在重复,周泽裳。 周泽裳随手拿过披风就往外边去,蒋煜明陪着等了一晚上,看他动了问道:“你干什么去?“ 周泽裳看着手里的衣服道:“接她回家。“ 蒋煜明莫名其妙的追上去问:“去哪接?“ 眼看着周泽裳是往城外的方向而去,蒋煜明上前拦住道:“那不是去皇城司的路。“ 周泽裳道:“我知道。“ 天空已经渐渐染红,将世间万物都拢进一个温暖的怀抱。蒋煜明这才发觉恐怕真要发生什么,魏姿欢已经不是个全乎人了,只得小心翼翼的问:“如果,我是说如果哈,魏姿欢还活着,但已经失了清白或是,你,你。“ 听到这里的周泽裳猛地回身,跟在后边的蒋煜明险些撞到他身上,不由得退后两步道:“我我我只是问问,真的。 “ 周泽裳只是认真的一字一顿的说:“我只要她好好的,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睡眼惺忪的士兵就这清晨的微光,摇动升降杆缓缓打开城门,最早的一批商贩已经掐着时间来到城门前,一路风尘仆仆的赶到这里准备将满车的货物卖个好价钱。 周泽裳就这样一个人站在城门边呆呆地望着外边,期望着魏姿欢的身影出现。 魏姿欢看见了眼前逐渐开阔的荒地,象征着魏国的旗帜在风里飘荡,她接着手里的树树枝,往前走了两步,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蒋煜明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个小小的狼狈的红色的身影,几乎是瞬间,周泽裳用尽全身的力气跑了过去,将魏姿欢拥进了怀抱。 魏姿欢闻着熟悉的味道,像是再也支撑不住一般软软的倒了下去,周泽裳的眼泪掉在魏姿欢的脖颈,连带着热烈滚烫的爱意一起倾泻。这煎熬的一晚上,他想过无数中肯能,无论是哪一种,他只希望魏姿欢能活着回来,只要还能见到她就好,只要这个世界还有魏姿欢的存在,他就不是孤身一人。 远处的树林里,隐藏在林间的一人见证了这场决绝而坚定的爱恋。 如果这是你的选择,我祝你幸福。 周泽裳用披风将人囫囵裹住,打横抱起,往将军府走去,他听得到魏姿欢在很小声很小声地念着他的名字,周泽裳低下头温柔的道:“我在,我在。” 魏远智披着龙袍坐在大殿之上,身上的血迹还没用擦去看着格外狼狈,苏公公和一众太监守在外边不敢上前,地上有被打翻的碗碟,几个浑圆的橘子滚在地,沾染了尘土。 李宝珠一接到消息就急匆匆地赶过来了,看着一群守在外边的人悄悄问:“什么情况了,陛下他还好吗。” 太医衣服有口难言的摸样,苏公公代他开了口,这绞杀残部的事情让陛下也挂了彩,陛下这又不知道是闹得哪门子,也不让人医治,就这么一个人坐在那里,你说这可怎么是好啊。“ 李宝珠看着满地狼藉,虽有些害怕,还是鼓起勇气提着裙摆走了进去,魏远智看着走进来的人,一个滚字卡在喉头终究没吐出来,只是问道:“你来干什么。“ 门外的苏公公看人进去了,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看到有人在看我的书啦,坚持到10万字了捏,大家可以留下建议哦[吃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2章 爱何为 第53章 冰释前嫌 等众人急急忙忙赶到将军府的时候,魏姿欢已经处理完伤口昏昏沉沉地睡去,皇城里发生了两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其一乃是历王刺杀皇帝不成反被围剿,其二则是长公主于大婚之日逃婚私会情郎,两则传闻越传越广,颇有些推波助澜的意味。 周泽裳不肯离去,而是亦步亦趋的守在魏姿欢身边,生怕再有一个不测,眼前熟睡的人便会消失不见。 苏卿语这几日在忙酒楼的事情,眼下一听出事便着急忙慌的赶了过来,看着禁闭的房门,她默默地叹了口气,魏姿欢走上一条于世俗常见所不同的道路就必然会有被他们审判的一天,届时指责,唾骂,污蔑都会一股脑的涌过来,至少还有周泽裳陪伴在她身边,苏卿语悬着心也算放下些许。 白锦画刚离开京城,不知道云游到来那里去,频繁的将人叫来多少是有些不礼貌,更何况魏姿欢的情况并没有多严重,只是名誉恐怕是挽回不了了。 周泽裳看见专门前来的苏卿语,感谢的点点头,转头又盯着魏姿欢并不安稳的睡颜。 冰心连夜赶回了皇城司,大量堆积的文书一时没有处理,杂乱的堆叠在地上,澜壑正站在一边道:“公主现在可还好?” 冰心恭恭敬敬的道:“情况还算稳定,受到了不小的创伤,恐怕是要休息一阵子。 澜壑点点头道:“这样也好,她太累了,待他修养好了就启程吧。“ 兰心端着水站在门口,见周泽裳守在里头,默默的将水放在一边,转身退了出去,倒是有几分融洽的意味了。 冰心抱着一堆还没有整理出的文书回来的时候,魏姿欢仍是没有醒过来的意思,周泽裳站在院子里,对着冰心道:“你也忙碌了好久,这些交给我吧,你去休息吧。” 冰心犹豫一瞬还是点点头道:“那你便用这些解解闷吧。” 案卷高高堆叠在一起,伴随着魏姿欢平稳的呼吸声,周泽裳一点点的看过去,原在魏姿欢从来就没有放弃当年的事情,就算是魏姿欢中毒养病的时候都在关注着历王的动向,批阅调查文书的日期一直是新的。 蜡烛一点点燃尽,就像这些年来魏姿欢沉默付出的日日夜夜。周泽裳提笔将很多年前的事情一点点整理起来。当年先皇在夺嫡时为瓦解对方权势下令灭了楼兰岳氏满门,林氏与岳氏早已暗生情愫,为保护其性命将其暗暗转送到青楼,几番周折之下错让其怀上不知名男人的孩子,百般欺瞒于她却还是没能留住她的性命,岳氏得知真相生下林陌后自缢。 而不受宠爱又身有残疾的历王怨恨皇上的偏心,利用端王对妻女的愧疚之心,联合怀有灭门之仇的林陌,发起第一次宫变,却没想到林陌动了恻隐之心,很快察觉事态的魏姿欢保下了太子魏远智,历王费尽心机的为他人做了嫁衣,怎能甘心。 历王一次不成,又对先皇临死前的话耿耿于怀,性格愈发扭曲,但魏远智和魏姿欢戒心甚重,又有周泽裳保驾护航,他寻不到丝毫破绽,迫不得已之下只能从内部动手,离间魏远智与魏姿欢。 历王知晓林陌生了异心,已经无法再用,便榨干了他最后的价值,将过往的事情泄露给周泽裳,为逼林陌与魏姿欢决裂,历王给魏姿欢下毒,毁掉了她的身体,让周泽裳介怀,逼魏远智难做,诱引魏远智一步步放弃魏姿欢,使二人产生嫌隙,原想看天之骄子跌落尘埃,却不想周泽裳不离不弃肯为了魏姿欢忤逆皇上,林陌用情至深阴了他一把,将解药托付并叛逃不知去向。 历王失去了好用的棋子林陌,却发现周泽裳对于魏姿欢的爱恋深沉,周泽裳对于亲手放弃自己爱人性命的皇上怎会毫无怨言? 接着历王在二人大婚之时于众目睽睽之下将魏姿欢绑走,嫁祸给魏远智,有前面的铺垫,周泽裳冲冠一怒为红颜逼宫的一场大戏即将登上舞台,却没想到心细如发的周泽裳发掘了端王的不对劲,前去刺杀魏远智的人马被早有防备的皇城司与御林军一网打尽,再无翻身可能的历王想拉着魏姿欢陪葬,林陌破坏了他最后的计划。 这么多年的明争暗斗终于浮出水面,这么一群人,为爱,为恨,为权,为利,暗中蛰伏忍辱负重,只为得让对方比自己更痛苦。 周泽裳一时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其实他有很多话想问魏姿欢,比如为什么让正在大婚的自己成为一个活靶子,在明知对方怀有不轨之心的情况下将皇城司布防在魏远智身边,她有没有想过如果她出了事自己该怎么办,他们的婚礼该怎么办。 魏远智为了自己的皇位宁愿放弃她的性命又怎值得她这般付出?魏远智在对线历王,防止二对一而毫不犹豫将端王杀死的时候可有想过魏姿欢的安危?自私自利唯我独尊的魏远智又比历王好到哪里去?将江山交给这样的人,可是对的选择? 周泽裳坐在桌子前,将一大堆文件整齐的罗列下来方便魏姿欢查看,翻过最后一张的时候一张纸悄然落到地上,周泽裳拿起来看是一张极为陈旧的文件,上面是关于他父亲的,周勋的背后为境外势力赵国,在察觉出魏国内斗的危险的气息以后,迫不及待的想来分一杯羹,却不料被周泽裳掐死在了摇篮里。 而在文件的最后一行纸批注了两个字销毁,看了眼批注原来当年的事情皇城司早已查清,只是从未对外公布过,为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若是少年得意,胜券正浓的将军有一个叛国父亲,其影响必然不好,就连自己精忠报国,为国弑父的事情都不常被提起,周泽裳心下一暖,又觉酸涩。 她永远是这样的体贴入微,洞察一切,她永远肩负重任,不得停歇,她永远殚精竭虑,以身涉险。 周泽裳钻头看向帷幔间昏睡的侧颜,恬静而安然,仿佛这一切无关紧要,只是一场噩梦,转眼她就会醒来,笑着同他嬉闹。 周泽裳将手里笔放在一边,蹑手蹑脚的爬上了床,魏姿欢像是在梦里感受到了他一样,自然而然地滚过去,贴着他睡了,看着怀里的人,周泽裳想了想都不重要了,那些都过去了。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魏姿欢终于在三天后醒了过来,在跌落的过程中摔到了脑袋有些不清醒,此时正呆呆地坐在床边,一晃一晃脚,好奇的看着自己的脚。 周泽裳像往常一样将药膏准备好就飞快敢进来,看着醒来的魏姿欢,眼睛都瞪大,接着顾不得手里的药膏,激动的走过去问:“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魏姿欢摇摇头,只是定定的看着周泽裳:“你愿意和我回封地吗?” 周泽裳坐到床边将魏姿欢的脚放到了腿上,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而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魏姿欢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文书,她心里很清楚周泽裳已经知道了全部,面对这样把所有人都暗算在内的自己,魏姿欢觉得他该生气的只是有些事情必须去做罢了。 周泽裳一层层解开缠绕在魏姿欢脚上的纱布,看着触目惊心的伤口终是没有继续冷着脸,而是放软了声音道:“你有没有想过自己这次没有全身而退我怎么办。” 魏姿欢第一次瞧见自己脚上的伤口,好奇的想摆弄回来瞅瞅,周泽裳不得不治住魏姿欢做乱的双脚道:“别闹,乖。” 魏姿欢依言不再乱动,心里准备了一下还是道:“我也有我的难处,当年是我识人不清这才造成了当年的……我找出真凶,是为他们报仇是我该做的,我欠他们的。” 周泽裳虽然知道这件事是她解不开的心结,可一而再再而三的担心与煎熬却是无法跨过的事实,说出的话不由的带了几分火气:“你瞒着我,把自己当成诱饵引蛇出洞的时候可有想过你中毒时我有多害怕,你失踪时我有多着急。他们已经死了,可人总要活下去,你总要过日子吧,难不成你为此事付出了生命才算得上偿还吗?” 魏姿欢耐着性子给他解释了半天却换来这么个结果,眼看周泽裳的话越说越重,魏姿欢也有些不懂了:“他们不是别人,是我的父母,我这不是没有事情吗?我已经尽可能的两全了,你为什么就是不理解呢。” 周泽裳见魏姿欢这副理直气壮的模样,闭上了嘴,虽生气却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打开药罐,用削好的竹片摸了药膏缓缓的涂在脚底。 魏姿欢也不说话了,只是注视着周泽裳专注的眉眼。 周泽裳呼呼的对着伤口吹气道:“疼了告诉我。” 感受着脚底冰凉的膏体被抹匀,魏姿欢拿了一块软枕靠在一边,扯过一角被子,蒙蒙的说:“我以后不瞒着你,你别生气,可以吗?” 想和读者互动发现没人看[无奈]我就这样卑微的更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3章 冰释前嫌 第54章 逆向相交 周泽裳不说话,只是神色松动了几分,魏姿欢等不到回应一掀被子坐起来,瞧着周泽裳的神色不算太差,这才一扭一扭的靠到周泽裳身边,吧唧亲在了周泽裳的嘴角。 周泽裳的手抖了一瞬,仍是没有说话,顿了一下这才继续手上的动作,将绷带一圈圈的缠在脚上,扎了一个漂亮的结。 魏姿欢看周泽裳是要固执到底了,思考一瞬,直接挂在周泽裳的脖子上,这一次直接吻上了周泽裳的唇。 周泽裳等候多时,一见对方送上门便顺势将人抱紧,翻身压在床上,凶狠的咬了回去,这个吻带着复杂的情绪,有不舍有担心也有占有。 魏姿欢安静的接受着一直到喘不上气,才开始挣扎着想起来,可□□卡着周泽裳精壮的腰,厚实的胸膛无法撼动丝毫,待周泽裳意犹未尽的结束,魏姿欢终于得救,深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周泽裳,颇有些气恼的意味。 魏姿欢哼了一声道:“我又不知道厉王和谁勾结,此番调查中中毒也属意外,我这般哄着你,你还如此,真是过分至极。” 周泽裳自知理亏,也放软了声音道:“以后不这样了。” 魏姿欢给了周泽裳一个后背,随意的甩甩手道:“知道啦知道啦。” 周泽裳无奈的笑笑,转身走了出去,不过他很快又回来了,手里推着一把轮椅,做工精良,后仰的椅背上摆着一个枕头,看着躺上去格外舒服。 魏姿欢颇为意外的瞅了一眼问:“这是你买的?” 周泽裳将轮椅推到床前道:“嗯,订做的。”说着来到了魏姿欢面前,将椅子推到近前弯腰一把抱起了魏姿欢将人放在轮椅里。 魏姿欢坐在上面发现没有脚蹬,只有一个小凸起将脚架起来,刚要惊叹周泽裳就把毛毯扑在魏姿欢身上:“小心着凉,我带着你出去走走吧。” 魏姿欢点点头道:“好。” 眼下一切都舒适的恰到好处,就好像一个沙漠不知归途的旅人终于找到了一大片绿洲,随意躺在沙子上那般安心。 下人都极有眼色的没有靠近,只是远远的候在一旁,周泽裳推着轮椅一路走到了院子里一棵桃树下,硕大的桃子水灵灵的挂在枝头。 周泽裳看着门口的大门顿了顿道:“这是我母亲身前栽的,那时只是一颗小树,后来我母亲去世就没人搭理他了,没想到后来长的这么好。” 魏姿欢抬头看着毛绒绒的桃子笑了笑:“是啊,没想到这么多磨难都跨过来了。” 周泽裳握在轮椅把上的手攥的有些发紧:“我想带你去见见我母亲。” 魏姿欢将毛毯上的褶皱抚平道:“好啊,我也想去见见的,我常常听我母亲提起她。” 周泽裳有些紧张的问:“那我们明天去可好?” 魏姿欢有些莫名的问:“不在将军府吗?为何要明天去。” 周泽裳的喉咙紧的有些发痛:“她的排位在傅家,以未嫁女的名义。” 魏姿欢猛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其实傅凌霜是个饱受争议的人,一个女子却稳坐文坛中心,有人称赞她的才华,也有人说她的不检点,偏偏是这样一个风口浪尖上的京城才女忽然倾心于一个莽夫将军,令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二人很快成婚,可好景不长,在傅凌霜怀上周泽裳后,周勋将已经生育的董氏带到了傅凌霜面前,看着襁褓里哭的满脸通红的孩童,傅凌霜迫不得已喝下了董氏这碗敬茶。 傅凌霜打受打击,闭门不出,自此封笔,渐渐从文坛没落,再传来消息的时候,周泽裳五岁,傅凌霜病逝。 傅家认为是董氏的刁难和周勋的欺骗害死了自己的小妹,两家闹的不可开交,最后傅家家主做主把傅凌霜的灵牌迁回了傅家,以未嫁女的身份下葬。 可傅家如此便是让周泽裳的处境变得尴尬,但于情于理,周勋对不起傅凌霜是事实。 魏姿欢搜索一番觉得再多的安慰都人微言轻,只能谈了一口气,伸手拉过周泽裳的手,被打断思绪的周泽裳走到轮椅前面,单膝跪地。 魏姿欢将周泽裳的手攥在手里,轻轻的揉捏着,带着些疼惜的道:“都过去了,我们好好往下过,好不好。” 周泽裳点点头,攥紧了面前的手。 皇宫内,魏远智看着手里的秘折,放下手里的毛笔,盯着富丽堂皇的勤政殿发呆,直到苏公公进来提醒:“夜深了,皇上您还是早些休息吧。” 魏远智难得露出了赞同的表情,端起手边凉掉的茶闻了闻又放了回去,苏公公连忙上前换了一盏热的递到魏远智面前,魏远智注视着窗外溜进来的星星点点问:“今天是几号了。” 苏公公毕恭毕敬的回答渐渐远去,只有一篮安魂曲慰问着逝去的亡灵,似是摆渡了半生苦难,将安稳与幸福填满最后的梦境。 魏远智没有拆穿当年的真相,只是将一切罪责都归咎于厉王的野心,嘉奖为护驾而牺牲的端王,封赏穜乐公主,迁入皇陵厚葬。 此消息一穿出来,世家大族议论纷纷,知道内情的人沉默不言,只是揣度着该以什么样的脸孔去上朝。 马车的车轮滚过大街小巷,白锦画还是着急忙慌的赶了回来,看着和好如初恩爱不移的两夫妻,心下一片欣慰。 魏姿欢看着堆叠在一起的账本,靠在椅子里懒懒的是一下也不想动了。 周泽裳端着称好的饭走了进来,荤素搭配,营养均衡,摆盘精致,看的人胃口大开格外有食欲。 魏姿欢把桌子上的本子往前推了推,腾出一块地方道:“来来来,先吃饭。” 因着这几日都是周泽裳在贴身伺候着魏姿欢的起居,兰心冰心都不愿打扰,就连端饭这样的小事也是周泽裳亲自来了。 周泽裳看着账本问:“可要我来帮你?或是请几个掌柜的来帮你一起?” 魏姿欢拾起筷子夹了肉就着米饭吃了一大口,这才不紧不慢的道:“不要,我能搞完,时间问题。” 周泽裳看她已经想好的对策便不再劝阻,只是将碗碟往前推了推,安安静静的看着魏姿欢吃饭。 魏姿欢从碗里抬起脑袋有些奇怪道:“你不吃吗?” 周泽裳笑笑:“我吃过了。” 魏姿欢抿抿嘴,又夹起一筷子饭菜放入嘴中,细细品了一下觉得有些细微的变化就问:“是不是换了厨子,我怎么感觉好像味道变了。” 周泽裳眼睛亮了一下问:“是…不好吃吗?” 魏姿欢摇摇头:“没有,挺好吃。” 周泽裳这才满意的道:“我跟着兰心姑娘学的做的,怕不和你的口味。” 想起周泽裳的状态似乎是有些太紧绷了,太小心翼翼了,就连吃食都怕会出问题,仿佛魏姿欢是易碎的,稍有不慎就会破碎。 魏姿欢放下筷子,心里虽觉得温暖,也难免觉得酸涩,可这又如何能说呢。 想起自己已自己为诱饵引蛇出洞的一系列举动,想来周泽裳是不好受的。 周泽裳不知道魏姿欢已经摸摸在心里想了这么多,只是把早已准备好的红豆甜羹端了出来,一直温在锅里的甜羹还热乎乎的,浓稠的汤汁裹挟着炖的烂熟的红豆,魏姿欢舀起一勺放入口中,顿了顿还是开口问道:“你不好奇那天我被绑去了哪里,见到了什么人,怎么逃出来的吗?” 周泽裳的笑容僵在嘴角,斟酌着怎么说才能让魏姿欢好受一些:“没事的,不论发生什么,只要你完完整整的回来了就好,其他都不重要。” 魏姿欢对于这个答案处在意料之中,思考一瞬道:“我被绑到一处以贩卖妇女为住的村落,林陌来救了我。” 周泽裳听到林陌两个字的时候,神色变得有些奇怪,思考一瞬还是道:“他怎么知道你被关在哪里?他也是……” 魏姿欢盯着周泽裳的眼睛,目光坦然而赤忱:“他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这一句为旁人的辩白让周泽裳的表情变得更加难堪,他看一眼快要凉掉的粥,有些僵硬的转移话题:“粥快凉了,你先吃吧。” 魏姿欢却是放下了勺子,直白的道:“如果我喜欢的是林陌,你还会和我成婚吗?” 周泽裳知道这个话题是避不过去了,只得道:“会。” 魏姿欢似是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继续问:“为什么?” 周泽裳垂下眼睫,连带着整个人都灰暗了几分:“因为我很喜欢你。” 魏姿欢叹了口气,有些不忍这般苦苦相逼:“我不喜欢林陌,从头到尾,我只喜欢过你,我爱你。” 周泽裳猛地抬起头,转而往后挪了一步,转身跑了出去,因为过于慌乱,出门的时候甚至撞上了门框。 魏姿欢呆愣愣的注视着大开的大门,虽然她知道周泽裳会有很大的反应,但这样直接跑出去却是她完全没想到的,不免有些震惊。 魏姿欢刚想追过去,看到缠着纱布的脚又停了下来,随即狠狠一推书桌,吱嘎一声,原本就高高耸立的账本纷纷掉落在地,周泽裳又猛的从外面冲了回来。 魏姿欢笑嘻嘻的看着进门的周泽裳,上扬的嘴角略有几分俏皮。 作者忙忙碌碌的来更新了捏[可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4章 逆向相交 第55章 蓄势待发 魏姿欢看着周泽裳,安静而真诚,空气中流动着让人难言的情愫。 周泽裳的喉结滚了滚,不知该说些什么来打断这样奇怪的气氛。 魏姿欢率先开口道:“以前有些事情我不明白,后来才知晓其中的……”思考半天,魏姿欢找不到合适的措辞,停顿了下来。 周泽裳继续道:“其实没事的,我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魏姿欢摇了摇头:“不一样的,你听我说,爱是最伟大的东西,但爱不能是无限制的付出,你要对待你好的人好,而不是傻傻的去撞南墙。” 周泽裳没有回话,只是默默的垂下眼睫,看着他像是听懂了,魏姿欢也不打断他的思绪,只是安静的等待着。 周泽裳的声音很轻,这些难以说出口的压在心底太久,已经成为他会刻意忽略的一部分。因为所求从未得到,渴求幸福的心让他变成一个耕耘者,沉默的付出而从不敢抬头看。 遍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周泽裳的深情,可这在魏姿欢的眼里并不是什么好事情,她希望周泽裳和她一样权衡利弊,只把这场婚姻作为最合适的合作伙伴。 魏姿欢按着这样的想法一直走到今天,直到牵挂扯动红线,她终于猛然从混沌中惊醒,是爱,她爱上了周泽裳,所以她希望周泽裳能为自己而活,去追求自我的利益,而不是为所求献祭全部。哪怕周泽裳的所爱是最有利于她的,她也不愿。 周泽裳似乎是有些震惊,憋闷半天只问出一句:“你说的可当真?” 魏姿欢笑笑:“当真,你想听多少遍都可以,我说我爱你。” 周泽裳走到桌边和魏姿欢并肩坐在一起,他们之间的距离从未如此紧贴。 周泽裳缓缓牵起魏姿欢的手,感受着手心传来的热度,周泽裳将手掌紧贴在脸庞,有些谈恋的感受着。 他们走这一趟要带的东西并不少,眼下处理起来极为繁琐,皇城司一直处在怠工的状态,虽然让澜壑去一一询问了去向,也只有素梅说不想留在这里,魏姿欢回了一趟皇城司,虽然她这些日子并没有回来,但一切都是以前的样子,澜壑从黑暗中浮现,躬身行礼道:“她心思重,经历了那些事情后很难毫无芥蒂的继续带着这里,不如放她走吧。” 魏姿欢点点头,转身挪动了墙上的一块砖,伴随着吱嘎作响的腐朽零件声响,一个石盒慢慢从墙上出现,一踏踏的文书整齐的摆放在里面,魏姿欢翻了几张,找出了素梅的,跳动的火苗里,素梅的身世彻底化为须有。 魏姿欢取出一个小瓷瓶,澜壑接过来道:“属下必定办好此事。” 魏姿欢细细把玩着手里的瓶子,细长的瓶颈宛如人的脖颈,只要稍微用力就会陷入窒息。皇城司的每个暗卫都知道太多秘密,也许离开这里,吞下这枚遗乐丹,将前尘往事尽数遗忘,在组织的安排的身世下重新回到寻常生活是最好的安排。 澜壑看着魏姿欢的行事风格与先皇后愈发相像,一时有些失神,只是这时张鑫玉会如姐姐一般,摸摸她的脑袋问:可想出去走走,她永远是公事公办的冷冷回答自己还有公务在身,张鑫玉哑然失笑,只是摇摇头说:“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宫外走走,天地浩瀚总能容得下各式各样的人。 澜壑记忆里张鑫玉的脸庞一点点边模糊,化为了被世人称颂传神画作,其实澜壑一直很想说那些宽容大度的微笑一点都不像张鑫玉,可现在她也快要记不起宛如春风般轻柔温暖的眼眸,她突然有些后悔,也许自己该像其他人一样讨喜的凑上去答应张鑫玉的,至少这样她们还有个约定,在无人记得的角落里,有一个小小的结系在她们之间。 魏姿欢又唤了澜壑一声,澜壑猛然回过神,魏姿欢只是打趣的问:“你舍不得了?“ 澜壑干巴巴的吐出两个字:“没有。“ 魏姿欢不置可否地笑笑道:“这段时间你也累了,去休息吧。“ 一阵风缓缓吹过,澜壑的身影消失在空荡荡的文书室,只有地上带着余温的残页昭示着难言的思念。 周泽裳赶回营地收拾交接的文书,眼下只等魏姿欢的身体痊愈他们将一同离开。