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突然爆发出惊呼,方才中断的竞拍再度掀起热潮,一时间叫价声此起彼伏,比开场时更加激烈。
时鸿瞪大双眼,像是看怪物一般,盯着程慎之从观景台翻身进来。他神情里写满了佩服,仿佛下一刻就要五体投地,给眼前的镇南王爷行个大礼。
只闻台中几声锤响,那枚避水珠以三千两黄金的高价成功售出。
“我滴乖乖,这小珠子卖了这么贵!”时鸿拍着胸口直喘气,他几步走到观景台前扒住护栏,鼻尖儿几乎顶上那金色鲛纱。
见那劈开的避水珠流光溢彩,他恨不得将眼珠子都瞪出来,直至下一个拍品登场,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程慎之早已自顾落座,执壶为二人续满热茶。他侧目看向宁鸾,见她手持画扇轻摇,方才紧绷的肩线此刻已然放松,顿时也跟着松了口气。
宁鸾面上不显,心中却似那浪潮波澜起伏。
望春楼金字招牌,容不得半分瑕疵。
拍卖行精挑细选的拍品,品质上向来无可挑剔。能进望春楼拍卖会的鉴定师,个个都经由宁鸾亲自把关,绝无可能将寻常琉璃珠错认避水珠。
若今日任由事态发展,闹出拍品以假乱真的传言,望春楼多年积累的声誉必将毁于一旦,往后再想树立威信,那当真是难如登天。
宁鸾轻轻侧头,瞥见程慎之端茶细品,神色淡然如常,心底闪过复杂情绪。
她原打算亲自出面,以天字房贵宾的身份出面周旋。
虽不知避水珠与琉璃珠之间的渊源,但凭借话术手段,平息今日风波也并非难事。
只是平日里不声不响的镇南王妃,此刻竟在拍卖行抛头露面,侃侃而谈,一来对她掩藏身份不利。其次,对于镇南王府而言,也太过招摇了。
今日一事,若非拍卖行鉴定师疏忽,未及时禀明避水珠由来,便是被有心人做局,刻意扰乱望春楼的名声。
望春楼声势日渐浩大,暗处不知多少人眼馋心热,就等着拿捏住望春楼的把柄,借势取而代之。
今日一事,定要彻查。
宁鸾正垂眸思索,却突觉一道目光灼灼地落在脸上。她猛然侧头,正好对上程慎之深邃的眼眸。
程慎之剑眉轻佻,漆黑瞳孔中映着她清晰的面庞。忽然与宁鸾对视上,他眼底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今日,你不开心?”
“今日……多谢你。”
二人同时开口,话音未落,竟又同时侧过脸去,不约而同看向角落的时鸿。
时鸿被这二人莫名其妙的举动弄得一头雾水,“嗯?”
宁鸾扑哧一笑,抬眼正视程慎之,正色道,“多谢你方才解围,那珠子与我宁家,确实有些渊源。”
虽不确定是否自作多情,但宁鸾总觉得,若非自己先下意识流露出在意,以程慎之往日里淡漠的性子,断不会插手管这闲事。
于公于私,这一声道谢都是应当。
“原来如此。”程慎之坦然一笑,“那你现在……心里可还好吗?”
他垂眸,睫毛在眼睑落下阴影,勉强掩盖住眼底的情绪。“自我从南部归来后,总觉得,你在府中过得并不开心。”
“是我错做了什么吗?”茶盏被他搁在案桌上,落下一声脆响。听出宁鸾话中的歉意,程慎之声音不自觉放软放轻,到最后,竟带上几分小心翼翼:
“还是说,我的存在本身,便是你不悦的根源?”
