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视线,下意识地再次投向那被绳索捆缚的小女孩。
这一细看,才惊觉异样:女孩面前那张油腻的方桌上,堆叠着几只空荡荡的大海碗,碗底残留的酱汁尚未凝固;旁边一只粗瓷碟里,更是连半粒芝麻大小的烧饼渣都寻不见了——
那分明是刚刚才被跑堂摆上不久、足有半斤的酱牛肉和五个成人份量的大烧饼!
这时众人才突然回想起,驼背男子刚刚只自斟自饮了半碗浊酒,桌上的吃食却几乎未动。
骤然惊觉——半斤牛肉和五个烧饼竟是给小女孩点的!
她小小的身体猛地绷紧前倾,仔细寻找着每一粒掉落的牛肉碎渣,然而,更骇人的一幕紧随其后。
似乎有一小块烧饼渣刚刚滚到了桌底深处。她甚至没试图挣脱双手上绳索的束缚,只是用胖嘟嘟的小手,猛地攥住了沉重的木桌边缘——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注视下,她竟像拎起一片羽毛般,单手将那沉甸甸的饭桌整个举过了头顶!
桌面倾斜,碗碟哗啦滑落摔得粉碎。
而她,仅仅是为了弯腰去捡桌下那粒微不足道的饼渣。
沉重的木桌在她幼小的手中稳如磐石,那纤细的手臂上肌肉绷紧如铁。
这哪里是孩童?这分明是令人胆寒的蛮荒怪力人!
“嘶……竟是个力量觉醒者?”老者身侧一个精瘦汉子倒抽一口冷气,“看来驼背男子所言不虚……应该是半步客栈买卖的觉醒者。”
这声低语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一圈无声的涟漪。
周遭几桌的窃窃私语内容悄然转变,先前对斗笠男的鄙夷和对天一阁侠义之举的赞叹,此刻已化作一种微妙的、带着审视的沉默。
投向那几位年轻女弟子的目光里,同情渐褪,多了几分“多管闲事”的隐晦评判,更夹杂着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玩味——
此前,几个小女子伸张正义的话已出口,剑已出鞘,天一阁的脸面,如今可真是被架在火上烤了。
若就此灰溜溜收场?呵……以后会被传成闲话在江湖流传……
驼背男子布满血丝的三角眼扫过犹豫不安的师姐妹几人,扯出一个毫无温度的冷笑,“你们名门正派的手,未免伸得太长,还管得了老子和半步当铺的账?”
周围人的低语像细小的针,刺得师姐妹耳根发热,心知自己可能莽撞了些。
可若就此打住,传出去恐有损天一阁清誉,还以为是怕了半步客栈的名望!
还有那驼背男子暗自得意的样子,真让人胸中怒火难平!这口气,如何咽得下去?
大师姐正觉骑虎难下,进退维谷,旁边小师妹意芙,忽然轻声开口道:“师姐!我瞧那男人衣着素净,身家贫寒,可自述竟然出得起三百两黄金?”
“况且……这般能吃的孩子,一路上吃喝耗费又是一大笔开支?此处倒是有些蹊跷……如今那孩子被绳索束缚是真,我们天一阁素来替天行道又何惧流言蜚语?先救下孩子要紧!日后再交由官府或者师尊慢慢考究这文书到底是真是伪?”
昭昭听着这番强词夺理的言论,唇角却抑制不住地勾起一抹轻笑,在周遭剑拔弩张的喧嚣中,唯独她低声叹道:“倒是难为这小姑娘了,电光火石间,竟替她师姐们编排出这么一套‘冠冕堂皇’的借口。”
“意芙师妹说得对!欺凌孩子,天理不容!”
为首的天一阁大师姐柳眉倒竖,俏脸含霜,几个年轻师妹更是血气上涌,年轻气盛,只觉得跟这种低贱的江湖人多说一句都辱没了师门清誉,只恨不能立刻将小女孩抢过来,哪里肯看什么契约?眼见着便要动手强夺。
“我倒是有个主意,不知各位可否愿意化干戈为玉帛?”
眼看气氛剑拔弩张,满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喧闹中,唯有店小二闪身挡在意芙小师妹面前。
她此刻才留神仔细打量着店小二的模样,他五官生得很好,眼神清亮得像山涧初融的雪水,透着股尚未被世故浸透的澄澈,鼻梁挺直,唇形清晰,组合起来竟有种未经雕琢的少年俊朗。
然而这份难得的干净气息,却被一身洗得发白、边角磨损的粗布短打彻底裹住,裸露的脖颈和小臂肤色是长期曝晒后的深麦色,指关节粗大带着厚茧,与那张澄澈的脸庞割裂又奇异地糅合在一起。
两人眼神对视间,店小二慌乱地错开目光,“你的裙摆脏了”,他递出手帕的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
“消消气,消消气!俗话说和气生财嘛!”