刚走进帐内就见蒋煜明像是等候多时一般立在房内,最近蒋煜明的状态一直有些奇怪,周泽裳出于对他的担心还是问道:“你怎么了,我怎么感觉你最经魂不守舍的。” 蒋煜明笑嘻嘻的问:“长公主身体好全了吗你就来回来了。“ 周泽裳用肩膀顶了蒋煜明一下:“就你嘴贫。“说着想起之前本来要和他商量离开的事情:”对了,这次的事情了结以后我便要和姿欢一起回封地去了。“ 蒋煜明愣了一下忽然有些惆怅,他原先想着要挣个军功回去给自己的母亲解围,可眼下他也看明白了,他的母亲根本就不在意他的所作所为,只一味地深陷泥潭,固步自封。 他知道周泽裳的目标一直很清晰,就是追随在长公主身边鞍前马后,眼下苦行多年也算是抱得美人归,马上要过上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了,可他一时想不到自己该去哪里,留在这个窒息的家里,成为母亲手里最趁手听话的傀儡,抑或是跟着周泽裳他们一起离开就当是出去旅游,可是然后呢,他要去哪里,接下来又该干什么。 周泽裳看着蒋煜明沉思的模样,并没有催促,只是道:“你先好好思考一下吧,这一去不知何时才会回来了。“ 盎祈阁眼下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客栈,生意火爆供不应求,饭菜价格不贵,味道极好,还常常有各种诗会及吹拉弹唱,魏姿欢随手翻看着整齐的账簿,惊讶地说:“没想到你在这方面有这样的天赋。“ 苏卿语笑着把怀里的孩子递给妍心:“说来着还是给多亏你当时“接下来的话被魏姿欢打断了:”你我之间不必计较这些。“ 魏姿欢因着生病许久没有出门,自然是对外面的传言丝毫不知,苏卿语心里确实知道的,她不知该如何提起这些,只是挖空心思将些有趣的东西给魏姿欢解闷:“你可知今年的新科状元拒接了好几个世家大族的联姻?“ 魏姿欢摇摇头道:“之前冰心把他们考试写的文章收拾出来给我看了看,确实有些真本事在身上,按理来说也不像是心高气傲的主啊。” 苏卿语将一个脆柿子剥好放在桌子上,圆墩墩的柿子像个小灯笼一样讨喜:“说是有个自小就定下的未婚妻子,在乡下等着他回去呢。” 魏姿欢来了几分兴趣:“能遵守小时许下的诺言,面对荣华富贵也未曾抛弃倒是个有情有义的。” 苏卿语道:“是吧,原本家母是想拉拢一下给苏卿滢做夫婿的,谁了的到苏卿滢进了宫,对了,还有一事是关于高家的。” 魏姿欢咬了一口柿子道:“哦?说来听听。” 苏卿语道:“这状元郎本是高家的私生子毋庸置疑,只是这传闻说这私生子身体残缺不能生育。” 魏姿欢就当个闲事随便一听:“这种私事是怎么流传出来的。” 苏卿语道:“说来也怪,这事是高池渊自己亲口承认的。” 魏姿欢不置可否地等着苏卿语说下去:“说是有姑娘向他表明心迹却被高池渊拒绝,姑娘不愿放弃,缠着送了几回东西,高池渊直接了当的说自己不能生育,那姑娘大受刺激,从那以后就没有人愿意把自己的姑娘介绍给他了。” 周泽裳从部队匆匆赶回来的时候,苏卿语刚喝完一盏茶,正准备起身告辞。 魏姿欢舒舒服服的靠在定做的椅子里懒洋洋的伸了伸胳膊,周泽裳带着满身尘土回来道:“饿不饿,我去给你准备吃食。” 魏姿欢道:“不饿。” 周泽裳弯下腰将绷带包裹的脚捉过来看了看鲜血已经凝固,只是留下了大块大块的血痂,他看着终归心里不是滋味,魏姿欢却是已经折腾起其他的事情:“我有好多东西不好转移,就变成了别人管理我出钱了,这样也好减少一些要拿的东西。” 周泽裳却道:“没事的,就算东西多也没有事情,我找了一家比较靠谱的驿站转送。”说着从身后拿出一张宣传纸。 魏姿欢一瞧就笑起来,周泽裳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是继续介绍着:“民间都说他家最靠谱的,是不好吗?” 魏姿欢终于笑够了,支起一边身体道:“这是皇城司的旁系。”皇城司需要知晓大量消息,通道已经搭好了,顺道就将运输做起来了,也算得上物尽其用。“ 周泽裳这才明白过来,不由的露出几分笑意:“真是自家人不识自家人。” 魏姿欢从前在宫中生活,礼教森严,而她又是公主处处都被规范着,约束着,现在愈发宽泛没样子了,懒洋洋的,像一只午后晒太阳的小猫。周泽裳将变化看在眼里,颇有些自豪的感觉,像是做成了一件及有成就感的大好事。 魏姿欢不知道周泽裳心里的这些弯弯绕绕,只是支着下巴欣赏着这张让人心情愉悦的脸。 第56章 回门礼 除去严重磨伤的脚底,魏姿欢身上还有许多擦伤,许是滚下和山坡的时候磕到了脑袋,魏姿欢的头疾一直没有痊愈的意思,周泽裳有些着急,去请了白锦画来帮忙看诊,魏姿欢没事人似的坐在一边,周泽裳倒是满脸紧张的站在一旁,白锦画看到两人角色对调的模样,哑然失笑。 细细把脉探查一番,魏姿欢身体底子不错,但这些年的忧思对她一点影响也没有是不可能的,若是能好好修养一番痊愈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白锦画考虑道魏姿欢不喜欢吃中药的脾性,思索再三还是没有开方子。 只是这生育功能恐怕是再也无法恢复了,那一剂毒药狠辣至极,不仅将多年调养毁于一旦还将原本就有缺的基地彻底损坏,若是想恢复恐怕只能寄托于求神问道了。 白锦画见识过太多人的分道扬镳,周泽裳与魏姿欢正是情谊缠绵的时候,这消息实在残忍,面前的又是故人之子,白锦画难免有些语塞。 周泽裳何其明锐,自然看出了白锦画眼里的犹豫与挣扎,一直等到白锦画离开,周泽裳寻了由头赶过去:“白医师,可是有什么难言的,线下尽管说吧,姿欢她可是情况不好。” 面对这张与傅凌霜八分相像的脸庞,白锦画隐瞒也不是直说也不是,只能隐晦的询问:“泽裳,你可喜欢孩子?” 周泽裳听到这里,终于松了一口气问:“姿欢不能生育的事情,她已经同我说过了。” 白锦画没想到周泽裳已经知道更没想到他会直接这样直白的说出来,一时有些没接上话,只能干巴巴的问:“你如何想。” 周泽裳看着院子里已经凋零的万物,语气轻松淡然:“我觉得很好。” 白锦画只能问:“此话怎讲。” 微风将树上摇摇欲坠的残叶卷向天际,高高的院墙封锁了少女向往的自由,身边的老嬷嬷半是催促半是不耐烦的道:“夫人还是去看看小少爷吧。” 一边的丫鬟对这语气不敬的老嬷嬷颇为不满:“我家小姐想怎样就怎样,还轮得到你一个下人来说主母的不是。” 傅凌霜的眼神空洞而无光,带着悲凉与凄惋,身后的院子里爆发出一阵婴孩的啼哭,像是索命的无常揪紧了铁链将生的希望一点点压缩。 傅凌霜呆愣愣地看着摇篮里熟睡的孩子,伸手探上了孩子的脖颈,柔软的身体陷在温暖的被褥里,尚在梦乡的孩子毫不知情。傅凌霜的手腕猛地收紧,混乱的思绪终于将她推向崩塌的悬崖。 周泽裳轻轻的道:“我一直在想,如果当年我没有出生,是不是我的母亲就不会香消玉殒,她是不是就能离开周家,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白锦画第一次听周泽裳提起自己的母亲,斟酌一番缓缓开口:“泽裳,那不是你的错,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不论是对是错,那都是命。我们活着的人要把日子继续过下去才是。” 周泽裳意识到自己的失语,很快的住嘴,他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小时的事情,许是白锦画与母亲千丝万缕的关系让他想起了过往的是是非非。 兰心走了过来,远在几步之外,极有分寸的请到:“傅家的马车已近到了,公主请驸马与白医师同往。“ 得知魏姿欢与周泽裳前来,傅家也是极为隆重的赢在门口。傅家主看见周泽裳不免有些感慨,身边活泼的傅入莲已经探出脑袋笑嘻嘻的叫道:“表嫂!“ 魏姿欢跳下马车,周泽裳护在一旁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听见这称呼有些无奈的笑笑,傅家主呵斥道:“胡闹!怎能对长公主不敬。“ 魏姿欢出言道:“无妨,她这性格倒是及对我的胃口。“ 傅如莲从自己母亲身后探出头来,对着魏姿欢眨眼睛。 傅家主也没有真责怪的意思,看魏姿欢并不介意,笑着将一堆人迎进内院,白锦画跟在一边,仔细地看着傅家的院落。 桌子上准备了几盘精致的点心,周泽裳看了一眼都是魏姿欢平日里喜欢吃得,魏姿欢自然也注意到了,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傅夫人看着这一对新人一前一后地站在自己面前,心里也是高兴的紧的。想起傅凌霜刚自缢那一年,她刚嫁进傅家没多久,看着自己的丈夫为着自己最小的唯一的妹妹,流泪醉酒,难过的吃不下饭上不了朝,只是一遍遍的跪在父母的牌位前自责是自己没有照顾好她。 在外已久的傅家二子三子先后赶回家,一把将将军府的赔礼摔在地上,抬脚就蹬开了将军府的大门,周勋知道此事无法交代,早已带着妾室董氏逃走,年迈的老将军看着怒火滔天的傅家人心知说什么都无法弥补,只是牵着周泽裳的手因着早些年在战场的陈伤无法抑制的抖动着。 傅家要求迁回傅凌霜的牌位以未嫁女的身份下葬,带走尚且年幼的周泽裳改姓归为傅家子。老将军一辈子光明磊落打了无数胜仗,挺直的腰杆终究为着自己不成器的儿子弯了下去。 傅夫人初为人母,看着面红耳赤争论不休的大人,再看看满脸麻木的周泽裳,心里一阵阵的心疼,拿起桌上的一块点心递给周泽裳,用最温柔的声音安抚着这个刚失去母亲的可怜孩子。 傅家家主终于注意到了跟在人群最末尾的白锦画,看着熟悉的脸庞惊觉时间已经过去太久太久,连周泽裳都已长大成人谈婚论嫁,眼下找到了毕生索爱,算得上成家立业幸福美满了,他的小妹在九泉之下也可合眼了。 傅家人围坐在一起,话家常扯理短,一切都是美好的样子,闲聊许久,傅夫人终于想起最重要的事情,魏姿欢还没有拜见婆母,连忙一拍脑袋道:“哎呦!我怎么将这事情给忘了,快快快,茶我已经备好了,快随我来。” 焚香的味道在傅家祠堂悠悠流转,一个丫鬟端着早已经备好的茶水走过来,恭恭敬敬的递给魏姿欢,原想行个大礼的魏姿欢被周泽裳一把扶住,魏姿欢不明所以的嗯了一声,周泽裳只是淡淡的解释道:“第一次拜见婆母就行这般大礼,旁的人要说我母亲苛待新妇了。” 傅夫人转头对上傅家主的眼,极为欣慰的点点头。一个小厮着急忙慌的冲进来,打断了和谐的画面:“不好了,不好了。“ 魏姿欢和周泽裳都转过头来,看着语无伦次的小厮,傅家家主见他这副样子,皱起眉头问:“有事就说,慌什么?” 小厮捋顺了气这才将事情到来:原是有个叫花子找上门来说是要见傅家家主,小厮觉得这人莫不是得了失心疯了。谁料这叫花子非嚷嚷着说傅凌霜是冤死的,他手里有当年事情的真相,小厮知道自家家主对这件事情的重视程度也不敢耽搁,飞快跑来通报。 傅夫人有些意外得道:“难不成真是当年的事情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 魏姿欢看着周泽裳瞬间惨白的脸色有些担心的握住了周泽裳的手。 傅家家主原地没动,沉思两秒道:“自从霜儿出嫁就很少和家里联系了,就连往来的书信都日渐减少,后来我知道了董氏的存在,怕她受委屈,几次三番问她要不要和离都被拒绝,只在信中说是周泽裳年纪尚小,把他一个人留在周家他不放心。“ 等傅家家主如往常一般等着自家小妹的信件时,只得到了傅凌霜身死的消息。 几个人都沉默下来,傅如莲左瞧瞧右看看,见大家都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开口道:“那不如就去见见呗,到时候再做打算也不迟啊。“ 傅夫人也道:“不管事情怎么样,先看看再说吧。“ 大厅里一个面黄肌瘦的男子坐在一边,许是太久没有洗澡,一股刺鼻的味道在空气中逸散,傅夫人嫌恶的用帕子遮住口鼻,往边上退了两步。 一个身强力壮的家丁守在一旁,死死盯着叫花子。 魏姿欢牵着周泽裳的手坐下,脸色平静看着叫花子,事情过去那么多年突然被提起必然不是巧合,可不管怎么说,傅凌霜已经离开人世,就算知道当年的事情也不过是将原有的伤口撕开,血淋淋的展示在众人眼前罢了。 叫花子嚣张的坐在椅子上,朝着干净的地面吐了一口浓痰,迎着众人的目光,缓缓转动着浑浊的眼球,一口黄牙早已烂的精光:“我管你什么侯爷公主的,给老子提鞋都不配。“说着叫花子吃力地喘了两口气:“都是下贱的货色,若是你们肯求求你爷爷我,我就勉为其难的将事情都告诉你们,怎么样?” 周泽裳看着眼前这人故意恶心人的摸样道:“我看他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不如打发出去好了。” 众人还未开口,叫花子已经着急的道:“你个野种也敢这样和我说话,你这是长大啦!哈哈哈哈哈,连我都认不出来了!” 眼前这人连皮相都脱了几分,举止粗俗,疯疯癫癫,周泽裳在脑子里搜刮了好几遍,始终想不到有哪一个人能对得上号,整个人都有些烦躁起来:“你到底要做什么?” 魏姿欢察觉到了周泽裳情绪上的变化,坐的端正了几分,对着一边的冰心使了个眼色。 周末作者玩的发了狠了,忘了情了,忘记更新了[可怜]以后一周休一,俺以后不会忘了[求你了]作者学业繁忙,但不会放弃写完这本书的,可能会更新变慢,可能性非常非常小[求求你了]三个人看也是有人看[害羞]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6章 回门礼 第57章 遗憾错落 人在面临亲人的时候总会失去理智,魏姿欢想着虽然关乎周泽裳的母亲,说到底也是一家人倒也不必介意那么多,她正思考着,冰心已经侯在一边等待着魏姿欢的命令。 傅家家主的脸色变化几瞬,似是在思考什么,傅夫人焦急的坐在一边,也不知该怎么办,叫花子一脸挑衅的坐在原地。 魏姿欢抬了抬手挥了挥道:“既然他这么说就是和当年的事情脱不开关系了,冰心,按往常的来办。” 冰心得到示意,顺手超出一把匕首,咣当一声削掉了叫花子的手指,凄厉的惨叫直直穿透了耳膜。说到底大部分人只是听说过长公主手段狠厉,眼下第一次瞧见不由得后退两步,下人的眼睛都垂了下去,没敢抬头直视。 叫花子疼的满地打滚,嘴里骂骂咧咧的一直没停,魏姿欢听了半天没有一句有用的,抬头看了冰心一眼,冰心箭步上前,一个耳光扇了过去,这一巴掌轮的又大又圆,叫花子滚到一旁的椅子边哇的吐出一口血,混杂着脱落的牙齿。 傅如莲说到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看着眼前血腥的一幕有些害怕的往后缩缩,傅夫人看原本活络的气氛变成这样不由得摇摇头,周泽裳伸手拉住了魏姿欢的胳膊:“我没事,让他走吧,当年的事情我都知道。” 叫花子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反正我也活不了了,给我一笔钱,帮我找个医生,我就交代,我全部都告诉你们。” 魏姿欢用茶盖拨开茶沫,不紧不慢的品了品,这才开口道:“你没有资格和我谈判,冰心,去。” 也许旁的人看不出,兰心却是最熟悉魏姿欢的性格,原本今天出门魏姿欢是很开心的,只是这叫花子突如其来的搅局惹得周泽裳难过悲伤,魏姿欢眼瞧着爱人的变化,难得的动了怒。 叫花子眼见又要挨打,看着冰心和见了鬼一样往后爬了两步,突然调转方向对着魏姿欢叫嚷道:“我都说,我全都说!”嘴里的血包裹着含糊不清的话语。 傅家家主全程沉默着没说话,听到这句话时看向魏姿欢的眼里有了几分赞许。 魏姿欢放下手中的茶盏,终于掀起眼皮看了叫花子一眼:“我不想听了,冰心,打。” 周泽裳终于回过神来,凑到魏姿欢身边轻声道:“今天是我们回门的日子,不要杀生,你别生气,好不好。” 魏姿欢描摹着近在咫尺的脸,浓墨重彩的脸让魏姿欢心里越烧越旺的火气突然窜向了别的方向,魏姿欢猛地摇摇头,为自己不合时宜的想法抱歉了一秒。 周泽裳就这么被魏姿欢拒绝了,可可怜怜的坐到了一边,仿若受了天大的委屈。 叫花子大叫着:“傅凌霜是被骗着自杀的,她,她,她真的是被骗着自杀的。” 傅家家主终于有了反应,问道:“什么叫被骗着自杀的,你说清楚。” 周泽裳也顾不上委屈了,看着满身狼藉的叫花子,努力的回想着关于母亲为数不多的记忆。从周泽裳记事起就是一个嬷嬷跟在他身边照顾,而他的母亲总是远远的瞧着他,嬷嬷年纪已经很大了,每每看到傅凌霜站在远处的时候她一遍遍的教周泽裳念:娘亲。 周泽裳指着书本上关于母亲的描写一一对应,有些疑惑的问:“嬷嬷,为什么娘亲从来不愿与我亲近,她是不是不喜欢我。” 嬷嬷摸着周泽裳脑袋,说:“不是的,你要记住了,这世上最最爱你的就是你母亲。”声音里的苦涩难周泽裳不懂。 自那之后,傅凌霜每天都会来看周泽裳读书写字,只不过她一如既往的安静,像是一块腐朽的木头,连断裂的脆响都难以发出。 在周泽裳的映像里母亲总是呆呆的看着一眼可以望到头的院落,拿着笔坐在桌边写写画画,然后突然暴起将桌子上的东西都扫到地上,眼泪顺着傅凌霜的脸庞滑落,连啜泣声都不曾听闻,只有满墙书卷见证了她的悲伤。 叫花子的怒吼道:“你们看到的都是假的,傅凌霜和你们都被蒙在鼓里,她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写的信一封都没有送出去。” 傅家家主猛地想起以往信件的内容,一个可怕的猜测缓缓升起,他不敢信也不敢问,愣了一瞬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那个盒子呢?快拿过来!快!” 傅夫人看着丈夫这幅模样,心疼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一边给他顺气,一边冲下人道:“去拿老爷书柜上的箱子啊,站在这里干什么。” 木盒打开,一封封信件按时间排序整齐的摆在里面,家主翻看着信件上的字迹,是他小妹的,这确实是他小妹的,到底是哪一步错了。 叫花子欣赏着傅家家主的脸色,笑道:“傅凌霜一直在等着你这个哥哥去接她回家呢,可是她等啊等啊,等到孩子长大,等到满园寒霜,她一直等不到自己的兄长,不过没关系,她现在和父母生活在一起很开心吧。” 傅家家主盯着叫花子狰狞的脸看了半天,模糊的记忆一点点重合,他终于想起书园门口那个身穿破旧寒衣的老实青年。 傅家家主难以置信的上下看了他好几遍:“为什么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傅家可有亏待过你一分。” 叫花子猛地啐出一口唾沫骂道:“呵,你们傅家?一群衣冠禽兽,人前装的慈悲,人后却是谁都瞧不起,虚伪!恶心!” 傅家家主整个人都有些疲软的靠在椅子上喃喃着道:“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你说只要你肯好好念书,说一定要出人头地,你怎么沦落到这步田地了,你怎么能和害死我小妹的真凶混到一起去。” 叫花子听不得傅家家主提起从前,整个人又变的激动起来:“读书?读书有什么用,我考不到功名,被人瞧不起,被人作践,我母亲病死的时候我脸买棺材的钱都抽凑不出,你跟我讲仁义道德?” 傅家家主满目悲哀,声音却有些颤抖:“可我小妹做错了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 叫花子并没有半分收敛的意思,只是继续诉说着:“这世上只有一种病,就是穷病,你小妹从小锦衣玉食,要怪就怪她识人不清,跟我有什么关系?” 傅家家主愣神之际,叫花子握着一块玻璃猛地朝他冲过去,狰狞肮脏的脸近在咫尺,周泽裳翻身而起利剑出鞘,叫花子低头看着穿胸而过的剑尖,扯着诡异的笑倒在地上,纷纷扬扬的信纸撒了一地,将他的身体覆盖。 魏姿欢从椅子上在站起来,伸手拉过周泽裳有些担心的问道:“你还好吗?” 傅家家主跪坐在地,手里紧紧攥着被鲜血染红的信纸,一目十行的翻看起来,许是受的刺激太大,傅家家主哇的吐出一口血,脱力的倒了下去,傅如莲也顾不得一旁的尸体,跑过去跪在父亲身边一遍遍的呼唤着。 下人们惊慌失措的聚拢过来,原本肃穆安静的院子顿时乱作一团,大人哭小孩喊。白锦画拨开人群,观察着傅家家主的情况。 魏姿欢顾不得其他,只是紧紧攥着周泽裳的手,周泽裳只是呆愣愣的看着乱作一团的人群,像是被隔绝在痛苦的深渊无法回神,从那双眼睛里,魏姿欢好像看到了那个幼小无助的身影,心脏猛地抽痛。 傅凌霜坐在窗台边,凄婉的勾着嘴角,手中的火烛化为漫天火光,将悸动春心与绝代芳华焚烧殆尽。 魏姿欢双手捧着周泽裳的脸,没有焦距的眼睛空荡荡的倒印着爱人的脸庞,魏姿欢轻轻吻了吻周泽裳的脸,心疼的将人搂进怀里。 宛若木头的周泽裳只是随着魏姿欢的动作弯下腰,将脑袋搁在魏姿欢的肩头。 “没事了,都过去了,我陪着你一起面对好不好。”魏姿欢拍着周泽裳的后背,安抚的声音带着颤抖,她第一次知道人竟然能为没有血缘的人心痛至此。 周泽裳缓缓地吐出几个字:“是我害死的她。”字字清晰,句句冰冷,其实他从未走出母亲去世的那个下午,每次想起都是痛彻心扉。 魏姿欢抚上周泽裳的后脖颈:“不是的。” 阳光明媚的午后,周泽裳早早完成了教书先生留下的作业,在院子里练习着骑射师傅交给他的招式,虽然尚且稚嫩,却是动作娴熟,力度速度都极佳,是个好苗子。傅凌霜看着周泽裳已经越长越大,一旁的嬷嬷劝慰道:“夫人为何不去抱抱少爷,连夫子都经常夸他聪慧呢!” 傅凌霜笑着问:“是吗?“ 嬷嬷成热打铁的继续说:“是啊是啊,夫人你不知道偏院那位生的蠢材哪能比得上小少爷半分,你可不要这样闭门不出了,这世上的男人都一样,这么多年夫人你也该想明白了。“ 傅凌霜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手腕间的玉镯子摇摇头,嬷嬷从小看着她,说的这些为她好的话也确实不错,只是这么多年的冷落与孤独如何能轻易化解,枯竭的灵巧构思早已化为纸张上的脏污,她只愿将错位的人生一起舍弃,以求片刻清净整洁。 累呼呼的作者在这里气喘吁吁[可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7章 遗憾错落 第58章 街市小摊 傅家家主郁气集聚,又急火攻心,虽然白医师三番五次叮嘱要好好修养却依然没什么用,傅夫人将披风解下,裹挟着满身寒风走进书房,趴在门口的傅如莲在母亲警告的眼神下不甘的离开,傅夫人将浓褐色的汤药放在桌子上斟酌再三还是出口劝慰道:“你也不必太过自责,有些事情非你所愿,妾身知道你已经尽力了。“ 傅家家主的手里仍然拿着那几张染着斑斑血迹的书信,上面的每个字都在泣诉着傅凌霜的绝望无助,其实当自家小妹选择了周勋时,他就觉得此人并非将帅之才,但胜在体贴温柔,自家小妹又是喜欢的紧,非他不嫁。不论如何有他这个大哥在,那周勋胆敢让傅凌霜伤心,他必定让周勋付出代价。 傅家主坐在椅子上,为自己的自大而后悔,看着进门的夫人强称起精神安抚道:“你怎么来了,小心我把病气过给你。“ 傅夫人将温在怀里的罐子递给对方,语气里却是带上了责怪:“你这副样子让我们母女如何能安心呢?“ 傅家主看着汤药倒影里憔悴的自己,叹了口气。 傅夫人将早就包好的蜜饯往前推了推,安慰道:“周勋胸无点墨,又阴毒狡猾,自己先将在外养有妾室的事情隐藏起来,用好名声哄骗了傅凌霜,一直到傅凌霜怀有身孕才露出真面目,逼着她忍下董氏母子,当真是卑鄙无耻。“ 傅家主大口吞下药汁,只觉的不及心里半分:“这周勋在霜儿怀孕后百般打压,千般折辱,控制她的自由,不让她去诗会,又拿泽裳作为筹码要挟凌霜留下,周勋这卑鄙小人甚至拦截了霜儿向我求救的书信,让凌霜误以为自己被爱人背叛,被亲人抛弃,害的她在泽裳年仅五岁时就离开人世。我恨啊,要是我当年识破周勋的真面目就好了,我的阿妹就不会年纪轻轻便离开人世。“ 傅夫人身为女子自然懂得其中道理,这女子嫁人便是将一生都寄托在了未来的夫家身上,稍有不慎便是悔恨终生,她是幸运的,嫁进傅家的这些年夫妻和睦,没有妾室烦扰,子女承欢膝下,又有诰命加身。 