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上来了个小神兽,叉腰旺全家!》 第1章言出法随 民国九年冬夜。(架民国,勿深究) 三更梆子响过,乱葬岗的野狗突然集体噤声。 瘸腿独眼的寻宝老头扒开半冻的雪堆,见里头蜷着个刚出生的婴孩,小脸冻得发青,嘴唇泛着死灰。 冻僵的手指刚要探向婴孩鼻息,却被猛地咬住。 本该断气的女婴,正死死叼着他枯瘦的指节狠命吮吸,那力道竟让老头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连指骨都泛着酸麻。 “造孽啊……” 他叹着气扯下破棉袄裹住婴儿,蹒跚着离开这片死寂。 两年后,春分—— 村西头李老实家,响起女人尖利的咒骂。 “哭哭哭!你个赔钱货!除了哭哭哭之外,你还能干嘛?”三十岁的史珍香叉腰手里拿着竹条,对着墙角发抖的两岁小女娃唾沫横飞。 宝贝儿子在里屋饿的哭闹,本就让没有奶水的她心烦意乱,再看眼前老东西捡来的贱丫头,更是哪哪都不顺眼。 两月前有个臭要饭的为了口吃食,什么胡话都能诌出来,说什么小招娣是福星,要好生对待。 就连她的儿子都是贱丫头带过来的! 史珍香:我呸! 分明是她日日夜夜求送子娘娘,求来的! 小招娣穿着单薄的灰布衣裳,光着脚丫,头发歪歪扭扭地扎着两个小辫。她不敢大声哭,只小声抽噎,淡金色的眼眸里盛满了恐惧与茫然。 史珍香越看越气,心一横,一把揪起招娣的胳膊就往门外拖: “滚!老娘养不起你这白吃饭的赔钱货!有多远滚多远!” 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小家伙的全身。 她被狠狠推倒在地,李家破旧的木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最后一点希望…… 小招娣又冷又怕,在雨里瑟瑟发抖。 光着脚丫,深一脚浅一脚跑到旁边的老槐树下,笨拙地蜷缩起来。 前天家里来了好多好多人,摆了好多桌的菜菜,很香很好吃! 可阿娘说爷爷死了。 小招娣不知道死是什么意思,听隔壁婶婶说,死了就是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不会再回来。 她不明白…… 只晓得爷爷好,想去找爷爷。 阿爹说她坏,是扫把…… 小招娣皱着眉,使劲挠了挠脸颊。 哦…… 对! 是扫把星。 阿娘说,她是捡来哒,现在有了弟弟,家里再也养不起她了。阿娘还撂下狠话,要是她敢再踏回家门一步,还会用竹条狠狠打她。 挨打很疼了,小招娣不敢回家。 可她能去哪里呢?要往哪儿走呀? 小招娣垂着脑袋琢磨了一会儿,忽然双眸一亮。 对啦!可以去找爷爷! 这时,小肚子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好饿…… 爷爷不在了,没人再偷偷塞给她糖三角了。 “笨小犼~饿了吧?到奶奶这儿来。”忽然,一个慈祥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招娣抬起头,淡金色的大眼睛迷茫地眨了眨。 她看见路边那座小小的土地庙里,似乎有温暖的光透出,那座泥塑的土地奶奶神像,仿佛活了过来。 “奶奶?”招娣奶声奶气地呢喃,下意识地朝着那座能避雨的小庙挪去。 就在她靠近庙门的那一刻,供台上一个冷硬的、没人要的粗粮窝头,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松软、温热,甚至散发出甜甜的麦香! “吃吧,孩子!”土地奶奶的声音带着笑意。 招娣饿极了,小心翼翼地伸手拿过窝头,咬了一口。 唔!好甜!好软和! 她狼吞虎咽起来,小小的身子渐渐暖和。 “哼!死丫头片子,倒会找地方!” 史珍香的骂声再次响起。 她出来倒宝贝儿子的洗屁股水,一眼瞥见庙里的招娣,竟还在偷吃供品,顿时火冒三丈。 “供品你也敢偷吃?不怕烂肠子!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赶紧给我滚出村子!别脏了这块地!” 小家伙吓得窝头都掉了,躲到神像后面。 土地奶奶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威严,再次在招娣耳边响起:“小招娣,别怕!告诉那个女人,口出恶言,当心烂嘴。” 小招娣不懂,但神仙奶奶的话让她有了勇气。 她怯生生地探出小脑袋,看着史珍香,用小奶音一字一顿地、认真地重复: “口、口出恶言……当、当心……蓝最!” 言出法随。 “嘿?!你个扫把星还敢咒我?!” 史珍香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叉腰大骂,“我看烂嘴的是你……哎哟!!” 话还没说完,她突然感到嘴角一阵剧痛,像是被针扎又像是被火燎! 下意识一摸! 竟摸到嘴角鼓起一个硕大流脓的水泡,火辣辣地疼,张嘴都困难! “唔……这……怎么回事?!刚才还好好的!”史珍香又惊又痛,看着招娣那双淡金色眼眸,心里第一次冒起一股寒气。 土地奶奶的声音又带上了笑意:“再告诉她!虐待孩童,财富散光。” 小招娣看着史珍香奇怪的样子,继续乖乖传话:“略……带孩同……财、财富……散光!” “胡说八道!”史珍香又痛又怒,只想赶紧回家涂药。 可她刚转身往回跑,昨个从当铺当掉死老头遗物换来的五块大洋,竟叮叮当当从衣兜破洞里滚了出来,掉进泥水沟里,眨眼就找不见了! 我宝贝儿子的奶粉钱!! 史珍香心疼得想去捞,可嘴角的剧痛和神像那骇人的眼神让她不敢停留。 土地奶奶对小招娣说:“好孩子……你的新娘亲马上就要来了。她穿着绿裙子,会对你很好很好。” 小招娣:嗯?凉亲?新凉亲? 她懵懵地眨了眨眼。 这时,雨彻底停了,不远处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二十九岁的沈静仪走了过来,身上穿着一袭青荷色绣花旗袍,乌黑的秀发挽成简洁的发髻,插着两支通透莹润的玉簪,举手投足间透着贵气与优雅。 她身后跟着两名下人,以及几名保镖,此行本是为了这村里灵验的送子庙。 沪上名门阎家早已不复往日风光,如今更是深陷泥潭。 老爷子深陷病榻,老夫人双目失明,家族赖以立足的沪上商会也摇摇欲坠、濒临倒闭。 屋漏偏逢连夜雨,阎氏兄弟非但无心撑起家业,反倒趁乱争抢家产,将家中搅得鸡飞狗跳。 先前有算命先生断言,阎家因整整二百年未有女婴降生,阳气过盛而阴气亏空,此乃衰败之兆。 唯有迎进一位女娃娃,方能打破困局、扭转局势。 沈静仪作为阎璟深的正妻实在不忍,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去拜了送子观音,没想到还求了一支上上签。 眼下雨停了,她正打算先回阎家,再做打算。 “招娣,快喊!她就是你的新娘亲!”土地奶奶催促道。 沈静仪刚好路过。 小招娣攥着衣角,心里又慌又怕,可神仙奶奶的话不能不听。她犹豫了半天,还是往前挪了几步,怯生生喊了声: “凉……凉亲……” 这软乎乎的一声,让正往前走的沈静仪猛地停下了脚步,回头看见躲在庙旁的小人儿。 湿漉漉的头发扎着歪斜的小辫,最令人惊异的是那双眼睛…… 竟是罕见的淡金色。 沈静仪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招娣脏兮兮的小脸颊,声音柔和:“小娃娃,你怎么叫我娘亲呢?你家人呢?” 说完,她细细打量了一下小丫头,才发现这孩子竟连鞋都没有穿。 属实让她这个当妈的母爱泛滥。 招娣攥着衣角往后缩了缩,淡金色的眸子怯生生垂着,小声嗫嚅:“阿凉说……招娣是捡来的,有了弟弟……就布要窝……” 这话让沈静仪心口一揪,当即示意身后的下人:“去村里问问,这孩子家里是什么情况,务必打听清楚。” 下人领命去了,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就匆匆回来,脸色沉得难看: “夫人,这女娃娃是村西头李老实家的,听说是他两年前从乱葬岗捡回来的! 他儿媳妇嫌小招娣碍眼,半年前刚生了个儿子,昨个李老实刚入土,今早她就把孩子赶出来了,说养不起多余的赔钱货。 村里的人都瞧见了,娃娃还被那女人用竹条抽了腿,是光着脚被赶出来的!才两岁的小娃娃,这样对待她,明摆着让她等死!” “岂有此理!” 沈静仪猛地站起身,华贵的旗袍下摆扫过地面,眼底是压不住的怒意。 她回头看向躲在庙门后的招娣,小家伙正咬着嘴唇,小手悄悄摸向自己的裤腿,像是怕人看见伤口。 似乎是感受到对方的目光,小家伙怯怯地抬头: “神仙奶奶说……泥是……窝的新凉亲!” 小家伙说着,伸手指了指旁边的土地奶奶神像。 听到这话,沈静仪的目光瞬间带上了几分审视。这孩子眼神澄澈,瞧着不像是会说谎的模样。 让她不由自主地联想起今日在送子庙求到的那支上上签,签文写着“得偿所愿”四个字。 又将目光投向土地奶奶的神像,就在这时,神像的嘴角突然微微上扬。 !!! 神像冲自己笑了? 沈静仪心头一震,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再定睛去看时,那笑容早已消失无踪—。 可她分明看得真切,绝不是错觉。 她年纪尚轻,既没老花眼,脑子也清醒得很,不会看错! 难道说,这孩子,就是送子庙“送”来的娃娃? 第2章 臭要饭的说的是真的! 念头闪过的瞬间,沈静仪的心像是被温水浸过,瞬间软成了一片。 她蹲下身子,声音放得比刚才更柔,几乎要滴出水来: “招娣,那户人家不要你,便跟我走吧,好不好?我给你穿暖和的衣裳,让你顿顿都吃饱饭,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沈静仪决定了,她要把这孩子带回阎家! 招娣的眼睛倏地亮了,淡金色的瞳孔里映着沈静仪的脸,却又很快黯淡下去,小声问: “真哒?可是……窝嘶扫把星,阿爹嗦……会给人带来不好……” “胡说。” 沈静仪轻轻握住她冰凉的小手,指尖传来的温度让招娣缩了一下,却没敢抽回,“你是个好孩子,不是什么扫把星。跟我走,以后我就是你的娘亲,好不好?” 话音刚落,供台上的土地奶奶神像忽然轻轻晃了晃,一缕细烟袅袅升起。 招娣望着神像,又看看沈静仪温柔的眼睛,终于慢慢点了点头,软乎乎地喊了声: “凉亲……” 沈静仪当即把孩子抱起来,让下人拿过来干净的披风裹住她,转身就往轿车的方向走。 小招娣:神仙奶奶没说错,这个娘亲好好…… 黑色的轿车缓缓驶动,小家伙趴在车窗边,看着村子越来越远。 突然,一个身影踉踉跄跄地从后面追了上来,发疯似的拍打着车窗! “停车!停车!把我女儿还给我!” 是史珍香! 她就觉得今天蹊跷的很,躲在一旁偷看,没想到这个贱丫头竟勾搭上了有钱人家的夫人! 但想到屋里还在襁褓的儿子和丢掉的银元,对扫把星的恐惧暂时被更强烈的贪欲压过了。 保镖下意识踩了刹车。 沈静仪蹙起秀眉,将小招娣护在怀里,示意保镖下车处理。 史珍香一见车门打开,立刻扑到车门前,脸上挤出虚伪的哭丧表情,眼神却贪婪地扫过车内豪华的装饰和沈静仪手腕上那抹翠色。 “这位夫人!这位好心的夫人!你不能就这么把我闺女带走啊!她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心头肉啊!你行行好,把她还给我吧!” 小招娣吓得立刻钻进沈静仪怀里,小身子微微发抖,小声嗫嚅: “不……不回……阿凉打……疼……” 沈静仪感受到孩子的恐惧,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一旁的保镖上前拦住史珍香,冷声道:“放肆!休得惊扰我家夫人!” 史珍香见硬抢不行,眼珠一转,立刻换了策略,拍着大腿哭嚎起来: “哎哟喂!我苦命的儿啊!你就这么被抢走了吗?娘舍不得你啊!这位夫人,您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心善慈悲,您不能白白带走我养了两年的孩子啊! 这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不花钱?我可是倾家荡产才把她养这么大!您总得……总得给点补偿吧?!” 她终于伸出手,拇指和食指搓动着,做出了一个要钱的手势。那嘴角的烂疮随着她夸张的表情扭曲着,显得格外丑陋。 沈静仪心中厌恶至极,但良好的修养让她没有立刻发作。看着怀里瑟瑟发抖的娃娃,只想尽快摆脱这个贪婪的女人。 “你想要多少补偿?”沈静仪的声音平静无波。 史珍香一听有门,立刻止住干嚎,眼睛放光,伸出两根手指,想了想又觉得亏,猛地变成五根: “二十……不!五十块大洋!少一块都不行!这可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 她是真的认为,对方不知道招娣是捡回来的。 车内的下人都倒吸一口冷气,五十块大洋? 这恶妇可真敢开口! 够买下她那个破家好几个来回了! 沈静仪却笑了,那笑容冰冷又轻蔑。 她从手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精致的荷包,取出二十块大洋,递给车外的保镖。 “给她。” 沈静仪的声音陡然提高,“记住!这二十块大洋,买断你和招娣的一切关系!从今往后,她是生是死,是富是贵,都与你李家再无半点干系!你若再敢纠缠不清……” “只怕有的罪受!开车!” 保镖将二十块大洋扔到史珍香脚下,冷喝一声:“拿了钱,滚!”说完转身上车,轿车毫不留恋地启动离去。 史珍香也顾不上面子了,像恶狗扑食一样扑到地上,慌里慌张地把散落泥水里的银元一个个捡起来,紧紧攥在手心,脸上露出狂喜的笑容! “值了!值了!二十块大洋!买个赔钱货太值了!哈哈……呃!”笑得太用力,又扯到了嘴角的烂疮,痛得她龇牙咧嘴。 “嘶~” 揣着热乎乎的大洋,心满意足地往家跑,想着赶紧让丈夫去给宝贝儿子买点好奶粉。 可刚跑到家门口,就听见屋里传来丈夫李大壮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儿啊!我的儿啊!你醒醒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 史珍香脑子“嗡”地一声,冲进屋里,只见她宝贝儿子的小脸青紫,早已没了呼吸,身子都凉了半截! “不——!!!” 史珍香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手里的银元哗啦撒了一地!扑到儿子冰冷的身体上,肝肠寸断。 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抬头,脸上血色尽失,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那臭要饭的说的是真的! 可这世上,从来没有后悔药。 轿车里,小招娣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回头望了一眼村子的方向。 —————— 一回到阎家大宅,沈静仪便立刻带着小家伙梳洗。 洗了个干干净净后,又给她被抽打的腿抹上了药膏,下人也早已备好崭新的小粉裙子与精致的小皮鞋。 