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途有把头发扎起来过,但发带倒是第一次用。
他在外部环境里总是披着头发的,暴露后颈让他感到不安全,只有在独处时感到闷热或是不方便他才会把头发扎起来。
但是,山田舞纱会威胁到他吗。
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江边,三途转过身。
山田舞纱有些惊讶,虽然她也想这么做,而正当她准备再多使点手段时,三途居然如此简单就答应了。
踩上台阶,山田舞纱捋着三途的头发,不得不说首席弟子的技艺还是不错的,和她之前染的颜色几乎一模一样。
“我从没有帮别人束过头发呢。”
所以,出点错误也是可以被原谅的吧?
山田舞纱东扯一下西扯一下,在三途爆发的边缘给他扎好了高马尾。
三途见少女走到他下一位的台阶,抬头看着他的脸,像是在欣赏自己的作品。
很快,三途感受到山田舞纱的目光实质性地落在他的嘴角,面色犹豫。
三途捏着可丽饼的手收紧……
却见山田舞纱点了点唇角,“这里,三途…”
嗯?三途下意识舔了下嘴边,在粗糙的伤痕上尝到一口奶油。
随即又看见山田舞纱满意地点头,她笑着问,“甜吗?”
“……”三途看着手里被捏的不成样的可丽饼,“嗯。”
山田舞纱又摸出一面小镜子举到三途面前,后者逐渐旺盛的火苗被接二连三的突袭给压下去。
她扎得确实好看,看上去像是特意做的造型。
就是过程有点扯的头皮疼……
但山田舞纱全程安抚着他,那里被一不小心扯到了,就施下些无济于事的慰藉,轻轻揉一下或是拍拍被扯到的头部。
把镜子收起来,山田舞纱不拘小节地坐下,三途低头看着她的头顶,也跟着坐下。
江风缓缓吹着,脖颈感到一阵阵的寒意,三途不习惯的把手搭上去遮挡。
“过去很久了吧,那个时候一定很疼,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
三途猛地转头看向山田舞纱,要是这时候两人对视,山田舞纱一定能发现少年眼眸中的惕厉。
只要哪个字说错了,他立刻就咬碎被判定为敌人的咽喉。
但山田舞纱没有看三途,她只是凝视着前方,像是自言自语。
“三途不讨厌甜味吧。”
三途的瞳孔缩小,他这才发觉自己太轻视山田舞纱了。
其实他早就应该离开了,这样就不用听见下面一番话了。
从小在大哥的严厉要求下成长着,三途形成了一种找不到依据的生理反应,只要一出现,大哥的训斥便会在下一刻降下。
但三途无法找到山田舞纱和明司武臣的共同点。
他们做的事,说的话,用“相似”来概括都算是背道而驰。
可是为什么,他会在毫无危险的山田舞纱身上感受到曾经明司武臣的气息……
三途已经不是迫于威压的小孩子了,从划伤明司武臣的脸彻底断绝关系后,三途就没对那张出现在噩梦中的脸再有过一点的畏怯。
这种预兆也从身体里剥离了。
直到现在,三途重新感受到了它。
曾针对于明司武臣的警报,又尖锐的响起。
而这次,却是由眼前的少女牵动。
她柔软的金发好似藏匿着白日的阳光,温暖的息伏在肩头,洋娃娃般的面容微仰,涂着唇釉的嘴唇抿起。
三途听见她小巧的鼻尖发出一瞬很轻的哼笑。
“如果它们带来了难过的事情,就算只有一秒,希望三途能想到甜奶油的味道。”
将那些痛苦的记忆一点点抹去吧,直到【幸福】涂满断壁残垣。
*
三途现在不太好,他急切地抚摸着菱形伤疤,确认着它们。
可甜奶油的滋味依旧缠在舌尖,彰显着存在感。
三途的手一顿,看向始作俑者。
山田舞纱不知何时把视线移了过来,静静地注视着他,嘴边带着笑。
呀,被发现了。
看来这道伤是个突破点。
三途的动作慢下来,他冷静的速度和山田舞纱预计的差不多。
“你根本就不明白。”
山田舞纱根本就不明白这对他的意义有多么重大,三途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的景象。
溢满口腔的铁锈味,俯视着他的强大存在。
怎么会被江边的微风,可笑的甜奶油给覆盖……
生气了?山田舞纱稳坐在台阶上,看着那根飘起的银色发带。
她还蛮喜欢的呢。
但三途可能是忘记了,没有一点把它取下来,同山田舞纱划清界线的意思。
他只是瞪着她,像是要把山田舞纱的脸刻在心里一样,紧攥的手忽然放松,膨胀的气球顺着细小的道口瘪下去。
山田舞纱踩在边缘线,一点不慌三途会做出格的事。
如她所料那般什么都没发生,山田舞纱只是听见三途又说,“你根本就不明白。”
三途的行动回到了正轨,他几个小时前就该做的。
把剩余的可丽饼丢到垃圾桶,三途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他到底在浪费什么时间。
…
山田舞纱目送着她的发带远去。
真是个没礼貌的地雷。
不过这样的结果也不错,山田舞纱拍拍裙子站起身,看向身后的灌木。
“刚才是个逃走的好时机,现在可不一样了。”
刚抱起不情愿的小狗意图离开现场,少年的身形一僵,尴尬地回头,“哈哈哈,真巧啊山田……”
……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松野千冬额头滴汗,诚恳地九十度弯腰。
他原本只是在帮忙遛狗,这小狗有个喜欢在同一个地方标记的习惯。
远远看见有人的松野千冬打算避开,但犟种怎么都不肯离开,松野千冬只得妥协,想着速战速决。
实际上他也没听见什么,只是不小心认出和山田舞纱同行的人后,松野千冬不得不留意。
然后又不小心看见他们的不欢而散。
但他确实完全占不理,想到这里松野千冬悄悄抬头看了眼山田舞纱。
山田舞纱:“嗯?”