当年的傅凌霜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凭借着一本诗集敲响了文坛的大门,被无数文人称赞,被各地骚客追捧,来求亲的男子几乎踏破了傅家的门槛。傅凌霜绝色倾城,冰雪聪明,博学多才,让无数京城贵女嫉妒的绞紧了手中的帕子。她是傅家的老幺,虽母亲早逝却有三个考取了功名的哥哥护在身前,可谓万事俱佳,叹只叹世事无常,周勋佳人在怀享天伦之乐,凌霜才华横溢得**身亡,泽裳稚子何辜却幼年丧母。 其实周泽裳已经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到将军府的,眼前晃动的人影匆匆忙忙,各有各自的去处,只有他茫然无措的呆在原地,找不到回家的方向。魏姿欢牵着失魂落魄的周泽裳走了一路,不管也不行,安抚也不是,可是给她出了个大难题。 一直到夜色浓重,魏姿欢看着满桌子的佳肴确实一点胃口也没有,周泽裳那副样子哪里能让她安心半分,想着这事情一直闷在周泽裳心里也不是办法,只能作为先发制人道:“泽裳,当年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你这副样子让我很担心。“ 原本在静静咀嚼食物的周泽裳开口道:“你好奇吗?“ 说完全没有兴趣是假的,毕竟是这么一段荡气回肠的故事,可魏姿欢心里更多的是疑问,傅凌霜为何会被逼到那种地步无人知晓,为什么周泽裳说是自己害死了母亲。 魏姿欢只能尽可能选了一个让他不那么难受的回答:“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难过,你小时候的事情,我从不知晓。“ 周泽裳又低下头喝了一口碗里的汤:“今天晚上我们出去玩玩可好。“ 魏姿欢点了点头,放下了碗筷。 一条不见尽头的街巷向没有尽头的前端无限延申,小商贩夹道而落,卖的都是些小玩意,但胜在数目众多,让过往的行人应接不暇琳琅满目,魏姿欢从小在宫中长大,极少有机会能这么接地气的到集市上逛逛,更何况那些手艺人编织出的小玩意最是有趣,就是成年人也难免驻足停留,好好的在里面挑上一挑。 周泽裳带着魏姿欢走过挤满了人街道,一直走到一位老婆婆的面前,老婆婆的摊子面前极为冷清,路过行人只是瞥一眼就离开,仿佛多呆一会就会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一样。 魏姿欢看着裹在破布里的老婆婆,颇为不解路人的反应,但看在对方年事已高的样子,还是从钱袋里拿出两枚沉甸甸的银子递了过去。 老婆婆睁开眼睛,细细的打量了魏姿欢一眼,呵呵的笑起来,破布蠕动了两下,一只通体雪白的猫从里面跳了出来,迈着优雅的步伐到魏姿欢腿上蹭了蹭,老婆婆伸出手,这下魏姿欢知道了人群纷纷避开的原因,老婆婆根本没有手,手腕处整齐的切割面昭示着断掉的双手,只有光秃秃的骨头裸露在外,透着森森的寒意。难以想象小摊上精致的草编都是老婆婆做出来的。 老婆婆的声音沙哑,仿若含着一口沙子:“你来啦。“ 周泽裳点点头,对着老婆婆介绍道:“这位是安宁长公主,也是我的妻子。” 老婆婆起身对着魏姿欢行了一礼,姿态标准。魏姿欢不禁有些好奇这老婆婆的身份。介于老婆婆年事已高,魏姿欢不好有什么其他表达,只是跟随着对方来到了街角破旧的小院子,白猫及有灵性的跟在一边,不吵不闹。 老婆婆的院子极小,只有采摘晾晒在一边的枝条和一个矮凳子,魏姿欢和周泽裳的到来让原本就小的院子彻底拥挤起来。老婆婆从矮矮的灶台桌下勾出两个草编的精致小凳踢了过去,又转身进了厨房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魏姿欢扯扯周泽裳的袖子有些不明所以的问:“她是谁呀。” 周泽裳从衣襟里取出一块帕子铺在凳子上,这才扶着魏姿欢坐,魏姿欢啧了一声撤掉帕子坐了下去,其实她脚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她还是会为周泽裳下意识的体贴和照顾而感到开心。 周泽裳低下脑袋就这魏姿欢耳边道:“她是我母亲身边的嬷嬷,在我母亲自杀后,周勋为了此事不被发现就将侍女和嬷嬷打杀了,万幸她被殓尸人发现捡了一条性命。“ 魏姿欢一点也不奇怪周泽裳直呼自己父亲的名讳,只继续问道:“那她的手是被周勋砍下来了吗?” 周泽裳摇摇头道:“那倒不是,是乱葬岗吃人尸体的财狼咬下了她的双手,而嬷嬷正是疼醒后被人发现才捡回一条性命。“ 两人谈话间,老婆婆已经端着茶水来到了桌子前,说是端着,不过用两条胳膊将放在竹编托盘上的茶壶和茶杯铲起来放到桌子上罢了,看着年岁已大的断手婆婆这么忙活,魏姿欢也不好意思一直坐在那等着,刚要起身,身边的周泽裳已经快一步过去将东西接过来。 老婆婆站在一边没有要坐的意思,魏姿欢猛然意识到,她是将自己当成了主人家,连忙开口道:“嬷嬷也忙碌了半天,怎么不坐下歇歇。“ 老婆婆哎了一声道:“这岂不是坏了规矩,公主仁心,老婆子我也就恭谨不如从命了。” 周泽裳将果茶倒出来,递给魏姿欢道:“秦嬷嬷的手艺最好,这茶我从小喝到大,保准好喝,你尝尝?” 魏姿欢端着茶杯小口小口地抿着,酸酸甜甜说不清是哪一种水果的味道,细细品尝还带着些花香的余韵确实蛮好喝:“确实挺好喝,不愧是多年的手艺。” 秦嬷嬷笑了笑,挑起来话头:“少爷今天是带公主来喝茶的吗?” 周泽裳顿了一下道:“我是想问问当年的事情。” 秦嬷嬷脸上的表情带着些许怀念:“这么多年过去了,少爷你还是坚定地认为是你害死了夫人吗?” 魏姿欢没料到秦嬷嬷会直接单刀直入的说这些,更让她心惊的是周泽裳的沉默,他竟真地认为是自己害死了傅凌霜。 空气中好像流动着看不见的冰渣,好似一呼一吸之间都带着寒意和刺痛,周泽裳忽然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些痛苦的记忆好像烂在最深处,只要触碰就是无边的恐慌与痛苦。魏姿欢牵起周泽裳的手,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安安静静的攥着周泽裳的手,周泽裳回想起魏姿欢说过的话,有她在,她会陪着我。 秦嬷嬷往果茶中又添了些水,周泽裳忽然放松下来,连带着崩的发疼的肌肉也松了下来:“嬷嬷,母亲与我从来没有如寻常母子一般亲昵过,关于我的事情她一点都不关心,我知道她恨周家,恨我。是我绊住了她离开的脚步,如果不是我,他们大可以和离,她也可以远走高飞,而不是留在周家被活活磋磨而死。” 校园跑1.5公里且画不完作业的作者在地下爬来爬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8章 街市小摊 第59章 同心玉佩 秦嬷嬷眯缝着的双眼缓缓睁开,带着一丝严厉道:“少爷,当年夫人在世的时候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若她知道你会为此事自责至今,恐怕难得安宁啊。” 魏姿欢努力的从二人口中拼凑着但年的真相,周泽裳看着碗里泛起圈圈的涟漪,又道:“母亲在离世前见过我一次的,她同我说以后要如何照顾自己,若是有人欺负我要去找傅家家主帮忙,他们看在母亲的份上不会不管我,再不济也可以去找祖父。” 秦嬷嬷神色认真几分:“夫人心里是挂念着你的,不然也不会同你叮嘱这些不是吗?” 周泽裳没有同意也没有否认,只是继续道:“昨天有一个叫花子来到门前说母亲的信件都没送出去,傅家根本没有人知道她想和离,秦嬷嬷此是你可知晓。” 魏姿欢揉捏着桌子上编织精巧的的垫子,虽是干枯的树叶却有着一丝韧劲,编制的手法又精巧,摸起来柔软舒适。 秦嬷嬷的眼泪积蓄在眼眶中,有些欣慰又有些难过的道:“难过当年夫人被人欺辱至此,傅家也没有人说话,原来,原来是这样。” 周泽裳看着秦嬷嬷的眼泪也有些难过起来,连带着浑身都泛起丝丝寒意:“那叫花子原是书院的书生,家境贫寒,靠着帮他人腾写作业赚取金银维持家用,正应如此在模仿他人字迹上格外得心应手,这才让傅家人一直没有发觉书信并不是母亲所书。” 秦嬷嬷突然有些气愤的喘了口气道:“难怪如此,我就说他们不会放着夫人不管的,不会不管的。只是那周勋可恶至极害死了我们夫人,老奴哪怕将他千刀万剐也难解心头恨啊。” 魏姿欢思考一瞬还是问出口道:“秦嬷嬷,当年傅小姐是认识周勋的。” 秦嬷嬷看着小院外的一角,费力地从记忆的深处挖掘出当年的残真:“当年啊,夫人最是喜欢诗词歌赋,又极富盛名,为她写诗的男子多如毫毛,夫人却是不屑至极,觉得太过刻意反而失了韵律,直到一天夫人去江上游湖作画,恰遇一女子被退婚毁了名节投湖自尽,恰在她着急之时周勋将人救了起来。从那之后,周勋便对心地善良的夫人一见倾心,写下一首诗作为定情之物赠予夫人,后来周勋又搜罗了各家珍贵难得的名帖字画送给夫人,几次约夫人外出游玩,一来二去便是满京城都知道了二人倾心彼此。” 秦嬷嬷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停下来喝了一口茶水润润干涩的喉咙。 魏姿欢却是从秦嬷嬷的描述中找到了些许不合理的地方:为何这女子投湖自尽不在人少偏僻处反而在风景如画的湖中央,为何向来不通诗书的周勋能忽然写出一首品质极佳的定情诗作,为何一界将军武夫能在短时间内收集起那么多名家字画又恰和傅凌霜心意。 魏姿欢的声音平淡无波,一切的疑点都指向了周勋的早有预谋。 周泽裳的脸色有些苍白,他想起母亲去世前那冲天的火光,**而死,忍受着灼烧的痛楚将自己与满腹经纶一起葬送放在周家后院,她原本热爱于世人所不解的沉疴烂调,为此名动京城,可最后也为着几行短短的情诗献祭了青春年华,再无创作诗篇的灵气。 秦嬷嬷幽幽的叹了口气道:“那时夫人一直不让告诉你,可我想若是不说恐怕你永远也不知道夫人到底为你打算了多少又费尽了多少心思。“ 周泽裳的肩膀上好似扛着千斤重担压得他喘不上气,他深深的厌恶自己,恶心自己的血脉,他难以置信那样下作卑鄙的小人竟然是自己的父亲,而自己的出生竟然就是父亲控制母亲最好的一颗棋子。 在外打仗的日子里,他常常看着那些青涩稚嫩的士兵坐在满地残垣断壁中蘸着额上的鲜血写下一封又一封决绝不舍得遗书,为的就是让远在千里之外的家人能多一份安心,让自己上阵杀敌时少一份牵挂。而身为将领的他却只能拔剑站在高耸的城墙上,不知该牵挂谁,又有谁牵挂着他。 盘旋的乌鸦蚕食着死去将士的尸体,刀光剑影间无数鲜活的生命从指缝间消逝,周泽裳一如既往妥帖的安排着军中的繁杂事。他是将领,是主帅,乌泱泱的战士们还等待着他的命令,持久的作战只会愈发艰难,城里的百姓还等待着他们凯旋而归,军队中的一切还要仰仗他,他不敢放松,也不能放松。只是闲暇之余他也会想起母亲离世前给他唯一的拥抱,那是傅凌霜自周泽裳出生后第一次如此踏实的拥抱着自己拼死生下的年幼的孩子。 秦嬷嬷道:“少爷,那会夫人怀着你,将军不允许她再出门参加诗会,只命令下人将主母的院落下一道道锁,夫人还没能从将军已有外室和孩子的欺骗中回过神就已经失去了自由。怀胎十月,夫人忍受着董氏的挑衅,将军的漠视,渐渐的恨上了周家的一切,可她想到肚子里的你就愿意忍下来了。“ 周泽裳从来没听过这版本的故事难免有些震惊,可很快酸涩就浮上心头,果然和他想的一样,周勋早已及计划好了一切,他笃定心软的傅凌霜会为了孩子忍下这一切。 魏姿欢叹了口气,她难免有些奇怪,这孩子似乎是一个万能的借口,不论是多么难以忍受的事情只要对着一个可怜的女人提起她的孩子就跨的过千辛万苦,抵得上万千险阻。 秦嬷嬷却是没有给二人思考的时间继续说了下去:“夫人在怀孕的时候忧思过重,生少爷的时候发现胎位不正,险些一尸两命。“ 周泽裳的脑袋低了下去,愧疚的咬着嘴唇,有些不知所措,他知道母亲为他做的越多就越是不知如何自处,一向冷静谦和的周将军竟然也会有如此茫然无措的时候。 秦嬷嬷道:“少爷,你可知夫人几次痛昏过去又醒来,一直重复的的话是什么吗?“ 周泽裳没有说话,只是盯着秦嬷嬷的眼睛:“不,不知道。“ 秦嬷嬷只是道:“她说保孩子,不要管她,保孩子。“ 魏姿欢看着周泽裳像是一直炸刺的刺猬,明明用着最凶狠的态度,却蜷起最柔软的腹部。她不知道说些什么可以缓解周泽裳的痛苦,在不可逆转的历史面前他们都太过渺小而无能为力。魏姿欢的脑袋里有无数念头在疯狂的转动,她努力的梳理着繁杂的思绪问:“既然她如此深爱泽裳又怎么会在以后的日子里不愿亲近他呢?” 周泽裳一直以来对于母亲的拒绝和冷漠只认为是自己的错,是自己身上留存了周勋的血脉,可秦嬷嬷的话让他陷入了更深的迷茫。是啊,若是真的爱又怎会不愿亲近。 秦嬷嬷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看着漆黑的天空,孩童的嬉闹和炮竹的炸响时不时传来,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在生下你后,她原想带着你回傅家,可寄出的信却迟迟没有回响,她寝食难安,甚至想掐死你再自杀,等我发现的时候你的脸都已经紫了。” 魏姿欢听到这里有些坐不住了,傅凌霜许是在巨大的折磨中疯掉了,竟生出这样可怕的念头。周泽裳却是在这个故事中得到了异样的安慰,至少她的母亲在被要挟的情况下想的是带他一起走,而不是抛弃他。如果能跟母亲一起,哪怕是奔向死亡,他也愿意。 秦嬷嬷继续道:“将军看着险些咽气的儿子,痛斥夫人是个疯女人,说虎毒尚且不食子,而夫人竟想杀了你。原想将你抱走,在夫人以死相逼下,周勋终于妥协将你留下。” 虽然魏姿欢早就知道周勋不堪为人,却还是被对方的卑鄙无耻所震惊。 秦嬷嬷继续道:“夫人一直对当年的事情心存愧疚,怕自己再伤害你就只敢远远的看着你,短时间陪伴你,但少爷成长的点点滴滴夫人她都没有错过。”秦嬷嬷说着将一对玉佩递到二人面前:“这是夫人留给公主和驸马的,原先的一对再夫人知晓董氏母女的时候就摔碎了,眼下是她重新寻了上好的料子找老师傅造出来的。” 周泽裳呆愣愣的看着这两枚合为同心圆的玉佩,里面满满的是对周泽裳和魏姿欢未来能夫妻同心,白头偕老,恩爱不移,美满团圆的美好祝愿。只是没想到,漂泊在外多年的玉佩终究在新婚回门的时候来到了他们手里,只是傅凌霜再也无法看到自己深爱的儿子与儿媳并肩而立携手并进,给她敬茶的样子了。 魏姿欢将玉佩收进锦带,放入了贴身的口袋,也许这是傅凌霜最后能留给他们的东西了,周泽裳的眼泪滑落的悄无声息,恰似窗户外傅凌霜沉默的注视着早已酣睡的孩童,魏姿欢着急的擦拭着周泽裳脸上的眼泪,周泽裳没有悲伤的表情,只有一颗又一颗的泪珠砸在桌子上,像是多年来的委屈终于开闸,淹没了早已荡然无存的理智。 作者靠在存稿上懒懒的更新[害羞]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9章 同心玉佩 第60章 以身作局 傅凌霜年幼丧母,家里只有父亲和三的哥哥,照顾她的任务自然而然地落在了秦嬷嬷的身上,彼时秦嬷嬷刚失去了自己的孩子,看着傅凌霜一天天长大,也算得上是她的至亲之人,后来傅凌霜出嫁,陪伴在侧侍奉多年的也一直是秦嬷嬷,她虽是奴仆却见证了两代人的成长,看穿了深宅大院的肮胀。 魏姿欢想,秦嬷嬷凭借傅凌霜乳母的身份回傅家去,傅家仁义,必然会接纳这位伤痕累累的故人。可秦嬷嬷只是呆在街巷中间,靠着断裂的双手,编些没人要的小玩意,艰难度日,对于傅凌霜的死,她是介怀的,她不明白一项疼爱傅凌霜的傅家兄长怎么会任由傅凌霜深陷泥潭而浑然不管。 当年的傅凌霜也不明白,她远远的看着一天天长大孩子,与日剧增的只有忧虑,偏爱妾室的周勋怎么会将爵位传给一直不待见的周泽裳,看着封锁的院落,想起那一首生动的情诗,傅凌霜终于明白这一切都是一场骗局,能写出生动诗作的怎会是周勋的这样的人。可木已成舟又能如何,她只可怜自己那一无所知的孩子千辛万苦来着世上走一遭面对的就是这样的这样的死局。 混沌的夜色里,周泽裳趴在书桌睡得并不沉,为了得到父亲母亲的关爱和认可,小小的周泽裳一直在努力的学习,他一直认为这样就能拼凑出一个完美的家。 傅凌霜站在窗外只穿着一件单衣,她想啊想啊,为周泽裳的一生做尽了打算,她不赌周勋这样无情无义的人会为了她的离开疼爱他们的儿子,但她知道傅家的哥哥如果知道他们的冷漠害死自己,只留下一个可怜的孩子,必然会将千般可怜万般的愧疚补在周泽裳身上。她知道周家逼死发妻必然被人弹劾,最好的补偿便是将爵位传给这个失去母亲的可怜孩子。 燃烧殆尽的蜡烛怎么都没想到,孩子最想要的母亲,是母亲陪伴在身边。 一切如预料发展,周老将军被惊动,看着被烟熏得满脸漆黑的周泽裳,听着下人们胆战心惊的汇报:“将军,夫人她,夫人她**了。” 站在一边的周老将军将人拉到眼前:“你知道我是谁吗?” 周泽裳没有丝毫反应,在母亲去世这个噩耗里,他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清。 周勋已经处理了家里的老仆,对着自己满身杀气的父亲险些跪下去,一旁的丫鬟似是实在看不下去,上前一步道:“夫人在房间里**的时候院门的锁都没有解开,等下人进去的时候,少爷拼了命的往里冲,几个下人都拦不住。”带着哽咽的声音让周家其他奴仆都有些不忍。 周勋愤恨的眼神和老将军的撞了个正着,多年不使刀的老将军一把抓过红缨枪,指着依旧不觉自己有错的周勋道:“我这一生最大的错误就是生了你这个孽障,你走吧,从此以后不要再踏入周家一步,我周家没有你这样的子弟。” 周勋猛地睁大了眼睛道:“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怎么偏她傅凌霜寻死觅活。” 老将军心意已决,不愿再看周勋一眼,这份冷漠终于刺的周勋抓狂:“爹!你是怎么和我母亲承诺的,难道你不认我了吗?” 一旁的董氏有些着急了,她没想到傅凌霜就甘心这样丢下周泽裳寻死,也没料到老将军会为了此事不认周勋,若是真的被赶出家门,她的儿子怎么能继承爵位。想着董氏就走到前面劝道:“要我说呀,这就是个意外!意外,这孩子还这么小,刚没了母亲,父亲又不在身边,以后可怎么办呀,你说是吧?” 董氏讪笑着想牵起周泽裳的说装作亲密,却被周泽裳一把推开,木然地脸上闪过一丝厌恶。老将军阴冷的目光扫向董氏,董氏顿时有些害怕的往周勋身后缩了缩。 周勋还是有些不可置信的叫了一声:“爹!是不是不论我怎么做你都看不起我!” 老将军再没有给他一个眼神,牵起周泽裳的手往里走去:“周勋逐出周家,迁出玉碟。”关闭的大门断绝了周勋最后的希冀。 魏姿欢看着周泽裳不断涌出的眼泪,正焦急的一抬头,对上了秦嬷嬷打量的目光。魏姿欢刚要出口。秦嬷嬷不知从哪里拿来一块帕子递给魏姿欢,转身慢悠悠的走开了,也算是给二人留足了时间。 周泽裳哭的很安静,只有眼睫上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脸上都没有一丝泛红的意思,魏姿欢看见秦嬷嬷还未走远,也对就这小院子,嬷嬷能走到哪里去。 魏姿欢凑到近前,轻轻哄到:“不哭了好不好。” 许是因为哭的太久,周泽裳的声音带浓重的鼻音:“我不是难过,我就是,就是。” 魏姿欢无奈的叹了口气,贴在周泽裳脸上,感受着对方脸上冰凉的泪水道:“算了,你哭吧,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周泽裳突然一把将魏姿欢抱进怀里,这一次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更用劲,像是要将魏姿欢生生融进自己的骨血,他说:“谢谢你。“ 魏姿欢抬手拦上周泽裳精瘦的腰,一颗悬着难挨的心终于落地。 周泽裳其实常常会到秦嬷嬷的小院子里来喝果茶,就像小时母亲还在的时候一样,只是这一次没有母亲躲在远处暗暗观察了。秦嬷嬷看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她从来不提,只是照着往常的样子煮好一壶果茶,陪着周泽裳坐在桌边。 两个人之间都有自己的痛楚,但毫无疑问的是,他们都在等同一个人回家。周泽裳给秦嬷嬷带银子,嬷嬷从来不收,硬塞过一次嬷嬷就锁了门,任周泽裳在门外站了三个钟头也不肯妥协,无奈之下,周泽裳再没有带过银钱。 直到这一次,周泽裳带来了魏姿欢,秦嬷嬷知道,这个心结终于要解开,而周泽裳也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人去楼空的小院里,秦嬷嬷费力地泡了一壶茶,特意多加了些蜂蜜,笑着道:“霜儿,娘等你回家,回家!” 皇宫里的气氛却是极为凝重,李宝珠看着空荡荡的院落,想起自己已经许久没有见到魏姿欢了。也不知她最经过得怎么样,转头看见桌子上的珠宝首饰盒子,心里又有些暗喜,身为庶女又怎样,嫡母不还是给眼巴巴的送来这些名贵的首饰,就算她咬碎了一口银牙也不得不在父亲面前装作温良贤淑的模样,毕竟这以后李家的门楣还要依靠着她呢。 秋意渐浓,连带着呼啸的寒风都带着些刮骨的意味,一旁的苏公公上前一步劝道:“皇上,夜色已深,就算政事再忙,您也要顾及着资格的身子骨不是吗?” 魏远智放下手中的奏章,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转头看向满院萧瑟,不禁有些触景生情:“大婚的日子再往后推推吧,她毕竟是朕的妻子,也不要急匆匆的失了章法。” 苏公公没有想到魏远智会突然说这个,但还是应了一声道:“奴才这就去办。” 魏姿欢缩在周泽裳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地方闭上了眼睛,没过一会,周泽裳耳边的呼吸声变得悠长而缓慢,原本魏姿欢的身体就没有好全,又为着周泽裳担心了许久,眼下躺在爱人的怀里,睡得很实。周泽裳低头只瞧见闪着精光的眼睛紧紧闭着,魏姿欢的手放在他胸前,感受着这剧身体里不断跳动的心脏。 周泽裳闭上眼睛,难的的梦见了母亲。 傅凌霜的院子虽然落了锁却是极大,而伺候的下人又极少,正因如此,周泽裳总觉得这里空荡荡,有着说不出的寂寥。 映像的母亲和她的名字一样冷冰冰的,总穿素色冷淡的裙子,与安静的院子融为一体。父亲几乎从不踏进母亲的院子,也从不辅导他的课业,只有夫子连连赞叹他写的文章好时,父亲的脸上才会浮现一丝微笑。待夫子离开时,父亲又恢复了那副漠视的样子,甚至看向他的眼神中带来几分厌恶。 人人往往以孩子什么都不懂为由,任意向着孩子发泄不满,其实正因年幼,对感情的感知才最为纯粹。 傅凌霜牵起周泽裳的手,拿过那张因为失落与难过,被攥得发皱的纸张,细细看了一遍道:“裳儿又进步啦!” 周泽裳惊讶的抬头看向母亲,原本眼睛里闪动的泪花化为划破天际的流星,傅凌霜将周泽裳抱在怀里,拿过书桌上上看到一般的书,低头对着怀里的孩子道:“泽裳,这是母亲最近在看的书,你若有想知道的东西尽管来问母亲,好不好?” 周泽裳用力的点点头,刚想随手指向朦胧的诗句,一阵掺杂着落叶的秋风吹散了母亲的身影,周泽裳向前跑,想追上母亲的脚步却是徒劳。 傅凌霜的声音带着无限的眷恋:“泽裳,妈妈只能陪你到这里啦,以后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哦。“ 一颗眼泪顺着周泽裳的眼角滑落:母亲,您亲手栽种的桃树已经结果。 懒蛋子作者想拖更[求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0章 以身作局 第61章 闲暇时光 魏姿欢生病的的日子里,苏卿语一直在忙碌盎祈阁繁杂事务,今天却是一早便登了门,有些焦急的在前厅里踱步。 魏姿欢自从卸去摄政一职便有了大把空余的时间,早晨不必急匆匆地去处理朝政,躺在周泽裳这个人形供暖窝里睡的格外舒服。周泽裳因着军队中固定的生物钟早早醒来,只是看魏姿欢睡得那般香甜,不舍得将人吵醒,就算胳膊发麻也没有挪动半分。 