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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凌云(一)

作者:潇茉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走出贡院的那一刹那,雨蓦然停了,一道光从门口直射进来,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余挽舟用手遮挡着,眼睛因为疲惫而不自觉流下生理性眼泪,眼尾泛红。


    不远处一直关注这边的杨衡一眼就看到余挽舟的模样,想到自己的答卷,不由暗喜。


    想到什么,他嘴角往下一撇,在心里默默唾弃自己的行为,并顺势往余挽舟是方向靠近。


    “余弟你还好吧?前两都没瞧见你,你这模样看得我很担心......”


    余挽舟正烧得迷糊,陡然听到杨衡的声音还没反应过来,迟钝了半响才道:“无事。”


    其实她很想告诉杨衡,没事不要来她面前晃悠,她真的很讨厌他!余挽舟自认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结果这人跟狗皮膏药似的,黏上就撕不掉了。


    比如此刻,明明余挽舟已经表明了不想与杨衡交流,结果这人非要往跟前凑,一口一个关心,让余挽舟进退不得,更加头昏脑胀。


    幸好维持队列的士兵很快发现队列中的异常,立马呵斥:“那边那个考生,你是哪个号舍的?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随着这一声吼,旁边的学子纷纷散开,直接把杨衡暴露在士兵的视线之中,见众人看来,余挽舟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杨衡极好面子,被这么多人看着,饶是崽厚脸皮也受不住,当即面赤耳红,磕磕绊绊解释着:“我与这位兄弟是同乡,他现下身体不舒服,我只是想关心一二。”


    本来这府试也已经考完,只要没有大声喧哗,士兵们也懒得管这群学子是否走岔了队列,因此只是随意扫视两眼就放过了杨衡。


    士兵们都没说什么,其他学子就更不会放在心上了,尤其他们刚刚经历完三场考试,正是身心俱疲的时刻,哪里顾及得了别人。


    杨衡却不这样想,他只知道这一切都怪余挽舟!要不是余挽舟对他爱答不理,他又怎么可能会被士兵发现?又怎么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了面子?


    之后的一路,杨衡都没有再说话,沉着脸不知在想什么。


    余挽舟可没有去管杨衡是不是在怨她,她只知道自己的状态很不对,浑身无力,甚至冒着虚汗。


    站在贡院外,看着一张张望眼欲穿的脸,余挽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在原地站了许久,在余光瞥到干净整洁的青石地砖时,余挽舟恍然想起来,她现在在府试,怎么可能会有人在这里等她。


    眼眸微颤,再睁眼时眼底清明几分,余挽舟抬起脚往医馆的方向走。


    等到了医馆,发现这里早就被堵得水泄不通。


    “什么?陈大夫不在!我不管,我儿子都昏过去了!今天我必须要请到陈大夫!”


    “大夫我求求你了~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家老爷啊!”


    这些声音或威胁,或哭闹,全都拼命往余挽舟的脑子里钻,让她原本就混沌的脑子更加钝痛起来。


    甚至没有犹豫,余挽舟转头就往回走,一路跌跌撞撞,让人远远见了就捂着鼻子躲开,生怕被传染。


    路过齐飞飞租住的院子时,余挽舟还停下脚步看了眼,发现院子门紧闭,她突然想起来,好像前几日听说齐飞飞回观淮县去了。


    收回目光,她深一步浅一步回到住处,在看到熟悉的房间时,她才彻底昏睡过去。


    这次府试倒了一大片学子,城里的医馆日日挤满了人,时有盖着白布的担架从里面抬出来,往城外走。


    余挽舟这次是真切感受到了什么叫病去如抽丝,这几日她都没怎么出门,因而并不知道知府已经下令:整座府城戒严,只进不出。


    虽然暂时还没有明显的迹象,但知府敏锐的直觉告诉他,这次绝对不是一场简单的风寒!


    官府——


    沈诤背着手来回走,眉宇间愁云惨淡。


    旁边的徐同知见上官一直没个主意,不由着急起来,“大人,您可要早下决心啊!”


    如今城里城外到处都染了风寒,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这些染上病的人集中在一起,派城里的医者统一治疗,防止感染了其他健康的百姓。


    古往今来不都是这样处理的吗?徐同知实在不明白自家上官到底在犹豫什么。


    沈诤当然清楚这是眼下最好的办法,可他昨日才下了封城的政令,现下城中百姓人心惶惶,倘若他再下此令,到时民意汹涌,通判此时又不在城中,他的乌纱帽不保是小,就怕引起民乱伤及无辜百姓。


    徐同知根本就不懂他的苦......