“万分抱歉!”
…
松野千冬对五番队的人不太熟,但也听说过三途春千夜的名字,那不是个简单的家伙。
这两个人是怎么认识的。
三途刚才的脸色可称不上好看。
把小狗送回寄养的宠物店,松野千冬跟着山田舞纱来到商业街。
他当然是想赔罪的,但一看到价格,松野千冬拿钱包的手又缩了回去。
最后还是山田舞纱宽宏大量开口,把这件事掀了过去。
顶着店员隐含职责的目光,松野千冬悄悄站到山田舞纱边上。
山田舞纱拒绝了包装盒,对着镜子把银色发带编入发丝。
金银交织,这样的搭配很华贵,稍不注意就会喧宾夺主,但山田舞纱的脸依旧作为视觉中心,没有半分偏移。
脱离了俱乐部昏暗的灯光,松野千冬像是第一次看见山田舞纱那样。
不知不觉,他才发现自己通过镜子看了山田舞纱很久。
那天的回忆涌上心头,松野千冬忍不住开口:“山田、”
然而紧接着的却是一声肠鸣。
山田舞纱确实看过来了,视线落在松野千冬的腹部,毫不掩饰地笑出声。
“喂!”松野千冬气急,她当时在俱乐部也是这么笑的。
这个山田舞纱真是太糟糕了!
*
这个山田舞纱是个好人。
松野千冬坐在便利店里,拆开筷子,下意识把一半的炒面泡面分到盖子上。
把盖子移到中途的手顿住了,正要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再挪回来时,另一边却被山田舞纱按住了。
山田舞纱:“得再去拿一双筷子呢。”
“不用!”松野千冬折断手里的筷子,递给她,“这样不就好了。”
他和场地圭介吃惯了,习惯性地把炒面分成两半。
两人用着短短的筷子嗦面。
山田舞纱还挺新奇,她从没和人窝在便利店的台子上分食一碗泡面过。
“你和三途是怎么认识的?”
松野千冬还以为自己会很难开口,但在山田舞纱接过筷子后,他松下了僵硬的肩膀,自然就问了出来。
听到山田舞纱和三途相识的过程有种说不出的正常,松野千冬沉默了几秒。
这和他想的不同,为什么他就是误入俱乐部碰见的山田舞纱,还被对方耍了一通。
不过这就都算了,从今天开始他们就是吃过一碗泡面的朋友了。
提起三途,山田舞纱明显来了兴趣,“你知道他嘴上的疤有什么故事吗?”
这个…他还真不知道。
但他说起三途春千夜可不是为他们俩牵红线来的。
“三途是东卍的成员,你还是不要对他有多余的想法比较好。”
山田舞纱听到了个陌生的名词。
“东卍?那是什么?”
松野千冬简略的解释了一番,重点在于让山田舞纱别再去招惹三途。
山田舞纱点着头,像是想通了一样,松野千冬还没来得及欣慰,就听她语出惊人,“那你不也是东卍的吗,是不是该离我远点呀。”
她的尾音带着翘,像是大人陪着孩子扮家家酒那样,找出了逻辑的漏洞。
“不是这样的。”松野千冬犹豫了一下,选择不再委婉说,他直白道,“你不是喜欢三途吗,像他这样的人,和谁在一起都会很困难的。”
不论是他在队里的特立独行,还是刚才抛下山田舞纱先行离开的举动,松野千冬都不认为三途是个合适的交往对象。
但看见山田舞纱头上的三途同款银色发带,他觉得山田舞纱应该没这么容易放下。
可出于对朋友的关心,他还是认为要趁早斩断这段单向感情来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