沈静仪亲自为她梳理头发,将原本乱糟糟的发丝,利落地扎成了两个俏皮的小啾啾。 小招娣被领到镜前,看着镜中那个穿着漂亮衣裳、梳着可爱小啾啾的身影,整个人都愣住了。 哇!!! 她伸出小手,轻轻摸了摸裙摆上柔软的布料,眼神里满是茫然与欢喜 愣了好一会儿,小招娣才仰起小脸,眨巴着清澈的眼睛,怯生生地望向沈静仪,小声问道: “凉亲……介是窝吗?” 沈静仪的眼里笑意夹杂着心疼,她点点头:“嗯!” 眼前的孩子,唯有脸颊带着点婴儿肥,身上却瘦得硌人。好在仔细检查后,发现她腿上的伤痕仅伤及皮肉,并无大碍。 身上其他地方倒也干净,没什么受虐的伤口,想来李老实在世时,是尽力护着这小丫头的。 只是长期亏了养,孩子脸色透着不健康的蜡黄,头发也干枯毛躁,泛着一股缺乏滋养的土黄色。 阎家好好养养便行。 她这么想,抱着小家伙就来到阎老爷子的卧房。整个房间充斥着浓重的药味,呛的小招娣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阿秋~阿秋~” 她揉了揉小鼻子,淡金色的大眼睛里,看到的世界和别人不一样。 整个房间弥漫着像墨汁一样翻滚的黑雾,又浓又臭,压得人喘不过气。 床上爷爷的身上,尤其严重,那些黑雾像厚厚的的棉被,把他紧紧裹着,只露出一张苍白的脸。 小招娣小眉头皱得紧紧的。 她记得以前阿娘肚子疼得打滚时,身上也有这种黑乎乎,但远没有这个爷爷身上的多和厚。 他一定比阿娘那时难受千倍万倍。 沈静仪没察觉孩子的异样,将她安置在旁边的椅子上。 这时,守在阎老爷子身旁的王妈,目光不住地在小招娣身上打转,带着几分探究开口: “少夫人……这孩子是?” 沈静仪笑着应道:“这是我去送子庙求来的女儿,特意带来给爹瞧瞧!” 王妈听得满脸困惑,没想到少夫人这般有学问的人,竟也信算命求神送子的说法,还特意从外头领回个小丫头片子。 阎家若是真想要女娃,她把自家孙女带来,岂不比这来路不明的孩子强? 正想着,床上的阎老爷子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沙哑着嗓子喊: “咳……咳咳……水……” 王妈瞥了眼凉掉的茶水,立刻扬声使唤丫鬟,转头又极其自然地对沈静仪摆手:“少夫人,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打盆温水来,给老爷擦擦脸啊!” 那语气,俨然自己才是当家主母。 沈静仪眼底掠过一丝不适,但碍于对方是老人,终究忍下。她不放心地看了眼小招娣,这才转身出去。 就在她身影消失在门外的刹那,小招娣动了。 哧溜一下从椅子上滑下来,迈着小短腿吭哧吭哧地爬到床上。目标明确地伸出小手,直接抓向阎老爷子心口处那团最浓稠、最活跃的黑雾! 那黑雾仿佛有生命般,在她指尖下扭动,甚至发出细微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嘶声。 但小招娣一点也不怕,她熟练地揪住一大把,毫不犹豫地塞进嘴里。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那令人望而生畏的黑雾一入口,竟瞬间化作一股清甜甘冽的暖流。 “唔…好次!” 她满足地咂咂嘴,淡金色的眼眸幸福地眯了起来。爷爷身上的黑乎乎,比阿娘身上的好吃多咯! 于是,小手更快了,一抓一塞,一抓一塞,像只辛勤又贪吃的小仓鼠。 随着她不断的进食,阎老爷子身上那厚实的“黑棉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他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灰败的脸色也奇迹般地透出一丝红润。 第3章 给玉扳指! 沈静仪端着温水回来,刚走到门口,眼前的景象让她猛地顿住脚步,险些打翻水盆。 她看见,小招娣正趴在她病重的公爹胸口,小脑袋一啄一啄地,仿佛在…… 吃着什么? 一股寒意窜上脊背,正要惊呼上前,却猛地噎住了声音。 因为她清晰地看到,随着招娣每一次的动作,老爷子痛苦呻吟的声音就减弱一分,那原本死气沉沉的脸上,竟肉眼可见地焕发出生机! 这根本不是胡闹! 这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范畴! 求得的上上签、土地庙前的相遇、神像若有似无的笑容,以及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瞬间在她脑中串联起来! 就在这时,王妈也发现了床上的动静,她先是目瞪口呆,随即发出尖利的叫骂:“天杀的小贱坯子!你在对老爷做什么?!滚下来!” 她尖叫着冲过去,粗鲁地一把揪住小招娣的胳膊,将她狠狠拽离床铺,摔在地上! “哇……” 小招娣被摔得发懵,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这声尖叫和哭喊,也惊动了刚踏入房门的阎璟深等人,更是将迷迷糊糊的阎老爷子彻底惊醒。 “吵……吵死了……”阎老爷子嘟囔着,竟下意识地用手臂撑了一下床,自己坐起了半个身子! !!! 全场瞬间死寂。 王妈张大了嘴,呵斥的话卡在喉咙里。阎璟深停在门口,冷峻的脸上写满难以置信。 沈静仪快步上前,先是心疼地抱起摔在地上的小招娣仔细查看,确认无大碍后,才用一种混合着震惊、狂喜和敬畏的目光看向公公。 “爹!您、您能自己坐起来了?!”她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阎老爷子自己也愣住了。 他活动了一下手指,又摸了摸胸口,那股盘踞多年、沉甸甸压得他喘不过气的冰冷和滞涩感,竟然……减轻了大半! 浑身是从未有过的舒坦。 “奇了……” 他喃喃自语,目光最终落在被沈静仪紧紧护在怀里、正委屈巴巴噙着泪花的小丫头身上,“这娃娃是……” 小招娣似乎听懂了是在问自己。 她吸了吸鼻子,伸出小手指了指老爷子,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奶声奶气地、带着点小骄傲地汇报: “爷爷……黑敷敷……次掉了!不蓝受!” 虽然词不达意,但那意思却明明白白。 沈静仪激动地接话道: “爹!是她!是这孩子!我亲眼看到的,她刚才……她刚才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您就好了很多! 她就是能救我们阎家的人!” 阎璟深快步上前,目光在气色明显好转的父亲和神奇的小不点之间来回扫视,沉声问: “静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妈被彻底晾在一边,看着这逆转的一幕,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还想插话:“老爷,您别听她胡说,这小野种刚才分明是……” “闭嘴!” 阎老爷子竟中气十足地呵斥了一声,虽然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久违的威严。他的目光灼灼地盯着小招娣,越看越喜欢,那是一种绝处逢生后的巨大喜悦和希望。 “静仪,你说,这孩子是哪来的?”阎老爷子声音温和了许多。 沈静仪压下激动,将送子庙求签、土地庙奇遇、以及从李家庄带走招娣的经过简要说了。 阎老爷子听罢,沉吟片刻,大手一挥: “好!好一个得偿所愿!既然天意如此,这孩子就是我阎家的嫡亲孙女!什么招娣? 难听得很! 我阎家的掌上明珠,当叫阎念安!小名安宝!是我阎家之念,愿她一世平安!” 他从自己大拇指上褪下那枚世代相传、象征家主权威的黑翡翠扳指,不由分说地就要套进安宝的小手里: “这是爷爷给的见面礼!” 安宝看着那扳指上还缠绕着的几丝稀薄黑乎乎,想也没想,接过就啊呜一口塞进嘴里啃,含糊道: “好……好次!” 这一举动把沈静仪吓了一跳。 她知道老爷子这是是认可了孩子的身份,把她当成家族的重要成员。 可…… 这件事要是让其他人知道了,可了不得! 沈静仪连忙把玉扳指交还到阎老爷子手里:“爹!安宝还小,不能要……你先收着吧!” 玉扳指上面还沾着小家伙晶莹剔透的口水…… 安宝失望地吧唧嘴:好次的木有咯~ 阎老爷子伸出手戳了戳小奶团子的肉乎乎的腮帮子:“安宝……小安宝!以后我们不叫招娣……” 安宝学着阎老爷子,结结巴巴:“安……宝~” “对咯!哈哈哈……安宝~” “安……宝……” 阎老爷子被逗得哈哈大笑,那股病秧子气早没了。 安宝:“窝……是安宝~” 她有新名字啦!新爷爷给安宝取了新名字! 沈静仪脸上洋溢着轻松又欣喜的笑意:“爹,您这精神头真是大好了!我这就让下人去通知母亲和各位叔伯兄弟,让他们也欢喜欢喜!” “不!暂且不要!” 阎老爷子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收,抬手制止,眼中闪过一丝久经商场的锐利。他虽病体初愈,但那股一家之主的威仪已悄然回归。 “我这场病,病得蹊跷,病得也太久。阎家这潭水,在我倒下后怕是早已浑了。” 他声音压低了少许,目光扫过房间里的小儿子、小儿媳,以及虽垂着头却竖着耳朵的王妈: “我倒要借着这副病躯,好好看看,这个家里,哪些是真心盼我好的,哪些……是巴不得我永远起不来的。” 他的视线尤其在王妈身上若有似无地停顿了一瞬,继续道: “今日这屋里发生的事,谁也不许对外透露半个字!尤其是安宝能让我的病好转这件事,必须烂在肚子里! 璟深,你亲自去敲打外面守着的下人,就说我方才只是回光返照,情况更不好了,需要绝对静养,任何人不得探视!” “是,爹,我明白。”阎璟深神色一凛,立刻领会了父亲的深意。他郑重点头,转身便出去安排,行事果决利落。 阎老爷子又看向王妈,语气平淡却带着强大的压迫感: “王妈,你在我身边伺候最久,也该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今日,你只是如常伺候,什么都没看见,可记住了?” 王妈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躬身,头垂得更低:“是!是!老爷,老婆子明白,老婆子什么都不知道。” 她后背却惊出了一层细汗,老爷子的眼神,仿佛已经看穿了什么。 交代完毕,阎老爷子这才重新躺回床上,虽然气色已然不同,但他刻意收敛了精神,又变回那副虚弱的样子,只是握着安宝小手的指尖,温暖而有力。 阎璟深很快返回,低声回禀:“爹,都安排妥了。” “好。” 阎老爷子闭上眼睛,仿佛极度疲惫地挥挥手,“你们也去吧……静仪,带安宝去给她奶奶瞧瞧。就说……是你在外心善,收养了个孤女,给我这病人冲喜,别提其他。” “是,爹,我们知道了。”沈静仪心领神会,抱起安宝。 阎璟深也从妻子怀中接过小家伙:“安宝,我是爹地!” 近一米九的身高被西装完美勾勒,宽肩窄腰,双腿修长笔直。视线上移,是一张极具冲击力的面容。 肤色是冷调的白,与墨色西装形成强烈对比,更显清俊逼人。他的下颌线利落如刀削,鼻梁高挺得近乎完美。 而最摄人心魄的,是那双淡绿色的眼睛,此刻正温柔地望着怀里的小家伙。 安宝看着面前的男人,奶声奶气道: “嘚……地~” “噗……” 阎璟深差点没绷住冷峻的表情,眼底漾开笑意,“安宝说话这么好玩吗?我记得昭震两岁的时候,说话可不这样!” 阎昭震是他和沈静仪的儿子,现六岁! 沈静仪笑着依偎在丈夫身旁,轻声道:“安宝不一样,她这是可爱。” 小家伙稀里糊涂的,她觉得自己没说错!头往地下一瞧,好高啊! 晕~ 沈静仪与阎璟深二人肩并肩走出卧房,朝着阎老夫人的院子走去。 床上的阎老爷子抬手摩挲着指上的黑翡翠扳指,目光微凝。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今日这扳指的玉质,竟比往日愈发通透细腻,连带着触手的温润感也浓了几分…… 另一边,王妈眼见她们都离开了,眼珠慌乱地转了转,寻了个如厕的由头,脚步匆匆地朝着大少爷阎璟治的院子去了。 第4章 阎老太君 阎老夫人的房里,常年弥漫着一种陈旧木器和淡淡药香混合的气息。 阎璟深将安宝紧紧护在怀里,沈静仪紧随其后。 二人刚跨进门槛,心便不由自主地一紧:她怎么会在这里??? 只见阎老太君端坐在堂中的太师椅上,身姿纹丝不动,宛如一尊凝固的雕像。 这位阎家真正的老祖宗,阎老爷子兄弟的生母,平日里看似只晓得安享清福,可家中大小事却从未逃过她的耳目。 虽已八十四岁高龄,老太君却保养得宜。 脸上纵有皱纹沟壑,仍能清晰看出年轻时明艳的轮廓;满头银丝梳得一丝不乱,用一支通体莹润的碧绿翡翠簪子牢牢挽住。 身形清瘦,背脊却挺得笔直,身上那件暗青色上等绸缎袄裙,衬得人愈发端庄威严。 她指尖缓慢捻动着一串紫檀佛珠,眼皮微耷,缓缓抬眸。那目光像淬了冰的针,先在沈静仪脸上锐利扫过,随即落向阎璟深怀中的安宝。 当看清安宝那双清澈却奇异的淡金色瞳孔时,老太君捻动佛珠的手指猛地一顿,佛珠在指间磕出轻响。 这时,安宝发现对面墙壁上挂着的画像,正冲着自己眨眼睛呢。 哇,好腻害啊! “静仪!” 阎老太君的声音干涩如老木,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没有半分温度: “这孩子是谁?” 沈静仪刚要开口,阎璟深已轻轻攥住她的手,自己上前一步,微微颔首:“回奶奶……” 他将收养安宝的缘由简述一遍,对阎老爷子身体恢复的事却只字未提。 说着,他轻轻颠了颠怀中愣神的安宝,温声道:“安宝,快叫太奶奶~” 安宝可爱地眨了眨眼,刚张开粉嫩嫩的小嘴。 “住嘴!” 话未说出口,便被阎老太君厉声打断,“我阎家虽是商贾出身,却也最重门风清誉! 你从外面抱回这么个来路不明的野孩子,不清不楚就记在名下,可知外人会如何嚼舌根?我阎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阎家确实二百年无女娃降生,可不至于去捡孩子来养! 沈静仪心一沉,微微屈膝:“奶奶,这孩子身世可怜,又与阎家有缘,我……” “呵呵,可怜?” 老太君冷笑一声,嘴角撇出严厉的弧度: “这世上可怜人多了去了!莫非你都要捡回来当小姐养着?再瞧瞧这眼睛,异于常人,分明非我族类! 指不定是什么妖孽祸根,冲撞了家宅气运!听我一句劝,从哪里捡来的,就赶紧送回哪里去,免得日后酿成大祸,追悔莫及!” 安宝被这冰冷的目光与严厉的语气吓得浑身一颤,小嘴一瘪,淡金色的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 小脑袋使劲往阎璟深怀里钻,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襟,发出细弱如小兽般的呜咽: “嘚地……怕怕……” 这个老奶奶身上有股淡淡的红黑气,好凶好凶。好怕好怕,会不会又挨打呢? 她不想挨打了…… 阎璟深心疼地轻拍小家伙的背,深吸一口气,正想据理力争,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语的阎老夫人却忽然轻轻咳嗽了一声。 “娘~孩子既然来了,便是缘分。” 老夫人的声音温和,“静仪心善,也是为我阎家积福。” 