看苏卿语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兰心放下手中的活计上前问道:“可是有要紧的事情要找公主?“一旁的冰心明锐的看向院子里的二人。 苏卿语有些难言的支吾一声道:“这倒不是我的事,但却是有些着急,姿欢她。“ 冰心上前一步道:“公主前天回门正巧碰到些麻烦事,身体也没有痊愈,周将军陪着她休息呢,苏小姐若是有事,我大可进去同传一声。” 苏卿语听着冰心的话有些拿不定主意,但很快一想救人要紧,便道:“麻烦你进去通传一声,说我有个朋友病重危急,急需一味药材救命。” 冰心闻言有欠身行礼道:“还请苏小姐在此等候。” 内院没有除了冰心兰心以外的下人,冰心走到门前道:“公主你可醒了?苏小姐来访,说是急需一味药材救朋友性命。您看?“ 魏姿欢缓缓睁开眼睛对冰心的话听半句漏半句,只是拱在周泽裳怀里蹭蹭脸,含糊不清的回到:“药材而已,给她拿去吧。“说完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周泽裳看着怀里困得神魂颠倒的人儿,哑然失笑。伸手将魏姿欢压在身下的头发捋顺,轻轻在魏姿欢额头上亲了一口。 原本还有些迷瞪的魏姿欢睁开眼睛,使坏的飞快翻身坐在周泽裳肚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躺在枕头上的周泽裳:“劫色!“ 周泽裳看着魏姿欢忍不住笑起来,肚子一颤一颤的,魏姿欢俯下身子在周泽裳的嘴角亲了一口,笑嘻嘻的翻下床,光脚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容光焕发的自己,弯了弯眉眼。 刚想唤冰心进来替她梳妆打扮时,突然想起半梦半醒间,好像有人病重,而这人是,苏卿语!魏姿欢连忙起身想往外冲,却被周泽裳拦腰抱起,放回了桌子上,魏姿欢推开周泽裳道:“我没和你闹,苏卿语是不是被人重伤了?我得去看看她。“ 周泽裳在魏姿欢面前蹲下来,将手里的鞋子套在魏姿欢脚上道:“不是苏卿语,是她的朋友。“ 魏姿欢这才止住挣扎,乖乖的坐在椅子上,等着周泽裳给她穿鞋:“冰心。” 冰心推门而入,看着身穿寝衣的周泽裳正但系跪在在地上给魏姿欢穿鞋,险些眼前一黑,转身又退出门去道:“公主有何吩咐?” 魏姿欢看着冰心一进一出并没有察觉到是为什么,只是到:“谁病重?现在情况如何了?” 冰心想起早晨苏卿语带走的那一位名贵药材,道:“苏小姐并没有说是何人,只说届时会来向你说明。” 魏姿欢穿好鞋道:“那先梳洗吧。” 冰心只得又推开门走到魏姿欢身边,周泽裳已经有眼色的退到一边,冰心冲对方点点头,将胭脂拿出来摆在桌子上,道:“公主不问问苏小姐取走的是哪一味药材吗?” 魏姿欢没什么探究的兴趣:“能求到我这里的必然是十分稀少的药材,既然着急那便先拿去救人吧,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 冰心只得到:“那可是上好的人参,当年陛下将仅有的一颗给了皇后,皇后又给了您,说是在危急时刻可以吊住人的性命,可是上好的好东西,苏小姐就这么不清不楚的就将东西给拿走了。” 魏姿欢却没有用心听冰心的惋惜只是奇怪道:“我记得苏家二老身体健康,并没有衰败之象啊,这么忽然要用这东西了?” 看魏姿欢这满不在乎的样子,冰心知道自己刚才的那一番话算是喂了狗了,有些无奈道:“公主,是要吃早饭还是午饭,我也好去准备。” 周泽裳坐在一边听到这句才道:“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就该用午饭了,我看也不必麻烦了,就放一起吃一顿午饭好了。”魏姿欢懒懒的哼了一声,表示同意。 冰心见不得二人腻腻歪歪的样子,飞快地为魏姿欢挽了一个妇人髻就出去了。 周泽裳细细的在脑海里思索半天问道:“我怎么从没见你扎过这个发髻。” 魏姿欢道:“应为这是成婚者才能扎得呀。” 周泽裳闻言一愣,顿时有些开心。仔细瞧瞧这发髻带着些温柔的味道,反而中和的魏姿欢那张过于明艳的脸庞,看起来多了几分温柔与成熟。 下午,这只是就不能继续呆在这里碍眼了。军队里安抚亡故士兵的抚恤金已经陆陆续续发到了他们家人手里。周泽裳看着记录了一页又一页的名字,他虽然记不住所有人的脸庞,但多少是眼熟的,眼下翻看着这些名字时,那些死去的生命忽然变得极为真实。 由于周泽裳一直忙于各种事情,这项共工作一直是蒋煜明在跟进,眼下他要随公主去封地的事情自然要由他来完成,不然蒋煜明恐怕是要闹着将房顶都掀掉。 看着精神焕发的好兄弟,蒋煜明走过来难得正经的道:“对了,之前你和我说要去公主封地的事情,我就不去了。” 周泽裳没有太意外蒋煜明的选择,抬手搭上蒋煜明的肩膀道:“有些话我还是该和你说清楚,不然真遇到事情你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蒋煜明挑挑眉毛道:“哦?说来让小爷我听听!” 看着正经不过三秒的蒋煜明,周泽裳不由自主的勾勾唇道:“我和姿欢遭此一劫与皇上脱不开关系,眼下魏姿欢摄政一职是皇上忌惮的根源,我们要走不仅是为了避嫌,也是为了自保。” 蒋煜明一副我懂的摸样:“你们也不容易,明明这么多年呕心沥血的,本以为能落个好处的,没想到竟是功高盖主,惹了皇上忌惮,真是兔死狐烹啊。” 周泽裳警告的看了蒋煜明一眼:“以后这些话你在我身边说说就算了,当着别人的面可千万要不要乱说。” 蒋煜明满不在乎的道:“哎呀,我知道,我知道的。” 周泽裳还是不放心的继续叮嘱道:“这里是京城,是另一个战场,你可要处处小心谨慎,切记三思而后行。”周泽裳没给蒋煜明打断的机会,继续道:“你与我是历经生死的情谊,若是你留在京城,难保皇上不会猜忌你是我留下的眼线,以后若是没有大事,你我之间不要频繁来往了。” 蒋煜明却是没有想到这一点,顿时语塞了,想了一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只能在周泽裳的背上拍了拍,算作无声的安慰:“我在外这么久,也该在家里呆着陪陪我母亲了,她纵有再多的不是,心里也是为我好的。” 周泽裳对于蒋煜明的选择表示认可,思来想去补充了最后一句:“那些留在京城的兄弟就靠你照顾了。” 蒋煜明拍拍自己的胸脯:“包在我身上,你和长公主放心的过日子去吧!” 周泽裳回到了自己的营房,看着插了一堆小旗子的沙盘有些感慨,许是从小在部队长大,少年时又随着部队外出打仗,对于家的概念极为薄弱,更多时候是和这一群看着憨厚的战士们生活在一起,眼下有些人在战场上受了重伤,万幸捡回一条命,余生都将带着疼痛度过。而有些人见到了真正血肉模糊的残忍厮杀,好不容易完整的回到了家乡,唯一的愿望变成了陪在家人身边好好的活着。 不论他们选择留下还是离开,周泽裳都会有些不舍。他们训练的呼号声填满了他的青春年华,眼下四分五裂各奔东西,就连一直与他在一块的蒋煜明也要留下,他难免心里有些难受。 战争的创伤存在于他们每一个人心里,不论大家最后走向哪里,他都希望大家能幸福。 周泽裳整理了留下的人数,又迅速从下面抽出一张纸,刷刷几笔画出周边的地形图,事实上整个魏国的地形图,其中的每一处山谷,每一个沟壑,他都记得清清楚楚。这还是祖父在世时陪着他一点点记下来的,临走前还要记得去看看祖父。 周泽裳将留下的人从新汇编城几个小队,徒步前往目的地,一路翻山越岭也算得上是一场拉练,而他们要走的地方与自身擅长的东西密不可分。等他做完这些,天已经擦黑了。 周泽裳看着营帐外面燃起的火把有一瞬的恍惚,耳边传来士兵们跑步的呼号,带头的马征强冲着周泽裳笑道:“主帅!”一口大白牙闪亮亮的,咧着嘴笑得有些傻里傻气。 周泽裳点点头道:“你小子!到时候给你包个大红包。” 马征强嘿嘿笑着挠了挠脑袋:“谢谢主帅! 第62章 功成身退 魏远智斜依在龙椅之上,一手支着脑袋,有些百无聊赖地看着下面这群臣子,朝堂上落针可闻,在场各位大气都不敢喘,这位年轻的帝王并不如留言一般好掌控,在长公主把持朝政的这些年,魏远智对学识政事民情都了如指掌,那些歪心思的臣子不得不好好掂量掂量自己的这身老骨头到底还禁不禁的住折腾。 周泽裳规规矩矩地穿着一身朝服上了朝,魏远智散漫的目光在周泽裳身上停留一瞬亮了起来,转身对着身边的苏公公道:“去将朕之前准备好的礼物拿来,正好正公主完婚,这份新婚贺礼也该物归原主了。” 魏远智心里清楚,周泽裳既然能上朝必然说明魏姿欢已经痊愈,至少是无大碍的,将军府不比他送给魏姿欢的公主府能探听到消息,将军府下人少。当家的又是一位绝对无法买通的人。这将军府还真成了不透风的墙,一丝消息也没有流露出来。 周泽裳上前几步躬身道:“谢陛下。” 魏远智心情难得还不错,对着周泽裳也有了个好脸色道:“起来吧,今后务必事事以长公主为先。” 朝堂上的几位老臣对视一眼,心下了然。虽然前些日子皇上与长公主关系紧张,但眼下二人是打算揭过这一章了。果然之前没有得罪长公主是正确的,说破天这二人也是中宫嫡出的亲姐弟,魏姿欢又是如此识大体的将权力拱手相让,不争不抢不问世事的乖乖退到了一边,这魏远智也没有非杀她不可的理由。 正当几人脑海中飞速盘算事情的时候,周泽裳并没有退下,而是就地一跪道:“臣斗胆向皇上求一件赏赐。” 魏远智眯了眯眼,盯着做下的人道:“哦?爱卿说来听听,是什么样的宝物连长公主那里都没有。” 周泽裳从袖子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随着周泽裳缓缓打开的动作,周围的臣子都有些迷茫,这虎符可号令全军,眼下周泽裳将这东西拿出来是要讨一个多大的赏赐? 周泽裳不紧不慢的道:“臣愿上交兵权,将周家残支充作府兵,镇守在苏州。 魏远智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盯着周泽裳,周泽裳不卑不亢的的跪在原地,迎着这般威压没有退让的意思。 周泽裳虽然官位低下,不仅持有虎符,同时手掌周家军这支训练有素的部队,又是少年英才手中无一败绩,妻子是长公主魏姿欢,不论是在民间还是在陛下面前都是及受信赖的,不知有多少胸怀大志的少年为了取代他日思夜想,眼下他竟然自愿将虎符交出来了。 率先站出来的是兵部侍郎:“陛下,周将军年少成名,常年在外打仗落下了一身伤病,眼下他又与公主成婚,是该好好休养一番了。” 傅家家主看着跪在堂前那道笔直的身影,险些一口气憋死在朝堂上,周泽裳事先并没有同他讲过,就连他也不知道周泽裳这是要干什么,魏远智在卸去长公主的职务以后一切已经达到了平衡,原是风平浪静的,这周泽裳突然跳出来旧事重提不知是闹得哪一出。 魏远智坐正了,看着上前说话的兵部侍郎冷笑一声,原本窃窃私语的朝堂顿时安静下来,再无一人敢言。 工部郎中硬着头皮上前一步道:“陛下,长公主金尊玉贵,怎能成婚后独守空房,公主与驸马琴瑟和鸣乃一大美谈,还望陛下成全了驸马的一片痴心啊!” 虽然大家看着盒子里的虎符颇为垂涎,但皇上的态度尚且不明,部分臣子还在犹豫着要不要上前跟着劝上一劝。 正当几人犹豫之时,一道红色的身影已经悄悄出现在门外,伴随着公公的一声:“长公主到。”原本窃窃私语的朝堂顿时安静下来,紧接着一道身影不急不慢的走到了周泽裳的身边,红色的宫装勾勒出女人窈窕的身材,这是经魏姿欢之手改编出女子可以穿的朝服,刚改制时惹得四座哄堂大笑,大到朝堂之上,小到市井小巷:“哪有女人上朝做官的!真是笑死人了,我看着长公主就是没睡醒在这里痴人说梦呢!她不会以为只要改一套衣服就可以霸占皇位了吧!” 魏远智隔着骚乱的人群注视着魏姿欢,接二连三的事情对魏姿欢的影响不小,连带着原本圆润的脸庞都快速消瘦下去,整个人看着更单薄了一些,只是魏姿欢的眼睛一如既往的炯炯有神。似乎他的阿姐就是有这样的能力,不论什么时候都可以轻而易举的成为人群中最显眼的存在。 魏姿欢道:“参见陛下。”这是自魏远智继位免除魏姿欢行礼后,众人第一次见到魏姿欢对皇上行礼。 魏远智看着标准而漂亮的行礼,原本欣赏的目光变得不快,但还是道:“你身体没有好全,出来走动也不注意着点,赐座。” 一旁的小福子眼疾手快的搬来一把椅子,魏姿欢也不推诿,当着一群老臣的面坐了下来,原本脚底的伤就没有好全,她知晓周泽裳进宫又来的突然,没有时间准备轿撵,一路走的她脚底板生疼,眼下有了座位自然是要坐着说话。 魏远智想起之前在御书房的争吵,脸色变得阴郁,原本魏远智认为二人已经歇了回去的心思,眼下再次被提起魏远智难免有些恼怒,朝堂里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这长公主还有脸来呢?大婚当日就敢丢下驸马私奔,一夜未归。我要是周将军甭管你是公主还是村妇,早就一刀宰了她,这样也好落得个干净的好名声不是?” “哎呀!李老兄,你快闭嘴吧,这事情光彩吗?瞎嚷嚷什么呢,你不要命啦?” “怎么,她敢做还不敢让人说了?身为一国公主却生性如此浪荡,当真是将魏国的脸面都丢尽了!这陛下不赐给她一条白绫自我了结,反而赐座?当真是糊涂啊。” 听着堂下越来越过分的说辞,魏姿欢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盯着周泽裳跪在地上的膝盖皱起了眉毛。 看着毫不在意的魏姿欢,魏远智那股不能发泄的怨气终于找到了发泄口:“吵什么吵!朕还没死,在这里坐着呢!一个两个办事情的时候推三阻四,聊起闲话倒是说的起劲!你们和那街市里的长舌妇有什么区别!“ 原本嘈杂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魏远智缓缓扫过众人:“一群没用的东西!” 魏远智追着骂了两句,觉得有些口渴,刚想示意苏公公,就见原本看戏的魏姿欢已经喝着茶悠闲的坐在一边了。魏远智一下也郁闷不起来了,叹了口气道:“周将军起来吧。” 跪在地上的兵部侍郎侧头看了一眼,心里顿时不是滋味了。 魏姿欢看周泽裳不跪在地上了,吵闹的朝堂也安静了,这才开口道:“本宫准备和驸马回封地去。只是没料到周将军这般心急,竟然孤身一人进宫求赏赐。“说着扫了周泽裳一眼,似笑非笑地的样子让旁人猜不出魏姿欢到底想如何。 周泽裳知道魏姿欢生气了,可眼下又不是个好后说话的好时候。周泽裳只得眼巴巴得看着魏姿欢,对方却没给他一个眼神。 魏远智没有说话,似是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顿了顿才对着魏姿欢道:“苏州的气候不必京城,你从来没有去自己的封地呆过,眼下你身体还没有好全,骤然过去难免水土不服。” 虽然魏远智字字句句都在为魏姿欢考虑,但魏姿欢还是笑着拒绝了这份好意:“这就不必劳陛下忧心了。” 魏远智身为一国皇帝当众被人下了面子,朝臣还没来得及唏嘘,魏远智就继续开口道:“我与皇后的婚礼已经在筹备了,不若你等礼成后再走。” 魏姿欢将手中的茶盏放到一边,有些不解的看着魏远智,周泽裳和她愿意上交权力回到封地不问世事难道不是他想要的吗?她不知魏远智这样苦苦挽留是为何,自己走了就再没有人能干扰到他的统治,他这样又是何苦呢。” 魏姿欢说完就没有要继续的意思了,她对着魏远智行了一礼,看着原本追在她后面询问功课的男孩慢慢长成一个合格的帝王,担起保天下万民的重担,居高临下的睥睨着芸芸众生。 魏姿欢缓缓走到周泽裳身边,于自己的爱人并肩而立,一步一步走出厅堂,就像当年年幼的她被父皇抱在怀里,当着朝臣的面走进来,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看着跪地的大臣,父皇低下头对她说:“欢儿,这就是皇位。” 魏远智看着愈行愈远的二人觉得格外扎眼,原先魏姿欢永远是站在他的身边的,是对他百依百顺关心备至的,眼下魏姿欢忽然离开,堂而皇之的站在别人身旁,站在他的对面,甚至对他的挽留毫无反应,毅然决然的离开了。魏远智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感受,只是觉得空落落的,这世上最后一个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人也要离开他了。 宫外的马车上,魏姿欢想起年幼的魏远智拿着课本站在她的面前自豪的说:“我以后要做最厉害的皇帝,我要让所有的百姓都能安居乐业!” 魏姿欢摸了摸魏远智的脑袋笑着道:“好啊,阿姐等着你载入史册,被世人称颂的那一天。” 作者明天要坐车回家,且作者生病了,晕的要命[药丸]学校又买不到药,忍痛割存稿了,国庆期间正常更新[求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2章 功成身退 第63章 心疼你 接下来的几天魏姿欢都呆着将军府收拾东西,各家掌柜的战战兢兢的带着账本跑了几趟将军府,也将繁杂事务都处理妥帖了。 冰心兰心忙忙呼呼的迎来送往,看着东西一点点收拾好,成就感轻而易举的取代了疲惫。 兰心清点完最后一箱黄金,关上箱盖,贴上封条。乐呵呵的对着冰心道:“终于收拾完啦!今天晚上我们去老李头那买冰棍吃吧!” 冰心一边对着册子,一边检查着绳索,头也不抬的回道:“现在是什么气候了?” 兰心一听就不干了,嚷嚷起来:“公主养病好久不带着我去吃了,再不吃入了冬就没有了!” 魏姿欢踏进院落就远远的听到一句抱怨,噗嗤一声笑出来道:“那好吧,今天晚上带你们下馆子去!” 冰心拿着册子快步过去汇报工作,而另一边的兰心已经撒欢的跑出去了。 李伯伯踏进了魏姿欢的院子,这位管家对周泽裳的新妇及有好感,自从二人成婚,看着二人如胶似漆恩爱非常,李伯心里也是高兴的。 魏姿欢笑着道:“李管家,正巧前些天白医师专门为你调配了药方,泽裳说苏州炎热多雨怕你身体不适,就先拿来让你敷上了。” 李伯受宠若惊地接过来道:“多谢夫人挂念。” 因着年纪大了,身体又有旧伤在身,周泽裳不愿让他劳累,大部分的事情都是魏姿欢在着手管理,前些日子的事情他老人家并非完全没有听说,只是李伯亲眼看着周泽裳抱着衣衫破烂,浑身是伤的魏姿欢回来,事情必然不是人们口口相传的那样,几日相处更加确信魏姿欢并非那样的人,只是流言蜚语又如何能抵挡,难不成要找到那些人一个一个的去解释事实的真相? 李伯叹了口气,有些感慨的想着:这么好一个女子却背负了这样的污名,真是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 临行前,澜壑又来了一趟将军府,刚翻进院墙就听见了魏姿欢的声音:“哎呀!好了好了!你别弄了,滑腻腻的好难受啊!“ 澜壑顿觉不妙,闪身躲在一边思考着是要先行离开还是在这里等着,只是这样难免有些听墙角的嫌疑。 周泽裳的声音却是极为严肃:“你这伤没好全,不涂药膏怎么能行?“ 魏姿欢挣扎着翻过身抓着被子就往床上爬,周泽裳一手攥着魏姿欢的脚踝,一手拿着药膏,指缝间还夹着竹片,场面一片混乱。 澜壑嘘了一口气,整了整神色,准备发射暗号。 周泽裳看着鲤鱼打挺的魏姿欢颇为无奈:“你都多大的人了?给你上个药膏怎么就这么费劲。“说着用力点劲的将魏姿欢往外拉。 魏姿欢哪里肯束手就擒,嚷着闹着抱着被子不撒手,一副誓死不从的的样子:“痒死了!那个药膏敷上痒的我受不了!我不要!“ 周泽裳也不再劝,只是一把将人从被子里捞出来,禁锢在自己怀里,三下五除二飞快将药膏均匀的附在魏姿欢伤口上,魏姿欢坐在周泽裳身上彻底没了办法,只能愤愤不平的嘟囔道:“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怎么现在学的愈发坏了。“ 周泽裳也不恼,只是低下头哄着:“这不是为了让你的伤好得快一点吗?“ 促进伤口愈合的膏药的确是好用,只是脚心本就敏感,药膏冰凉浮沉,伤口又是愈合的关键时期,难免有些瘙痒。魏姿欢感受着一点点翻上来的痒意,彻底没了办法,周泽裳又跟抱着个娃娃一样不肯撒手,魏姿欢为了转移注意握起周泽裳的手,翻来覆去的玩着。 周泽裳的手掌心的正中央有一道贯穿整个手掌的疤痕,几乎将手彻底斩断。魏姿欢的指尖在上深深的疤痕上游走,痒痒的带着些好奇的意味。 周泽裳并没有出声阻止,只是看着专注的小脑袋一动不动的,颇为可爱。 魏姿欢抱着周泽裳的手研究了半天,心里有些不好受了。原因无他,周泽裳的手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疤,新的旧的,深的浅的,除去那些丑陋骇人的疤痕,周泽裳的手上有着厚厚的老茧,是这些年艰苦训练留下的痕迹。 魏姿欢说到底没有上过战场,可依旧从这些伤疤里窥见了战争的残酷:“战场上是不是很危险。“听着对方的声音,周泽裳这才猛然意识到魏姿欢大概是心疼他了,心里忽然流过一阵温暖的水流,将他的一切吞没进去,暖暖的包裹着他。 周泽裳不在意的道:“其实还好,我身为将帅已经比他们要好些了,只是留下来几道疤痕而已,有些战士可能一个失手就会血洒当场,缺胳膊少腿的大有人在。“ 魏姿欢没有回答只是呆愣楞的不知道在想写什么,周泽裳看着魏姿欢白嫩如玉的芊芊指结,颇有些不好意思,相比之下自己满是疤痕的手的确是有些丑陋,刚想抽出来就被魏姿欢抓的更紧,柔软的指腹摸索过每一道伤疤,带着疼惜。 周泽裳终于想到一句可以安抚魏姿欢的话:“我祖父在世的时候和我说,男人只有上了战场才知道什么是血性,这些疤痕都是他们赐予我的荣誉。“ 魏姿欢哼了一声:“要再多荣誉都比不上你的双手了,的亏筋脉没事,若是有事你让我怎么办?“ 周泽裳被堵的说不出话来,魏姿欢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以后不论遇到多么棘手的敌人都要想想我,就算为了我也要好好的。“ 周泽裳的喉咙有些发紧,连带着声音都带来了些暗哑:“好,我答应你。“ 魏姿欢嗯了一声,后面的话却没来得及说出来就被周泽裳尽数封存在口中,本就仰着头的魏姿欢呼吸困难,周泽裳却又不肯轻易放过好不容易到嘴的人儿,只逼得魏姿欢浑身发软,两眼发黑,整个人都狼狈的厉害。她的唇齿见都是周泽裳的气息,整个人又被困在对方怀里,在自己着急忙慌想结束这个吻的时候,周泽裳仍是意犹未竟的不断啃咬着,直到两瓣唇被咬的充血红润,周泽裳这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魏姿欢有些气恼的喘着气道:“你又咬我!“ 周泽裳自知理亏,面对炸了毛的魏姿欢道:“我的错。“大有一副我知错但不该的架势。 魏姿欢扭过头去不愿再搭理他,周泽裳值得将人手动搬回来道:“我真的知错了,下次一定会让你唤气息的。“魏姿欢刚想争论两句,扭过头,周泽裳就在魏姿欢脸上又亲了一口,这下魏姿欢是真见识到这一本正经的人泛起混来真是拦都拦不住。 周泽裳端来一盆水将药包放进去泡开,再拿过布子将脚低的药膏擦拭干净,最后将脚泡浸药汤里。正时这是一只鸽子不偏不倚的落在了窗边,周泽裳皱起眉颇为疑惑的走过去揭下鸽子腿上的纸条,打开一看顿时脸色凝重起来。 魏姿欢问道:“怎么了?可是部队上出了什么事情?我已经敷完药了,若是有什么事情你就先去忙吧。“ 周泽裳看着盆底褐色的药汤有些担心的看了一眼早已消失在窗边的鸽子。 破旧的柴房里,一个浑身是伤得人影正拖动着早已没有知觉的下半身努力的往角落里爬,一直老鼠吱吱叫着从他的头顶窜过去,小伍忍了许久的眼泪终是无声的砸在脏污的地板上,大腿,腰,屁股早已及说不清到底是哪里痛,鲜血淋漓的伤口触目惊心,他不敢回头去看身上的伤口,他多么希望对方能察觉出自己已经出事,多么希望他能来救救自己。 紧闭的房门投不出一丝光亮,在巨大的痛苦下,小伍的意识渐渐变得模糊,恍惚间他缓缓想起那是他生平第一次见到那么大的宅子,见到那么英俊的公子。对方笑嘻嘻的凑到近前,浑身上下都写满了玩世不恭浪荡轻浮。 画面被严厉的夫人和窃喜的女子铺满,一尺宽的板子重重的砸在他的身上,他第一次感受到这么痛,他刚想求饶就被下人塞了一嘴布条,从剧痛到麻木不过是一百大阪的事情。他感受着腿间的肉被打的稀烂,鲜血与布料黏在一起。 