宁鸾一怔,神情难得几分恍惚,却听程慎之又忐忑道:
“你若是想和离,我……”
程慎之声音低沉,喉中似被方才的茶水哽住,后半句话竟再难吐出来。
宁鸾还未及细想,指尖已先一步做出反应。她轻轻拢住程慎之搁在桌案的手,脸上扬起她惯用的温和笑容,眼睫轻眨,嗓音柔似春风:
“怎么会呢,慎之归来,是我求之不得。”
话音一顿,宁鸾才觉察触手处温凉如玉,带着几分冒昧。思及至此,她摸着烧红碳火似的,将手收回。
“不过是入夏后诸事繁杂,一时难以周全罢了。”她移开目光,喃喃道:“并不为别的。”
这话轻得像是半山的薄雾,转瞬即逝便散了。
程慎之从耳尖一路红进交错的衣领,他掩饰似的轻咳两声,指腹却不自觉地摸索方才被她触碰的位置。
一时没了声响。
……
镇南王府。
白挽独坐在院落石凳上,指尖无意识敲击着青石椅面。
她脑中反复默背慕达莎教她的口诀,廊前的描花宫灯散发着暖光,将她的影子映得扭曲。
那日放出的信鸽,带回了画着红色曼陀罗的纸条,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对方答应了她的会面。
昨夜,她辗转难眠,却在黎明时分强打精神。她躺在卧榻上,眼底闪过异样的光彩。
天光微亮,白挽悄然离府,没惊动任何人。清晨的茶楼静得出奇,大堂空空唯有小二洒扫。白挽绕进雅间内,慕达莎斜倚在窗台前,撑着手看向窗外。
这雅间的位置恰到好处。虽是临街,却也并不喧哗,既能俯瞰街景,又不易被他人窥探旁听。
慕达莎并未裹异族商人穿的白袍,而是一身坠着金银铃铛的异族服饰。举手抬足下,纤细的蜜色腰肢在铃链间若隐若现,更显出几分狂野来。
“终于来了。”慕达莎红唇轻启,眼尾用金粉勾勒出极具异域风情的魅色,“我还以为,你要放弃这难得的机会了。”
白挽几乎是扑到桌前,茶水沾湿了她胸前的衣带,她却并不在意,只迫不及待开口:“你说过,你有办法让他的心中只有我。”
白挽紧握双拳,眼中升腾着高涨的火焰,“现在我就要知道那个方法!”
慕达莎单手托脸,唇齿开合间发出清脆的笑声,“考虑了这么久,你终究选了最对的路。毕竟,终究我们才是同类。”
白挽只见慕达莎手腕翻转,眼花一瞬,一个装脂粉用的鎏金小盒便出现在她的掌心。
慕达莎眉角轻佻,抬手勾开盒盖,一股浓烈异香扑面而来。盒中盛放着如血般凝固的膏体。慕达莎轻眯双眼,唇齿微动,用指腹晕开盒中膏体,那香气顿时更加浓烈起来。
“看着吧。”
慕达莎忽然拉开雅间房门,走廊里送茶的小厮闻声回头,“客官?”
那小厮提壶上前,尚隔着几步,慕达莎猛然抬指,将香气送向他面前,低声如吟唱道:“你愿意为我做任何事,对吗?”
那小厮下意识抬眼,与她对视的刹那眼神涣散,手中茶壶“咣当”一声砸落在地。
慕达莎莲步轻移,腰肢摇摆间,金色的铃铛发出沙沙的响声。如蛇蝎般的女人轻缓抬手,指尖拂过小厮青涩的脸颊。
那小厮呆滞的点头,眼中倒映着慕达莎妖异的面容,恍然间竟将她奉为神明。
“去吧……好孩子,看看那掌柜,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吧。”慕达莎凑到那小厮耳边,吐气如兰。轻声细语间,像吐信的毒蛇缓慢缠绕,在最脆弱的脖颈处注入致命的毒。
那小厮像是得了令般,本是晦暗的瞳孔中突然有了阴鸷的神采。
他嘴角拉出一个狰狞的笑,不管脚边落地的铜壶,转身便跌跌撞撞冲下楼去。
白挽正在屋内看得目瞪口呆,忽闻楼下一声惊叫,忙冲出门向楼下大堂看去。
慕达莎双手抱胸,满目得意,信步随她走到二楼的楼梯拐角,撇眼向下看去。
只见那小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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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握剪刀,脸上带着诡异的狞笑,再次刺进那掌柜的胸口。柜台瞬间血色漫天,鲜血喷溅到一旁的账目上,晕出触目惊心的红梅。
掌柜满脸惊恐,连连互救,却已是支撑不起,颤抖着半跪倒地。那小厮恍若未见,手握剪刀立在原地,恍若怔然。
刚进门的散客亦是尖叫不断,纷纷奔涌逃出铺门,引得街上一阵混乱。
白挽眼见此情此景,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她抬手捂住双唇,眼中却迸发病态而渴望的光。
她不是没见过血,可未曾想过会以这种方式再现。
人心,竟是如此轻易就被操控。
她看向慕达莎,方才还千娇百媚的美人蛇,此刻正面无表情地打量这一切。
白挽打了个寒颤,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前倾,声音因兴奋而颤抖:
“教我……快教我!”