老太君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嗤,显然对儿媳的插话满是不快:“我今日好心来看你这个瞎眼的,你倒不知好歹,为了个野孩子驳我的面子!” “哼!” 又是一声重重的冷哼,她甩袖便走,身后两名老妈子连忙低眉顺眼地跟上。 阎璟深终究没按捺住,上前一步沉声道:“奶奶,爹如今还在,他是阎家主,此事他已然应允……安宝,我绝不会送走!” 他心里清楚,阎老太君最瞧不上他那排行老三的父亲,偏生父亲最后成了家主,这话无异于一把利刃,精准扎在老太君的心窝上。 果然,老太君气得身子发颤,猛地转身,狠狠剜了他一眼,半晌才咬着牙,转身朝着大儿子居住的东院快步走去。 房内留下的阎老夫人,今年六十三岁,是阎老爷子明媒正娶的正室,也是阎璟深的生母。 她出身书香门第,当年与阎家的联姻称得上门当户对。 即便双目早已失明,她身上那份刻在骨子里的端庄清雅,却半点未减。 肤色是常年不见强光的白皙,鹅蛋脸型,残存的眉眼轮廓依旧柔和,不难想见年轻时定是位温婉动人的美人。 只是常年心事郁结,她的嘴角总是微微下垂,带着几分挥之不去的愁绪。 身着一袭深色墨绿绣花冬季旗袍,领口袖口的绣线细密精致,发髻上只插着一根素净的银簪,不施粉黛,却自有一股沉静气质。 旁人不知,她三十三岁前,常年活在“不下蛋的母鸡”的非议里。 直到阎璟深降生,才给她灰暗的日子带来光亮,可也就在那时,她的双眼渐渐失去了光明。 阎家私下里甚至有传言,说她是用自己的双眼,跟上天做了交易,才换来的儿子…… 这是阎璟深头一次当众顶撞老太君。 他深知母亲的性子软,怕她事后为难,便让沈静仪先出去等候,自己留下给母亲赔罪。 沈静仪心情沉甸甸的,抱着还在小声抽泣的安宝退出房间。刚走到花园回廊的拐角,便撞见了背着书包、刚下学回来的阎昭震。 六岁的阎昭震穿着一身挺括的小西装,背上的书包衬得他身形愈发板正,小脸上没什么多余表情,已透出几分小大人的沉稳,眉眼间与阎璟深有七八分相似。 他一眼看见沈静仪,立刻加快脚步上前,规矩地喊了声:“娘亲!我放学了。” 说着便从口袋里掏出颗裹着彩纸的糖,献宝似的递过去,“今天我给你带了校门口的水果糖,可甜了!” 手还没伸到沈静仪面前,他的目光忽然被母亲怀里的小团子勾住。那孩子眼睛红红的像浸了水的樱桃,正怯生生地往沈静仪怀里缩。 “震儿,这是你妹妹,大名叫阎念安,小名叫安宝。”沈静仪放柔了声音,轻轻把安宝往他面前递了递。 妹妹? 阎昭震猛地睁大眼睛,小脑袋里瞬间炸开了花。 他终于有妹妹了?!!! 从前他总盼着娘亲能给自己生个小妹妹,可爹地说娘亲生他时受了太多苦,他心疼娘亲,才悄悄把这个念头压了下去。 可每次看到同桌牵着自家乖乖的妹妹,还是忍不住偷偷羡慕。 惊喜冲昏了小脑袋瓜,他想也没想就问:“娘亲,你生妹妹的时候,疼不疼呀?” 沈静仪被儿子这天真的问话逗得弯了嘴角,这才一天工夫,她哪能“生”出这么大的安宝? 这话要是传出去,怕是要成阎家的笑话。 知道阎昭震年纪还小,复杂的缘由说不清也没必要说,她只蹲下身,摸了摸儿子的头,简单解释: “安宝是我们领养的,但爷爷已经认下她了,以后她就是你的亲妹妹,要好好护着她,知道吗?” 安宝也好奇地看向这个突然出现的哥哥。 阎昭震看着那双像浸在水里的琥珀一样的眼睛,心里莫名地软了一下。 犹豫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用油纸包着的、自己都没舍得吃的西洋糖,这是他打算留给爷爷吃的。 递到安宝面前,声音放轻了些: “你……你别哭了,这个给你吃。” 安宝看着那亮晶晶的糖纸,又看看这个似乎没有恶意的哥哥,眼泪慢慢止住了。 她怯生生地伸出小手,接过了糖,小声地、模糊地吐出两个字: “哥……哥……” 这一声软糯的“哥哥”,像羽毛一样搔动了阎昭震的心尖。 他脸上露出一个真切的笑容,心底立刻涌起一股想要保护这个妹妹的冲动。“娘亲,我带妹妹去园子里玩一会儿可好?” 他要去显摆显摆! 沈静仪正想让他们兄妹亲近,便点头答应了,叮嘱道:“看好妹妹,别走远了。” 阎昭震小心翼翼地牵起安宝的小手,带着她在花园里慢慢走。 安宝第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花园,眼睛亮亮的,暂时忘记了刚才的害怕,甚至觉得有哥哥好像是一件好事! 然而,这份宁静很快被打破。 不远处传来一阵嚣张的童声和压抑的哭泣声。 第5章 小哑巴…… 只见,三岁的阎弘毅正把四岁的阎文柏推倒在地,抢过他手里的一个小木马,嘴里嚷嚷着: “这是我的!你给我!” 瘦弱的阎文柏缩在地上,小声啜泣,不敢反抗。 安宝看到这一幕,小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她能感觉到那个欺负人的哥哥身上有坏坏的气,而倒在地上的哥哥身上则是灰灰的害怕。 一种本能的不喜欢和正义感让她挣脱了阎昭震的手,迈着小短腿噔噔噔地跑过去,插着腰,虽然吐字不清,却气势十足地对着阎弘毅大声说: “步准!七糊人!” 她的小脸鼓着,淡金色的瞳孔瞪着阎弘毅,没有丝毫畏惧。 阎弘毅被这突然冒出来的小不点吓了一跳,立刻恼羞成怒:“要你管!野丫头!”说着就想伸手推安宝。 一旁的阎昭震瞬间火了! 阎弘毅在阎家是出了名的小霸王,没少抢过自己的东西,可娘亲总说自己是是哥哥要让让弟弟们,便不再斤斤计较。 可,如今不同了! 那小霸王要欺负的是妹妹呀!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将安宝护在自己身后,对着阎弘毅怒目而视: “阎弘毅!你敢动我妹妹一下试试!” 阎昭震年纪虽小,但身为嫡长孙自有一股威严。 阎弘毅欺软怕硬,见状气焰顿时矮了半截,嘟囔着“谁稀罕”,扔下木马跑了。 阎昭震这才转身,先紧张地检查了一下安宝,小手仔细地拍了拍她刚才可能被阎弘毅碰到的衣袖: “安宝,你没事吧?有没有吓到?” 安宝摇摇小脑袋,脸上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因为刚才嘚胜利而泛着兴奋的红晕。 她指了指,地上那个被扔下的小木马。 阎昭震明白了她的意思,弯腰捡起木马,递到还坐在地上、有些发愣的阎文柏面前。 “文柏,给你!以后他再抢你东西,你就……你就告诉我。” 他努力想拿出兄长的派头,但看着这个比自己还小两岁、怯生生的弟弟,语气不由得放软了些。 阎文柏没有立刻去接小木马。 仰着头,看了一眼挡在身前、气势十足的昭震哥哥,又看看旁边那个眼睛像会发光一样、刚刚为自己吼了阎弘毅的小妹妹。 他的眼睛里还噙着泪水,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茫然。 在阎家,被阎弘毅欺负,几乎是每天都会上演的戏码,他不敢跟娘说,害怕娘也被欺负。 那个被宠坏的小霸王看准了他的软弱,总是变着法地抢他的玩具、推搡他、甚至骂他是“小哑巴”。 下人们看见了,也只是低下头匆匆走开,从不敢出声劝阻,生怕两头都得罪了! 他早就习惯了。 习惯了忍气吞声,习惯了躲起来自己舔伤口,习惯了把委屈和害怕都憋回肚子里,变成更深的沉默。 阎文柏没想到…… 真的会有人站出来。 而且,站出来的,竟然是他从没有见过,还看起来比他还小好多的小妹妹。 和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却从未与他有过交集的、身份尊贵的嫡长孙哥哥。 一种酸酸涩涩、又带着一点点暖意的情绪,像破土的小芽,悄悄顶开了他心口那块冰冷的、习惯性压抑的石头。 慢慢地、有些颤抖地伸出手,接过了那个失而复得的小木马。 他没有说谢谢,只是用那双黑白分明、总是带着怯意的眼睛,深深地看了安宝和阎昭震一眼,然后飞快地低下了头。 安宝感受到了他情绪的变化,小哥哥身上那层灰灰的害怕好像淡了一点点。 她歪着头,对着他露出了一个毫无阴霾的、大大的笑容,奶声奶气地学舌: “莫……莫哭啦!” 阎文柏的小脸微微红了一下,把小木马抱得更紧了。 阎昭震看着这一幕,心里那种作为哥哥的责任感更加澎湃了。 他一手牵起安宝,犹豫了一下,另一只手向阎文柏伸去:“起来吧,地上凉。我们……我们一起玩吧?” 阎文柏看着伸到面前的手,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握住了。 阎昭震稍一用力,就把他拉了起来。 三个孩子的手刚刚牵在一起,还没决定要去哪里玩,就听见一阵尖锐的骂骂咧咧声由远及近,像一把刀子划破了花园里刚刚凝聚起来的温馨氛围。 “哪个杀千刀的小贱种敢欺负我儿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让我看看是哪个没娘教的野孩子!” 话音未落,阎璟深的三姨太太陈晓莉就一阵风似的冲进了花园。 她穿着艳丽的桃红色旗袍,因为跑得急,头发都有些散乱,脸上因为怒气而扭曲着,一手还拽着正在假嚎干哭、脸上却半点眼泪都没有的阎弘毅。 显然是阎弘毅恶人先告状,回去搬来了救兵。 陈晓莉一双桃花眼扫过场中,先是狠狠瞪了一眼低着头、下意识往阎昭震身后缩的阎文柏,然后目光就死死钉在了陌生的安宝身上。 安宝被她身上飘过来浓重的香水味,呛的直打喷嚏:“阿秋~阿秋~” “哦——我当是谁呢!” 陈晓莉拔高了声音,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几乎要戳到安宝脸上,“哪里来的野丫头欺负我儿子?谁给你的胆子!真是晦气!” 她如今二十岁,曾是百乐门的舞女,当时阎老爷子迷信其好生养的体态,做主买回来的。 这会儿,安宝被她身上那股混合着浓郁香水味和红黑色的暴躁之气吓得往后一缩,小脸有些发白,紧紧抱住了阎昭震的胳膊。 这个姨姨好可怕,好凶…… “三姨娘!” 阎昭震心里也有些发怵,但保护妹妹的责任感让他鼓起了勇气,挺起小胸脯挡在前面,“你胡说!明明是弘毅先抢文柏的木马,还要推安宝!安宝没有欺负他!” “哎呦喂!我的大少爷诶!” 她叉起腰,根本不把阎昭震放在眼里: “您可别被这来路不明的小丫头片子给骗了!我们弘毅最是乖巧懂事,怎么会抢东西?定是这野丫头手脚不干净,还想倒打一耙!弘毅,你说是不是?” 说着,又用力掐了儿子胳膊一下。 阎弘毅立刻心领神会,扯着嗓子嚎得更大声了:“就是她!她抢我木马!还推我!呜呜呜……” 这颠倒黑白的场面,让怯懦的阎文柏都急得抬起头,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小脸憋得通红。 第6章 看来消息还传的挺快的! 安宝看着那对母子身上越来越浓的黑红色坏气,又急又气,小小的眉头拧成一团。 她不会说复杂的话解释,但有一种最直接的本能,讨厌这令人窒息的恶意和谎言! 就在陈晓莉得意洋洋,还想继续污蔑时,小家伙突然伸出小手指着阎弘毅,用另一只手在鼻子前面使劲扇风,用她能发出的最清晰的音节喊道: “臭臭!小哥哥……仿话!臭臭!” 陈晓莉被这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反应噎了一下,随即勃然大怒: “小贱蹄子还敢胡说八道!看我不替你娘教训你!”说着,她竟真的扬起手,作势要朝安宝打去! “你敢!” “住手!” 两声呵斥几乎同时响起! 一声来自猛地将安宝完全护在身后、眼睛都气红了的阎昭震。 而另一声,则来自众人身后,冰冷、威严,带着不容置疑的怒气! 所有人浑身一震,猛地回头。 只见花园入口处,阎璟深不知何时站在那里,身姿挺拔如松,面色冷峻如寒霜。 他身边站着沈静仪,二人显然是听闻动静赶过来的。 那双淡绿色的眼眸里此刻没有丝毫温度,正冷冷地钉在陈晓莉扬起的那只手上。 陈晓莉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嚣张气焰瞬间被冻住,只剩下惊恐和慌乱。她万万没想到,阎璟深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 “先生……” 她讪讪地放下手,声音都变了调。 阎璟深迈步走来,每一步都像踩在陈晓莉的心尖上。他先没理会她,而是走到孩子们面前。 蹲下身,先是仔细看了看被昭震护得严严实实的安宝,确认她没受伤,眼神柔和了一瞬,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安宝不怕,爹地来了。” 然后他看向气得小脸通红的儿子:“昭震,你做得很好,是个称职的哥哥。”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吓得又开始发抖的阎文柏身上,语气终是软了几分:“文柏,告诉爹,刚才发生了什么?说实话,爹给你做主。” 阎文柏的生母,是二姨太李素心。 那原是个家境清苦的女学生,当年父亲重病等着救命钱,才自愿进了阎家做妾。 其实他本无意纳妾。 与正妻沈静仪的第一个孩子,胎像本就孱弱,查出怀相没多久便没保住。 沈静仪调养了许久,才又怀上阎昭震。可生产时,她本就身子亏空,又遭遇大出血,从此彻底断了生育的可能。 他身处这样的大家族,又是阎老爷子的嫡子,纳妾成了不得不从的安排。万幸沈静仪心性通透,从未因此与他置气。 后来他先后纳了三房妾室,又添了三个儿子。而阎文柏,便是他这四个儿子里,最像隐形人般,没半分存在感的一个。 阎文柏望着父亲那双仿佛能洞穿所有委屈的眼睛,又瞥见身旁昭震哥哥正用力朝他点头、无声地给着鼓励,心里仍有些发怵。 可就在这时,安宝那只暖乎乎的小手轻轻攥住了他的指尖,一股软融融的暖意瞬间从掌心漫到心口。 慌得乱跳的心,竟一下子定了下来。 他好像没有那么怕了! 安宝仰着圆嘟嘟的小脸,软萌的声音带着点没捋顺的调子: “哥哥……布怕!嘚地在,嗦!” 小家伙咬字虽不算清晰,可那护着人的小模样,还有那句哥哥不怕,在场的人都听得明明白白,心尖儿都跟着软了半截。 阎文柏深吸一口气,鼓起了生平最大的勇气,用细若蚊蚋、却清晰无比的声音,结结巴巴说: “是……是弘毅弟弟……抢我的木马……推我……妹妹……帮我的!弘毅弟弟……说谎!!” 最后两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蹦出来的。 话音刚落,整个花园瞬间静得能听见花瓣落地的声响,只有下人们此起彼伏的倒抽凉气声。 谁都没料到,向来闷不吭声的阎文柏,竟会一次性说这么多话! 这可真是奇了嘿! 阎璟深一行人眼底更是写满了震惊。 他们都知道,这孩子刚出生时就格外安静,连哭都懒得哭,当年医生把他屁股都打红了,也只换得几声细弱的啜泣。 打小就不爱开口,府里新来的下人,甚至有过把这位少爷当成哑巴的误会。 这些年,阎璟深从未放弃过引导他,方才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循循善诱,没成想,这孩子真的开口了! 突然,一只暖乎乎的小手攀上他的右手小拇指,轻轻晃了晃,奶声奶气: “嘚地……她们……坏!” 安宝的眼睛亮得像浸了星光,一句话落,阎璟深脸上的温和瞬间褪去,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是啊,小家伙眼里颠倒黑白,不就是坏吗? 他缓缓站起身,目光如淬了冰的刀,扫过面如死灰的陈晓莉,又落在早已吓傻、连假哭都忘了的阎弘毅身上。 “晓莉!” 