    沈诤这一犹豫,又拖了两三日的功夫,此时城里的百姓有一大半都出现了上吐下泻的症状,就连官府中也有小吏开始发热。


    在徐同知的催促下,沈诤终于下定决心,官府中人全体出动,帮助百姓们搬到提前搭好的棚子中。


    政令一下,百姓们果然慌乱无措,即便官吏再是好声好气的保证,他们在看到亲人被抬走的那一刻,仍是死死抓住亲人的手,哭闹着不准。


    有的性子烈些,在看到官府来人后,直接一把火举家葬身火海。


    这下子,衙役们不但要安抚民众,还得抽出手来帮忙灭火。


    府城的房价高地段好,邻里之间的房屋建得紧密,一把火烧起来前后左右都受到波及。


    见到眼下这种情况,别说沈诤,就连徐同知都傻眼了。


    他不明白,明明官府的政令已经贴在外面,他们甚至派了不少人手去动员百姓,怎么就闹到这般地步了?


    外面闹出这么大动静,余挽舟自然也知道了。


    尤其在听到知府下令,要将感染疫症的百姓搬到临时搭好的棚子去时,她简直没话可说。


    且不说那棚子是临时所搭的,里头甚至都没有安排人照料,就说前几日才将城门紧闭,百姓们都还没有被安抚好,就这么急匆匆的要让人家骨肉分离,人家不反抗才怪呢!


    眼见都已经闹出人命了,余挽舟不由有个主意。


    她府试最后一场时早已高烧不退,最后虽然勉力完成了,但想要超过诸多学子夺得头名肯定是有难度的,眼下到正是一个机会。


    想到这里,余挽舟也不再犹豫,遮挡好口鼻便往官府走。


    大街上,百姓们四处躲避,只有余挽舟往官府走的身影格外突兀。


    就连沈诤也很奇怪,这个时候居然会有百姓来官府。


    即便疑惑,他还是匆匆出去见了余挽舟,结果一个照面就认出这是那位抽到天字一号号舍的考生。


    “是你?”沈诤眼底带着审视,语气下意识变得不好。


    前几日也曾有过学子来找他,话里话外都是要求他开城门放他们回去,甚至还带着一众学子在官府外面大闹。


    余挽舟并不知道此前之事,以为沈诤瞧不上她这个“毛头小子”,连忙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谁料这并没有让沈诤松懈,反而更加狐疑的看向余挽舟,“这些本官自有打算,并不是你能操心的。”


    说完,担心余挽舟不依不饶,他又找补倒:“你如今最重要就是考功名,如今府城乱成一遭,府试的放榜或许会晚一些,你也不要太着急......”


    余挽舟见他要赶自己回去,当下也顾不上什么礼节,连忙扯着嗓子道:“大人!学生有一计可为大人分忧!”


    沈诤并没有放在心上,反而有些不耐烦:“行了,本官知道你一片好心,很多事情没有你想的这么简单。”


    余挽舟的行为在沈诤看来,不过是年少轻狂罢了,神童他见得多了,更轻狂的自然也有,只是他们所说所做,无一不体现着稚嫩。


    若在往常,沈诤或许还有功夫听余挽舟说起那自以为是的办法,可如今形势紧张,他哪里有空去听?


    说罢,他连忙挥着手示意送客。


    左右早就迫不及待,余挽舟就这么被人一左一右架起来,眼看着要被“赶”走。


    她用力挣扎着,大声喊着,“大人等一下!我真的有办法!如今官府已然失去了百姓的信任,百姓们自发抵制去官府搭建的棚子,再这样下去,这病会扩散到全城呐大人!”


    沈诤被说得更加烦躁,当即抬手让左右停下,“本官当然知道事态紧急,你既然知道就不该来打搅本官!”


    余挽舟喘着气,断断续续说出自己的办法,“学生认为,此事的症结在于百姓与官府之间的隔阂之深,若是......”


    沈诤本想把余挽舟训斥一顿再赶走,结果就这么听着余挽舟说起来,听到后面,他惊讶得说不话来,偏偏余挽舟这会儿不说了,他着急忙慌催着余挽舟,“快说,然后呢?”


    余挽舟说得急,方才那股气还没喘好,缓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大人,咱们眼下最重要的不是逼着百姓迁往疫所,而是召集人手将疫所完善,并且实行招工......”


    只有让他们亲眼看到,被拉进疫所不是等死,而是会有医者诊治,有专门的人照料,大家才会放心的把家人送过去。


    沈诤也不是傻子,一下子就明白余挽舟所说,看向余挽舟的目光逐渐带上了欣赏,“好,既如此,这件事情便交由攸宁你来办,放心,到时候本官会亲自向朝廷为你表功!”


    余挽舟压下心中的喜意,郑重拱手道:“学生从小就立志为生民立命,此举只求问心无愧,不奢求回报,大人放心,即便没有任何好处,学生也一定把事情办妥当!”


    沈诤本也是性情中人,听得这番话瞬间共情,眼尾泛红。


    想他世家出身,要不是心怀大义,此时也不会窝在这“穷乡僻壤”当知府,没想到面前这小子也同他一样!


    念及此,他颤抖地拍拍余挽舟的肩膀,激动道:“攸宁大可放心,有本官在,谁也不能抹去你的功劳!”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余挽舟在心里默默道。


    有没有人看啊[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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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章 凌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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