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化被搁置了,这是我醒来时想的第一件事。紧接着,我打了一个喷嚏,然后我做出第二件事,找到一面镜子,把水迹和灰尘全都擦干净。
我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定房间里只有我自己,但我依然要关起所有的门,最外层过重的黑铁门,洗浴室的木门,再之后我才开始看镜子。我发生变化了吗?我凑近了,额头贴上去,很冰;掀开自己的嘴唇,敲敲牙齿,没有长长变尖;揉揉眼睛,没有美瞳,扒开眼睑,红血丝还在,眼珠还是黑色的,没有一丝变红的迹象。
我还是人。
那么——我盯着镜子顺了顺头发,退后两步,在脸上转一圈,然后是肩膀,手臂,胸部,腰,胯,臀,大腿……我的皮肤依旧介于粗糙和细腻之间,嘴唇因为睡得太久而发干起皮,至于我的曲线,让我看看我的曲线——有是有,但是个正常人就会有的类型。
要如何摆出一副万能的引诱的表情?腿张开一点,一手叉腰,让屁股突出,之后主要用眼睛和嘴唇,弯起来,让眼角上勾,嘴唇微微张开,还不够,我接了点水沾湿了唇瓣,好,张开——
Wow,好一个流口水的蠢货。
我放弃了。和平常一样,无论是粗糙的程度还是曲线的弧度,莫须有的怀疑,我没有变得更迷人,一切还是老样子。最大程度的变化可能是昨天的酒让我的肤色更好看了一点,但只是限时的变化,我以后也没有任何碰酒的打算。
我跟一个浑身冰冷的男人——吸血鬼——凯厄斯——睡在了一起,我还脱了一件衣服,准确地来说是甩开了一件衣服,甩,就像我在酒吧里见到过的扮牛仔的蠢货青少年一样,为什么要甩呢?为什么要亲来亲去。按理来说,我永远都不会有和别人亲来亲去的时候。
走出浴室,房间的混乱一览无余,特别是他的衣服还松松垮垮地搭在椅背上,床上还斜着一件黑袍,手伸进布料下面,柔滑而冰凉。不不不,我一把抓起,连带着将椅背上的衣物揉成一团塞到书桌底下的抽屉。
笔记还摊在桌上,我赶忙拿起来翻了翻,察看里面是否有任何令人好奇与敬畏的迹象,从我的三言两语中发觉伟大哲学家的天分,但里面只有那天甩不出墨水的钢笔在空白处留下一串拉稀鸟屎的痕迹。
我整理了床铺,像一个有洁癖的人那样收拾,铺平,左拉右扯,发誓再也不要出现类似的荒唐。而且为什么,我要一个人醒来。
一想到我曾经对他说过什么我就想扯头发,闭嘴,我敲打自己的脑子,敲打羞耻。
“昆西。”
“啊!啊?”
海蒂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外,我关了门不是吗?难道我没关?我脸颊发烫,“有什么事吗?”
她笑道,两指捏着一把钥匙轻晃,“你是否愿意换个住所?”
“哪里?”
“地上。”
“柑橘园里?”这话不过脑子。
海蒂摇头笑,“这里没有柑橘园。”她领在前头,我低头慢悠悠地跟着,不愿去看碰到什么人,“你喜欢阳光吗?”她问。
我说,只要有个安全私密的地方,无论是冬天夏天,晴天雨天,我都喜欢。
这么一走,沃尔图里城堡在我脑海中的地图扩大了。
我的手闲不住,一路游移,从内部冰冷的大理石砖到阳光能照到的回廊,它蜿蜒在海提边的红棕砖墙上,连通几个角楼,我们正往最远的角楼走,远到没有人类也没有吸血鬼。
我们开始登塔,原根木和石头支撑起了这座塔,随着海蒂往上,石梯并不陡峭,手下攀扶的石壁也足够干净,而且,我在石块的衔接缝发现了几条塑料细线,颜色和缝隙的涂料是同一种,融合得十分完美。
那是电线。
转头又敲了敲内侧的墙壁,嗒——嗒嗒——嗒嗒——咚,有根原木被凿空了,里面似乎是管道。
“到了。”
海蒂将窄门打开,圆形的地板,床,书桌,浴室,壁炉里挂着一个细口壶,从大到小,三把平底锅悬在旁边的墙上,“刷”一下,海蒂将床对面的窗帘拉开,一方蓝色,蓝色是海。
“这里是哪里?”我问。
“最西边的塔楼。”
“为什么要给我换个地方?”
海蒂笑了,“你喜欢地上。”
我说:“这个房间是‘我的’吗?”
她弯了唇,“如果你愿意这样相信,那它就是你的房间。”
我向她要了钥匙,“只有一把钥匙?”她说对,我又让她教我怎样锁,她挑眉示范了一遍,齿轮碰撞寻找的声音让我感觉良好,能被我锁上的房间,才是我的房间。
她走后我盯着海面看了许久,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涌入我的脑海,但也仅剩于此,天气已经开始转凉,我坐在壁炉前点火,如果我的门能被任意一个人类敲响,就算他是个逃犯我也愿意请他喝一杯茶。呆在这里的感觉除了舒适还有种怪异,好像只要我的头发足够长,往下一抛,说不定就会有一个女巫或者王子爬上来。是的,这里就是那样的格局,“等待”贯穿里面和外面。
也许我应该自己装根绳索。
我端了一杯茶够头往窗下看,石墙很厚,我得将胸口和小腹贴在窗沿才能勉强探出一个头,这是一个很费劲的动作。茶水在扭动中洒出一半,没有意想之中地渗进底下的土地,倒是啪嗒一声闷响,顺着一顶黑色兜帽缓缓滴下。
我一个着急想后撤,但那人已经抬起头,“你在干什么?”