连绵的雨水顺着漏洞的屋顶滴落在他的脸侧,小伍游离在昏迷与清醒之间,他不知带过了几日,也不知道到底会不会有人来救自己。在生与死之间,多少爱恨都变得极为轻描淡写,小伍迷迷糊糊的想:好冷啊,我是不是要死了。要是我没遇见你就好了,要是我没爱上你就好了。 门外愤怒的喊叫声打杂叫骂声步步逼近,小伍的意识终于坠入深渊,连带着那份一直没有说出口的爱恋一起死在秋天的最后一场雨里。 愤怒的蒋煜明像是一只被逼进绝境的孤狼,他转头看着这个被他称为家的地方,严厉的夫人满脸失望,那表情深深刺痛着蒋煜明,蒋煜明深呼一口气,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小伍,在哪里?“ 第64章 歉疚终身 周泽裳放心不下,但还是在安顿好魏姿欢后离开了将军府。 整个营帐内堆满了人,蒋煜明眼睛通红,满脸焦急之色。周泽裳从人堆里挤进去,只一眼就有些不忍,小伍趴在床上毫无生息,一边的军医就算是见惯了伤口,眼下见到这么严重的伤势都皱起了眉。 小伍的大腿间血肉模糊,布料和伤口粘连在一起,一塌糊涂,蒋煜明想给军医搭把手却又不知从哪里下手,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一边:“他怎么样了,他。” 军医很快安排起来,看着乌泱泱堆叠起来的脑袋道:“都出去,保持空气流通。” 周泽裳转头看了一眼,一群人立马有眼色的撤出去。 军医从箱子里拿出止血棉还和镊子,缓缓地道:“蒋副将,他这双腿能不能保住都是他自己的造化,你也不必自责。”军医语尽于此,并未再作安抚,转头专心致志的处理起小伍的伤口。 看着被消息砸傻的蒋煜明,周泽裳将人拽出去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蒋煜明缓缓地蹲下来,用手捂住自己的脸,声音含糊不清的道:“是我的错,要是我早点发现就不会这样了。“ 周泽裳也缓缓蹲下来,安静的陪在蒋煜明身边,秋天的风带上了丝丝的凉意,寒冷的冬天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挤进了京城。 蒋煜明的声音带着些哽咽,连带着说出来的话都有些颠三倒四:“她怎么能认为我不成婚是小伍的问题,将人叫回去打成这样丢进柴房不闻不问。要是我晚到一步,要是我没有发现,他会怎么样,他的腿。“ 周泽裳第一次见蒋煜明慌成这副样子,之前在战场上就算遇到在危险的局面,蒋煜明都能找到突破口,杀出重围,眼下小伍伤势严重,蒋煜明竟然能慌张到这种地步。 蒋煜明忽的抬起头,对着周泽裳道:“他的腿要是真的废了,我,我怎么办。“ 周泽裳伸手给蒋煜明顺了顺气道:“你先别自己吓自己,事情还没有发展到那一步。“ 蒋煜明又低下头道:“他肯定不会原谅我了,都是我的错,他都是被我拖累了。“ 周泽裳看他这副样子,有些生硬的转换了话题:“我记得你在好久之前就已经拒绝成婚了,你母亲也没说什么,怎么现在突然对小伍发难了?” 蒋煜明混乱的思绪慢慢变得规整:“她怕我跟着你和长公主离开,再次与我商量结婚的事情,我拒绝了,也不知她怎么知道了小伍的和我的关系,认为是他勾引了我,趁我不在的时候将小伍骗回去。” 蒋煜明为人大方,从不遮掩自己的龙阳之好,这种事情在京城并不少见,只是真的如他这般为了男风拒绝联姻的根本没有。 周泽裳知道这问题在不问也不行了,只得道:“你对小伍到底是怎么想的?“ 蒋煜明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若是他的腿真的废了,我会一辈子对他负责的。“ 周泽裳心里清楚,蒋煜明虽然在爱玩了些,喜欢去花楼喝花酒,可该做的事情意见也不会少,不然他也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蒋煜明的懒散视若无睹了。只是流连花丛的蒋煜明早已经对着身边这个不起眼的书童动了心,而现在看来本人还未察觉。 周泽裳只能将问题问的更加明了:“你是为了他的腿还是为了他这个人。“ 蒋煜明没有了声音,周泽裳也没有继续问。 军医在徒弟端的水盆里洗着满是鲜血的手,对着蹲在门口的二人道:“伤口处理好了,药已近在火上煎着了,恢复到什么程度只能看他自己了。“ 蒋煜明飞快起身,直接冲了回去,账房里淡淡的飘着一股药味,小伍的下身盖着一块被子,人安安静静的趴在床上,依旧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蒋煜明跪在床前,伸手轻轻抚了抚对方的脸颊。周泽裳站在一边,看着二人这般苦命的模样,心里也不是滋味。 魏姿欢的脚已经被包扎好了,正坐在书桌前懒懒的翻看着从仓库里收拾出来的旧书。澜壑闪身现在在房间内,对着魏姿欢行了一礼道:“公主。” 魏姿欢看完这一页,将书签夹进书里合上书,这才道:“怎么了。” 澜壑拿出一份奏章,魏姿欢接过来翻看看了看道:“那就按他的要求办吧。“ 澜壑似是有些着急的道:“公主,这是皇后留给您的东西。“ 魏姿欢的眼神从书的封皮上移到澜壑的脸上,声音带上了几分无奈:“澜壑,你是我母亲一手提拔上来的,按理来说你是最懂权衡利弊的,怎么眼下这么简单的问题还要我来解释给你听呢?“ 澜壑低下了头,声音也重新恢复了平日里的冷淡:“属下愚钝,还望公主明示。“ 魏姿欢道:“如果你是皇上,面对一个可以监视全城的巨大机构难道就不心动,就不想化为己有?远智想要将皇城司纳为己有是迟早的事,眼下我要离开,与皇城司的联系必然会变得薄弱,难道不是据为己有的好机会吗?“ 澜壑知道这个道理,只是皇后亲**代过他,一切以长公主为先的,难不成魏姿欢真的愿意将皇城司拱手相让? 魏姿欢抬手指着书桌上的一堆书本道:“左三排第二本,108页。“ 澜壑走过去照着魏姿欢的指示翻开书,果然找到一张已经写好名字的纸,皇城司中的每个人都整整齐齐的罗列在上面,后面还写了职务和擅长的事情。 澜壑拿着纸又回到魏姿欢面前问:“这是。“ 魏姿欢伸开胳膊在椅子上展了展腰,这才慢悠悠的道:“就将这名单原封不动的转交给陛下就是了。“ 澜壑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道:“澜壑只听从长公主的命令,绝不易主。“ 魏姿欢道:“我知道,只是远智既已继位,收回皇城司就是必然的,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尽数告知我就是。“ 澜壑看着手里这张单薄的纸,忽然明白皇后为何将皇城司交给了魏姿欢而不是魏远智,人人都说长公主残暴却不知只有她像一盏天平,时刻衡量着每个人的重量,面对魏远智的步步紧逼也没并没有半分生气的意思,只是用最理性的态度面对着皇家关系。将血缘联系融入皇家关系,又不贪图它能为自己带来些什么。 澜壑低头致意,门外传来一声脚步,紧跟着兰心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繁复的雕花印刻在上面,虽是木头制成的却并不简单反而有着一股淡雅的木质香味。 魏姿欢转头一看,果然澜壑已经消失在殿内,兰心高兴的走过对着魏姿欢道:“你瞧!这盒子要多漂亮有多漂亮!“ 魏姿欢接过兰心递来的盒子,放在面前仔细打量一番,确实做工精致。 兰心道:“这样送给他们也不算是轻贱了他们。“ 魏姿欢点点头道:“你去把数目点一下,确认没问题了就将尾款给匠人结清了。“ 兰心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又跑了出去,险些和准备进门的冰心装个满怀,冰心抬手抓住兰心手里险些掉落的盒子,扶着兰心的腰将人带稳,这才道:“走路慢些,怎么老是这么毛躁!“ 兰心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转身哒哒哒的跑远,临走还不忘对着冰心喊道:“公主就在里面,你快去吧。“ 伴随着声音一点点飘远,冰心无奈的踏进房门。 魏姿欢正坐在椅子上脚一晃一晃的,手里的书才刚打开,看她进门不得已又合上了,道:“又发生什么事情了,让我听听。” 冰心道:“部队上倒是没什么大事,只是蒋副帅身边那个叫小伍的书童被蒋母打了一顿板子丢经柴房自生自灭。 魏姿欢脑海里浮现出那孩子的身影,那是蒋煜明第一次带人登府的时候,小小的一个怯懦的缩在一边,彼时魏姿欢就看出二人关系并不简单,于是继续问道:“伤势怎么样了。“ 冰心一板一眼的回答道:“说是十有**保不住那双腿了,就算养好了也要落下终身残疾。“ 魏姿欢听到这里,随意拨弄书封皮的手终于替停下来,顿了一瞬还是叹了口气。 冰心继续道:“说是妾室在了解到今天早上公主与驸马的请辞,前往蒋母那里嘲讽一番说她又将过上儿子离弃的生活,蒋母着急之下想到要蒋煜明与她早就看好的儿媳结婚,谁料蒋煜明坦言自己好男风,不愿耽误人家清白的姑娘,蒋母觉得自己儿子就是被小伍勾引了才会变成这样,于是就将小伍叫回去打了一顿板子,若不是蒋煜明发现及时,恐怕小伍已经失血过多死在柴房了。“ 魏姿欢想着小伍那孩子身体瘦弱单薄的,也不知能不能扛过这一遭:“冰心,你讲这些尽数写在纸上给驸马送去,一切让他自己定夺,告诉他,晚上记得回家吃饭。“ 冰心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抱歉,作者生病了捏[药丸]过于劳累导致的,会减缓更新速度,在痊愈后恢复,抱歉啦宝子[求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4章 歉疚终身 第65章 准备妥当 周泽裳站在营房外沉默的看着守在病床前的蒋煜明,药味充斥着鼻腔,宛如石头一般跪坐在床前的蒋煜明低头死死攥着小伍的手。 冰心将东西送来的时候,周泽裳刚回到营帐,带头的小兵原本想拦着这脸生的女子,谁料对方竟然直接拿出了公主府的令牌,小兵知道这可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将军夫人啊,眼下也不敢怠慢,赶紧将人带了进去。 周泽裳接过冰心手里的信,打开将来龙去脉看了一番,心下了然。 冰心继续道:“公主说,一切由你定夺,晚上公主等你回家吃饭。“说完,冰心礼数周全的转身离开了,周泽裳站在原地呆愣愣地,脑子里反复着那句公主等你回家吃饭。 有人在家等待着他回家吃饭,这种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了,似乎他总是无人在意的孤零零站在一边,那些爱他的人都会以各种原因离开他,那些温情往往需要他付出更加惨烈的别离,所以他恐惧,他害怕,他回避,直到有一个人出现,陪着他去填补那些难以改变的过往,一遍又一遍坚定的告诉他,我爱你,我们有一个家。 周泽裳看着方寸间的营帐,回想起母亲决绝的拥抱,祖父无法闭合的双目,终于有一丝释然,有人在爱着我,她和你们一样,爱着我,陪着我,往后我们还将一起度过更多美好的时光。 魏姿欢在几个样品盒子间挑花了眼,都很好看,实在是选不出一个最为精美好看的盒子,身后的箱子里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手饰珠宝,冰心站在一旁,认真的区分着面前流苏的重量和镶嵌宝石的数量,一旁的兰心则在挑选哪一个更好看, 周泽裳踏进房门的时候,魏姿欢并没有发现,仍在专心致志的挑选着。周泽裳缓缓的从后面将人保住,魏姿欢一惊,抬手就朝着身后劈去,周泽裳一把接住魏姿欢的手,低头凑在魏姿欢耳边道:”这是在给谁准备礼物?“ 冰心看着已经模进房间的周泽裳有些难以入目的闭上了眼睛,而兰心有些吃惊的张大了嘴巴,看着宛如绳索一般缠绕在一起二人,眼睛都吓得瞪圆了,冰心悄悄地过去,一把捂住兰心的眼睛,将人半拖半拽的拉出了房间。 耳边的声音带着气流,魏姿欢脖颈间有些痒,不由得偏开脑袋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周泽裳将头埋在魏姿欢身上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早就进来了,是你挑选的太专心了。” 魏姿欢放下手中的盒子,抬手在周泽裳脸上点了点,道:“蒋副帅的事情处理完了?小伍的伤势怎么样了,要不要委托白医师去看看。” 周泽裳不愿在与魏姿欢亲密的时候,听见她问出别人的名字,就算是自己最好的兄弟也不行,随即一口咬在魏姿欢的脖颈见,魏姿欢不知道周泽裳这是怎么了,只是被突如其来的一口吓得瑟缩了一下,但很快又舒展开,一副任由对方胡闹的大度模样。周泽裳在咬过的地方又吻了一下,然后将脑袋抵在魏姿欢肩膀上,闭上了眼睛,圈在腰间的手任没松开。 魏姿欢安静的任由对方抱着,过了许久,周泽裳终于回过神慢慢的松开手,魏姿欢轻声问:“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周泽裳摇摇头道:“没什么事情,就是我很想你。” 魏姿欢笑着往前走了一步,伸出一根手指顶在周泽裳的胸口道:“你这里是不是只住着我一个人?” 周泽裳嗯了一声,抬头对上那双似狐狸一般狡猾的眼睛,魏姿欢继续问道:“那你今天是不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 周泽裳感受着在胸膛前缓缓画圈的手指,心脏跳的极快:“没有。” 魏姿欢哦了一声,尾音拖得极长,带着几分愉悦。 周泽裳继续道:“小伍还没有醒过来,蒋煜明在守着他,我看帮不上什么忙了,就回来了。” 魏姿欢从周泽裳怀里脱出身,转到了桌子的另一面,一手拿起一只做工精良的钗子:“你猜这些都是给谁准备的。“ 周泽裳老实的回答道:”不知道。“ 魏姿欢勾了勾嘴角道:”你部队里的那些排长有不少已经婚配的吧,丈夫外出打仗,他们只能留在京城,想来日子是有些孤单的,我就准备了些女子喜爱之物作为礼物,人手一份,你觉得怎么样?“ 周泽裳想到魏姿欢尚在病中就要收拾起离开要带的东西,闲暇之余还办这么一堆事,不由得有些心疼道:”这些事情你交给他们去办不就好了,何必自己亲自动手。“ 魏姿欢笑着道:”你心疼了?“ 周泽裳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看着门外投射进的一小片暖阳,勾起了嘴角。 万千珠宝比不过所爱之人勾唇一笑,得此一人,余生足以。 澜壑跪在御书房内,将魏姿欢写好得名单呈现在皇上面前。 苏公公殷勤的将纸送到皇上面前,魏远智一边看着纸上记录的名字,一边撇了一眼跪在底下的人:“你叫什么名字。“ 澜壑没有抬头,殿里侍婢好奇的目光让他有些难受:“澜壑。“ 魏远智对于这个迟来的回答有些不满意,眉心微促,继而继续问道:“皇城司一直是你在负责?“ 澜壑的不适愈发明显,面对皇上的猜忌和试探更是难以全心全意的回应:“皇城司一直由润副城主负责,只是他突然失踪,皇城司这才由我暂时接管。“ 魏远智看着纸张上的笔记道:“此事你可请教过长公主?“ 澜壑的手指泛起青白,一颗汗珠砸在地面上,苏公公见澜壑并不回答,只能出声提醒道:“澜副城主?皇上在问你话呢。“ 澜壑道:“请示过了,公主将这份名单交给我,说皇上需要。“说完澜壑将一块象征着皇城司的令牌拿了出来。 魏远智只淡淡扫了一眼道:“长公主可还有交代些别的。“ 澜壑答道:“没有了。“ 魏远智看着纸上的字迹的确是魏姿欢的,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按理说该高兴,只是心里忽然滑过一丝怅然若失,他直到今日自己对着魏姿欢步步紧逼,他们之间恐怕是再也回不到以前了,顿时魏远智没了继续问下去的兴致,只草草的用一句:“今后你暂任副城主。“结束了这段对话。 得到大赦的澜壑快步走出勤政殿,转眼间消失在殿外。 魏姿欢将东西都调配好,交给了冰心,虽然周泽裳愿意同她一起前往封地,但说到底,有些士兵要留下来,此去极有可能断掉关系,为了维持这些关系,魏姿欢送上了礼物,这样也算是在为周泽裳的以后铺平道路。 兰心看着那些金银细软嘟哝了一声:“既然都送出去了,那那个精致的妆匣子是给谁的?” 冰心道:“驸马有一位手下不是婚期将近,想必是为他准备的吧。” 周泽裳已经抱着魏姿欢去了书房,不知在做些什么,只是眼下二人新婚,情谊胜笃,一般没有大事,是不会去打扰二人的。 兰心将一直发簪包进帕子里,妥善的安置在木盒里,转头对着冰心问道:“冰心姐姐,你说苏州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啊?” 冰心思考了一瞬道:“不知道,大概是很美的吧。” 此番魏姿欢离开,兰心必然是要跟随的,她原是不知被哪户丢弃在街头的孤儿。恰好被外出采买的嬷嬷捡了回去,承袭了嬷嬷的手艺,又因为自己单纯善良被先皇后看重,拨给魏姿欢作了侍女,在几年前老嬷嬷病逝之后,她没有亲人又了无牵挂,只要跟着魏姿欢就行。 而冰心不一样,她的母亲和妹妹还在京城,一家老小还要依靠着她的月钱过活,若不是在魏姿欢手下当值的月钱比其他地方多上一倍不止,她也未必能如此轻松。冰心的母亲身体不好,一旦生病,需要照顾的不只有冰心母亲,还有尚且年幼的弟妹。 每次冰心为着家里的事情向魏姿欢请辞,魏姿欢都极为体谅,想起魏姿欢收拾东西时随口问起她是否愿意一起走,家里是否困难,要不要多余的月钱,冰心不仅有些动容,她一直很感谢魏姿欢的体谅和宽容,眼下正是关键的时候,兰心尚且不成熟,皇城司和魏姿欢的联系多要她来处理。 冰心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跟随魏姿欢离开,家中有事可以去向旁的人寻求帮助,但魏姿欢于她的恩情却是断断不能忘的。 冰心将打包好的东西又统一检查了一边,为了确保没有器重哪一方而不关心另一方,所有的礼品都是统一称重确认过重量一致,花样新颖且不重复的。兰心将检查好的盒子贴好封条,绑上绳子。 等到明天一早,这些精致的礼盒就要送出去了。 兰心伸伸懒腰,一首拉开了门道:“走吧,自从公主不再摄政以后,真是轻松了不少呢!至少是不用再提心吊胆的了。” 冰心扭头看了一眼堆放整齐的盒子,缓缓关上房门。 根据医生建议,作者大概休养一周,期间每两天更新一章,然后就会恢复更新了[求你了]耳石症真的很晕,大家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体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5章 准备妥当 第66章 白色皮草 魏姿欢这些日子休息的不错,身上的伤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周泽裳想着时间差不多了,也就准备收拾东西出发了。 面对近在咫尺的外出,兰心倒是很活跃,冰心操心着府中大大小小的事务,有些疲倦的闭了闭眼。 魏姿欢坐在椅子上,拿起周泽裳新买来糖葫芦咬了一口,觉得好吃又继续吃起来,周泽裳和冰心正在院子里监工,前来搬运的伙计将一箱又一箱的东西背出去,兰心一手端着煮好的热水一手拿着干净的毛巾侯在一旁。 等到满院子的箱子都清空了,周泽裳这才走进院子对着魏姿欢道:“这些可还合你胃口?” 魏姿欢点点头,又从桌子上拿起一串道:“来,给你尝尝。” 周泽裳弯下腰就这魏姿欢的手咬了一口,咔嚓一声咬碎了糖衣,里面的山楂酸甜可口,确实好吃。 魏姿欢这些日子几乎不管事,就因为白医师的一句这些年忧思过度,周泽裳就将管家大权尽数收回,亲自上阵了。 魏姿欢问道:“我们是要出发了吗?” 周泽裳道:“不急,等你完全恢复好了再说。” 魏姿欢顿了顿道:“嗯,小伍的伤势怎么样了。” 周泽裳闻言斟酌一下道:“情况不太好。说是往后会落下残疾。”说罢好似怕魏姿欢忧心似的:“蒋煜明不会不管他的,你且放心。” 魏姿欢叹了口去问:“那要不将时间推迟几天,等这里情况稳定了再作打算?” 周泽裳正有此意,也点点头道:“反正东西已经运过去了,我们也不必着急。” 苏卿语登门的时候,魏姿欢正百无聊赖的跟着兰心学习针线活,一下子不用再忙忙碌碌,不适应的不只有兰心,也有魏姿欢。 魏姿欢放下手中的活计,抬头看了一眼苏卿语道:“你来了。“ 也许是因为有些时日没有见到苏卿语,魏姿欢觉得对方似乎又瘦了些,便出言问道:“是不是盎祈阁的生意不好了,你怎么看的愈发消瘦了。“ 苏卿语笑着坐下道:“哪里的话,你别一天天的就是诅咒我的生意,难道盎祈阁亏了,你这个大东家会不知道?“ 魏姿欢缕缕缠绕在一起的丝线,颇为头疼的看了一眼自己绣的鸳鸯,苏卿语侧着身子瞧了一眼乐道:“这哪里是鸳鸯戏水,分明是野鸭觅食。“ 兰心笑着道:“苏小姐既然能瞧出来是鸳鸯,说明公主还是进步了的!” 在二人的笑声里,魏姿欢有些气恼的丢下手中的香包道:“我看你们两个人才像是一对主仆,兰心今后就跟着你好了。“ 兰心赶忙扑在魏姿欢的膝盖上讨饶道:“公主你可不能不要奴婢呀!“ 苏卿语笑得沁出了泪花:“要说这丫鬟啊,还是你的兰心冰心最得力!“ 魏姿欢终于停下来,从一旁的零食筐子里拿出一把坚果塞在苏卿语手里:“之前你借走的人参,准备怎么还?苏小姐不会是想赖账吧。“ 苏卿语这才想起这件重要事道:“你还记得那榜眼吗?“ 魏姿欢点点头问:“后来泽裳同我说他在朝堂上为我说过话,他怎么了。“ 苏卿语道:“他那病重的未婚妻子是个村妇,世家大族最是自傲,本以为他会懂大局知进退的娶一名门贵女,得世家庇佑也好谋个前程,却没想一连拒绝了好几家的联姻,惹了他们的不快能有什么好果子吃?他家世清贫根本负担不起未婚妻的开销,世家大族也不肯借他金银,更有甚者不让医馆接见,看他走头无门。“ “所以他便求到了你这里?“魏姿欢道。 苏卿语点点头道:“可惜他那未婚妻子身体上的问题耽误这么多年早已无力回天,我便借了人参强行为她吊住性命,也算是圆了二人一番痴情。“ 魏姿欢没有再多做评价,只是问道:“那你接下来是怎么打算的。“ 苏卿语将坚果咬的嘎嘣脆,一尝顿时有些惊讶的道:“好好吃!“ 魏姿欢拍了苏卿语一下道:“哪有你这么讲故事的!别吃了,快说!“ 苏卿语顿了顿道:“我想这他身上大概也没有钱了,到时候给这姑娘送葬的费用,恐怕还给我来。“ 魏姿欢思考一瞬道:“听了半天你是在这里做慈善呢?“ 苏卿语笑了笑,并未再言语,魏姿欢心领神会也没有再问下去。 京城不比南边地界温暖,树上的绿叶绞尽了力气也只留下干枯的黄色,伴随着寒凉的秋雨砸入满城繁华。厚实的冬衣裹住了最后的温暖,马车缓缓停在一家制衣铺子门前,魏姿欢刚探出马车就被周泽裳一把搂回了车里。 魏姿欢嘟囔一声,颇为不满的道:“我都说了我不冷!“ 周泽裳板着脸不言语,只是将袄子披在魏姿欢肩头。一边的兰心憋笑憋得困难,一颤一颤的倒在冰心怀里。 魏姿欢有些气恼的将衣服拢住,嘟嘟囔囔的抱怨道:“这身骑射服轻巧好看,你非要给我裹上大氅,你自己看看好不好看!”说着跳下马车,往里面走去,放好凳子的马夫一脸懵的转头看,正对上一个已经消失的人影子。 周泽裳看着走进店铺的魏姿欢,哭笑不得的下了马车。 店家扫了一眼魏姿欢身上的料子,眼神一亮,赶忙将新来的一批好料子拿出来,剪成条状的样布被装裱在木牌上整齐的码放在一起,魏姿欢摸了摸手感又细细的看了看花纹,摇了摇头转身在店里巡视起来。 周泽裳踏进店门,原本跟在魏姿欢身边准备好好介绍一番的店家,笑眯眯的对周泽裳道:“哎呀!你来了,之前给你娘子的衣服已经做好了,你怎么没带着娘子来验验货呢,我家的衣服质量一定是京城数一数二的!” 店家虽然年纪已大,满头花白的银发间插着一根钢针,穿着一身黑色的布衣却版型极佳,只衬得店家身材苗条而纤细,极为灵活的活动在一群漂亮衣服中间。 店家从巨大的取衣柜中拿出一套皮草,递给周泽裳。 魏姿欢凑过来看了看问:“你从哪里来的这皮草?” 