店小二堆着笑脸,先是对着天一阁几位姑娘拱手,“姑娘们侠义心肠,令人敬佩!只是这买卖嘛……讲究个你情我愿。”
他又转向斗笠男,压低声音,“这位爷您看,几位姑娘也是心善。不如……您抬抬手?让她们加点银钱,把这丫头买了去?您也不算白跑一趟,姑娘们面子上也过得去,岂不两全其美?”
斗笠男闻言,三角眼里凶光闪烁,非但没有缓和,反而更显焦躁:“加钱?说得轻巧!区区三百两金子,我还不放在眼里……但这个月若是交不上楼里的货……我得死……休想!”他死死攥着绳索,仿佛那是他的救命稻草。
话已至此,再无转圜余地。
天一阁四位师姐妹长剑出鞘,寒光点点,瞬间便将行动不便的斗笠男围在当中。
饶是斗笠男右腿剧痛,又中了暗算,行动大打折扣,但他一身横练功夫竟颇为凶悍,一把解下腰间缠绕的乌黑铁链,舞得呼呼生风,以一敌四,短时间内竟不落下风!
混战中,意芙小师妹觑得一个破绽,剑尖灵蛇般递出,并非攻其要害,只想挑开他紧抓绳索的手腕。岂料剑尖划过斗笠男右臂粗布衣袖,“嗤啦”一声,衣袖应声撕裂一小片!
就在那撕裂的布帛之下,并非虬结的肌肉,而是隐约露出一角深青色的烙印图案!虽看不真切全貌,但那扭曲的线条透着一股不祥的邪异。
方才还凶悍不畏生死的斗笠男子,竟像被烙铁烫到一般,发出一声惊惧到变调的叫声:“快住手!”
他甚至不顾迎面劈来的剑锋,猛地将右臂藏在身后,用不灵活的左臂去挡剑锋!这反常的举动,令现场众人瞠目结舌。
“住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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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昭身侧的星娘不知何时已站起身。
昭昭的目光落在星娘身上,星娘长睫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一抹极淡的疑色如薄雾般悄然掠过眼底,她甚至无意识地,指尖在袖中极轻地蜷了一下—
一路上星娘稳重低调,绝非莽撞之辈,更不是多管闲事的人,此刻好心的贸然出手,来得太过突兀了些。
只见星娘素手轻扬,一道青光快逾闪电,“叮”的一声脆响,精准无比地同时磕开了大师姐的剑锋和斗笠男回护的铁链!
力道拿捏得妙到方寸间,双方都被这股柔中带刚的劲力震得手腕微麻,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攻势顿止。
众人的目光不由顺势望去——只见旁边一根粗粝的老松木桩上,赫然钉着那枚青色银针!
针长约莫三寸,细如茶梗,通体由暗青寒铁打磨,无尾无穗,唯针尖一点锐利至极。
针身深深楔入木芯深处,坚硬的木纹狰狞地炸裂开蛛网般的细密裂纹。
星娘缓步上前,挡在双方之间,目光扫过天一阁众人,又落在狼狈不堪、眼神闪烁惊惶的斗笠男身上,语气和缓却带着威压:“萍水相逢一场何必刀兵相向,扰了客栈安静!”
她目光掠过那吓得瑟瑟发抖的小女孩,似是怜爱疼惜道,“这孩子身世堪怜,不若由我作保,请天一阁诸位侠女多加些银钱,你拿了银子,就此离去,大家以和为贵岂不好?”
她声音不高,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仪。
斗笠男方才的凶戾被一种更深沉的不安所取代。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几下,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是……是我一时糊涂!就依你所言!加价一百两银子,这丫头……这丫头便交给您几位带走!”
他收下天一阁意芙小师妹递出的银票,拖着那条受伤的右腿,疾步往客栈门离去,仿佛身后有恶鬼索命。
星娘看着他仓皇逃窜的背影,眼神淡漠无波,只向身后阴影处不易察觉地递了一个眼神。
客栈外,小巷幽暗。
斗笠男拖着伤腿,刚拐进一条僻静无人的胡同,想喘口气,几道如同鬼魅般的黑影已无声无息地堵住了所有去路。
冰冷的杀意瞬间将他淹没。
“饶命!星使大人饶命啊!”斗笠男绝望地扑倒在地,头磕得砰砰作响,露出右臂上醒目的六芒星纹身。
“小人瞎了眼!不知是星使大人在此!求您看在……看在……我以往恭谨勤勉,此次也是为望星楼做事的份上,饶过我吧……那个孩子是上等货色!是平民觉醒者,力量极强,楼主一定会喜欢的!”
为首的黑影毫无波动,手中短刃寒光一闪,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斗笠男的求饶声戛然而止,身体软软栽倒。
另一人迅速上前,掏出一个不起眼的瓷瓶,拔开塞子,将几滴粘稠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液体滴落在尸体上。
伴随着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轻微“滋滋”声和腾起的淡淡白烟,尸体连同衣物、血迹,竟在短短几个呼吸间,如同冰雪消融般化得一干二净,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