“凯,咳 ,凯厄斯。”
他抬头的时候金发从兜帽里掉出来,嘴唇紧闭,眼角勾勾地上瞧,“你感冒了吗?”他突然道。
我看不出他的意图,只觉得又堵又烦,“没有。”
“很好。”他笑了一下,“毕竟你不肯松手。”
我想起了早晨的喷嚏,盯着他说:“我把你的衣服丢了。”不欲与他在塔上诡异地对呛,我用手肘顶着沿口想收回身体。
挣扎间抬头,他出现在我面前。突如其来的惊悚让我抖了一抖,吸血鬼根本不用楼梯和钥匙。一股恶气促使我去掰他的指头,“下去。”我堵在窗口。
“让开,昆西。”他只用几个指头就能悬在半空,杂技的姿态既让我感到不妙又让我想笑,但下一秒他的手便打破了我的嘲讽,两指曲并贴上我的脸颊,快碰到嘴角时,我的神经顿时一耸,手舞足蹈地挥开。悲剧在此刻发生,茶水尽数洒去了他的脸上。
我下意识去擦,手往前乱七八糟地抹,他的嘴唇变得亮晶晶。猛地收回手,镇定道,“我不是故意的。”
他不说话。
“你可以选择走楼梯。”
“让开。”
“走楼梯。”
“让开!”
“我说走楼梯!”
他扯过茶杯砸去下方的岩石,“现在,要么让我进去,要么我把你拽出来。”
我要何时才能对这种眼神免疫呢?血红而暴戾。还有他的嘴角,一个不达目的毫不罢休的邪恶弧度。
也许是前天的爆发已经让我精疲力竭,烦闷也突然间消失,我收回手,支着下巴无力地看他,“真的吗?”
“真—”
“的—”
“吗?”
眼睛对着眼睛,鼻尖只差他一厘米。
他没眨眼,下巴不明所以地试探,湿润的嘴唇缓缓寻找过来。
我变漂亮了吗。心中再次浮现这个想法,或许,是我的天赋让人渴望占有。耳朵里发出朦胧的嗡鸣,我猛地撑起跃回窗内。
他追过来,我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头就已经陷进枕头里。凯厄斯跨坐在上,无论我怎么推攘都无法撼动他居高临下的姿态,他用手背擦掉脸颊和唇上的水泽,“非常无礼,昆西。还是说你只会冲我这样。”
“起开。”
“你没喝够水吗。”他自顾自地俯下身来,指尖带着茶水点在我干燥的唇上,“喝水对人类的身体有好处。”
“啊!”我受不了这种情况,抬手抓上去。
他偏头躲开,眼睛俏丽地弯起来,“你生什么气。告诉我,你对这里满意吗?”
“起开!”
“你已经不冷了,这里有充足的阳光。”
“凯厄斯!”
“shh”他冷了脸,阴森道:“别让我失望,你昨天可不是这样的。”他咧开嘴,“你作弊了,别以为我不知道。我能尝出来,苦涩的,人造酒精。”
冰冷的手往我的腰下探,另一只则抚慰式地搭在我的左肩,“安静点,别再让我看到那条令人厌烦的绷带。”
他的手一揽,嘴唇顷刻贴上来,一吻一顿,印上去,烙上去,亢奋的沉重直将我顶上床头板。滑凉触到后背的皮肤,像蛇一般扭动攀爬起来,贴上后颈,插进发根。
身体被彻底拖到下方,他眼睛闭紧,睫毛天真地颤动着,舌尖在搅,手上竟然又开始脱起我的衣服,燥热与恐惧一齐冲进我的身体,想张嘴又立刻被顶回去,蛇在我的腹部摩挲试探,突破裤腰松紧绳的那刻,我甩过一巴掌。
他怔几秒,睁开眼,尖牙比话头先冒出来,“你不想要我。”
“是吗。”獠牙抵上他的下唇。
我压抑地喘息,挪动着下身,试图让他的手远离我的皮肤。
“一直以来你都在欺骗我。你简直聪明过头了,是不是,昆西。”
“啊!”我受够了。
他为我的疯癫静了一瞬,“别搞这些把戏。”
“我不想!不会!不愿意!不会做不会做不会做!我不会上你,也不喜欢别人上我——”
“够了!”他一把按上我的嘴,“别再冲我嚷,你只会冲我嚷!”
金发凌乱地贴在额前,一股淡淡的茶香在空气里游走——我们同时陷入沉默。然后,不可思议地,他率先移开了视线。
他脱掉了外层的衣服,倒头躺在我身旁。
“手。”我忍无可忍道。手被他压在了身下。
他闭眼,闻所未闻。
我用力拔,左肩刺了一刹,也不敢再动了,“你要见到绷带了。”我说。
他冷笑,“你是个残废对我来说没有坏处。”讲完就起身,拉好对面的帘子走过来,我简直怕了他,站起来往床下跳。
作弊的速度止住我的动作,“你昨天是怎样吻我的,现在——”
我一不做二不休,抬起他的下巴亲上去。我咬上去。
“为什么?”几秒后,我移开唇。
“继续。”他嘴唇半启,往前一凑,“别犯蠢。”
“有什么理由。”我幽幽地盯着他。
眉骨压下的暗影让他的神情冰冷而迷离,“别再说任何一个字,接受发生的一切。”
“你的嘴唇比我的湿润。”我陈述道,“皮肤比我的细腻。你比我冷。”
他笑了,笑声让我的耳朵发麻,“那你为什么不继续。”
我心安理得地继续了。并且在许多个瞬间,彻底忘记了询问诸如渴望等一切的理由。
下次见![眼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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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挣扎,但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