阎璟深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压了千钧重量,让周遭的空气都凝了几分: “你就是这般教养孩子的?颠倒黑白,欺凌兄长,还敢对幼妹动手?阎家的规矩,你是半点都没放在心上!” “先生,不是的!是弘毅年纪小,不懂事……”陈晓莉慌了神,还想扯着借口狡辩。 “年纪小从不是作恶的遮羞布,袒护纵容更是愚蠢至极!” 阎璟深毫不留情地打断她,语气里满是冷意,“看来是我平日忙于事务,疏于管束,才让你们三房愈发没了分寸!”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清晰地定下惩罚: “即日起,阎弘毅禁足三日,抄写《弟子规》十遍,抄不完不准出房门。陈晓莉教子无方,罚扣三个月月例,在院里好好反省。 若再有下次,滚出阎家!” 这惩罚不算极重,却字字戳在陈晓莉的痛处。 当着所有下人的面,她与儿子的脸面被彻底撕碎,更被明明白白宣告: 安宝在阎家,是绝对不容侵犯的存在。 陈晓莉脸上最后一丝血色瞬间褪尽,她压根没料到,那个一直被当作“小哑巴”的阎文柏,竟会开口说话! 更没料到,平日里对自己百依百顺、极尽宠溺的阎璟深,会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野丫头,如此不给她留情面。 他甚至,还称呼那野丫头为幼妹? 陈晓莉满心怨怼,面上却只能强压着,微微颔首应下。 她眼神阴鸷地剜了安宝一眼,随即一把扯过还在发懵的阎弘毅,灰溜溜地快步退了下去。 这时,沈静仪才缓缓上前。 她先轻拍了拍阎昭震的手臂,又想去摸阎文柏的头,可手还没碰到,阎文柏就猛地甩开安宝的小手,头也不回地朝着自己住的小院跑去。 安宝则扑进沈静仪怀里,软萌萌地唤了声: “凉亲~” 沈静仪连忙将小家伙抱起来,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圈,确认她没受半分委屈,这才松了口气。 目光落在阎文柏远去的小背影上,她心里忍不住泛起一丝嘀咕。 此刻,李管家轻手轻脚地俯身上前,他低声禀告: “璟深少爷,大老爷(阎伯渊)那边传话过来了。” 阎璟深面色不变,眼神却微微一凝:“大伯父有何指教?” 这位身为阎家长子、老爷子亲大哥的大伯父,在他父亲病重后,心思愈发难以捉摸。 李管家压低了声音: “大老爷说,您领养一位小姐承欢膝下,为三老爷(阎老爷子)冲喜,本是桩好事,也是一片孝心……老太君那儿,他已代为劝慰,算是同意了。” 听到这里,阎璟深和沈静仪心中并未放松,反而更加警惕。 他们这位大伯,绝不会如此好心。 果然,李管家话锋一转: “大老爷还说,喜宴他已命人着手安排,日子就定在……明日午后。他说,族老们都会到场,正好也让大家见见我们阎家的新小姐。” 明日? 阎家族老到场? 阎璟深的眸色瞬间沉了下去。 这哪里是贺喜? 这分明是一场鸿门宴!大伯阎伯渊是想借机发难,甚至可能想以此事为由头,打击他阎璟深这一房的威信! 沈静仪也意识到了其中的凶险,抱着安宝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 安宝似乎感受到骤然紧张的气氛,仰着小脸,看看爹爹又看看娘亲,淡金色的眼睛里满是懵懂。 肿么啦? 阎璟深沉默片刻,眼底掠过一丝寒芒。他轻轻握住安宝的小手,那柔软的触感给了无尽的力量。 他抬眼,看向李管家,语气平静却带着决断:“回复大伯父,明日喜宴,我们准时赴约。” 阎璟深倒要看看,明日这场“好戏”,究竟会如何上演。 有他在,谁也别想动他的安宝一根汗毛! 第7章 让她出丑! 夜深人静,阎家里的喧嚣早已沉淀。 沈静仪卧房内,那张宽大的西洋床在昏黄壁灯下泛着温润的光,铺着的席梦思软得像朵云。 换上干净睡衣的安宝,小手还攥着衣角,只在床沿试探着坐了坐,便被那惊人的柔软裹住。 !!! 哇? 软敷敷哒! 她头一次睡这么软乎乎的床,小眼皮愈发沉重,没一会儿就蜷成个小团子,迷迷糊糊坠入了梦乡。 阎昭震则趴在床边,双手托腮,目光如炬落在安宝脸上。 这是他头回这样仔细看妹妹,她皮肤不白还有些发黄。 可眉眼生得周正,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鼻尖小巧,连睡着时嘴角都微微翘着,是种说不出的讨喜好看,他喜欢极了! 娘亲说了,妹妹以前过的是苦日子。 他暗搓搓盘算,以后有什么好吃的都要紧着妹妹呢! 浴室门咔嗒一声轻响,沈静仪刚洗漱完毕,长发湿漉漉地披在肩头,带着淡淡的薰衣草香。 阎璟深早已端坐在梳妆台前,手里拿着条蓬松的干毛巾等着,见她过来便自然地起身,指尖穿过她的发丝,动作轻柔地擦拭起来。 虽纳了数房妾室,可这般默契温情,从未在旁人面前流露分毫,二人眼底的温柔,是藏不住的爱意。 就在这时,床上的安宝忽然动了动,小眉头紧紧皱起,紧接着,细碎的抽噎声便钻了出来: “呜呜呜……爷……窝要爷爷……” 哭声越来越响,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滚落,浸湿了身下的锦缎床单。 阎昭震吓得眼睛都直了,手脚慌乱地嚷起来:“娘亲!妹妹哭了!不是我,我真没碰她……” 夫妻二人闻声疾步赶到床边,安宝已经抽抽噎噎地坐起身。 她那双淡金色的眸子蒙着层水光,像失了方向的小兽,无措地在房间里扫来扫去。 刚才梦里爷爷的身影还清晰,此刻却只剩满心的空落与思念。 沈静仪立刻将小家伙搂进怀里,淡淡的薰衣草香气随之萦绕。 安宝被这熟悉的温暖包裹,哭声渐渐止住,她怔怔望着沈静仪,含混不清地问:“凉亲……斯在拉里(死在哪里)?爷爷斯了,窝想他惹!” 她想找爷爷! “死了”两个字像根细针,猝然刺中沈静仪,她猛然想起下人的回话,李老实确实不在了。 可死亡这两个字太沉,沉得让人避之不及;又太轻,轻得只用两个字就终结了一生。 该怎么跟懵懂的孩子说清呢? “凉亲~” 安宝的小手慢慢攀上她的衣领,轻轻晃了晃,带着无声的催促。 这时,阎昭震突然开口,声音带着几分认真: “妹妹不哭,我的小乖也没了。爹地说,小乖是去天上啦,提前帮我们布置以后的家,等我们老了,也会去天上和它见面的。” 小乖是他以前养的小松鼠,去年生病走了。 阎璟深颇感意外,没想到儿子竟会用自己安慰他的话来开解妹妹,这模样,倒真是有了几分当哥哥的样子! 他俯身下去,抬手揉了揉安宝毛茸茸的脑袋:“对,安宝,哥哥说得没错。” 安宝呆呆点头,小眉头还蹙着:“辣(那)……等窝成了老赖赖(奶奶),愣见到爷爷啦?” 沈静仪轻轻嗯了一声,声音柔得像水:“是呀。我们好好吃饭、好好长大,慢慢变老,到时候就能和爷爷再团圆了。” 安宝听到这话也不再难过了,她以后要多吃饭饭,努力长大变得和爷爷一样老,然后再见他时,要说很多很多话…… 许是哭累了,想着想着,小家伙打了个哈欠,小眼皮一眨一眨地睡了过去。 沈静仪轻轻将安宝放在床上,阎昭震不想睡一旁的小床,头一次耍无赖似的躺在妹妹旁边。 好在床够大,两大两小睡下绰绰有余…… —————— 翌日午后,阎家大宅一改往日的沉静,处处张灯结彩,宾客如云。 表面上是为庆贺阎家新添一位小姐,实则各方势力心怀鬼胎,目光都聚焦在今天的主角。 那个神秘的养女身上。 宴会厅内,阎老太君端坐主位,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 六十八岁的长子阎伯渊面容清癯,皱纹深刻如刀刻,总带着一副圆框老花镜,镜片后的眼睛习惯性地半眯着,让人看不清情绪。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已大半花白。 穿着材质考究但款式老派的长衫,手中常盘着两个狮头核桃。身形瘦高,微微有些佝偻。 与其正妻周氏陪坐一侧,六十岁,身材干瘦,颧骨高耸,嘴唇很薄,总抿成一条严厉的线。 头发梳成圆髻,插着一根沉甸甸的金簪,穿着藏青色的暗纹缎面袄裙。 二人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眼神却时不时扫向入口,带着审视与算计。 其他各房人员、族中长老均已到场,交头接耳,气氛微妙。 阎璟深与沈静仪盛装出席,阎昭震要去上学便没让他来。 沈静仪怀中抱着精心打扮过的安宝。 小家伙穿着一身正红色的锦缎小袄裙,头上扎着两个小揪揪,系着同色发带,衬得小脸如玉琢般精致。 那双淡金色的瞳孔好奇地打量着满堂宾客,丝毫没有怯场。 “哟,这就是静仪收养的那位小囡囡吧?真是可爱。” 周氏率先开口,语气带着夸张的赞叹,眼底却无半分暖意,“只是不知,这般品貌,是出自哪家名门?也好让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多疼惜几分。” 这话看似关心,实则是当众逼问安宝的来历,剑指其来路不明。 沈静仪神色不变,从容应对: “大伯母说笑了,安宝与我们有缘,便是阎家的女儿。至于出身,静仪觉得,孩子的品性比门第更重要。” 她四两拨千斤,将问题挡了回去。 阎璟深投去一个赞许的目光,果然自己的老婆就是厉害! 阎伯渊呵呵一笑,轻揉手中的狮头核桃,看似打圆场,实则将矛头引向更尖锐处: “静仪所言极是,不过,既入我阎家门,总要清楚根底,免得日后有什么不清不楚的牵扯,坏了家族清誉。 我听闻,这孩子是从乡下捡来的?” “捡来的”三个字,他刻意加重了语气,引得在场一些守旧的族老纷纷皱眉。 就在这时,被沈静仪放在地毯上、让她自己活动一下的安宝,被桌上一盘晶莹剔透的糕点吸引了。 她摇摇晃晃地走到主桌附近,仰着小脸,看着那盘点心,奶声奶气地咂咂嘴: “亮亮……次次……” 她这纯真无邪的模样,暂时打破了方才言语交锋的紧张气氛,几位女眷忍不住露出善意的微笑。 然而,阎伯渊的长子阎璟宏却觉得时机已到。 他早已得了母亲授意,要当众让这野种出丑。端着一杯热红酒,装作不经意地经过安宝身边,脚下一滑: “哎呀!” 杯中的红酒“不小心”泼洒出来,直直朝着安宝那无辜的小脸泼去! “安宝!”沈静仪惊呼。 第8章 就是脚有点大了! 阎璟深眸色一寒,身形微动,正要上前。 然而,就在那深红、冒着热气的酒液即将触及安宝脸颊的千钧一发之际。 异变陡生! 安宝被那突如其来的袭击吓了一跳,她淡金色的瞳孔在那一瞬间,有抹微光极快地闪过。 出于本能,她的小脑袋瓜下意识地往旁边一偏! 就是这看似巧合的一偏,让泼来的热红酒液堪堪擦着她的脸颊飞过,只几滴溅在了她鬓角的碎发上。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受惊的小家伙踉跄后退,小脚不偏不倚,正踩在身后侍应生的脚背! “哎哟!” 侍应生痛呼出声,手腕一松,满盘滚烫的牛排连带着刀叉“哗啦”砸落,不偏不倚全泼在尚未直起身的阎璟宏身上! 裹满糊了他满脸满身,名贵西装瞬间面目全非,滚烫的烤盘更是死死黏在他脸上。 阎璟宏痛得在地上蜷缩翻滚,惨叫声撕破了宴会厅的喧嚣:“草!!!快把这鬼东西拿开!” 阎伯渊与周氏见状,魂飞魄散地扑上前,原本井然的现场瞬间乱作一团。 阎璟深眸光一凝,趁乱将呆立的小家伙稳稳捞进怀里。 沈静仪立刻掏出丝帕,轻柔拭去她额角残存的酒渍,指尖顺势抚顺她微乱的发丝,温声哄道: “摸摸毛,不怕不怕。” 安宝眨了眨淡金色的眸子,非但没有惧色,反而带着几分懵懂,软糯的声音响起: “凉亲~窝布怕!” 说着,小手还笨拙地抬起,学着沈静仪的模样,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乖巧得惹人怜爱。 另一边,阎璟宏脸上的烤盘终于被强行剥离。 他右半边脸颊的皮肉竟已被烫得熟烂,部分皮肤甚至黏在了烤盘上,露出底下鲜红的血肉,模样骇人至极。 “妈!妈!我的脸!”阎璟宏看着众人惊愕的神色,声音里满是绝望的恐慌。 不能毁容啊,毁容了后怎么娶老婆啊! 周氏早已慌得语无伦次,只反复尖叫:“快!送医院!立刻送医院!” 阎伯渊望着儿子惨状,嘴唇动了动要发作,却被周氏死死拽住胳膊往门外拖。 他回望了一眼阎璟深怀中的安宝,眼底闪过一丝阴鸷,终究咬牙转身。来日方长,这笔账迟早要算! 阎老太君也面色凝重地紧随其后,一行人匆匆离去。 宴会厅终于稍稍安静。 阎璟深与沈静仪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一切太过巧合。自安宝踏入阎家,阎老爷子的病痛不药而愈,阎文柏也奇迹般开口说话; 方才阎璟宏故意发难,反倒自食恶果,落得如此下场。 这小家伙,似乎真是个小福星。 闹剧的余波很快被悠扬的乐曲与宾客的笑语冲淡,宴会厅重又恢复了先前的热闹。 阎璟深抱着安宝刚在角落的沙发上坐下,一道略显尖锐的笑语便刺破了周遭的宁静。 “呦!就是这个小丫头吧?” 来人正是阎老爷子的大房姨太刘氏。 她身材微丰,一张圆脸盘上嵌着双精明外露的眼睛,眼角眉梢都透着算计。 身上那件宝蓝色的真丝旗袍料子极好,却被她配了满身沉甸甸的赤金首饰,手镯与戒指碰撞间发出细碎的声响,非但不显贵气,反倒衬得那身衣料也落了俗艳。 未语先笑,嘴角堆着褶子,眼底却毫无暖意,目光尤其在安宝露在裙摆外的小脚丫上打转。 “长得确实讨喜,” 刘氏拖长了语调,声音响亮得刻意,“就是这脚……未免太大了些,一点都不秀气。” 这话里的轻慢与挑剔,在场人都听得明白。 她是阎老爷子的第一个妾室,本是个家境优渥的小姐,可十岁时家中落寞,成为了阎老夫人的陪嫁丫鬟,后又被抬房,母凭子贵,在妾室中资历最老。 自小裹脚,那一双三寸金莲是她曾身为小姐的凭证,也是她在阎家多年用来暗较的资本。 见安宝这般自在舒展的小脚,便忍不住想挑些不是。 阎璟深垂着眼,自始至终没看她一眼,只缓缓抬起手,宽大的掌心恰好盖住了小家伙的脚丫,将那道不怀好意的目光彻底隔绝。 刘氏脸上的笑僵了僵,讨了个没趣。 她撇了撇嘴,踩着那双颤巍巍的三寸金莲,带着一身金饰碰撞的脆响,悻悻地转身去寻别处的存在感了。 安宝歪着小脑袋,晃了晃被阎璟深盖住的脚丫,软糯的声音满是困惑: “嘚地,窝哒……脚脚大?” 似懂非懂地皱起小眉头,又探头分别瞥了眼阎璟深和沈静仪的脚。 奇怪呀!? 明明爹地的脚才是最大大的,为什么那个手上绕着黑气的怪怪奶奶,偏要说她的脚大呢? 怪怪奶奶在说谎吗? 沈静仪连忙握住她的小手,柔声道: “不大!安宝的脚刚刚好,别听旁人瞎说,咱们只听爹地和妈咪的。” 她眼底掠过一丝冷意。 这刘氏自她嫁入阎家就没少刁难,明明是妾室,却总摆着正妻的谱。 还是阎璟深出手治了她几次,才收敛了气焰,否则刚才哪会这么轻易就罢手。往后,可得让安宝离这些人远些才好。 小奶团乖巧点头:明白啦! 以后只听爹地和娘亲哒! 高位上的族老们没了阎伯渊牵头,纵有不满也没了发作的由头,这场暗流涌动的鸿门宴,终究在宾客的欢声笑语中悄然落幕。 临近傍晚,阎璟深因公务需外出,临行前又蹲下身,指尖轻轻点了点安宝的小鼻尖,细细叮嘱了几句,确认小家伙乖乖应下,才转身离开。 沈静仪抱着安宝刚回自家院子,屁股刚沾到椅面,身后丫鬟急促的通报声已传了进来: “少夫人,苏小姐来了!” “快请!”沈静仪立刻起身,语气里难掩诧异。 来的是苏婉清,她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闺蜜。 其父亲是沪上赫赫有名的青帮帮主,她自己则嫁入沪上望族林家,成了长房长孙媳。 林家与阎家既是世交,亦是紧密的商业伙伴。 