店家大概也明白过来二人的关系,从善如流的继续道:“这料子确实是好啊,就连我这铺子也只见过几匹,想来是做给夫人的,当真是恩爱非常啊。” 周泽裳将衣服拿出来抖开,雪白的白狐裘毛领镶嵌了一圈褐色毛边,在店家的巧手下暖暖和和的围在脖颈间,披风则是用了相得益彰的银色料子,暗纹遍布全身,奢华而不张扬。 周泽裳笑笑道:“你先试试看,等会去的路上我在给你讲这料子的由来。” 魏姿欢转身脱下厚重的袄子,将披风穿在身上,周泽裳将毛发打理一番,接过店家手里的绳子扎在一起。 不得不说,二人站在一起的画面极为养眼,魏姿欢一身白狐裘穿出来正宫娘娘的气质,店家心知这单多半是满意的:“夫人当真是美丽,你瞧这身穿的!比那天仙还要美上几分!” 魏姿欢转了一圈,走到镜子前瞧了一瞧,勾着嘴角问:“怎么样?” 周泽裳点点头,转身把钱递给店家,店家垫了一下,多出不少:“可还要给夫人拿些别的什么吗?” 冰心一手拿着厚袄子,一手提着兰心,一行人走出来铺子。 魏姿欢更多的时候在皇宫之中,对于这些寻常人家的生活并不了解,眼下有周泽裳牵着走在大街小巷里,心里也是开心的。 马车静静的跟在二人身后,周泽裳道:“我还怕你会不喜欢这样的生活,毕竟比不得你在皇宫中舒服。” 魏姿欢明白周泽裳自小在军营中长大,和着普通人家的儿女一起训练,一起睡觉,一起吃饭:“和你一起,我觉得很有意思。” 周泽裳牵着魏姿欢的手走在石板路上,在这一条条街巷里,走过千千万万的百姓,他们挑着扁担,贩卖着货物,嬉笑着玩闹着度过每天的生活。 魏姿欢问:“你不是要说那皮草是怎么来的嘛,你快说!” 周泽裳缩小步幅,和魏姿欢并肩往前走到:“之前班师回朝的时候,路过一个山间的村子,饱受山匪的骚扰。” 魏姿欢点点头问:“县衙不管吗?” 周泽裳道:“村子偏远难行,山里地形复杂,县衙几次剿匪连他们的踪迹都找不到,渐渐的也就不再管了。” 魏姿欢道:“连本地人都找不到,你一个路过的怎么剿匪。” 周泽裳捏捏魏姿欢的手道:“所以我亲自去山间谈判了一番,就说朝堂已经摸清了他们的巢穴,只要他们下山去从良,我就上书朝堂不再剿匪。” 魏姿欢有些不解:“所以他们就从良了?真这么简单?” 周泽裳道:“自然不是,山主原是个穷凶极恶的,常常劫掠上山买药材的商人,他的儿子看不惯这样野蛮的做法,就弑父称王,带着一群凶恶的汉子守卫村子换取粮食,愿先说好丰收就给山匪粮食的村民却反悔了,山匪为了过冬不得已抢走了原本属于自己的粮食,村民就讲他们告上了县衙。” 魏姿欢来了几分兴趣,所以最后是怎么解决的,周泽裳道:“他们也没办法留在村子里,我便将他们收入周家军了。” 魏姿欢点点头道:“这倒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恢复更新了,作者瑟瑟缩缩的说[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6章 白色皮草 第67章 了结往事 魏姿欢一路和周泽裳走到营地,虽然是城外,将士们在此生活了一些日子已经沾染了浓浓的生活气息。魏姿欢刚踏进这里就将身上的皮草脱了下来,一身轻便的往里面走去,周泽裳跟在一边手里抱着还带着温度的衣服。 远远的一群出操的士兵正有些懒散的迈着布子,马征强刚想训斥两句,一抬头看见踏进教场的人,这可不的了,连忙调转队子,往那边走去,边走边道:“都给我跑好喽!将军夫人来视察了!” 闻言的将士们偷偷回头瞄着站在那边的身影,小声咕叨一句:“主帅围着她转了这么些日子,连平时最积极的看我们训练都放到一边了,这给是多漂亮的美人啊。” “别以为你们嘀嘀咕咕我听不到!昂!平日什么样我不管你,今天胆敢在我手里出事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部加练!听见没有!“马征强带着队伍往那边去,士兵们收起原先嘻嘻闹闹的样子,装模做样的跑过去,眼睛直朝着站在前面的女子看去。 周泽裳快走几步赶上魏姿欢道:“那边是训练的营队,蒋煜明他们在这边。“ 魏姿欢朝着周泽裳指的方向看去:“要不我们先去看看他们?“ 周泽裳道:“也好。“ 原本还有些距离的队伍已经近在眼前,马征强乐呵的往队伍前面一站,高声道:“向将军夫人问好!“ 士兵们迅速高声道:“将军夫人好!“ 原本打算改变方向的魏姿欢旋即停下脚步,对着士兵们行了一礼,动作漂亮而舒展。马征强跑到周泽裳面前一副给他挣足面子的模样。 周泽裳道:“各位辛苦了,今天下午就休息休息吧。“ 说罢,拦着魏姿欢往营地走去。 兰心掀开一角帘子,魏姿欢低头走了进去,小伍平趴在病床上,在腿长好之前,他就甭想踏实的躺着好好睡一觉了。蒋煜明正坐在一边看着手里的兵书,抬头看见魏姿欢连忙起身道:“长公主万福金安,是属下有失远迎。“ 蒋煜明虽然看起来和平时并无两样,只是眼睛里的红血丝出卖了他。 魏姿欢心下了然,道:“何必如此,我来看看小伍怎么样了。“ 蒋煜明低头收敛了神色道:“能让公主亲自来看他,是他的福气。“ 魏姿欢笑笑道:“大家这般熟悉,何必如此客气。我和泽裳近日就准备启程了,若有需要,尽管说就是。“ 蒋煜明低头思考一瞬出口道:“恳请长公主将下属与小伍一同带去封地。” 周泽裳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你是说你要跟着我们去封地?” 蒋煜明单膝跪地,对着魏姿欢行了一礼道:“拜托长公主。” 魏姿欢看了一眼那边被子里睡得安详的小伍,道:“为何突然改变主意不愿留在京城了?” 蒋煜明咬了咬唇道:“我母亲她大概是改不了了,若是呆在着这里她继续逼我成婚怎么办,小伍已经这样了,我。”后面的话蒋煜明没有再继续说下去,魏姿欢心里已经明白了,不过是多带个人罢了,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魏姿欢点点头道:“那等小伍伤好了,你们再跟来就是,他伤的重,移动不得。” 蒋煜明道:“谢公主。” 周泽裳一路沉默着往马棚走,魏姿欢问:“怎么了,是不是你有什么话还没来得及说我就答应了。” 周泽裳摇摇头道:“也不知他们最后的路会走成什么样子。” 魏姿欢倒是并不在意的往前走去:“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去的地方,就像你这条路的尽头是我。” 周泽裳将忧虑抛到一边道:“嗯,尽头是你。” 清冽的凉水顺着管道淌入马食槽,一匹黑马正在悠哉游哉的吃着草料,尾巴一甩一甩的颇有些调皮的意味,周泽裳走过去摸了摸黑马,黑马低下头,将鼻子顶在周泽裳肩头,看着很是乖巧。 一边的将士早就侯在一边,看人来了连忙上前道:“主帅,这些日子它吃得饱喝的好,一切都好哈。”说着过来解下拴在一边的绳子,将黑马牵了出来。 旁边离马厩有些位置的地方单单拴着一匹咖色的马儿,浑身油光发亮,仿佛打了一层油蜡一般,体格强颇健硕,看得出是尽心饲养的。 魏姿欢有些好奇的问道:“为何将它单单放在一边?” 士兵回头看了一眼,道:“它呀,是蒋副帅从一个外商那里买来的,这马好是好,就是性格暴躁,谁也不服。” 周泽裳扶了扶黑马油光发亮的毛发道:“它叫飞云,这些年一直跟着我,这次出行你就骑它吧。” 魏姿欢观察着飞云和这褐色的马,虽然飞云的皮毛不如它,但两匹马都强壮有力,都是不可多得的良驹。 今天值班的士兵连忙道:“夫人竟然不坐马车,而是要骑马吗?当真是女中豪杰,女中豪杰呀!” 魏姿欢没回应这夸奖,只是看着周泽裳不好意思的笑笑,几乎是瞬间,周泽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魏姿欢想尝试骑这匹褐色的马。 一边是士兵已经将飞云牵了出来,飞云勾起前蹄,贴心的给魏姿欢提供了上马的登子。 周泽裳有些拿不定主意,他不想让魏姿欢涉险,魏姿欢的身体刚刚恢复好,万一魏姿欢摔下马怎么办,又或是马匹失控。 还没等周泽裳拒绝,魏姿欢已经走过去摸了摸褐色马软软的鼻子。 士兵猛地一惊,刚要往过冲,就见那褐色的马温顺的低下头,一副任由魏姿欢抚摸的模样。 魏姿欢回头看着周泽裳道:“我试试嘛。” 士兵有些惊讶的看着眼前温顺的褐色马儿,他这些日子一直尽心尽力的伺候着这位大爷,草料不合适踢翻,水不干净不喝,果子口感不喜扔掉,更别提骑马了,就连马鞍都是勉强装上去的。 周泽裳叹了口气,似是无奈的走过去牵起马绳,道:“你小心些,不要强上。” 士兵将飞云领到一边道:“你瞧瞧,这马要是将夫人摔伤了,可有它好果子吃,你说是不是,飞云?” 飞云只是乖巧的站在一边,从士兵手里接过苹果,嘎吱嘎吱的吃起来。 魏姿欢侧身踩上马登,翻身而起,夸上马背,还没待她坐稳,褐色的马儿嘶鸣一声,前蹄猛地一蹬,双蹄离地。 魏姿欢险些被甩下来,旋即死死拉住缰绳,用力一拽,降低重心,紧贴马背。 站在一旁的周泽裳躲过飞起的马蹄,一把拉住牵绳。 褐色的马儿态度忽然变化,乖顺的站在没动,周泽裳等它冷静下来小心翼翼的牵着它往前走,防着它再暴起。 看着两人一马安稳的往前走去,士兵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些许。 周泽裳看了看魏姿欢的脸色道:“可有害怕?” 魏姿欢抚摸着安静下里的褐色马儿道:“好玩,不怕,要不就叫它疾驰吧。” 周泽裳道:“好,到时我去问蒋煜明将这马讨来。” 魏姿欢哼了一声,纠正道:“买来!” 周泽裳勾起唇道:“好,买来。” 夕阳的余晖洒在空旷的操场上,将万物凋零死气沉沉的一切都渡上一圈金色的光晕。 魏姿欢坐在桌边看着这封不知来历的信件皱起眉,上面有着皇城司的印记,澜壑本人却没来。 要说这一对一对接还是澜壑定下的规矩,防的就是有人偷换信件或是内容外泄。 眼下澜壑自己却将信件毫不在意的丢在这里,莫不是他遇到了棘手的事情了? 魏姿欢打开信件,取出厚厚一沓已经整理好的资料,在几天的调查里,已经构成一条完整的证据链,而江家灭门案的真相也终于水落石出。 当年厉王组织宫变的军队有三只,第一支是周勋手下的私兵,第二支是厉王府的府兵,而第三支正是藏身于偏远的江家腹地的匪兵。 江父意外发现了匪兵的痕迹,但在他写好信件告诉朝廷前就已经被灭口了。 浑身的夜色弥漫着混沌的胀雾,血腥味浓重的书房里,江父含着满口鲜血挣扎着倒在桌前。 而准备休息的满城百姓殊不知一场残酷的杀戮已经揭开了序幕。 最先反应过来的江兄第一时间带着县衙里的人守在城墙之上,一簇簇火光自内里而起,发现异常的江婉推开父亲的房门,只有江父死不瞑目的,怒目圆睁的双眼。 江婉丈夫将她和满城妇孺安排在一起,躲避已经在城中肆虐的匪兵。 江兄以极快的速度返回,死死守护着尖叫哭嚎的孩童逃跑,一直拼杀到倒地再也无法站起。 怀有身孕的江婉看着掀翻的铺面,游荡的匪兵,划破夜空的火炬,混乱的场面与丈夫的怒吼混为一摊。 泼洒到鲜血飞溅在刚刚隆起的孕肚上,烙印下满城绝望的印记。 求救的白鸽缓缓降落在完好无损的城门楼,救援的周家军将匪兵尽数斩杀。 掀开地窖,城内无辜百姓幸存大半,只有江家满门,死守城门,直至头颅坠地。 出城的棺椁与送行的百姓挤满街道,直到无法承受亲人离世的江婉晕倒在灵堂,压抑的人群这才爆发出悲痛万分的哭嚎。 作者又开始晕了,情况不太妙,好像不是耳石症[药丸]这次会继续更新(坚强的作者哭唧唧的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7章 了结往事 第68章 咸福客栈 魏姿欢缓缓地将信纸折了两折放进信封,起身往外面走去,险些和端着托盘饭菜的周泽裳撞个满怀,周泽裳抬头看魏姿欢的脸色不对,有些担心的问:“可是身体不舒服?” 魏姿欢看着周泽裳精心做的饭菜,缓和了脸上的凝重道:“先进来吃饭吧。” 周泽裳将热腾腾的饭菜一一摆上餐桌道:“明天就要出发去苏州了,你舍不得京城吗?“ 魏姿欢摇摇头,将信封递给周泽裳,继而沉默的端起碗吃饭。 周泽裳将信里的内容看了一遍道:“尽然是这样,当时我就觉得这群土匪太过于有组织纪律,和真正的土匪有着极大的差距。“ 魏姿欢叹了口气道:“江婉估计刚适应当下的生活,若此时将信送过去难免引得她伤怀。“ 周泽裳盛了碗汤递放到魏姿欢手边,道:“虽事实真相有所偏差,但江家人为了城中百姓献身是事实,她若是不知情于情于理都不合适,你打算怎么办?“ 魏姿欢夹起一筷子饭菜填进碗里道:“向皇上讨个赏赐和这封信一同送去吧。“ 周泽裳点点头,心知这已经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清晨,寒冷的东风已经钻进土壤,兰心将新的披风盖在魏姿欢身上,仔仔细细的扎好,转身活蹦乱跳的跳下台阶,对着冰心大喊道:“都准备好了!我们要出发喽!“ 魏姿欢走进前厅,苏卿语和苏一贤正坐在一边,蒋煜明也站在门口对着魏姿欢道:“飞云和疾驰我已经送到了,你们多保重,待小伍伤好后,苏州见。“ 魏姿欢笑着点了点头,推开将军府的大门,周泽裳正在检查马鞍,看见魏姿欢的一瞬绽开笑容,伸出手道:“我们走吧。“ 魏姿欢牵着周泽裳的手接力一蹬,翻身上马,周泽裳也跨上飞云,苏卿语牵着苏一贤的手冲着魏姿欢道:“一帆风顺。“ 魏姿欢道:“嗯,一帆风顺。“ 车马缓缓走在京城的大街小巷,在这个生活了许久的地方,最后竟是以这样的结局收场,魏姿欢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伤心,只是内心滑过的一丝怅然让她有些不是滋味。 周泽裳理了理手里的缰绳对魏姿欢道:“可是舍不得了?“ 魏姿欢摇摇头,看向身边的周泽裳,心想,不管最后会发生发什么,至少我们一直在一起。 皇宫里,魏远智看着层层叠叠的金色屋顶,一边的苏公公压低声音劝慰道:“长公主和驸马已经走了。皇上,咱还是回屋去吧,免得冻坏了身体不是。“ 其实魏远智心里也清楚,自己就算站在皇宫的最高处也不见得能看见公主驸马离开的车架,但他就是不愿意离开,固执的想跨过皇城看一看自己的阿姐,也不知她的身体有没有养好,周泽裳待她是否如从前。 魏姿欢就这样走得干干净净,没有再同他讲过一句,没有过问他同李宝珠的婚礼。 宽阔的城门上,一个人影孤零零的立在一边,追随着魏姿欢离开的车架缓缓转动着身体,此去不知何时能见,祝君平安。 疾驰对魏姿欢很是温顺,一路上都没有发脾气,乖巧听话的很。队列里唯一的马车上坐的是兰心,原因无他,只有她一人不会骑马,只能乘着马车。 一行人在崎岖的山路上走了很久,一直到晌午时分,冰心一提马绳向前赶了几步与魏姿欢并列道:“殿下身体可还好,要不要停下休息一会。 魏姿欢转头看向周泽裳问:“饿不饿?“ 呆在轿子里的兰心听到魏姿欢的话,一掀帘子冲着前面喊道:“我饿了!公主我们停下来歇歇吧!“ 周泽裳常年在外打仗,这点行进路线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但他心里还是担心魏姿欢会强撑着,考虑一瞬道:“那休息一下吧。“ 飞云似乎是听得懂人们话一般不等周泽裳拉缰绳就已经停下来,疾驰紧跟着停下来,其实这一趟出行并没有带多少人,只有皇城司的几个暗卫跟在队伍中,装作将军府的丫鬟。 几个暗卫手脚麻利的将包中的食物拿出来温在火上,这是一大早就做好封存在饭盒里的,原因无他,魏姿欢大病初愈是其一,周泽裳不想让魏姿欢一离开京城就变成万事可以讲究的落魄摸样是其二,魏姿欢是他的妻子,也是大魏王朝最尊贵的,受尽宠爱的公主。不能因为嫁给他就生活降级,处处不周到。 冰心将饭菜盛在碗里端到魏姿欢面前,周泽裳已经不知从哪里支起一张小桌子,配合着秦嬷嬷送的草垫子,高低正好合适吃饭。恍惚一瞬,魏姿欢忽然觉得他们并不是去封地,而是出来郊游的。 一直到日落西山,魏姿欢一行人风尘仆仆的到达了海口小城,热闹的集市上,有着外来大胡子商人在采购各种瓷器,纹样有的典雅,以素色为主,有的着色大胆,丰富而不显得俗气。 就连魏姿欢都迷上了逛集市,周泽裳跟在一旁,看魏姿欢又买了一套餐盘,这才意犹未竟的回头问周泽裳道:“我们今天晚上去哪里住?“ 周泽裳在这一路已经观察到一家驿站装潢大气,道:“刚过来的路上有一家咸福客栈,我看着不错,你若是逛够了,我们就去办理入住。“ 说话间魏姿欢又买下一面漂亮的手持镜子,背后是古铜色的雕花,一个自带母性光辉的天使正温柔地望着镜子背后的人。 魏姿欢将镜子放入口袋,对着周泽裳道:“你看这个镜子真好看!“ 周泽裳点点头,将包里叮铃咣啷作响的东西都收拾了一下,使他们彼此间不在相互碰撞。 咸福客栈的前台是个很漂亮的姑娘,对方扎着一堆麻花辫,看起来干净利索,是个干活的好手,对方一看这么一窝子人涌进了客栈,率先找到人群中的话事人魏姿欢道:“几人住店啊,葵子,去!将他们的马牵到后院去。“ 葵子应声而去,魏姿欢扫了一眼人道:“六人,两件双床房,一件大床房。“ 掌故的还没拉的及说话,周泽裳就到:“大床房要好的,价格不是问题。“ 原本趴在柜台上的兰心一脸真不害臊的表情,转身在客栈里环顾起来。 咸福客栈应是当地规模较大的客栈,占地面积达不说,足足有四层之高。一层主要是前来吃饭的客人,有着一个巨大的台子用来给客人提供表演,二层是包间,而三四层则是用来给住店客人休息用的,一面屏风隔开的后院有假山池水,布置的还挺美。 魏姿欢将钥匙递到冰心和暗卫手里就准备上去休息了,靠近沿海的空气里都带着海腥味,潮湿的水气浸透着人的一呼一吸。 玲子带着一行人走到三层,指着两间相邻的屋子道:“这是你们的房间,请夫人和少爷往里走。“一直到尽头的最后一间房,玲子打开房门:”里面有洗澡的浴盆,若是需要热水就点摇铃,不论几点都会有人上来送热水,饭菜也是如此,祝你们旅途开心。“ 魏姿欢拦着刚准备被离开的玲子道:“那他们的房间呢?“ 玲子道:“有公共浴室,饭菜也可下去自取,夫人心善,旅途劳倦,早些休息。“说着玲子轻轻关上房门,离开了。 周泽裳将行李归置在一边,拿出早就备好的帕子开始打扫起来,椅子凳子床什么的都细细擦了一遍这才准备回身去看魏姿欢,魏姿欢将买来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摆在桌子上,拄着下巴,正欣赏着周泽裳干活,看对方转过身来,笑嘻嘻的将早就晾好的水往前推了推。 周泽裳端起杯子一饮而尽,抹去嘴角的水渍道:“你饿不饿,要不要叫些吃的送上来。“ 魏姿欢点点头,这间不愧是最大最贵的房间,房间由客厅书房和一间卧室构成,除此之外,因为位于走廊的尽头,还附带一个阳台,上面用绳子扎着一架可以躺的秋千。 周泽裳走去看着已经彻底擦黑的街道道:“这里的风景也不错。“ 魏姿欢走过去,缓缓从后面抱住了周泽裳的腰,在男人宽阔背脊的阻挡下,魏姿欢将脸贴在周泽裳身上,闷闷的说:“有你真好。“ 这一路上,魏姿欢几乎不用考虑任何事情,在周泽裳的照顾下享受着旅途。 周泽裳笑了,道:“我们已经成亲了,姿欢。“ 魏姿欢感受着周泽裳说话时微微震动起伏的后背道:“那如果和你成亲的是别人,你就要这么对她好了是吗?“ 周泽裳不知道魏姿欢从哪里找来这样的歪理,颇为无奈地笑笑:“我今生只会娶你呀,你怎么净说些胡话。“ 魏姿欢也笑笑,松开环在周泽裳要上的手,两人并肩坐在秋千上,眼前是集市上忙碌收摊的店家,再往远一点是彻底吞入黑暗的大海,高高的火炬指引着最后一波归来的渔民,一切都是安静祥和的摸样。 第一章就正式完成了,作者的眩晕仍然没有好转,似乎是神经方面的问题,还要进一步检查才能知道,但不会断更了(作者买个惨)[可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8章 咸福客栈 第69章 母后 魏姿欢将脑袋靠在周泽裳的肩头,轻声说:“为什么不和我圆房。” 周泽裳没料到魏姿欢下一句会直接说出这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愣是不知道该答什么了。只干巴巴的坐在秋千上,愣愣的看着夜景。 魏姿欢看周泽裳一副连手都不知道该放哪的拘谨模样,有些好笑的道:“你怎么了?” 周泽裳脑子里各种想法满天飞,几乎要将脑子挤得炸掉:“呃,我,不是,你。” 魏姿欢继续道:“还是介意大婚当日的事情,觉得我不干净了。” 周泽裳着急的道:“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听我说。” 魏姿欢定定的盯着周泽裳的眼睛,明亮澄澈透明,正一眨不眨的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周泽裳放缓了语速,将纷杂的话语拢成完整的话:“我不知道之前的事情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我只想着和你把日子过好,开开心心的就行,其他什么都不重要,圆房这事我也想着等到一切安定,水到渠成了,自然会自然而然的发生,是急不得的。“ 魏姿欢什么也没说,缓缓拉开袖子,露出白嫩嫩的手臂,周泽裳顿了一下,随即站起来,整个人都有些气愤的道:“他们欺负你了!是谁,难不成是林陌?“ 魏姿欢拉着周泽裳的衣摆道:“我母后在世的时候对我说,女子不需要这样的东西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只要她在世一天就会护着我一天,若是她真的护不住我,要送我去远嫁和亲,她再给我把守宫砂补上。“ 周泽裳起伏的胸膛渐渐趋于平缓,然后道:“所以你从来没有点过守宫砂?“ 魏姿欢点点头,道:“我的母后还和我说,若是一个人爱生命超过了爱我,那我不必将就。“ 周泽裳轻声道:“我在乎的只是你这个人,从我进宫的时候就喜欢你了,这么些年我对你的情意你难道不知道吗?“ 魏姿欢缓缓起身道:“我当然知道。“ 周泽裳这才舒了一口气,接下来的话他还没说出口就被近在眼前的脸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魏姿欢的吻永远是点到为止,只勾的周泽裳局局深入,步步紧逼。 咸咸的海风尽数掩藏在而人们的一呼一吸之间,魏姿欢的指尖缓缓滑过周泽裳的喉咙,有力的脉搏正在喷张的跳动,每一下都是生命力量的诠释。 周泽裳将魏姿欢抱进怀里,将整个人禁锢在自己怀里,疯狂的占有欲与控制欲终于宣泄出来。魏姿欢记不得自己是怎么到床上去去的,只有海水的波涛一下又一下的排在海岸上,低沉的声音里带着无限欢愉,短促的闷哼里泄出丝丝痛意。 魏姿欢凑在周泽裳的耳边,亲昵的咬了一口,汗水的咸味在口中逸散,魏姿欢费力地吞了口唾沫,润了润干涩的喉咙:“轻点,痛。“ 周泽裳非但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将这话语视为夸奖一般,将迷迷糊糊的魏姿欢彻底拖进欲海的深处,一直折腾到天空泛起鱼肚白,渔民开始吆喝着准备出海的工具,周泽裳才意犹未尽的看了看怀里的人。 魏姿欢裹在被子里,眉眼间带着些许红晕,周泽裳轻手轻脚的打开房门,问前台值班的伙计要来洗澡水,等他终于将沐浴的东西准备好,再返回床边的时候,累了一宿的魏姿欢已经睡熟了,周泽裳将人从被子里挖出来的时候魏姿欢嘟嘟囔囔的挣扎推拒起来,吐出几个不清楚的字眼:“不要,好累,睡。“ 周泽裳不经反思起来是不是自己有点太过分了,只得安抚的低下头在魏姿欢的额头亲了一口,柔声哄到:“不做了,不做了。“ 怀里的人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也不知那安抚的话语有有听进去。 直到周泽裳将浑身粘腻的魏姿欢洗的差不多了,魏姿欢才缓缓睁开眼睛,靠在男人结实的臂膀里,温热的水翻腾出朦胧的热气,魏姿欢刚想动一动调整姿态,就被剧痛袭击了,只能无力的瘫在周泽裳怀里仍由对方摆弄。 周泽裳简直不知道要将她藏在那里比较好:“你要喝点水吗?“ 魏姿欢摇摇头道:“你,真过分。“ 魏姿欢回想起一晚上惨绝人寰的折腾,原本她想着这事情全权交给周泽裳就好,却没成想这么消耗体力,更可怕的是,周泽裳像是上了瘾一般,全然不顾她说了什么,简直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了。 