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阎老夫人房中檀香袅袅。
阎璟深一大早就去了沪上商会,同时顺带着把阎昭震送去上学。
沈静仪则被苏婉清叫去陪产检,这两天她那胎大的着实快,才几日的功夫就有常人怀胎六月大小!
安宝乖乖坐在波斯地毯上,抱着吞天葫芦,正咕咚咕咚喝得欢实。阳光透过窗帘洒在她毛茸茸的发顶,映得那淡金色瞳孔愈发剔透。
阎老夫人带着她一大早就去看了阎老爷子,得知他对外传出的吐血的消息是假的,也就安心不少。
不过,在外人面前还是要做做样子……
阎老爷子的二姨太太——王氏,正紧紧握着阎老夫人的手:“好姐姐,你终于能瞧见了!”
她现六十岁,是阎老爷子为子嗣续娶的良妾,小户人家女儿,生下两个性格迥异的儿子——二子阎璟谦、四子阎璟澜。
相貌清秀,但眉宇间总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愁苦和怯懦。
穿着灰蓝色袄裙,并没有戴着什么醒目首饰,身形单薄,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
阎老太太:“唉……我这是托了安宝的福!”说着,看向一旁地毯上抱着吞天葫芦,咕咚咕咚灌水的安宝。
王氏也瞥了一眼,她早就听儿子们说过阎璟深一家收养了个女娃娃,外界传的沸沸扬扬,这孩子是个扫把星。
现在看来……长相倒是好看的。
可扫把星怎么可能把阎老夫人治好?
定是阎璟深暗中寻到了什么灵药,借这孩子作幌子……
她攥紧双手,终于切入正题:“姐姐,你说老爷他……会不会……”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剩一声叹息。
阎老夫人立即会意,想起老爷子的嘱托,用帕子拭了拭并不存在的泪痕:
“今早我去瞧过,人都病脱相了……如今我这眼睛刚好,就怕他……”话音未落便哽咽难言,将未亡人的忧惧演得入木三分。
王氏见她这模样,便信了几分,叹了口气:“唉……对了,璟澜让我给这娃娃捎了对小玉镯,还给昭震带了块吊坠,都是他从外地寻来的……”
她顿了顿,又补了句。
“就当是给孩子们的心意,他这阵子忙,实在抽不开身……”
说着,王氏从口袋里摸出两个木盒,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一对不算通透的玉镯,还有一枚玉观音吊坠。
“嗅嗅~”
安宝鼻尖一动,瞬间捕捉到黑乎乎的香味,立马从地毯上爬起来,把吞天葫芦往旁一放,动作熟练地蹭到阎老夫人怀里。
一双眼睛巴巴地盯着桌上,那玉镯和吊坠上,正隐隐冒着黑气!
黑乎乎~想次!
王氏瞧着,笑了:“这孩子耳朵倒灵!来,安宝是吧?要是喜欢,奶奶给你戴上!”
说着就要伸手去牵小家伙的手。
阎老夫人这时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玩味:“没想到璟澜,倒还有这份心思?”
谁不知道阎璟澜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名下挂着个闲职却从不上心,哪里会真的忙到脱不开身?
这话刚落,安宝实在扛不住那黑乎乎的“勾引”,小手一伸,一把攥住一只玉镯,转头就往嘴里塞。
“好~次~”
阎老夫人见状,眉头微微一蹙,伸手拿起另一只玉镯擦了擦,又把安宝嘴里那只没擦过的换了下来。
她起初本想直接拒了,可瞧着小丫头这副喜欢得紧的模样,终究还是收下了。
王氏见状,便寻了个由头起身离开。
回到自己那座僻静的小院,刚踏进房门,便见儿子阎璟澜早已大剌剌地歪在西洋沙发上等着。
虽已三十八岁,他却保养得油头粉面,一身扎眼的亮黄色西装,浑身上下散发着浓烈的古龙水气味。
那双轻浮的眼睛在母亲身上一转,带着掂量货物般的审视。
“妈!”
他猛地弹起身,“东西送去了?那老太婆收下没有?老头子是不是快不行了?”
王氏素来软弱,对这个小儿子更是无可奈何,只得低声应道:“收是收下了……看她那神情,老爷怕是……熬不了几天了。”
“太好了!我这就去找大哥!”阎璟澜吹着口哨就往门外走,双手插在裤袋里,步子轻快。
王氏一怔,慌忙拉住他衣袖:“你何时与阎璟治走得这般近?找他做什么?”
阎璟澜却只不耐烦地甩开手,哼着时兴的小调扬长而去,连个解释都懒得给。
望着儿子轻佻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王氏颓然坐回沙发上。她早已习惯了这般对待,只余一声叹息。
罢了……
无论他们谁坐上家主之位,只求这深宅大院里,还能有她一角安身立命的清净地便好。
画面一转——
人民医院妇产科诊室内,日光灯照得墙面一片洁白。
医生举着B超单,笑容满面地对苏婉清一行人说:“恭喜林先生林太太,是一对龙凤胎!”
龙凤胎!
苏婉清与沈静仪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喜,奶声奶气的小安宝,竟真的说中了!
林之风看着妻子异常隆起的腹部,忧心忡忡地问:“医生,我太太这胎象,为何会大得这样快?”
“这个……”
医生推了推眼镜,“最好还是请神农谦医生看看,他今日正好坐诊。”
诊室走廊尽头,他们幸运地遇上了正要去接热水喝的神农谦。
他一见苏婉清便停下脚步,目光在她腹部停留片刻,满意地捋须:“不错,里面的娃娃发育得极好。”
接过B超单仔细端详,丝毫不显意外。当初把脉时,就察觉到了双胎的脉象。
“神农医生!”
苏婉清抚着肚子,语气不安,“我孩子长得是不是太快了?”
神农谦神色从容:“此胎先前被寒阴之气压制太久,如今束缚解除,自然要抓紧生长。照这胎象,约莫再有一周便可分娩。”
他看了眼面色苍白的苏婉清,提笔开方:“为防止母体精气损耗过度,老夫给你开几服滋补汤药。”
林之风盯着妻子高耸的腹部,只觉得吓人。他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
“现在……还能打掉吗?”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但看着妻子消瘦的脸庞,他还是咬牙道:“我只想要婉清平安。”
苏婉清拉着他的手腕晃了晃,又摇摇头。
沈静仪也倒吸一口凉气:“可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
神农谦的目光掠过林之风,落在沈静仪身上时微微一顿,随即温和安抚:
“不必过分忧心!生育本就是胎儿寄养母体,苏小姐这一胎不过特殊些罢了。平日饮食不要太过油腻,预防胎儿过大导致难产即可。”
“好,我记住了。”林之风连忙应下。
“还有一事!”
神农谦转向苏婉清,神色认真,“苏小姐可曾想起,那日究竟见过什么特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