往常苏婉清上门,总会提前打电话约好,或是邀她出去游乐,从未像今天这样不声不响直接找上门。 定是出了事! 沈静仪心下一紧,连怀里的安宝都顾不上放,快步往院外走。刚到门口,就撞上了眼眶通红的苏婉清,她没多问,直接将人领进了卧房。 卧室内只有她们三人。 安宝正眨着大大的眼睛,好奇地盯着眼前的漂亮姨姨。 苏婉清年方二十八,容貌清丽,一身月白色旗袍衬得气质温婉如水,可眉宇间却笼着层化不开的忧郁,眼神也黯淡无光,毫无神采。 她掏出丝帕拭了拭眼角的泪,声音带着哽咽:“静仪,这就是你昨夜电话里提起的安宝?” “是!” 沈静仪早已急得不行,连忙追问,“昨天通话时还好好的,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第9章 被逼纳妾…… 苏婉清看着沈静仪怀里的安宝,那张小脸上嵌着的淡金色眼眸澄澈,像浸了晨露的琥珀。 软乎乎的小手还无意识地揪着衣角,瞬间触到了她心底最柔软也最痛的地方。 眼圈猛地又红了,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般滚落: “……婆婆今日把话说死了,若这个月我肚子再没动静,就非要抬那李家的姑娘进门不可。静仪,我真是……真是要被逼疯了。” 她与丈夫林之风结婚八年,从最初满怀期待到后来求医问药,再到如今的心如死灰,这条路走得太煎熬。 婆婆的冷言冷语、亲戚的指指点点,早就把人都逼得受不了! 今天中午,婆婆更是直接将李家姑娘的照片摔在她面前,说那姑娘腰圆臀丰,一看就是好生养的福相,更是下了最后通牒…… “之风呢?他怎么说?” 沈静仪眉头拧得紧紧的,伸手拍着闺蜜的背安抚。 她太清楚这种滋味了,当年她流产,还没怀上昭震时,阎家的流言蜚语也曾压得她喘不过气。 苏婉清用丝帕用力摁了摁泛红的眼角,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 “他自然是不同意的,为了这事,刚才还跟公公婆婆大吵了一架,说这辈子只有我一个妻子。可静仪,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 我不能仗着他疼我,就让他落个不孝的名声,被所有人人戳脊梁骨……” 话没说完,她的哭声就抑制不住地涌了上来,肩膀剧烈地颤抖着,满是无助与绝望。 她爱林之风,也懂他的难处,可让她眼睁睁看着另一个女人踏入家门,分走丈夫的温情,她更做不到。 就在这时,被沈静仪抱在怀里的安宝突然动了动。 她那双淡金色的眼眸悄悄睁大,目光穿透衣料,清晰地瞧见苏婉清肚子里蜷着两个小小的身影: 一个缩成圆滚滚的小团子,一个伸着细细的小胳膊,正是可爱的弟弟和妹妹。 可有团黑绿黑绿的气气像黏腻的水草,死死缠在小家伙们身上,看得安宝小眉头皱成了疙瘩。 小家伙伸出胖乎乎的小手,轻轻拍了拍苏婉清的胳膊,奶声奶气地开口: “一一(姨姨)布哭,安宝……抱抱!”说着,就朝着苏婉清的方向张开了小胳膊,软乎乎的小身子还微微往前倾。 她要吃掉坏气气! 沈静仪愣了一下,看着怀里小家伙认真的模样,又看了看哭得肝肠寸断的闺蜜,鬼使神差地就把安宝递了过去。 苏婉清本就喜欢孩子,阎昭震小时候她没少疼,还特意认了干儿子。 此刻接住软乎乎的小团子,鼻尖蹭到小家伙带着奶香味的头发,心里的委屈好像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暖冲淡了些。 她下意识地收紧胳膊,将安宝搂在怀里,下巴抵着小家伙的发顶,哭声渐渐小了下去。 安宝窝在苏婉清温暖的怀抱里,小脑袋轻轻贴着她的胸口,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脂粉香与悲伤的气息。 她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指尖精准地戳向那团碍眼的气气,软乎乎的掌心一抓,就揪下一大缕。 “唔……” 小家伙把气气塞进嘴里,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味道一点都不甜,反倒带着股淡淡的酸意,比新爷爷身上的黑雾差远了。 不好次! 可一想到弟弟妹妹被缠得难受,她立刻鼓着腮帮子硬往下咽,小手又飞快地往那团气气上抓去,一下接一下往嘴里塞,小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可爱极了! 苏婉清还沉浸在绝望里,下巴抵着安宝的发顶轻轻摩挲。 根本没察觉怀里小家伙的小动作,只觉得浑身被小团子蹭得暖暖的,心里的酸涩竟淡了些。 对面的沈静仪却看得清清楚楚。 安宝那抬手、抓取、塞进口中的动作,与当日在公爹卧房里,小家伙趴在床边奇怪的模样如出一辙! 她心头猛地一跳,呼吸都放轻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既惊又奇,连大气都不敢出。 终于,安宝抓住最后一缕黑绿气气,往嘴里一塞,小身子往后一仰,满足地打了个带着淡淡酸气的饱嗝,奶声奶气地宣布: “次~次布下咯!” “吃什么?”苏婉清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拉回神,低头看着怀里鼓着腮帮子的小团子,疑惑地皱起眉。 安宝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指了指她的肚子,淡金色的眼眸亮得像藏了星光:“黑敷敷……次掉咯!” 她顿了顿,又开心地拍了拍小手,“弟弟妹妹狠开心!冲窝笑呢!” 苏婉清一愣,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只觉得方才隐隐坠着的沉滞感不知何时消散了,小腹反而泛起一丝暖暖的舒服劲儿。 她看着小家伙认真的模样,心头涌上一股莫名的悸动,眼眶里的泪意竟彻底散了。 可弟弟妹妹的话太过荒诞,她只当是孩子随口的童言,苦笑着揉了揉安宝的头发: “你这小机灵鬼,净说些哄姨姨开心的话。” 沈静仪还想再说些什么,突然卧房的门“砰”地一声被撞开,阎昭震背着书包,像阵小旋风似的冲了进来,手里高高举着两个油纸包,兴奋地嚷嚷: “娘亲!妹妹!今天校门口的烤鸡腿超香,我用零花钱给你们一人买了一个!” 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近前,油纸包一打开,浓郁的油脂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可当看清苏婉清通红的眼眶和未干的泪痕时,他举着鸡腿的手猛地顿在半空,小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紧张得声音都弱了下去: “干妈……你怎么了?我、我光顾着给娘亲跟妹妹买,没、没给你带……” 完蛋了,干妈肯定是哭鼻子了!还偏偏撞上自己只带了两个鸡腿,这也太不懂事了! 阎昭震懊恼地皱起小眉头,恨不得立刻回摊子上再买一个。 苏婉清刚想笑着摆手说不碍事,鼻尖就被那股油腻的香气狠狠呛了一下,胃里突然翻江倒海般涌上来一股酸水。 她捂着嘴猛地偏过头,“呕——”的一声干呕起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婉清!” 沈静仪心头一紧,立刻起身冲去桌边倒了杯温茶水,快步递过去,“快喝点茶顺一顺,是不是哭伤了胃?” 苏婉清接过茶杯抿了两口,刚压下去的恶心感,却在瞥见阎昭震手里还冒着热气的鸡腿时,再次汹涌而上。 她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奔向屋外的痰盂,一阵撕心裂肺的呕吐,连刚喝下去的茶水都吐了出来。 第10章竟编出这种谎话?当我们老糊涂了? 沈静仪跟在后面拍着她的背,看着这熟悉的反应,脑中突然“嗡”的一声。当年她怀昭震时,就是这般闻不得半点油腻。 一沾就吐得天昏地暗! 她猛地回头,眼神锐利地扫向还举着鸡腿、一脸茫然无措的阎昭震,压低声音急道: “震儿!快把鸡腿拿出去!远远的!别在这儿晃!” 阎昭震被娘亲从未有过的严肃语气吓了一跳,也顾不上懊恼了,攥着两个鸡腿,像捧着烫手山芋似的,一溜烟跑出了房间。 沈静仪扶着苏婉清在沙发上坐下,指尖刚触到她微凉的手背,余光就瞥见沙发角落上蜷着个小团子。 吃饱的安宝已经睡着了,侧躺蜷成小小的一团,像一只温顺的小猫。 小脸蛋被挤出一层可爱的“小包子褶”,呼吸轻得像羽毛。 她连忙起身,小心翼翼地抱起小家伙,放到里间的床上盖好薄被,看着小家伙眉头舒展开来,沈静仪这才转身回到外间。 在苏婉清对面坐下,语气笃定得不容置疑:“婉清,你怀孕了!这反应跟我当年怀昭震时一模一样!” 苏婉清刚缓过劲来,闻言猛地摇头,眼眶还泛着红: “不可能的静仪,我求医问药这么多年,怎么会突然……”话里满是难以置信,连她自己都觉得是痴心妄想。 “是不是真的,让医生来看看就知道!”沈静仪说着,立刻扬声吩咐丫鬟,“去把张医生请过来,就说有急事!” 丫鬟应声匆匆离去,苏婉清坐在那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小腹,方才安宝说弟弟妹妹很开心的童言,此刻竟在耳边隐隐回响。 她望着里间的房门,心头那点微光,似乎又亮了些。 不过半炷香的功夫,穿着白大褂的张医生就提着药箱来了。 他是阎家的家庭医生,当年沈静仪怀孕生子都是他照料的,医术素来可靠。 “张医生,您快给婉清把把脉。”沈静仪连忙起身相迎。 苏婉清深吸一口气,伸出手腕搭在脉枕上,眼睛却紧张地闭了起来。 张医生指尖搭上她的脉搏,眉头先是微蹙,随即缓缓舒展,脸上渐渐露出喜色。 片刻后,他收回手,笑着拱手道:“恭喜苏小姐!贺喜苏小姐!您这是喜脉啊!!!脉象沉稳有力,胎象还挺稳当!” “真……真的?”苏婉清猛地睁开眼,声音都在发抖,抓着沈静仪的手用力收紧,指尖泛白。 “千真万确!” 张医生笑得愈发真切,“只是孕期反应来得早,往后可得多注意饮食,油腻生冷的都得避开。” 沈静仪早已喜上眉梢,拍着苏婉清的手道:“我就想说安宝的话准没错!这下你放心了吧!” 苏婉清望着里间的方向,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顺着脸颊滚落,砸在衣襟上晕开小小的湿痕。 可这次的泪,没有半分先前的苦涩,全是盼望多年的梦想骤然落地的狂喜,烫得人心尖发颤。 她真的有孩子了。 安宝没骗人,说不定两个小小的生命,真的在她肚子里安了家。 这念头刚冒出来,就按捺不住地想立刻回家,想把这份天大的喜讯告诉林之风。 苏婉清攥着衣角,刚要迈步,就被沈静仪拉住手腕: “我送你到门口,外面风大。” 她笑着摇头,眼眶还带着未褪的红:“不用,你得看着安宝,我自己能走。” 话里的温柔,早已没了来时的绝望。 阎家大门口——— 她刚要抬步,就撞见了站在台阶下的身影。 林之风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平日里打理整齐的二八侧分头发有些凌乱,眼眶红得吓人,显然是急坏了。 “你怎么来了?”苏婉清心头一暖,快步走下去。 林之风上前一步,几乎是颤抖着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 “刚才看你哭着跑出来,我就知道你定是来寻静仪了。我怕你出事,更怕你想不开,就守在这里等你。” 他声音发哑,想起方才妻子决绝的背影,心脏还在狂跳,“婉清,我差点急疯了。” 苏婉清刚要开口说喜讯,林之风却猛地打断她,眼神里满是孤注一掷的坚定: “别管我爹娘了,我们私奔吧!去英国,去北平,去哪里都好,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在乎!” 他早已打定主意,若父母再要逼她,他便带着她远走高飞,什么家族责任、不孝名声,都比不上眼前的人。 苏婉清愣住了,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泪却跟着掉了下来。 她反手握紧林之风的手,将他的掌心按在自己小腹上,声音软得像浸了蜜: “傻子,私奔做什么?” 林之风一愣,刚要追问,就见苏婉清眼底闪着星光,一字一句道: “我们有孩子了,张医生刚把的脉,错不了。” “你……你说什么?” 林之风的瞳孔猛地放大,难以置信地盯着她的小腹,又看向她泛红的眼眶,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真、真的?婉清,你没骗我?” 苏婉清用力点头,泪水笑得滚落:“安宝说,是弟弟妹妹,还冲她笑呢。”她鬼使神差地复述了一遍小家伙说的话。 林之风僵在原地,半天才反应过来,猛地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揉进身体里。 他把头埋在她颈窝,滚烫的泪水浸湿了她的衣领,嘴里反复念着: “太好了……太好了……婉清,谢谢你……” 随后拥着苏婉清上了车,掌心一路都紧紧贴着她的小腹,嘴角的笑意就没落下过。 轿车稳稳停在林公馆门口,他几乎是半扶半抱地将人领进门,刚踏入客厅,就扬声喊道:“爹!娘!婉清她……” 话没说完,就被林老夫人冷硬的声音打断: “回来就好,正好,李家姑娘的生辰八字我已经让人算过了,和你很是般配,下个月月初是个好日子!” 她端坐在主位上,眼皮都没抬,显然还在为刚才的争吵置气。 林老爷也皱着眉沉声道:“之风,你也别闹了,传出去像什么样子?为了一个不下蛋的……” “爹!娘!”苏婉清猛地开口,声音虽轻却带着坚定,“我怀孕了!”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 林老夫人终于抬眼,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随即嗤笑一声,眼神里满是鄙夷: “苏婉清,你为了不让李家姑娘进门,竟编出这种谎话?当我们老糊涂了?” 在她看来,这不过是儿媳走投无路的拙劣借口。 第11章 总觉得今天,怕是要出事。 林老爷也沉着脸摆手: “行了,别胡说八道!八年都没动静,怎么可能突然怀上?赶紧回房歇着,别在这丢人现眼。” 他压根不信,只当是小两口串通好的把戏,为了不纳妾罢了! 苏婉清攥紧了林之风的手,刚要辩解,林之风已上前一步,语气强硬: “爹,娘,是真的!阎家的张医生亲自把的脉,还说胎象很稳!” “张医生?” 林老夫人挑了挑眉,显然还是不信,“谁知道是不是你们收买了他?我看就是串通好的!我不管,反正李家姑娘必须进门,万一你这肚子是假的,林家不能断了香火!” “八年都下不出蛋的母鸡,出个门回来就能下蛋了?我呸!” “去你妈的,你才母鸡!你会下蛋现在就当面给老子下一个,不然老子一枪崩了你!” 话音一落,苏先明叼着支金丝烟斗,身穿熨帖的灰色长褂,大步走了进来。 身后跟着十数个黑西装、戴黑帽的精壮汉子,瞬间将硕大的客厅围得水泄不通,腰间的枪柄在水晶吊灯下泛着冷光。 他没等林家众人反应,径直走到林老爷面前,手中的勃朗宁手枪“咔嗒”一声上了膛,冰冷的枪口稳稳抵住林老爷的额头。 “草你妈的!” 苏先明吐了口唾沫星子,“八年!