周泽裳低头对上一双眼角微红的眼睛,只说出三个字:“对不起。“ 魏姿欢调整了自己的位置,从水中只站了起来,许是因为坦诚相见,缠绵了一整夜的二人竟然有一丝不好意思。周泽裳抬头看见魏姿欢白嫩嫩的身体上布满各式各样的红痕,周泽裳终于认识到自己不是有点过分,而是真的过分,转身急忙将备好的浴巾裹在魏姿欢身上,怕她着凉。 魏姿欢感受着一如既往的贴心,缓缓移回了床上,深深埋在被子里开始补觉。 太阳缓缓升起,兰心一边停下正在剥虾的手,一边问道:“真的不用去问问到底用不用出发吗?“ 冰心看着一桌子海鲜,深深叹了口气道:“先吃饭吧,你还是个小孩呢,不知道的不要问。“习武之人的听力向来要比常人灵敏,更别提冰心面对外出这件事情的紧张程度非比寻常。 冰心脱下手套,有些疲惫的捏了捏眉心,虽然知道二人已经成婚,圆房自然会提上日程,只是直面自己主子的这些私事,对她的冲击力还是不小。 兰心一直以来都对冰心言听计从,看对方不愿多讲,就乖乖的低下头吃起海鲜来。 一直睡的日上三竿才悠悠转醒的魏姿欢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不知是不是流了太多眼泪的缘故,眼睛有些痛,喉咙也有些干涩,身上的疼痛是消退了不少。 周泽裳不愧为当兵出身,就算劳累了一晚上依然有经历将魏姿欢从湿哒哒的床铺上分离开,坐在床边耐心的给魏姿欢擦拭头发直到干的差不多,不会头疼为止。做完这些,他又出门将行程延后,把前天晚上提前买好的车票换成下午的,又顶着冰心的怒瞪,告知他们继续休息,暂不出发。 魏姿欢醒来的时候,桌上放着一壶茉莉茶,周泽裳已经将咸福客栈的菜单翻来覆去的研究了好几遍,眼下看他醒来,连忙凑过去道:“你身体可还好,都是我的错,我太没有轻重了,要不我们休息一天再出发?“ 魏姿欢看着近在眼前的周泽裳,原本心里那点被忤逆的怨气早就不知飘到哪里去了,她捧着周泽裳的脸亲了一口,一瞬间昨晚的记忆疯狂的涌入周泽裳的脑海,直觉这是要坏事,连忙起身道:“你的衣服我已经洗出来晾干了,你先穿着这一身吃饭,吃饭。“ 魏姿欢下了床,拖拖沓沓的走到椅子边,瞧着背对自己耳尖通红的周泽裳,心里的坏主意蠢蠢欲动:“我腰疼,你给我揉揉。“ 听到这话的周泽裳果然脸上闪过愧疚,快步走到魏姿欢身边,蹲在魏姿欢脚边认真的摸索道:“是这里吗?“ 直到对上魏姿欢笑成一条缝的眼睛,周泽裳才意识到魏姿欢活泛的小心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就这眼下的角度,缓缓地将拳头按在魏姿欢腰上,控制着自己的力气,不轻不重的揉起来。 魏姿欢舒舒服服的趴在桌子上,感受着私家按摩,困劲止不住的往上翻,伙计敲门声响起的时候,魏姿欢整个人都吓了一跳,慌忙坐起来道:“进。“ 进来的小葵看着姿势亲昵的二人礼貌的别开眼睛,将餐盘上的饭菜一一摆在桌子上,又手脚利索的将秘制海鲜炒饭盛出来,摆上筷子,紧接着脚底抹油的转身离开了,只有一句用餐愉快在走廊里回想。 魏姿欢将米饭吹凉,小口小口地吃起来,周泽裳几口将饭吞进肚子,开始认真的给虾剥皮,去除外壳,挑鱼,魏姿欢累了一晚上也饿坏了,这些菜色虽然在皇宫里不是没有见过,但当地特色菜显然更加正宗一些,不自觉也便多吃了些。 周泽裳将一应物品都收拾起来,出门在走廊上放了一声口哨,早就等候多时的暗卫和冰兰心推开房门,背起行囊,准备登船。 葵子将马从后院牵过来的时候,兰心这才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马上要登船,这马匹该安置到哪里去?难不成要带上船去? 周泽裳正在苦口婆心的劝着魏姿欢,原想着身体不舒服可以先乘马车,魏姿欢偏不要,非说哪有人圆房了就不能自理了。 后面的话魏姿欢没能说出来,周泽裳一把将人搂过来,小声地说:“你能不这么在大街上说吗?“ 两个暗卫及有颜色的离开了,这一行人武功高强,真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恐怕只有兰心了。 周泽裳最后还是没有扭过魏姿欢,看着对方硬要逞强的模样,好气又好笑的一路走到了码头。 第70章 登船 船上的伙计已经等候多时,见到一行人急忙凑上来,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人说话,魏姿欢有些不解的看着周泽裳。 周泽裳将行李带上船以后,抬头看了一眼船上的伙计,每个都很强壮,皮肤因为常年的风吹日晒而泛起健康的小麦色,周泽裳对着魏姿欢道:“这艘船上的都是聋哑人,和他们交流的时候不用担心,他们会读唇语。“ 兰心有些好奇,率先上前一步道:“请带我们去各自的房间,他们是夫妻。“说着兰心指了指魏姿欢和周泽裳,言毕站在一边等着船上伙计的反应。 站在人群前面的中年男人向前一步,对着人身边的女子打了一个手势,女子走到兰心和冰心身边,示意二人跟她离开,而中年男人自己则来到周泽裳魏姿欢面前,比了一个手势,暗示了接下来要去的房间。 其他人自己行动起来,将他们的行李拿好跟在后边,看着这井然有序的摸样,魏姿欢道:“你什么时候找来了这么一艘船?“ 周泽裳笑着低下头凑近了魏姿欢的耳朵道:“趁你睡觉的时候去的。“ 导致自己昏睡的罪魁祸首竟然上自己这里挑衅来了,魏姿欢难得语塞,没有想出回敬的话,一些模糊不清具有声色的画面反而给自己闹了一个大红脸。 周泽裳见自己终于是扳回一局,也没有得寸进尺,而是见好就收的率先推开房门,对着身后的伙计打了一个手语表示感谢。 魏姿欢何许人也,一进屋子就将刚才的拌嘴放到一边,转身专心致志地观察起自己的屋子,屋子很简单,占地也很小,只有一张大床和两张书桌,按照刚刚进来的位置,是在船舱的二层。 魏姿欢在马背上颠了一路,早就腰酸背痛的厉害,眼下看见床,是什么也顾不得了,将外衣一脱就钻回床上了。 周泽裳将衣服细致的叠好放在一边,转身也脱下褂子坐在床边。 魏姿欢挪过去,在周泽裳的手背上敲了两下,略显俏皮。周泽裳扭头看着魏姿欢,也笑了起来,由衷的道:“姿欢,我觉得很幸福。“ 魏姿欢又挪了回去,躺在靠里的地方拍了拍床,周泽裳谨慎亢奋的安排行程也并非完全不累,眼下爱人相邀,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周泽裳脱了鞋爬上床,将爱人拥进怀里,两人交颈而眠。 魏姿欢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那些有趣的微小的事情都变成了可以分享的趣事,周泽裳的声音带着些粘连,轻缓地回应的魏姿欢的胡话,一直到魏姿欢的呼吸变得绵延悠长,周泽裳将被角掖好,缓缓地闭上眼睛。 “周泽裳,我喜欢那套餐具,我们到了苏州一起装修我们的新家吧?“ “好啊,到时候我将自己的兵书都拿出来拜在书架上。“ “我正好有一个大的红木书架,不对,是不是落在公主府了。“ “没事,到时候我们一起买个新的。“ “周泽裳,我爱你。“ “嗯,我也爱你,从很久以前我就一直一直爱着你。“ 兰心蹲在床头认真的看着伙计们拉起桅杆,一旁的冰心也难得没有走开,陪在一边一起看着伙计们麻利的干活。 兰心支着脸,颇为好奇的道:“你怎么不和他们去吃饭呀。” 冰心伸手接住不知从哪里溅起的一颗水珠,道:“我吃不下。” 兰心难得听见一向自律而要求严格的冰心这样,不由得有些好奇道:“你怎么了。是不是想爹娘和弟妹了?” 冰心叹了口气道:“没有,我就是有些晕船了。” 兰心一听,忙不迭站起来往后走,她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往后飘:“我知道哪有晕船药!你等我给你拿去!” 冰心难得卸下一脸严肃,微微勾起嘴角。回想起当时她离开家时的场景,母亲听说她要远行,只是不断地嘱咐她不要忘记家里尚且年幼的弟妹,要记得将工钱按月送回来,直到她不耐烦的出门,母亲只是放低声音,底气不足的道:当年的事情你不是也没怎么样,你就不能原谅你爹,他好歹养你一场。 冰心重重将门砸回去的巨响打断了母亲的絮絮叨叨,从始至终母亲都没有问自己要去哪里,只有一声沉默的叹息回响在寂静的院落。 船上的伙计不会说话,只能走到冰心面前用手指指身后的房间,继而做出一个吃饭的动作,兰心点点头道:“我等等我妹妹。” 活计冲着冰心腼腆的笑笑,转身将毛巾搭在肩头,头也不回的走了。 兰心笑嘻嘻的跑过来,将手里的药丸献宝似的递给冰心,迎着这样的目光,冰心说不出我是装晕船这样残忍的话,值得趁兰心不注意,将药丸扔进了身后的大海。 魏姿欢和周泽裳一觉睡了很久,久到前来敲门的伙计进门,二人还是缠绕在一起睡得昏昏沉沉的,伙计也不好意思将二人叫醒,只得将仅有的一扇小窗配套的窗帘拉上。 魏姿欢哼唧了一声,刚想转身就被周泽裳圈住了,魏姿欢砸吧砸吧嘴,又陷入梦乡。 伙计转身出去,轻轻的将门关上了。 桌子上只有两个暗卫和冰心兰心,四个人默契的的没有问为什么公主驸马没有上桌,船上的空间有限,伙计们只能蹲在一边端着碗快速的吃饭。 兰心看着有些不是滋味的问道:“要不然我们把他们叫上来吃饭吧,你们介意吗?” 几人摇摇头,兰心走过去,将碗从几人脸上拨下来道:“上桌吃饭。” 青年活计看着这么漂亮的姑娘在眼前晃,语气温柔的请他们上桌,有些受宠若惊的摆摆手。 他们这些聋哑人本就因为交流问题没办法从事很多工作,但人总要赚钱养活自己的,他们聚在一起费力地学会唇语,站在市场上任人挑选,可许久过去,没有人愿意雇用他们,哪怕是最简单的,只要出力气的活都不愿用他们。 而周泽裳,在集市转了两圈,看着泄气的他们给了钱,约定好只要在船上照顾好大家就行,眼下大善人正在睡觉,自己怎能如此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占用主人家的座位吃饭呢。 兰心看他屁股这么沉,非但没有说什么,反而笑起来,对着那边那个冷冰冰的女子说了两句,转而直接将他拉起来,按到椅子上。 少年腼腆的吃起饭来,兰心又去邀请其他人一起上做吃饭,少年不由得想,果然大善人的家人都是大善人。 魏姿欢和周泽裳睡起来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这一觉一直从下午睡到了晚上,时间有些太久,以至于魏姿欢一时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是身在哪里,坐在被子中间懵懵的没有反应。 周泽裳已经起身,正站在船边做了一套拉伸运动,伴随着几声嘎巴脆响,周泽裳走到窗户前将小帘子拉开了,茫茫海上一点光都看不见,和昨天闹市的灯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魏姿欢慢吞吞的穿衣服,感觉自己像是刚逃饥荒回来的灾民,肚子里的食物连个渣渣都没有了,捂着自己咕咕直叫的肚子,魏姿欢晃悠到门边,准备吃点东西。 来他们门前好几次的中年男子看二人起来,上去比划半天,准备将二人带到餐厅吃饭,许是旅途劳累才睡得太久误过饭店,但不管怎么说没有让雇主饿肚子的道理。 魏姿欢一连几天都在吃海鲜,看见桌子上的海鲜已经没有了新奇,只有浓浓的厌倦,周泽裳看出了魏姿欢的不适应,对中年大叔礼貌的问道:“船上有没有白面。” 大叔点点头,不懂二人想要干什么,周泽裳又道:“带我去厨房吧,我的夫人有些水土不服。” 大叔这才明白,原时中原人吃不惯海鲜了,只能将周泽裳带到厨房,拿出不多的面递给周泽裳,心里觉得二人还真是恩爱啊。 周泽裳就这水缸里的清水飞快地将面肉揉好,两盆一套在温水里发酵,转身去准备其他食材去了。大叔看的一愣一楞的,没想到这位是个熟手,动作行云流水,观赏性极佳。 没过一会两碗热腾腾的清汤面就端上餐桌,原本还有些没会神的魏姿欢坐正了身体,拿起筷子看着色香味俱全的面,大快朵颐起来。 周泽裳飞快地吃碗面,准备站起身将鱼腹部的软头挑出来,船体猛地一晃,紧接着一声巨胸在船体上炸开。 魏姿欢面前还有两口吃完的清汤面直接滑倒了地上,伴随着清脆的碎裂声,暗卫已经率先冲了进来,对着正在吃饭的二人道:“有海匪。“ 大叔一听,连忙对着几人比划起来,脸上透露出着急的神色。 分散在各处的活计已经有序聚集在二层,魏姿欢和周泽裳上来的时候,人已经来齐了。大叔也不顾不上他们能不能看懂手语了,只想将几人直接藏到仓库去,随手拉起身边的冰心就想走。 谁料拉了一下竟然没有拉动,大叔扭头去看,周泽裳上前一步道:“不必惊慌大叔,她们都会武。“ 第71章 反制海匪 周泽裳这话明显没有让中年大叔放在心上,中年大叔有些着急的看了外面一眼,周泽裳只得耐信的用手语表达了一遍:“我们都会武,没事的。” 大叔的眼神明显写满不相信,认为不过是会三脚猫功夫的年轻气盛的年轻罢了,但大叔的手语还没有打完,门就被踹开了,一个脸上有疤的男人凶神恶煞的闯进来,看着满屋子的人狰狞的笑起来:“原来都凑在这里了,真是让我们好找啊。” 说着往前一步,道:“你们都给我出去站着!” 魏姿欢缓缓对着众人比了一个手势,原本将手放在腰间想拔刀的暗卫恢复了戒备的姿态,周泽裳虽然不懂皇城司的暗语,但却是了解魏姿欢这个人的,于是也束手就擒的站在一边。 只有不知情的大叔站在众人面前,想着能拖一下是一下,不管怎样要保住这几个孩子的性命,大叔喉咙里发出近乎怪异的声音,同时伸手比划着什么。 刀疤男抬脚就向踹,周泽裳比他更快一步将大叔拉到了一边,刀疤男一脚踹空,险些摔倒,有些愤怒的道:“妈的,老子等会就收拾你,都给我出来。“ 一行人乖巧的走出去,刀疤对着残缺了右臂的男人恭恭敬敬的道:“人应该都在这里了,您看看。“ 断臂站在高处扫了一眼,目光缓缓落在魏姿欢脸上,继而笑了一下。刀疤给了下人一个眼色,一旁的一个小青年,上前道:“大哥,小的现在就将捆起来,今天晚上就将她给你送过去?” 断臂瞪了一眼小青年,道:“美人你别介意,他们都是粗人。”说着就想对魏姿欢动手动脚,魏姿欢面无表情的看着断臂,她让大家按兵不动就是为了先看看有多少人,刚刚被带出来的时候,她就摸清楚了状况,只有四十人的海匪而已。 大叔着急的上前对着断臂跪了下来,不断地打着手语,嘴里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说什么。刀疤上前一边大骂一边就要动手,魏姿欢快他一步,转身就是一记漂亮的飞踢,断臂没想到漂亮美人有直接动手,根本没有防备,直接被当胸一脚踹飞出去。 跃跃欲试想要上前英雄救美的聋哑少年举着菜刀呆愣在一边,周泽裳将大叔从地上扶起来笑着道:“别担心。”刚说完就跟上了魏姿欢。 队伍里的暗卫和冰心看到二人的表现,也不含糊的动起手来,分散在其余的地方的海匪被吸引过来,看着面前的一幕愕然。 皇城司暗卫讲究的是快,狠,速,一套动作快的海匪几乎看不见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一痛就已经昏死过去,再没有睁开眼睛的可能。 周泽裳已经上去帮着魏姿欢将断臂压在地下,面多这种不知祸害了多少闺女的无耻之徒,周泽裳一脚将人踹到擒住了。 刀疤嘴角溢血,狼狈的跪在地上还不忘挑衅:“这么,要睡你女人,你着急了?” 魏姿欢缓缓蹲下来,看着断臂笑了一下,从腰间抽出匕首将刀疤的手剁了下来,凄厉的惨叫震慑了埋头苦斗的几人,海匪们在几步远的地方踌躇着是否要上前。 刀疤已经眼疾手快的躲开了一些距离,但眉眼间尽是惊恐,他没想到这艘船上的人竟然各个如通武林高手一般可怖,心里撤退的想法已经隐隐浮现,但看着被压跪在地下的老大,心下又拿不定主意了。 魏姿欢站起身,手里的匕首上不断滴下鲜血,暗卫将魏姿欢周泽裳和船上的伙计护在安全圈内,冰心常年与皇城司接触,自认而然的配合着暗卫形成了一个保护圈,只有兰心缩在一边,将自己保护好不拖后腿就是自己能做的最大的事情。 刀疤大着胆子道:“各位兄弟,之前的事情多有冒犯,你看你们也没有损失什么,不如我们不打不相识,就此结为兄弟就当认识一下怎么样?” 魏姿欢冷笑一声,上前道:“你们没少祸害来往的商船吧。” 刀疤大笑着继续说好话道:“哎呀,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夫人,不如我将今天收获的东西都分给你们一半,往后的东西都给你们分三成,怎么样?” 断臂已经疼的昏死过去,原本失去左臂,眼下又被生生砍掉右手,血腥的场面极大的刺激到了兰心的小心脏。 周泽裳站在魏姿欢身后,默默的挡着海风。眼下局面已经很清楚了,海匪人虽多但对上训练有素的暗卫和冰心几根本讨不到什么好处,更别提还有聋哑伙计见缝插针的补刀,但真要让几人去解决这么多海匪,难免要受些皮外伤。 只可惜刀疤男能屈能伸的模样并没有打动魏姿欢,魏姿欢看着不敢再上前的海匪,语气嚣张而冷冽:“我怎知放了人你们会不会乖乖遵守约定,那不如你们一手交货一手换人?” 说着踹了一脚断臂,昏迷的断臂毫无反应,根本分辨不出生死。 刀疤想着还是女人好哄,竟然真的信了他们,还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在他们这里只有自己抢别人,哪有将金银送出去的道理。 只是这么多人把守的船,指不定有着巨额的财富,骗走他们的注意再拼死一搏说不定能拿下这艘船,这样既能救老大又能拿到钱,再说哪有让人白白砍掉老大一只手还卑微求饶落荒而逃的,有这样丢脸经历流传在外,他们哪里还能在这一片混下去。 看着跃跃欲试的刀疤,魏姿欢愈发冰冷的声音传来:“你可想好了,落子无悔哦。” 刀疤搓搓手,上前一步道:“那好吧,我们现在就回船上搬东西,到时候你可不能抵赖。” 魏姿欢嘲讽的看着刀疤,有些不解的歪歪头道:“你还真相信啊,这种完全没有逻辑的话,怎么会相信呢,真是个蠢货。” 刀疤的脸色顿时难堪起来,对着身后的人道:“妈的个贱蹄子敢骗老子!都给我上!” 但身后的人却没有动,一阵剧烈的眩晕感和无力感浮上心头,刀疤听着兄弟们接二连三的到底声,知道这是彻底完了。 无色无味的迷烟顺着风向一点点侵蚀着海匪的身体,魏姿欢哪肯跟他们谈判,从一开始她就是冲着将人一网打尽去的,所谓谈判不过是魏姿欢等待药效发作逗傻子玩罢了。 周泽裳将昏死在低下的断臂往前踢了踢,以免对方的血污脏了他刚为魏姿欢准备的新鞋,打扫战场的活魏姿欢自然不管。 惊魂未定的伙计们看着走回船舱里的魏姿欢都自觉地让开了位置,魏姿欢牵着周泽裳的手回到餐厅,看着已经不能吃的面条,叹了口气,往二人的房间里去了。 周泽裳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直到进了房间这才问道:“这些人你打算怎么办?” 魏姿欢坐在床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道:“当然是交给海关喽。” 周泽裳点点头道:“那你还困吗,要不要再睡一会。” 魏姿欢想了想道:“那不如我们看会书再睡?” 周泽裳嗯了一声,从包裹中拿出魏姿欢之前读了一半夹书签的话本递了过去,魏姿欢没骨头似的从床上起来,坐到书桌前,晶晶有味的看起来,海匪劫船的事情似乎并没有对她造成什么影响。“ 周泽裳看着煤油灯微弱的灯光,将另一盏也点亮拿了过去。火光照亮了魏姿欢的侧脸,与窗外缓缓升起的太阳光芒极为相似,周泽裳脑海里缓缓浮现站在船上的魏姿欢,冷静,机敏,聪慧,利用对方会轻视女性的心里,埋下陷阱,用一个根本不靠谱的提议吸引对方注意力,弱化自身,等着对方与自己谈条件,实际上从一开始就已经注意到风向,并对两个暗卫作了放迷药手势。 周泽裳长吁一口气,将怀里的人搂的更紧,小时候的魏姿欢会是什么样子,先皇到底做了什么将她教成这样一副基本能面对所有情况的模样。 天已经缓缓亮起来,周泽裳几乎整宿都在思考事情,直到太阳将大海染成金色才迷迷糊糊的睡着,在部队养成的生物钟准时将他唤醒,刚睁开眼就对上了魏姿欢的笑脸,对方正伸着手玩弄他的眼睫毛。 不知是不是因为二人在咸福客栈毫无距离的想贴,接触,抚摸,周泽裳总觉得魏姿欢和他的关系不一样了,踏实,占有,嫉妒在他心间流转,他没办法说自己在看见他们觊觎自己魏姿欢时是何等的愤怒,最让他难以置信的是,自己竟然产生了一种要将魏姿欢禁锢起来,永远只能看着自己,永远只属于自己的可怖想法。 自己一晚上脑子里都是魏姿欢在转悠,睁眼一下看见本人倒是有些近乡情怯了,周泽裳将人一把盖进被子里,魏姿欢怎会任由他胡闹,几乎是瞬间就在被子里挣扎起来,两个人竟如同孩子一般在被子里打闹起来。 连夜受了惊又没睡好的兰心挂在栏杆上,仿佛被抽走了魂魄,冰心无语的问:“你还好吗?“ 兰心一动不动的哼唧出声:“不好,想吐。“ 一边观察已久的女子上前伸出手,几个梅子干安静的躺在她的手心,冰心接过来,对着女子道了声谢,女子摇摇头,笑着离开了。 最近太忙了,前几章纠完错了,画不完作业的作者惨兮兮的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1章 反制海匪 第72章 陌生街巷 对于魏姿欢他们来讲,一连多日的航海都对他们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原本还稀罕海鲜的兰心彻底蔫了。 周泽裳还好,魏姿欢开始晕船,胃里翻江倒海的只呆在房间里,连书都不想看了。 冰心硬着头皮来送来了几次水,晕船药和西梅,交给周泽裳就火烧屁股的回去哄闹腾的兰心了。 魏姿欢躺在床上,眼神呆滞的盯着天花板,听见门开的声音转身过去看了一眼,又缓缓闭上眼睛,妄想缓解眩晕。 周泽裳知道魏姿欢不爱吃药,只把西梅递了过去,塞在魏姿欢嘴里,魏姿欢闭着眼嚼嚼嚼,然后停下来,周泽裳又将手递了过去,魏姿欢吐了两颗核出来,又靠着船体不动了。 周泽裳有些无措了,他不知道该做点什么缓解晕船,只得坐在床头,轻抚着魏姿欢的后背:“要不我给你念书听吧,这样转移注意力你还能少难受一点。” 魏姿欢哼唧出一声不,然后滚到周泽裳身边将脑袋枕在他腿上,脸埋进了周泽裳的肚子。 周泽裳一下一下的梳理着魏姿欢的长发,手法生涩的按摩着。 今天一早周泽裳就去找船长问询了行程,至少要两天才会到达港口休息,船长看周泽裳焦心的很,只教了他几个缓解的穴位和按摩手法。 因为交流的问题,周泽裳一直在船上呆了三天才知道这位中年大叔是船长,而他的妻子是第一天站在身边的女子,叫丽莎。 魏姿欢紧紧皱起的终于有了松开的意思,周泽裳缓缓的剐蹭着穴位:“现在好些了吗?” 魏姿欢点点头,原本苍白的脸色终于好转了些。 周泽裳试探的问:“中午要吃些东西吗,你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没有吃饭,身体会受不了的。” 魏姿欢有气无力的道:“我吃不下,这里的所有吃的都是一股海腥味,我一闻就想吐。” 周泽裳嗯了一声问:“那馒头怎么样,我拜托丽莎帮忙蒸了些红糖馒头。” 魏姿欢嗯了一声,算是认可了这个提议。 安静了一会,魏姿欢突然想到什么问:“为什么她叫丽莎呀,难带是外邦人?” 周泽裳笑笑道:“船长跟我讲丽莎小时发了一场高烧,失去了听力,家人嫌弃她没什么用,就一直想将她高价嫁给渔村的老光棍。” 魏姿欢有些好奇的继续问:“然后呢?” 周泽裳见魏姿欢的注意真的转移了,继续讲道:“后来遇见船长,两个人一起学读唇语,一起出海,见识了更广阔的天地,遇见了更多有趣的人,她改名叫丽莎,再也不回渔村了。” 魏姿欢缓缓睁开眼睛道:“对于我们来说充满眩晕的航海船只却是她唯一的归宿啊。” 周泽裳点点头,将手挪到魏姿欢的脖梗后面,自上而下的滑动着:“嗯,船长说他们在海上过得很好。” 魏姿欢点点头道:“我们去审审海匪吧。” 周泽裳点点头,将鞋子递道魏姿欢脚边。 刚推开房门就听见一声响亮的耳光声,冰心居高临下的看着五花大绑的断臂,被剁下的手腕处被一个布条简易的包了起来,其他人缩在一起,恐惧地看着冰心。 