她仿佛已经看见程慎之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唯独映着她一人的痴情模样。
……
铜雀烛台的灯火逐渐暗淡,拍卖会上的喧嚣气氛如潮水般退去。
时鸿几人跟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缓步走出拍卖会场。珍宝阁内还剩零星宾客,不死心的在展柜间徘徊寻觅,似盼能寻得意外之喜。
夜色沉沉,王府的马车早已静候在望春楼外。送别时鸿后,程慎之和宁鸾在车厢之内并肩而坐。二人坐姿端正疏离,一时再无别话。
马车驶离了闹市,远离了喧嚣,拐进一条狭窄的小巷。四周只剩车轮碾过石板的轻微声响,在沉寂的夜里显得分外清晰。
“那支镶红宝石的鸾鸟金簪,你分明喜欢。”程慎之无意识捻着袖口花纹,忽然开口,“为何不让我继续加价?”
宁鸾默了一瞬,偏头望向车窗外晃动的帘隙,“价抬得太高,反而失了本来的意味。”
车帘晃动,漏进街坊悬挂的朦胧光亮。不知怎的,宁鸾竟想起那日在镇南王府门外惊鸿一瞥,纱轿被风吹得扬起,异族美人立于轿前,清丽出尘。
而程慎之立在一旁,眉目间若有若无的温柔,刺得她眼底发酸。
精心订制的小轿,专人挑选的服饰……若只为报恩,又何必如此张扬?
更何况,册封镇南王后,圣上所赐的金银,足以在京州另置宅院,安置十个白挽也绰绰有余。又何必非要将人接入府中,朝夕相对?
终究,是因为在意吧。
正因放在心上,才要如此高调地迎她回来。正因放在心上,才会对她的去留这般费心。
宁鸾自知钻了牛角尖,毕竟望春楼的基业尚可凭她一己之力挣来,沙场上的瞬息万变、刀枪无眼,却只能听天由命。
白挽父女的救命之恩重于泰山,便是如何高调迎接也不为过。
程慎之能活着,已让她觉得如释重负。可真当这人就在眼前,她又不敢将真心轻易捧出,随意任人肆意践踏。
白挽,白挽……?
他们两人之间,何止相隔一个白挽。
他们的姻缘,本就是皇权臣子之间的博弈。
待他日,程慎之不再需要朝中支持,她也对丞相府大仇得报,两人再无束缚,这段婚姻也自然该迎来终结之时。
到那时,不管白挽是入主正院,还是另起府邸,都与她宁鸾再无干系。
宁鸾控制不住地翻滚思绪,只有想到望春楼能让她安心几分。
“这个,送你。”
程慎之丝毫未察觉她心中的波涛汹涌。他犹豫再三,终是从怀中掏出一只温润的锦盒。蜀锦盒面上绣着金鸾朝凤的图案,在微光下折射出独有的光辉,华美异常。
“我觉得,它很适合你。”
他动作带着几分迟疑,像是终于鼓足了勇气,才那方锦盒缓缓托至宁鸾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