老子把心尖肉似的女儿嫁给你家,不是来受你们欺压的!!” 人群后,丫鬟冬青红着眼圈快步走出,她比苏婉清高些,此刻却小心翼翼地将自家小姐揽进怀里,声音哽咽: “小姐……让您受委屈了。” 她自小与苏婉清一同长大,早把对方视作亲妹。 今日再次听到老夫人尖酸的咒骂,又逼着自家小姐同意纳妾。 回想起这些年小姐求医问药的苦、以及受得委屈。她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再也按捺不住,一路狂奔回青帮报信,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 苏先明本就护女如命,听闻宝贝女儿在林家受的气,当即抄起家伙带人赶来,怒火几乎要将理智烧尽,枪口又往林老爷额上压了压: “今天这事儿,不给我个说法,你们林家就别想在沪上立足!” 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爸!不要!” 苏婉清见状心头一紧,连忙上前按住父亲持枪的手腕:“我真的怀孕了,您先把枪放下……我害怕!” 她望着父亲满是戾气的眼,又瞥了眼缩在椅上、面无人色的林老夫人,声音带着恳求。 苏先明喉间闷哼一声,未发一语,只狠狠吸了口烟,浓烟从鼻腔喷出,在他冷硬的侧脸弥漫开一片白雾。 又想起女儿怀孕了! 迅速挥手将烟圈打散,把还燃着火星的烟斗塞给身后手下。 “跟爸回家。” 他沉声道,粗糙的掌心抚过苏婉清的发顶,目光却狠狠剐向一旁的林之风:“连自己老婆都护不住,留着你有何用?” “离婚!” 最后两个字掷地有声,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林老夫人被这阵仗唬得腿软,嘴上却依旧死硬,拍着扶手尖声叫嚣: “苏婉清,你要是真怀了林家的种,我就把这颗脑袋剁下来,给你当球踢!” 苏婉清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抬眼淡淡扫了她一眼。 那眼神平静无波。 自她嫁入林家那日起,这位婆婆便从未给过她半分好脸色,总以书香门第自居。 将她父亲的青帮帮主身份视作污点,话里话外都是上不得台面的鄙夷,仿佛她苏婉清能嫁进来,已是天大的恩典。 林老爷也强撑着威严开口,语气里满是嫌恶: “离婚便离婚!正好把李家姑娘娶进门,延续香火。你们苏家行事这般粗鲁,本就不配与我林家联姻!” “苏先明!你真当沪上是你青帮的戏台子?我林家祖上修文庙的时候,你爹还在黄浦江滩掏螺蛳呢!” “粗鲁至极!” 听着公爹这么辱骂自己父亲,苏婉清再也忍不下去了! 积压八年的委屈与怒火瞬间冲破防线,她猛地抬眼,声音因激动而发颤: “去医院!现在就去做检查!是非真假,一查便知!” 林之风早已慌了神,见状立刻上前稳稳扶住妻子的胳膊,连声附和:“对,去医院!我们现在就去!” 一行人乱哄哄地涌出门,不多时便抵达了沪上人民医院。 诊室内。 今夜值班的是位从北平来的老医生——神农谦。 他身着浆洗得发白的白大褂,面容和蔼,颔下一缕银白色胡须修剪得整整齐齐,倒真有几分仙风道骨。 指尖刚搭上苏婉清的脉搏,他便皱起眉,随即缓缓抚着胡须,沉声道: “苏小姐,你这体质……” “医生,怎么了?”苏婉清心头一紧,连忙追问。 林之风、苏先明等人也瞬间屏住呼吸,紧张地盯着老医生的脸。 神农谦抬眼看向她,目光锐利如炬:“十一年前,你可是跌入过死水中?” 这话一出,苏婉清与林之风同时一愣,下意识地对视一眼。 那年她确是在城南公园因脚滑坠入死水湖,就在意识模糊、濒死之际,是路过的林之风纵身跃下,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二人也正因这场意外结缘,只是这陈年旧事,与如今怀孕有何干系? 见众人神色怔忡,神农谦主动解释: “苏小姐,你那次落水后,寒阴之气深入肌理,盘踞胞宫,这便是你多年未生产的根源。” “可先前那么多医生,为何没一个查得出来?”林老夫人忍不住插言,语气里满是不信。 “只因他们不及我这般厉害!” 神农谦毫不谦虚,哈哈一笑,话锋一转又沉了下来: “不过你无需担忧,你早已怀孕,只是腹中胎儿被寒阴之气压制,停止发育,寻常医生、普通检查自然难以察觉。”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带着几分赞许: “好在今日有位高人,已将你体内的寒阴之气尽数驱散。压制一除,胎儿脉象即刻显形,如今发育得极快,已有寻常胎儿两个月的大小了!” 高人?驱散? 苏婉清懵了! 她今天遇到了什么高人呢!? 苏先明不语,一味地走出诊室,从手下腰间抽出一把二十厘米长刀,递给林老夫人: “呐!剁吧!脑袋给我女儿当球踢!” 林老夫人: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窗外,小雨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直到天明才渐渐停歇。 阎家大院。 阎老太君起得极早,按惯例空腹到花园散步。刚转过月洞门的转角,便撞见了踩着三寸金莲、身姿摇曳的刘氏。 刘氏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快步上前福了福身:“娘,您起得真早。” 阎老太君本就因阎璟宏被烫伤破相的事心烦意乱,此刻见她,只冷淡地撇了撇嘴,语气不耐烦: “什么事?” 刘氏立刻凑近几步,压低声音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 阎老太君起初神色平淡,听着听着,缓缓点了点头,紧锁的眉头竟渐渐舒展开来。 她沉思片刻,终是松了口:“行吧,你也是为那丫头考虑,我默许了,去办吧。” “哎!谢娘!”刘氏眼睛一亮,连忙应声。 与此同时,沈静仪猛地从睡梦中惊醒,胸口剧烈起伏,额角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她大口喘着粗气,心脏仍在胸腔里狂跳不止,那股莫名的不安并未随梦境消散。 总觉得今天,像是要出事。 第12章老夫人失明的双眼,也能盼来转机? 春分后的阳光暖洋洋的,从窗台上跃入卧房。 安宝一睁眼就看见床头柜上,堆满了苏婉清送过来的各式各样糖果、洋娃娃、以及各式各样小女孩穿的高档衣服。 而一旁等着的阎昭震看见小家伙醒了,手里拿着飞机模型,蹦蹦跳跳出了里间: “娘亲,干妈!妹妹醒了!” 听到这话,沈静仪和苏婉清立刻应声走来,目光落正揉着眼睛的小团子身上,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像是在看宝贝。 小家伙还没睡醒时,二人就互相对了对,沈静仪自然是信这个闺蜜的,索性把安宝到阎家后发生的一切都吐露干净。 特别是她总是说黑乎乎吃掉,什么都没隐瞒。 而苏婉清更是把昨天医院发生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四目相对的刹那,无需多言,两人心底都明了。 这乖巧可爱的小团子,哪里是什么普通孤女,分明是阎家盼来的活神仙,是能带来好运的小福宝。 同时,她们也知道安宝这么神奇的能力,要是传了出去,自然是会被心怀不轨之人觊觎! 沈静仪指尖轻轻拂过安宝凌乱的发顶,声音压得极低: “婉清,你想想,连阎家内部都有人盯着安宝的身份做文章,若是她能吃掉黑气的本事传出去,那些江湖术士、贪心恶人怕是要踏破门槛。” 虽不明白安宝口中黑乎乎的黑气到底是什么,但她知道那肯定是不好的东西! 而小家伙就是能克制黑气的福星! 大福星! 苏婉清下意识收紧了搭在膝头的手,想起医院里神农谦说的高人驱散寒气,后背竟泛起一层凉意: “何止是觊觎!他们若知道安宝的能力,定会把她当成趋利避害的工具,哪会像我们这般真心待她。” 她抚着尚且平坦的小腹,眼底满是后怕。昨日若不是安宝,自己或许早已被纳妾的逼迫压垮。 “所以这秘密,必须烂在我们心里。” 沈静仪的语气带着几分坚定,她瞥了眼正抱着飞机模型,凑到安宝面前叽叽喳喳的阎昭震,又补充道,“昭震那里我会叮嘱,这孩子懂事,知道护着妹妹。 至于阎家其他人……爹和璟深心里应当是有分寸的……” 苏婉清重重点头,望向安宝的眼神愈发柔和。 小家伙正举着颗奶糖递过来,淡金色的眼眸亮晶晶的,全然不懂娘亲她们在说什么,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迷糊: “次~糖~” 一睡醒就有糖吃! 这里简直是天底下最好的地方! 她晃了晃小短腿,心里美滋滋的。 苏婉清刚接过糖,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小脑袋,卧房外就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林之风一身清爽的长衫立在门口,神色是难得的舒展,昨日林家的闹剧终是落了幕,他索性带着妻子搬去了苏家,只求这段日子能安安稳稳护着她与腹中孩儿。 至于林家,且等林父和林母老实了再说! 送走二人,沈静仪便抱着安宝往阎老夫人的院子去。 这是她每日雷打不动的规矩。 阎老夫人素来通情达理,当年她胎落伤心欲绝,婆婆半句责怪未有,反倒拉着阎璟深反复叮嘱要好好照料她。 握着安宝温热的小手,沈静仪心底悄然浮起一丝期盼,阎老爷子的病痛因安宝而愈,那老夫人失明的双眼,是否也能盼来转机? 同时,她也反应过来自己竟越来越迷信了! 不过…… 信安宝的话,也不是不行! 阎老夫人的院落—— 温暖的阳光洒在院子里,阎老夫人坐在藤制摇椅上。 虽目不能视,却能透过风里的草木香、檐下的雀鸣声,细细感受着周遭的世界。 秀姐端着青瓷碗缓步走来,她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鬟,与心思活络的刘氏截然不同,对老夫人的照料向来是掏心掏肺的真。 用她常说的话讲:没有当年的小姐,哪有今日的我。 “小姐,海鲜粥晾温乎了,我喂您。”秀姐的声音温和,端着碗蹲在摇椅旁,瓷勺轻轻搅动着碗里的粥。 阎老夫人忽然重重叹出一口气,声音里裹着沉沉的歉疚: “秀啊,委屈你了。照顾我这个瞎眼老婆子这么些年,你也五十多了,该回家享享清福了。”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我让老爷多给你些银钱,阎家如今不比从前,大宅是置不起了,但我那点嫁妆还在,给你在城南置个小院总够的! 当年我眼明时,那地界可是顶好的。” 秀姐握着青瓷碗的手猛地一顿,轻轻摇了摇头,语气里已带上几分急色: “小姐,您这是要赶我走?” “不是赶。” 阎老夫人缓缓摇头,声音里藏着疼惜,“与其在这儿耗着,照顾我这个瞎眼老太婆,不如拿着钱离开,好好享几年清福。” “我不要!” 秀姐的声音陡然拔高,眼眶瞬间红了,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当年若不是您救我,我早没了活路,现在怎么能丢下您不管!” 阎老夫人的耳朵向来灵,听见她声里的哽咽,又捕捉到院门口细碎的脚步声,连忙打岔: “好了,先不说这个。你听听,是不是静仪来了?” 秀姐赶紧抹掉眼角的泪,强装镇定站起身,抬头正撞见沈静仪抱着安宝走进来。 这是安宝头回见阎老夫人,上次还未见面就被阎老太君打断。 淡金色的眼眸刚落在老人脸上,就悄悄皱起了小眉头。 奶奶眼睛周围缠着的气,不是爷爷身上那种黑黑的气气,却像稀糊糊的泥巴扒在上面,怪得很。 这时,一阵风卷着满园花香吹过,呛得小家伙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阿秋~阿秋~” 阎老夫人连忙让秀姐扶自己回房,刚转身,就见阎昭震院门口探出头,可怜巴巴地望着这边。 沈静仪本让他在书房写作业,见儿子这模样,无奈叹了口气: “罢了,回去再写吧。” “娘亲万岁!”阎昭震欢呼着扑过来。 安宝立刻学样,拍着小手喊:“凉亲……玩水!” 稚嫩的发音,逗得阎老夫人和秀姐都笑出了声。 房间内—— 小奶团子趁机从沈静仪怀里溜下来,迈着小短腿爬到阎老夫人膝头坐稳。这怪气缠着奶奶,奶奶一定不舒服,得赶紧吃掉! 沈静仪的目光瞬间亮了,满心期待地望着她。 安宝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朝着那团泥气狠狠一抓。 ??? 小手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抓到。 小团子愣住了,歪着脑袋盯着自己的掌心,眼底满是困惑。 小手手怎么不管用了呀???? 就在这时,墙上的挂画飘来一和蔼慈祥的声音: “小乖乖,这可不是煞气哦!” 第13章 一犼可斗三龙二蛟啊! 嗯? 谁在说话? 安宝握着小拳头的手一顿,忽然仰起圆滚滚的小脑袋瓜,淡金色的眼眸滴溜溜转着,把房间里扫了个遍。 ??? 奇怪呀,屋里明明只有奶奶、秀奶奶、娘亲还有哥哥,哪来的老爷爷呀!? 刚才那道声音,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正犯迷糊时,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墙上挂着的画像。 想起来啦! 画中身着黑红色道袍的白胡子老爷爷,上次还冲自己眨眼睛呢!此刻又微微弯了弯眉眼,露出个慈祥的笑! “小乖乖,只有你能看见和听见我哦!”那道声音又响起来,温和得像晒过太阳的棉花。 安宝眼睛倏地亮了,用力点着小脑袋,奶声奶气地应:“哇!辣窝也太……太~腻害咯!” “小乖乖,你在和谁说话呀?” 阎老夫人听着她自说自话,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发顶,语气满是温柔的好奇。 安宝抬手,小手指直直指向墙上的画像,一脸认真:“辣个……辣个老爷爷,跟窝嗦话呀!” 阎老夫人看不见,秀姐连忙凑到她耳边轻声解释:“小姐,安宝小小姐说的是墙上那幅元始天尊画像,说画像里的老爷爷在和她说话呢。” “哦?” 阎老夫人轻轻应了一声,嘴角泛起笑意。这幅元始天尊画像,还是阎璟深刚出生时,她从一处落魄的道观里请回来的! 从那时起,就一直供奉着。 许是孩子年纪小,对着画像生出的童言童语,并未往心里去。秀姐也跟着笑,伸手替老夫人理了理衣襟,只当是小娃娃的奇思妙想。 唯有沈静仪的心猛地一跳。 她盯着那幅笔墨陈旧的画像,又看向安宝澄澈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直觉在心底疯狂叫嚣: 这事绝不简单。 安宝能看见常人看不到的黑气,能让病痛尽去,如今能与画像对话,未必是胡话。 可这话要是说出口,旁人只会当她是盼着老夫人复明盼疯了心,说不定还会连累安宝被冠上妖孽的名头。 沈静仪攥紧了衣角,硬生生压下心头翻涌的激动,只装作含笑的模样,伸手轻轻揉了揉安宝的脸蛋。 这时,元始天尊画像拂了拂胡须,挑眉:“你奶奶眼睛上的不是煞气,而是……”他故意卖了个关子。 “嗯?” “小乖乖,你靠近一点点,我再和你说,莫要别让人听去了!”元始天尊画像似乎忘了自己刚才和小家伙说的话,用哄小孩子的调调骗着安宝。 “哦~” 安宝听得小眉头皱成一团,淡金色的眸子眨巴着,似懂非懂地盯着画像。 见阎老夫人正和沈静仪轻声聊着家常,秀姐在一旁忙着添茶水,没人注意到她,便悄悄从老夫人膝头溜下来。 “嘿咻~” 小短腿踩着软底鞋,噔噔噔跑到供桌前,仰着脖子往上瞧。 可供桌足有她半截身子高,画像挂在墙上,努力踮着脚尖也只能看见画里天尊的衣袍下摆,连胡子尖都瞅不着。 唉~ “老爷爷,窝康布见泥啦!”她急得小手在供桌边缘乱抓,小手碰到桌角的金香炉,叮当作响。 怕惊动大人,又赶紧捂住嘴,只敢用气音嘟囔,“窝想帮奶奶,喝窝说说嘛。” 画像里的白胡子轻轻晃了晃,一道极淡的金光从画中飘出,像根柔软的丝线,缠上安宝的手腕。 下一秒,她只觉得脚下轻轻一飘,竟像是被什么东西托着,慢慢往上浮了半尺。 这下刚好能平视画像,小家伙的眼睛倏地亮了,小手还悄悄摸了摸脚下的空气,好奇这看不见的小梯子是啥做的。 其实第一次见面,元始天尊画像就看上了小家伙。骨骼惊奇,双目有神,是修道、当他徒弟的好苗子。 这么近一瞧,更不得了! 安宝身上散着淡淡的金光,越看越熟悉,只是他想不起来h自己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用力敲了敲脑袋。 安宝看懵了,老爷爷怎么在打自己哇! 元始天尊画像双眸一亮,想起来啦,这不就是上古神兽犼的后代吗?是与女娲、昊天、伏羲一同被称作四大古神之一。 一犼可斗三龙二蛟啊! 乖乖,这是下界历练来了。要是真成为自己的徒弟,可不就是捡到了宝嘛! 想到这,他满脸堆笑:“小乖乖,你知不知道自己是小犼啊?” 安宝乖巧点头,声音软萌道:“子道哒!好舅好舅一钱(好久好久以前),山里有个老爷爷糕书了窝!” 那时候爷爷还在,可是阿爹却偷偷带她去山上采蘑菇,说什么爷爷要吃蘑菇。 山上很大很大,有高高的树、矮矮的草,可就是没看见其他人来采蘑菇。山路很难走,越走脚脚越疼,安宝一想到爷爷要吃,就不疼了! 奇怪的是,一抬眼阿爹就不见了! 她找了很久很久,喊的嘴巴都干巴了,阿爹都没回来。 忽然,面前出现了一个白衣服老爷爷,说了很多很多话,小家伙都不太记得了,只记得老爷爷说她是犼! 嗯!小犼! 至于是什么东东安宝也不晓得! 后来,老爷爷把她送出了山,还送了一筐蘑菇。回到家后,阿爹见到小家伙却开心不起来…… 元始天尊画像笑了笑:“原来是这样啊?” “辣……老爷爷,泥愣布愣告诉窝,奶奶肿么啦?” 元始天尊画像心头猛地一跳,这小团子懵懂好骗,得顺着她的话头好好哄,才能把这宝贝收为徒弟。 他立刻放柔声音,像哄自家孙儿似的: “能!当然能!小乖乖,其实你奶奶那不是中了煞气,是中了毒!” “诶?” 安宝圆溜溜的眼睛瞪得更大,小眉头拧成个小疙瘩,懵懵地眨了眨,“是……是傻气?孩斯毒呀?” 他连忙摆手,耐着性子解释,还特意把话说得简单直白: “不是傻气,是煞气,就是你偶尔能看见的、飘在人身边的黑乎乎的气。 老夫算过了,你爷爷身上缠的就是这个,他那煞气不算厉害,可天天跟着,会让人慢慢生病,日子久了还会危及性命……” 说到这儿,故意顿了顿,眼神亮闪闪地盯着安宝,语气里满是夸赞: “但你不一样!你天生就能吃这煞气,那些黑乎乎的东西碰到你,就跟雪遇着太阳似的化了! 你呀,就是这煞气的天生克星!” “哦~” 安宝拖长了调子,小脑袋一点一点的,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是恍然大悟。原来那个黑乎乎的、会让人难受的东西,叫“傻气”呀! 她悄悄把小胸脯挺了挺,心里甜滋滋的,原来自己这么厉害,连“傻气”都能吃掉! 突然,身后传来阎昭震的声音: “妹妹,你在干啥呀?” 小家伙吓了一跳,脚下的“小梯子”瞬间消失。 第14章 放开我妹妹! 好在安宝反应快,小手往供桌上一撑,稳稳当当落了地,就是软乎乎的脸颊蹭到了桌布,沾了点细绒也没在意。 阎昭震凑过来,小眉头皱得跟个小大人似的: “妹妹,你对着墙嘀嘀咕咕啥呢?” 他顺着安宝的目光瞅向画像,画里的元始天尊还是那副慈眉善目的模样,白胡子纹丝不动。 难不成妹妹傻了? 可转念一想,就算是傻了的妹妹,也是自己的妹妹呀! 便伸手牵住她的小手:“走,我们出去玩……今天外面的太阳可好了!” 安宝急得踮脚,还想跟画像里的老爷爷说话,可扭头一看,画像里的白胡子老爷爷竟真的没了动静,连方才弯着的眉眼都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正纳闷,忽然听见“嗒”的一声轻响。 一颗圆溜溜、泛着浅青色光泽的种子从画像下方飘了下来,打着转儿滚过供桌,正好停在她的脚边。 嗯??? 紧接着,那道温和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响起,只是比刚才轻了些: “小乖乖,这是解毒果的种子。你找个花盆把它种下,浇点清水,三天就能长出果子。给你奶奶吃了,她眼睛里的毒气就能散,也能看见东西了。” “哇!!!” 安宝眼睛一亮,连忙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用小手把种子捧起来。 种子摸起来温温的,像揣了颗小太阳,她紧紧攥在手心,生怕掉了,抬头对着画像用力点头: “嗯!窝一定号号种!” 阎昭震见她蹲在地上捡了个小圆种子就傻笑,也没多问,只想拉着她的手往屋外走: “快走吧~” “窝布要~” 她可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哒! 安宝甩开他的手,把种子揣进兜里,跑到沈静仪跟前,小短腿蹦跶着,淡金色的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连说话都带着急乎乎的调子: “凉亲~窝要种果果!给奶奶的果果!” 沈静仪正忙着给阎老夫人添热茶,又要接过秀姐递来的账本核对,手忙脚乱间,只能腾出指尖揉了揉女儿的脸蛋: “乖宝别急,娘亲这阵儿脱不开身,你先找哥哥陪你玩好不好?” 她瞥见一旁刚被妹妹拒绝、正蔫头耷脑的阎昭震,悄悄朝他递了个眼色。 阎昭震眼睛瞬间亮了,立刻颠颠跑过来:“妹妹,我陪你!” 安宝一听,小手立马攥住哥哥的手,力道紧得不肯松。 阎昭震瞬间乐得见牙不见眼,这模样,要是长了尾巴,怕是早开心地摇成了小扇子。 忽然想起装种子得有容器,便拉着安宝到院内墙角,拖出个掉了点瓷的小花盆。 那是从前种多肉的,后来多肉枯了,花盆就一直闲置着,如今刚好派上用场。 他抱着空花盆,低头问: “妹妹,咱们去哪儿挖土啊?” 话音刚落,记起前阵子园丁张叔叔说的话,后花园的菜地翻了新土,还施了腐熟的羊粪,种啥都长得快。 阎昭震眼睛一亮,拉起安宝的手就往后门跑:“走!去后花园!张叔叔说那儿的土最好,能让你的果果长得飞快!” 安宝被哥哥拽着,小鞋踩在青石板路上,发出“噔噔噔”的轻响。路过月亮门时,还不忘回头朝屋里喊: “奶奶!窝曲种果果啦!” 屋里的阎老夫人笑着应了声:“慢点跑,别摔着!” 两人一路跑到后花园,刚推开竹篱笆门,一片绿油油的景致就撞进眼里: 菠菜冒出嫩生生的尖,小葱排着整齐的队伍立着,连墙角的野菊,都开得金灿灿的晃人眼。 阎昭震抱着花盆,径直往菜地角落走: “张叔叔说这儿的土最松,咱们就在这儿种!” 放下花盆蹲下身,拿起小铲子扒拉着湿润的黑土,还不忘叮嘱安宝:“妹妹你站远点,别把鞋子弄脏了。” 他撅着小屁股,用铲子一下下往花盆里铲松土,鼻尖沾了点黑泥也浑然不觉,时不时回头跟安宝分享: “妹妹你看,这土多软,种子肯定喜欢待在这儿。” 安宝蹲在旁边,双手托着小下巴,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哥哥手里的铲子,视线跟着忽上忽下。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两道慢悠悠的脚步声,还伴着老妇人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嗯? 她扭头一看。 只见,两个穿着灰布衣裳的老婆子站在篱笆门外,头发梳得整齐,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得小家伙心里发慌。 “就是这个小娃娃,带走。”左边的老婆子声音沙哑,说着就迈步走进来,伸手就要去抓安宝的胳膊。 阎昭震猛地转过身,把安宝护在身后,小眉头拧得紧紧的,手里还攥着小铲子: “你们是谁?不准碰我妹妹!” “小屁孩别挡道,这事轮不到你管!” 右边的老婆子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抬手就将人拨到一边,两人一左一右架住安宝的胳膊,拽着就要往外拖。 安宝脚悬在半空落不了地,吓得小手乱挥,眼泪“唰”地就涌了出来:“哥哥!救我!我不要跟她们走!” 她好怕好怕,这两个奶奶脑袋上空飘着灰灰的气气。 阎昭震急得满脸通红,迈着小短腿追上去,声音都带着哭腔: “放开我妹妹!有人吗?快来人啊!” 可后花园本就偏僻,园丁张叔叔早去前院送花,下人们又都在厨房忙着备午饭,四下里只剩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连半个身影都见不着。 眼看老婆子要把安宝拖出篱笆门,阎昭震心里一紧,娘说的话突然撞进脑子里——哥哥要护着妹妹! 他猛地扑上去,死死抱住左边老婆子的腿,张开小嘴就狠狠咬了下去。 “哎哟!” 老婆子疼得叫出声,下意识想踹开他,可阎昭震咬得极紧,小牙都快嵌进对方皮肉里,嘴里还含糊喊着: “放开我妹妹!不然我不松口!” “呜呜呜……” “呜呜呜呜……” 安宝哭得更凶了,小脸蛋挂满泪水,挣扎着想去够哥哥的手:“哥哥!窝号怕!” 左边的老婆子满脸怒容,额角的青筋又疼又气地鼓着,一边哼唧着疼,一边弯下腰,伸出干枯的手就想去揪阎昭震的头发。 右边的老婆子却慌了神,生怕事情闹大,连忙拽紧安宝,脚步踉跄地往巷口跑,还回头恶狠狠地骂: “死小子!等会儿再收拾你!” 那语气里,藏不住的慌。 第15章 完了!这小屁孩居然有脑子! 阎昭震一看更急了,松开嘴追了上去。 被咬的老婆子疼的呲牙咧嘴,想扇他几巴掌,可一想到他的身份忍住了,抱着他:“昭震少爷,你别生气了,我们带小小姐走是为了她好!” 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 阎昭震疯狂挣扎,可六岁的孩子对上经常干体力活的老妈子,那点力气就像一只被蛛网缠住的小兽,所有的扑腾都显得徒劳。 小拳头胡乱地捶打在抱着他的老婆子身上,腿脚又踢又蹬,把她的裙衫都踹上了灰扑扑的脚印。 “放开!你放开!不许带她走!” 他嘶喊着,声音因竭力和愤怒而变得尖利,小脸涨得通红,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脖颈上青筋都绷了出来。 可那箍着他的手臂像铁钳一样,纹丝不动。 阎昭震的力气,在绝对的体型和力量差距面前,被一点点磨碎、耗尽…… 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妹妹被带走。 与此同时阎家废弃的仓库内—— 安宝被那陌生老婆子扛进来,狠狠丢在地上,那人没多停留,“咔嗒”锁死房门,脚步声便匆匆远了。 小家伙早吓懵了,抽抽搭搭的哭声止不住,湿漉漉的大眼睛含着泪,慌慌张张把这地方打量了遍。 到处积着厚灰,墙角的蜘蛛网挂得密密麻麻,连风都似带着霉味。 好怕…… 这里太黑了,厚重的窗板挡得严严实实,半分阳光都透不进来,只剩昏沉沉的暗。 “呜呜呜……坏奶奶……”她的小嗓子带着哭腔,细细软软的。 以前她也被关过小黑屋,就因为洗碗时,不小心摔碎了阿爹吃饭的大碗。可这次,她什么错都没犯呀? 为什么还要关着安宝呢? “喂!小孩,别哭了!” “别哭了!” 两道虚弱的男声突然响起,打破了屋里的死寂。 嗯? 安宝哭声一顿,缓缓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左看右看——除了飘着的灰尘,哪里有人影? 倒是墙角,立着个旧得掉漆的小木柜! 她用手背蹭了蹭眼泪,声音含糊得像含了颗糖: “随啊?” “本大爷是吞天葫芦!” 小木柜突然轻轻抖了抖,声音里满是激动,“整整五百年了,总算有人能听到本大爷的声音!” “福努?”安宝没听清,又问了遍,小眉头还皱着。 吞天葫芦也没纠结名字,急着说道:“小孩,快放我出来!本大爷以后护着你,再也不让人欺负你!” 听到“护着你”三个字,安宝垂下眼,小脑袋一点一点,像是在认真琢磨,过了会儿才仰起脸,含糊道: “辣……泥芥么腻害,肿末不自己粗来?” 靠! 完了!这小屁孩居然有脑子! 吞天葫芦瞬间没了刚才的高傲,语气立马软了下来,连称呼都变了: “大姐,求求你了……我流落在外头五百年,灵力早就耗得差不多了,哪儿还有力气自己出来啊……” 安宝要是不来,它过不了几天就会自己消亡! 小家伙听这一大串话,迷迷糊糊的有些听不懂,不过“福努”都求她了,那就救一救它叭! 谁让安宝心善呢! 小家伙用力吸了吸鼻子,早把自己也被关着的事儿抛到了脑后。她迈着小短腿跑到小木柜前,踮起脚尖,小手使劲一拉柜门。 “吱呀~” 老旧的柜门发出刺耳的声响,积在缝里的灰尘哗啦啦往下掉。 吞天葫芦拼尽全力运转仅剩的灵力,想让自己的葫身亮堂些、好看些,满心等着安宝的惊呼夸赞,没成想等来的却是一连串喷嚏: “阿秋~阿秋~” 灰尘呛得安宝直缩鼻子,喷嚏里裹着温热的气儿,还混着点口水,全喷在了吞天葫芦身上。 原本勉强亮着的光,瞬间暗了大半。 “啊!!!你居然对我喷口水!” 吞天葫芦快气炸了,它哪儿受过这委屈! 它可是能吞噬天地的神葫芦啊,内部空间巨大,可收服妖魔鬼怪,也可放出进行攻击! 真是虎落平阳被孩欺! “怼布起!”安宝揉着鼻子,含糊道歉。 这吞天葫芦约莫二十公分长,葫身黑得像墨,只有葫口圈着一圈细碎的金光,看着倒不算难看。 安宝双手把它抱在怀里,圆乎乎的小脸贴着黑葫芦,活像个揣着宝贝的福娃娃,可爱极了。 可这份可爱没维持多久,仓库门“砰”地一声被人踹开,震得灰尘又落了一层。 刘氏踩着三寸金莲,慢悠悠领着两个丫鬟走进来,眼神冷得像冰: “小丫头片子,想进阎家当主子,就得裹脚!老爷他啊,最偏爱小脚的!” 当年,她就是凭着这双三寸金莲,才爬上了阎老爷子的床,站稳了脚跟。 刘氏朝身后丫鬟抬了抬下巴,两个丫鬟立刻上前,一把将安宝按在地上。 安宝怀里的吞天葫芦“啪嗒”滚落在地,它急得直想蹦,可刚才耗光了灵力,此刻浑身软得像块木头,连动一下都难! “小孩,别怕!本大爷来救你!” 吞天葫芦扯着嗓子喊,努力想往安宝身边滚,可憋了半天,身子纹丝不动。 刘氏瞥到它,抬脚就给踹了出去,嫌恶地骂:“哪儿来的破葫芦,挡路!” “咕噜——咕噜——”吞天葫芦撞在墙角,没了声响。 安宝在地上拼命挣扎,可两岁的奶娃娃哪敌得过两个丫鬟? 刘氏蹲下身,一把扯掉她脚上的小鞋,苍老粗糙的手,狠狠攥住她细嫩的脚丫,猛地往里一蜷! “啊!!!” 剧痛瞬间传遍全身,安宝只觉得脚脚都快被坏奶奶捏碎了,疼得眼泪直冒,连“好疼”两个字都喊不完整。 她想叫爷爷,想喊娘亲,可喉咙像被堵住似的,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任由冷汗密密麻麻爬满额头,脸色白得像纸。 