断臂靠着墙喘了两下,看着刀疤面色凶恶的道:“事到如今,你还不交代!难道是要拉着我们一起死不成!” 刀疤见矛头转向自己,吓得说话都有些结巴了:“我我我,不是,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冰心缓缓的扭头看向刀疤,刀疤吓得大叫一声,崩溃的道:“我都说!我都说!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你!求取你别打我!呜呜呜” 见对方这么一副没出息的样子,冰心不屑的闭了下眼,终于将手中的钢叉放到一边,哐当的一声巨响吓得刀疤连哭声都弱了几分。“ 周泽裳和魏姿欢好不容易想到用来消遣的法子,已经让勤快的冰心干了,魏姿欢只能坐在周泽裳给她搬来的椅子上,坐在一边听听这海匪要说些什么。 刀疤哭的满脸是泪,呜咽的说:“是是是,是有个人和我说这艘船上有很多钱,而租船的人是他们的仇家,只要我们能将这艘船屠干净了,就给我们五百两黄金,真真真的,他真的是这么和我说的,还还给了我一百两的钱作为定金。” 冰心没说话,似乎是在思考是什么,转身对着魏姿欢道:“小姐,还要继续吗?” 魏姿欢摇摇头,索然无味的离开了,自己竟然只值五万两,还有周泽裳呢,对方莫不是以为他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喽啰。 周泽裳亦步亦趋的跟在魏姿欢身边道:“你怎么看。” 魏姿欢摇摇头,道:“我想不出会是谁,他这种被人卖了还给对方数钱的小人物,应该也不会知道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周泽裳嗯了一声,表示认可。 魏姿欢是舒展了一下自己的身体道:“管他呢,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吧。” 因为晕船的缘故,虽然一路睡过来,下船的时候还是不免疲态。 兰心跑到岸边蹦蹦跳跳的道:“是陆地!我可想死你了!” 冰心默默的往远站了一点,想装作不认识,谁料兰心转身就朝冰心跑过去,一边跑还一边叫道:“我们终于上岸了!” 魏姿欢扭头和周泽裳对视一眼,笑意一点点在嘴角扩散。 他们只是在此处修整一阵子,明天还要接住上船赶路,苏州是地地道道的南方,与京城距离甚远。 周泽裳带着一行人找了一家客栈休息,大家都很珍惜着来之不易的陆地时光,又因为在船上呆的太久,竟然没有一个人休息,就连冰心都被兰心揪出去逛街了。 此处是个船舶停靠点,大多设施都是为来往休息的船支所准备,船长和伙计们在采购淡水粮食和水果,在这里几乎能见得到各地的货物商品,虽然并不比一开始的港口规范,却是在杂乱中达成一种诡异的整齐之感。 魏姿欢看着长相奇特的水果颇有些好奇的问:“这是?” 商贩一看有人急忙推销自己的商品:“哎呦!姑娘你是有眼光的,这是今天早晨新采摘的水果!你们肯定没见过,口感酸甜汁水充足,给你夫人来点?” 商贩最终将问题抛给了周泽裳,魏姿欢好奇的东西,他怎会吝啬,对着摊主道:“拿一些吧,挑一些甜的,她爱吃。” 商贩一边动作麻利的挑水果,同时还不忘吹捧两句:“真好啊,姑娘你这夫婿可以啊!没嫁错人!” 魏姿欢听着淳朴的打趣笑笑,道:“是吧,我俩指腹为婚,自小青梅竹马,感情甚笃呢!” 大部分的年轻夫人听着嫁对郎的打趣都是一副羞红脸的可爱摸样,见天遇见的确实一位大胆的主,摊主不由得呵呵乐起来,道:“那我就祝二人早生贵子!一胎就是男孩!” 魏姿欢笑笑,没有再回应,一旁的婆婆看两人长得俊俏很是养眼,少爷还是个愿意给夫人花钱的,也想上来推销一下自己的产品。 婆婆乐呵的挑出几只簪子往前递了递道:“你看!这都是最新颖的样式,你去外边找都不一定能找到一个一摸一样的呢!” 周泽裳从其中拿出两支簪子,看了看魏姿欢,是询问的意思。 魏姿欢拿过来看了看,做工是差了些,但样式新颖,繁华而不杂乱,镶嵌的位置也很合适,看着倒是很舒服。 婆婆见有戏继续道:“这上面的宝石可是外国订购来的,你看多透明!” 魏姿欢拿到眼前看了一眼,并没有拆窜对方的话术,周泽裳看魏姿欢并没有讨厌的意思,抬头对着婆婆道:“就这个,给我包起来吧。” 婆婆见二人爽快到连价格都不问,也没有哄抬价格,而是直接报了原价,拿了一个红丝绒的漂亮盒子装起来了。 二人漫步在陌生的街道,来来往往的人脸上有着不同的表情,周泽裳用竹签插起一块水果地道魏姿欢嘴边,魏姿欢偏头衔到嘴里,刚尝了一口脸就皱了起来。 周泽裳看着魏姿欢的模样,登时乐起来,魏姿欢一边艰难的将果肉咽下去,一边给了周泽裳一拳,对方非但没有气恼,反而笑得更大声了。 许是笑声太有感染力,魏姿欢也装不动生气了,跟着一起笑起来。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经历无数事情,有苦难也有欢乐,但不管发生了什么,到头都希望自己能活的久一点,再久一点,魏姿欢想了想,这样不对,人最重要的不是活着,而是有活着的盼头,有存在的理由,当然也为了无法复刻的珍贵瞬间,比如现在。 魏姿欢牵起周泽裳的手,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前面的一家灯火通明的楼前,一个妆容精致的中年妇人正将一张告示张贴在外。 魏姿欢瞥了一眼,是一张寻人启事,听着门里莺歌燕舞的乐曲声,结合这张告示的内容,魏姿欢心里明白了:这是一家潇湘馆,这上面大概是某个没交赎金就已经逃走的舞女。 第73章 抵达苏州 魏姿欢脑子里忽地闪过一个鬼点子,转头看向周泽裳道:“要不我们去潇湘馆逛一逛如何?” 周泽裳啧了一声,有些抗拒的低声劝道:“要不还是不要去了吧,感觉不太好哎。” 魏姿欢却是不依不饶的继续道:“我也想进去看看嘛,这次让我来花钱就是了。” 周泽裳一边说着不是钱的事,一边被魏姿欢拖了进去。 里面的掌柜早就注意到了在门口拉拉扯扯的二人,眼见他们踏进门来,笑着迎上去道:“二位可是来听曲的,要散座还是包厢呢?” 魏姿欢直截了当的道:“包厢吧。” 掌柜笑着将二人引向僻静的包厢,魏姿欢仔细瞧了一眼几乎满客的潇湘馆,女子身上好闻的香粉气里参杂了丝丝酒香,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朦胧感,魏姿欢心里并不觉得喜欢,倒也不反感。 想比于魏姿欢的放松,周泽裳就拘谨多了,看着眼花缭乱推杯换盏的客人,周泽裳往魏姿欢身后躲了躲,之前祖父就千叮咛万嘱咐的跟他说过不可待感情不忠,就是有一丝惹人猜忌的污点也不可以有,他知道魏姿欢爱玩的性格,但不想为了图个开心的小事惹得自己夫人不快。 军队里严令禁止喝酒的军令就是自己立下的,而蒋煜明虽然猛浪了些,也只敢在休假的时候去喝个花酒而已。 包厢内装潢典雅,并没有魏姿欢想象中的那般花红酒绿,掌柜的问:“我看二位都很面生,向来是第一次来我这潇湘馆,我请雏菊姑娘来陪着你们,如何?” 魏姿欢顺水推舟的道:“那就这样吧。”掌柜笑着推开门离开了,临关门前还对着周泽裳抛了一个媚眼,周泽裳登时一愣,赶忙转过头去,身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魏姿欢看着周泽裳的模样笑出了声:“你这是怎么了,身上有跳蚤不成?” 正在调笑间,一个身影婷婷袅袅的走了进来,刚对视一眼,对方就惊恐的转过身去,魏姿欢还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只是有些不明所有的关心道:“怎么了,可是身体有些不舒服?” 雏菊背着身子从房间里往外挪,嘴里抱歉的解释道:“我今天身体有些不舒服,换个姑娘来陪你们,说着逃也似地离开了房间。” 周泽裳也有些茫然,看向魏姿欢道:“这是怎么了,难不成你认识?” 魏姿欢脑海里缓缓浮现出雏菊一闪而过的脸,终于在记忆的深处将人挖了出来,转而叹了口气道:“罢了,都是人的造化,随她去吧。” 周泽裳听这话的意思应该是认识了,只得道:“是有什么故事在里面?” 魏姿欢点点头,提起温在火炉上的果子给自己泡了一杯热茶:“是之前高崇山的妾室,苏卿语和我商量着送她去学一门手艺傍身,不知怎么的就来到这里了。” 周泽裳点点头道:“那你是要给她赎身吗?” 魏姿欢吹开杯沿的茶叶,轻轻啜饮一口道:“不了。” 周泽裳没有再问,只等下一位姑娘进来,对方抱着一把琵琶娓娓动听的曲子传来,带着些江南小调的意味,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周泽裳安静的陪着魏姿欢玩了一晚上,第二日子一早便重新出发了,看着大陆一点点变远,兰心挂在栏杆上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了,冰心站在一旁道:“快回去歇着吧,省的一会晕船了你又嚷嚷的闹腾。” 还有近三天的路程就要抵达苏州了,虽然是冬天,却是越走越暖和,路上融融暖意让大家不得不将厚重的冬衣脱掉,翻箱倒柜的找出薄衣。 终于抵达苏州的一行人背着大包小包走下了船,这里的树木并没有枯黄凋零的意思反而绿意正浓,而跟着一起运过来的还有飞云和疾驰,两匹马一路上都很听话,也没有生病,算得上万幸了。 船缓缓停泊在岸边,魏姿欢站在甲板上,看着远处繁华的街市勾了勾嘴角,虽然这块封地自划分给她起就从没有来过,但她觉得很亲切,周泽裳正在和船长核对一应事务。虽然有得力的手下在,但周泽裳还是习惯自己去处理这些事情,魏姿欢更是一副甩手掌柜的摸样,一点心思也不愿浪费。 冰心牵着飞驰自顾自的说到:“你可不要学他们知道不。” 兰心凑过来问道:“你嘀嘀咕咕说啥呢。” 冰心叹了口气道:“没。” 一堆人影远远的在岸边等候,看着魏姿欢和周泽裳直接迎了上来,满脸笑容的对行了一礼道:“小女花满鸿给公主驸马请安。” 魏姿欢点点头,问:“那直接去公主府吧。” 当年先皇将这片地划分给魏姿欢的时候,顺手命人建造了一座堪称奢华的公主府,那时魏姿欢不过十岁而已。 花满鸿笑着继续道:“公主不必着急,公主府已经收拾好了,眼下最重要的是接风洗尘!大当家在苏州最好的酒馆订了桌,还望公主赏个脸,带我们这些下人热闹热闹不是。” 魏姿欢眯了眯眼睛,在这难以拒绝的要求里看出一丝不对劲,但终究什么都没说,转头牵起周泽裳的手道:“那便去酒馆吧。” 花满鸿依旧是那副热络的样子,身后的下人有眼色的接过他们的行李,对着花满鸿道:“二当家,我们先回去了。” 听到这话的花满鸿看了一眼魏姿欢的神色,故意嗔怪道:“不问问公主就来问我做什么!这点规矩都不知道,我看你还是老老实实回去挨板子得了!” 连戏台子都搭好了,魏姿欢顺着对方的意思点点头:“那就送回去吧,冰心你跟着清点一下看有没有丢东西。” 冰心扫了一眼花满鸿,毫不遮掩的轻蔑并没有改变花满鸿的脸色,反而是献出了更加明媚的笑脸。 周泽裳意识到了暗流之下的僵硬气氛,凑在魏姿欢耳边道:“你要是累了,我们就先回公主府休息。” 花满鸿没有再劝,只是安静的等候在一边,冰心经过的时候淡淡的扫了花满鸿一眼便快步离开了。 作者大一实在是有点忙,有专业课,水课,二课,四级,以及设计作业几座大山压在身上,我实在有忙不过来,以后每月10,20,30(或每月最后一天)休息,每章改为2000字,很想要小红花的作者哭唧唧[可怜]其实根本来不及背四级单词,还欠了三张作业,我给自己打8.6分,因为我有1.4了[化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3章 抵达苏州 第74章 谁在当家 魏姿欢一行人到达酒馆的时候还早,店家一见到花满鸿就绽放开一个大大的笑脸,以便上前引路一边道:“二当家的,你好久没来了,这是哪位!” 花满鸿笑着骂道:“瞎了你的狗眼,这可是长公主!” 店家一愣,欢喜的词语像是不要钱一样堆叠了起来:“小的给公主殿下请安了!公主千金之躯肯踏足咱的小店,真是蓬荜生辉啊!蓬荜生辉!” 魏姿欢面对二人热络地聊天并无反应,只是暗暗打量着店里的装潢,要说魏姿欢来到封地,当地的长官好歹也要上前来迎接一下才是,可到现在为止只有一个所谓的二当家出来迎接,而这吃饭的地方是当地有名的酒楼而不是公主府和长官内院。 魏姿欢攥着周泽裳的手用了几分力,周泽裳低下头问:“怎么,你也觉得不对劲?”身后的兰心没心没肺的跟在一边,对此毫无知觉。 花满鸿倚靠在二楼栏杆处,对着店家指了一下,嗔怪道:“明天若是有人知道长公主在此处用餐,要你好看!” 魏姿欢走进房门前回头对上了花满鸿的眼睛,两人客气一笑,走进早就定好的房间坐下。 花满鸿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张纸,将已经点好的名单念了一遍。然后看向周泽裳道:“可还有什么想吃的,我现在就让人去添。” 魏姿欢放下手中的茶杯,不紧不慢的道:“已经很丰盛了,我看就不必麻烦花满鸿姑娘了。” 花满鸿道了一声好嘞,继而从腰间取下一个酒壶搁在桌子上,热情的道:“这是我收藏的好酒,你们先喝着!” 周泽裳看着酒壶并没有要喝的意思,魏姿欢也和煦的笑笑:“花满鸿姑娘,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你坐下陪我说说话?” 花满鸿笑了,一双精明的眼睛里迸射出光亮:“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酒馆上菜很快,不一会就摆了一桌子,魏姿欢说不用添菜并非客气而是真的足够丰富,花满鸿将自己的杯子斟满酒道:“第一杯我先喝,早闻公主大名,公主第一次来花满鸿招待不周,先自罚一杯!” 魏姿欢抬起杯子示意了一下,并没有接下这句话的意思,而花满鸿却是认认真真的干了一杯,周泽裳看向花满鸿的眼神带上一丝不悦。 花满鸿没有停的意思,又给自己满上一杯,继续道:“公主乃女中豪杰,事迹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花满鸿在这里自叹不如,这一杯我敬公主!”说着又一杯酒下肚,魏姿欢仍是那副抽身事外的模样,看着见底的酒杯眯了眯眼。 花满鸿有些醉态,白皙的脸庞上带着红晕,伸手又想去探桌边的酒杯,周泽裳已经有些不耐,他不喜欢人与亦云的夸赞和寒暄,每当有宴会,所有沾亲带故的,略有交际的都会凑在一起,你恭维我,我夸夸你,你来我往只把一杯杯辛辣的酒水下肚,讲着不切实际又心口不一的话语。 魏姿欢伸手拿走了花满鸿的酒杯 ,盯着对方略带醉意的眼睛道:“你到底想说什么,我可没时间和你兜圈子。” 花满鸿嘿嘿笑了两声,忽然凑到魏姿欢面前,带着酒气的靠近彻底惹了魏姿欢嫌恶,魏姿欢一把将花满鸿推开,快速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你既不想,便不要说了。” 花满鸿醉态明显,嘿嘿嘿的傻笑着,魏姿欢撇一眼一筷子都没动的佳肴,毫不留恋的转身就走,周泽裳跟在魏姿欢身后道:“我们去哪里。” 魏姿欢哼了一声道:“雕虫小计。” 周泽裳道:“这花满鸿处处透露着古怪,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魏姿欢声音安静而冷淡,语速平缓的分析道:“他们都叫花满鸿二当家,这说明她并不是当家人,那为什么大当家不来亲自迎接我?接风宴直接设置在人多为患的酒馆已经是失礼,花满鸿又率先把自己灌醉了。这么看来酒馆接风不过是为了不让我们回公主府罢了。那我倒要看看公主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要大当家处理,要将我和你都迁走!” 周泽裳点点头道:“那我们去公主府吧,刚刚我看冰心已经将疾驰牵走了,我们一起乘飞云过去吧。” 正说着兰心已经将马牵了过来,魏姿欢踩着马镫翻身上马,周泽裳将人拦在怀里,一手扶着魏姿欢纤细的腰,一手勒住缰绳,一起往公主府而去。 原本醉倒在桌子上的花满鸿缓缓起身,给自己夹了一筷子菜,就这酒大吃起来。 这座豪华的公主府苏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魏姿欢和周泽裳二人没费多大功夫就来到了公主门前。紧闭的大门似是并不欢迎二人的到来,周泽裳先下了马,又转身将扶住跳下马背的魏姿欢,二人一起拍了拍大门,许久无人应答。 魏姿欢转头看向周泽裳道:“你去开门。” 周泽裳也不拖泥带水,攀着墙沿借力一蹬,直接翻进了院子里,咔哒一声,公主府的大门缓缓打开,魏姿欢终于是走进了属于自己的公主府。 整个院子里到处都是忙忙碌碌的侍女,手上拿着抹布端着水盆,步履匆匆的在院子里忙着,魏姿欢看着他们有些不解,还没等魏姿欢反应,一柄戒尺就直奔魏姿欢面门而来,魏姿欢下意识一躲开,身边的周泽裳确实更快一步,上手直接接住了戒尺。 站在台上尖酸刻薄的嬷嬷大概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一时没反应过来。看了一眼魏姿欢这才尖着嗓子大叫道:“你们都是死人吗!没看到他们两个闯进来了吗!” 低下的下人吓得脖子一缩,连忙放下手中的打扫工具,将魏姿欢和周泽裳围了起来。一边的狗腿子连忙马不停蹄地道:“大当家的,你别生气,这两个估计又是那什么派的成员,这次一定要抓起来,好好给他们长个记性!” 大当家扫视一圈,阴沉的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喜悦:“快把门关上,今天我要让他们插翅难飞!” 第75章 计谋得逞 魏姿欢看着眼前毫不知情仍然气焰嚣张的大当家笑了,既然已经得逞自然不必在此处多留,魏姿欢当机立断,看向周泽裳道:“我们走。” 周泽裳虽然不知道魏姿欢到底是在做什么,但当着外人的面,他一向对魏姿欢是言听计从。周泽裳将手里的戒尺咔嚓一声掰断扔在墙角,转身怒瞪着一群跃跃欲试的下人,魏姿欢就这样目中无人毫无阻拦的走出了公主府。 大当家看着这人来的匆匆去也匆匆,不知道局势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只是对着下人怒吼道:“一个个的都偷什么懒!干活去,小心我让少爷拔了你们的皮!”说罢就匆匆的找自家少爷撑腰去了。 魏姿欢和周泽裳回到酒店的时候,花满鸿已经吃饱喝足的坐在一边了,看见二人进门,连忙起身行礼道:“属下花满鸿贺喜公主新婚!” 周泽裳转身对着店家道:重新开一间客栈吧,再带一件最好的房间。“ 店家领命而去,周泽裳看着隔壁空荡荡的房间,旁若无人的进去给魏姿欢冲了一杯茶,放到魏姿欢面前,周泽裳知道此行不简单,魏姿欢既没有提前和自己商量,不过不重要,他知道魏姿欢有处理好这些的能力,自己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配合对方,保证她的安全。 花满鸿还跪在地上,魏姿欢并没有让她起来的意思,她也没敢抬头看,只是安静地呆在原地。冰心带着兰心走进来的时候目不斜视,仿佛根本没看到她这个人似的。 冰心对着魏姿欢道:“事情已经办好了。” 魏姿欢闻了一口茶叶没有喝,可想到这是周泽裳端来的,还是屈尊降贵的喝了一口。这才慢悠悠的看向地上跪着花满鸿:“你在这里说还是到了府衙里说。” 花满鸿身上的冷汗都要留下来,她第一次见到这样压迫感强的人,不由得攥紧双手,强迫自己好好回答:“在这里说。” 魏姿欢没有再说话了,只是偏了偏头等待着她的的下文。周泽裳看见了和其他发簪搭配在一起的红宝石发簪不由得心里更加开心了,连带着本来看不顺眼的花满鸿都顺眼了。 花满鸿看着桌子上熟悉的花纹,将故事一一道来:“这里一直都是张刺史在管理,近些年他老了,就有将这里传给自己儿子的想法,只是这张公子并不是个能干事的主,自他开始接手就是鸡飞狗跳,一片狼藉。” 茶杯里袅袅的水汽逸散在公主府的正殿,张刺史胡子也染上了白须,看着跪在院子里苦苦哀求的儿子,又看看自己妻子的排位,忍了又忍还是将桌上的瓜果都扫到了地上。 张公子知道自己这次惹得祸事非同小可,也许是父亲都无法填补的,原本耀武扬威的嬷嬷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张公子却不肯放过她这个罪魁祸首,起身就将嬷嬷一脚踢倒了,转头对着张刺史苦苦哀求道:“我真不知道那是长公主,原本收拾出来就没事了,我真的没有料到她会对长公主动手啊!都怪你!你惹下这么大的祸事,你让我怎么办!” 这一脚险些将嬷嬷踹的避过气去,一口气还没有喘匀的嬷嬷哭着揪住张公子的裤腿道:“都是我的错,你让老爷打我骂我都行,不生气了少爷,别气坏了身体。” 面对眼下的局面,张公子哪里顾得上嬷嬷的话,激动地吼道:“都是你的错!你让我怎么不生气!“ 张刺史终于无法忍受院子里的吵嚷,对着外面大吼一句:“够了!“ 张公子膝行到父亲身边,恳求道:“我真的知道错了,爹。你不能不管我啊,爹。你看看我娘!他就留下我一个孩子啊!” 张刺史头晕目眩的扶着桌子稳住身形,看着不成器的儿子,再也没有争辩的力气,幽幽的叹了口气道:“那可是长公主,今天我就是将这一身老骨头都放在那也未必能将你给保下来,儿啊。” 张公子听着父亲的话突然脸色一变,有些狰狞的道:“如果连你都不行该怎么办!你说啊!不就是个公主吗!我倒要看看她有多大的能耐!我现在就去找她!” 地上的嬷嬷还在哭,张公子看也没看她一眼,径直往门外走去。 张刺史抬头看了看天,终于下定决心,缓缓的呼出一口气道:“将少爷拿下,动家法。” 听到这话的张绍也不可知性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道:“爹!” 张刺史头也不回的道:“拿下!” 张少爷再怎么不服也难逃在场的这么多双伸向他的手,不过片刻便被按在地上,一旁的嬷嬷见是真的要动家法,也不顾上哭号了,直接扑过去大喊道:“夫人你在天之灵快看看啊!他们要把他打死啊!” 张刺史转身离开,只有一句赐白绫淡淡的飘荡在夜色里。 周泽裳一路上带着这么多行李来到苏州,没成想又住在酒馆里了,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一旁正在优先看书的魏姿欢不解的扭过头问:“怎么了。“ 周泽裳道:“没什么,就是想到你这一路实在是走的辛苦,没想到来了这里还有家不能回。“ 魏姿欢听完毫不在意地扭过头去,道:“这有什么的,你不是将我照顾得很好吗。“ 此话不假,周泽裳这一路对魏姿欢可谓是尽心尽力,捧在手里怕磕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就是冰心兰心也做不到这么全方位的绕着魏姿欢转。 魏姿欢想起什么,从躺椅上起身走到周泽裳身边道:“李伯伯和行礼都到哪里去了,我怎么一直没有看见呢。“ 周泽裳看着魏姿欢竟在眼前的脸,下午的阳光缓缓打在两人身上,带着浓浓的暖意,闻着空气中似有若无的柑橘气息,周泽裳艰涩的吞下一口唾沫道:“我在苏州买了一个院落,将行李和李博安排在那了。“ 魏姿欢有些不解的问:“为什么买,难道我偌大的公主府容不下那点行李?“ 周泽裳笑笑道:“李伯身体不好,估计也管不动家了,不如找个地方安静的养老。“ 魏姿欢仍是不赞同的道:“那就空挂着一个管家的名号不就好了,我公主府还不至于一个老人都养不起。“ 周泽裳看魏姿欢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有些好笑的道:“好好好,都依你。“ 为什么上一章突然网审了,你们不要不看俺的书啊[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5章 计谋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