好疼好疼好疼…… 刘氏的手却越收越紧。 她这么做,全是为了讨阎老爷子欢心。 前两天她路过儿子阎璟治的书房,隐约听见王妈和儿子说,老爷子醒了,病也好多了。 她当时就冲了进去,可儿子却说她听错了,还把她轰了出来。 刘氏偏不信,她想去老爷子房里献殷勤,却被守门的拦住,连门都没进去。思来想去,实在想不出别的法子讨好老爷子,便把主意打到了安宝身上。 她想着,只要把这小丫头的脚裹得周周正正,老爷子肯定喜欢! 到时候,她既给儿子长了脸,说不定还能帮儿子稳稳拿到家主之位…… 越想,刘氏手上的力气越大,安宝疼得浑身发抖,意识都开始发飘,只剩“好疼”两个字,在脑子里反复打转。 谁能来救救我? 第16章 刘春花……你疯了是吗? “砰!” 一声巨响炸开,仓库那扇老旧的木门被阎璟深一脚踹飞,门板重重砸在按住安宝的丫鬟背上。 “哎呦!”丫鬟疼得惨叫一声,当即松了手,瘫在地上动弹不得。 阎璟深上前又是一脚,正踹在刘氏心口。 刘氏像个破布娃娃似的被踹飞,狠狠撞在小木柜上,接着顺着柜子滑落在地,而倾倒的小木柜又“哐当”一声压在她身上。 “疼、疼死我了……快来人帮我……”刘氏疼得龇牙咧嘴,额角直冒冷汗,连说话都发颤。 剩下的丫鬟早吓慌了,哪儿还敢管安宝,连忙扑过去扶压在木柜下的刘氏。 阎璟深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将地上的安宝抱进怀里,指尖轻轻去解她脚上的布条。 刘氏裹得极紧,布条扯开时,那细嫩的小脚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痕迹格外刺眼。 他心口像被针扎似的疼,动作放得更柔了,生怕再碰疼了小家伙。 刚从外面回来,一进门就撞见妻子带着昭震急得团团转,四处找安宝。心里一沉,当即下令封锁阎家所有出入口,带着人一房一院、仔仔细细地搜。 阎家不可能混进来人贩子,肯定是出了不老实的狗东西! 方才路过这处废弃院子时,阎璟深瞥见院门敞着,这院子和里头的仓库早荒了多年,平日连人影都没有,门怎么会突然开着? 念头刚落,便觉不对劲,快步闯进来,果然就看到了被按在地上、疼得快要晕厥的安宝。 “刘春花……你疯了是吗?” 他抱着怀里的小家伙,心疼极了。 刘氏被人缓缓搀扶起身,声音软了下来,带着几分刻意装出的委屈辩解: “璟深,我这是为了你好,更是为了那小丫头好,你怎么就偏偏不知好歹呢?” 她眼角余光扫着站在门口的周遭下人,分明是想让众人看在眼里。好似是她一心为阎璟深着想,反倒是他成了不领情、不知好歹的人! “呵!” 一声冷笑从阎璟深喉间溢出,带着彻骨的寒意。 为了他好? 为了安宝好?就能一声不吭让人把孩子从昭震眼皮底下抢走? 他眼前猛地闪过昭震哭红的脸,那孩子吓得浑身发抖,嘴里一遍遍念叨着“是我的错”,说自己没护住妹妹! 还有安宝,才这么点大,哪里受得住裹脚的疼! 阎璟深唇角狠狠抿成一条直线,语气里透着一股冷意: “如今这世道,也就你这封建余孽还把裹脚当宝贝!你要是真喜欢,怎么不给阎璟裹?怎么不给你那宝贝儿子裹?” 一想到刘氏的嘴脸,他就觉得恶心。 自沈静仪嫁进门,刘氏就没少明里暗里贬低妻子,总拿“脚大”说事,转头又炫耀自己的小脚好看。 好看? 那畸形的三寸金莲,在他眼里只觉得丑陋又恶心! 被温暖的怀抱裹着,安宝缓缓睁开眼,看清熟悉的面孔时,小嘴一撅,委屈的泪珠瞬间滚了下来: “嘚地,为什么要把安宝的脚脚绑猪呀?号疼……” 她想不通,自己明明没做错什么,只是想和哥哥挖点土,种果果! 为什么要受这种罪? 阎璟深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又疼得厉害,他轻轻拍着女儿的背安抚:“是她坏,她羡慕安宝的脚脚长得漂亮,才故意绑住的。” “璟深!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刘氏还不死心,梗着脖子反驳,“我还是你的大姨娘!再说了,这事老太君可是点头同意的!” 她仗着的,就是阎老太君的默许! 阎璟深怒极反笑,冰冷的眉峰骤然绷紧,眼神里淬了狠意: “哦?阎老太君?”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咬出她的名字,“刘春花,你真以为,我不敢、也不会杀你?” 阎家上下都觉得,他阎璟深是排行老末,性子软、最好说话,也最好欺负的。 可没人知道,他的好说话,从来只建立在不触及底线的前提下。 而他的底线,就是他的小家,如今安宝刚成他的女儿没几天,就遭了这种罪。 谁也别想好过! 安宝抽抽搭搭地看向刘氏,淡金色的眸子直直落在她那双脚上,小声嘟囔:“坏坏奶奶,泥的脚脚叶会和窝一样痛痛~” 刘氏一听就炸了。 这小兔崽子分明是在咒她! 顿时忘了方才的狼狈,张牙舞爪就要往安宝那边扑:“小野种!老娘今天不撕烂你的嘴,就不姓刘!” “砰!” 这一次,阎璟深半分脚下情分都没留,一脚重重踹在她脸上。 “吧嗒,吧嗒~” 两颗大门牙应声从刘氏嘴里掉出来,滚在地上发出轻响。 阎璟深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刘春花,你好好想想,一会儿怎么跟我爹交代。” 他眼底翻涌着杀意,可一想到阎老爷子还没发话,终究是硬生生忍了下去。 说完,转身就要走。 “嘚地,福努!”安宝忍着脚上的疼,伸着小手指向角落里的吞天葫芦,声音软软的。 阎璟深瞬间懂了,小家伙是想把这葫芦带上。 他瞥了眼那黑乎乎、毫不起眼的葫芦,虽觉得模样实在普通,可女儿想要,哪有不依的道理? 他俯身捡起吞天葫芦,塞进安宝怀里,抱着人快步离开了这里。 而另一边,刘氏对安宝做的事,早已一字不差地传到了阎老爷子耳中。 本就“病弱”的老爷子哪里受得住这份气,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吐了血”。 最终,刘氏被罚去静安寺,为安宝祈福一个月。 外人听了,都觉得这惩罚算轻的,可真正知晓内情的人才明白,这哪里是祈福,分明是折磨。 静安寺藏在深山里,车马根本上不去,只能靠双脚一步步往上爬。而刘氏那引以为傲的三寸金莲,要在山路上攀行? 其中的苦楚,可想而知…… 一个小时后,那两个帮着刘氏作恶的老婆子,双腿突然疼得钻心,像是有无数根布条死死裹住了脚掌,又胀又麻,难受得连站都站不稳! 参与此事的丫鬟们也没逃过,刚吃完午饭饭,双手忽然又痒又疼,不过眨眼的功夫,掌心手背就长满了流脓的烂疮,疼得她们直掉眼泪。 最惨的还要数刘氏。 平日里最引以为傲的三寸金莲,不知怎的突然开始溃烂,不到半个小时,腐坏的痛感就蔓延开来,她的哀嚎声撕心裂肺,整整响彻了半个阎家! 沈静仪在房里听得真切,心里固然痛快,可低头看见怀里小家伙青肿变形的脚,那点畅快瞬间被心疼取代。 她悔得肠子都青了。 就该寸步不离跟着安宝,该把心底那点不安当回事,更不该一门心思只想着让安宝治好阎老夫人…… 是她错了。 “神农医生!” 沈静仪攥紧了衣角,声音微微颤抖,看向对面正仔细检查安宝脚伤的神农谦: “安宝的脚,到底怎么样了?” 第17章 爷爷香~凉光光! 神农谦给小家伙擦了些药酒,又从药箱里取出一瓶新的,放在旁边桌上:“好在孩子骨头软,万幸没骨折。这两日药酒早晚各涂一次,尽量少走路!” 沈静仪连忙应下:“好的,我一定注意!” 真不知阎璟深用了什么法子,竟能请动神农谦亲自上门出诊。 沪上早有传闻,这位从北平来的神医,医术虽高得离谱,脾气却怪得出名,看病全凭“随缘、随性、随心”,从不肯轻易迁就。 可今日一见,哪里有半分古怪? 反倒浑身透着股让人安心的亲和。 这时,安宝眨巴着圆溜溜的双眸,认真打量着眼前的老爷爷。他身上香香哒,还像裹着层细碎金光。 和画像里的老爷爷不一样,这位医生爷爷的味道莫名好闻,让她打心底里喜欢。况且涂了药酒之后,脚丫子也不怎么疼了。 真好呀! 神农谦察觉到小家伙热切的目光,抬眼一对视,才发现这孩子的眼睛亮得惊人,格外好看。 他忍不住逗她:“小囡囡,你盯着爷爷看什么?难不成我脸上沾了东西?” “爷爷香~凉光光!”安宝奶声奶气的,尾音还带着点软乎乎的调子。 神农谦先是一愣,随即朗声大笑:“爷爷怎么会亮呢?真亮了,不成电灯泡啦?” “舅斯亮哒!”安宝说得格外肯定,说着就往他怀里爬。 太香了,好想再靠近些! 沈静仪忙伸手拉住,生怕孩子唐突,惹得神农谦不快。 “无碍。” 神农谦摆了摆手,语气温和,“孩子喜欢,就让她过来。”话音刚落,便张开双臂,轻轻将小家伙抱进了怀里。 安宝立刻放肆地嗅着他身上的气息,又往那层“金光”上蹭了蹭,暖暖的,舒服得眯起了眼。 沈静仪先是有些意外,这份诧异却很快褪去,许是安宝又看出了什么特别之处,才会这般亲近吧。 她看着神农谦抱着安宝轻轻转圈,忽然想起阎老夫人那双失了光的眼睛,犹豫了片刻,还是试探着开口: “那个……神农医生?” 神农谦停下动作,问道:“怎么了?” “家里还有位病人,不知您可否一并看看?” 沈静仪语气恳切,“您放心,这次的出诊费,我给您双倍……不,三倍!” “你说的,是那个哭叫得跟杀猪似的病人?” 刘氏:??? 沈静仪连忙摆手:“不是……是我婆婆。她并非天生失明,只是生完孩子后,视力渐渐衰退,到如今彻底看不见了。 这些年找了不少医生,都没什么办法。” 一听这话,神农谦当即把安宝递还给沈静仪,背上药箱就往外走: “走!去看看!不要钱!” 要知道,他这人这辈子,最是喜欢挑战这种没头绪的高难度病症! 沈静仪轻轻将安宝递到丫鬟红玉怀里,这丫鬟是阎璟深特意刚从沪上商会里挑来的,特意叮嘱过,红玉略通些拳脚功夫。 他平日里要处理工作不在家时,有红玉在,安宝的安危也能多添层保障。 她俯身,指尖轻轻蹭了蹭安宝软乎乎的脸颊,声音放得格外柔: “乖宝,你乖乖跟着红玉姐姐,不用害怕。娘陪着神农医生去看看奶奶的眼睛,很快就回来陪你,好不好?” 这话落在心里,藏着没说出口的心思。 经历过今日安宝受苦的事,她再也不想把希望寄托在小丫头身上,先前盼着安宝能像治好阎老爷子一样,治好老夫人。 现在,被只求她平安顺遂的想法,压了下去。 只要安宝好好的,其他的事,能想办法便想,实在不成,也绝不勉强孩子。 红玉稳稳接住安宝,手臂小心地护着小家伙的后背,语气笃定: “夫人放心吧,有我在,定不会让小姐受半分委屈,我就在这院子里陪着小姐玩,您安心去就好。” “嗯。” 沈静仪轻轻应了一声,又深深看了安宝一眼,才转过身,侧身对着神农谦做了个请的手势: “神农医生,这边请,老夫人的院子离这儿不远,咱们慢慢走。”说罢,便领着神农谦,脚步放缓,朝着阎老夫人的院落走去。 安宝趴在红玉怀里,小脑袋还朝着沈静仪的方向扭着,小嘴巴动了动,还想说“凉亲,奶奶会号,有果果!”之类的话。 可沈静仪的身影已经转入拐角,再想说,也来不及了,只能委屈地抿了抿唇。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拖沓的脚步声。 阎昭震揉着红红的眼睛,手里还攥着一本写满字的作业本,一步一挪地走了过来。 刚才被娘亲压着在书房里写作业,又想起自己没照顾好妹妹的事情,他边哭边写,磨蹭了好半天,才总算把作业写完。 阎昭震走到安宝面前,仰着还挂着泪痕的小脸,声音带着刚哭过的沙哑,还有几分愧疚: “对不起妹妹……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你!” 他目光落在妹妹的脚上,那片青肿几乎肿得变了形,连原本小巧的脚趾都显得有些僵硬。 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光是看着,就觉得疼得厉害,妹妹当时得多难受啊! 安宝见哥哥皱着眉,连忙摇了摇小脑袋,小奶音软软的,还带着点安慰的劲儿: “哥哥很腻害哒!不怪泥!” 她才不会怪哥哥呢!要怪就怪坏坏奶奶嘛! 与此同时,阎老夫人住的院子里—— 神农谦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小巧的银手电,指尖轻轻拨开阎老夫人的眼皮,借着灯光仔细查看着眼底。 又用特制的银针在她眼周穴位轻轻试探了片刻,动作细致又专业。 半晌,他收回手,脸色沉了沉,语气笃定地得出结论: “中毒了!她这不是产后虚弱导致的失明,是中了剧毒!” 墙角挂着的元始天尊画像,也跟着“哼”了一声:我早就看出来不对劲了!还需要你查这么久? 切~ 神农谦这话一出,沈静仪和一旁伺候的秀姐都愣住了,脸上的期待瞬间被震惊取代,手里的帕子都下意识攥紧了。 最惊讶的还是阎老夫人自己,她身子猛地一僵,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中、中毒?” 她瞎了这么多年,从最初的视物模糊,到后来彻底陷入黑暗,找遍了沪上的名医,都说她是产后亏空伤了眼脉。 从未有人提过“中毒”二字! 这消息像一道惊雷,炸得她脑子嗡嗡作响。 神农谦点点头,进一步解释: “这毒叫瞎眼散,性子阴柔,不致命,平日里更是无色无味,混在茶水、汤药里根本察觉不出来,但它专克眼睛,会一点点侵蚀眼底脉络。 等毒积满了,眼睛自然就看不见了。” 阎老夫人抿了抿早已没了血色的唇,手指紧紧抓着身下的锦被,她抬眼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那我还能再看见吗?” 同时,也意识到是有人给自己下毒,会是谁呢? 第18章 阎叔泽啊阎叔泽,今时不同往日了 神农谦手忙脚乱地将东西塞回药箱,沈静仪几人都愣在原地。 这是急着收拾东西要走? 阎老夫人的眼睛,难道真的彻底没救了? 他背上药箱,抬头时脸上还带着几分窘迫,嘿嘿一笑: “不好意思啊,刚才情绪有点上头。我这就回去配解药,老夫人您放心,您的眼睛,一定能再看见!” 这话入耳,阎老夫人紧绷的眉梢缓缓舒展,原本满是担忧的脸色褪去大半,声音里藏着几分期待: “真的?” “不过……” 神农谦话锋一转,语气沉了沉,“瞎眼散的解药配方,医书上压根没有,只能靠我慢慢摸索。这时间……说不准,短则几日,长则可能要几年。” 阎老夫人却毫不在意地摇了摇头,语气坚定:“无碍,我等!” 她这身子骨,再熬个几年不算什么,只要能重见光明,能好好看看璟深、静仪、昭震、安宝还有那个死老头子…… 就算是拼了这条老命,也愿意! “只是这阵子,得劳烦老夫人您试药,说不定会出现些副作用。但您放心,有我在,不会出大问题!” 沈静仪瞬间懂了。 要治好娘的眼睛,娘就得成神农谦的实验小白鼠。她心头一紧,连忙挽住阎老夫人的胳膊,声音带着担忧: “娘~” 阎老夫人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 “静仪,别怕,娘都不怕。只要一想到能再看见你们,就算是死,娘也不怕……” “其实……还有个法子。”神农谦突然开口。 秀姐一听,当即激动地往前凑了凑,追问道:“什么法子?”只要能治好小姐,别说费些力气,就算是要挖她的眼珠子,她也心甘情愿。 都怪她当初没看好小姐,才让贼人钻了空子,不然哪会给对方下毒的机会,害得自家小姐遭这份罪! “前阵子我给苏小姐看诊,她遇着一位高人。那高人本事极大,轻轻松松就把她身上的寒阴之气驱走了,医术定然顶尖。 要是能找到这位高人,跟我一起研制解药,这事肯定能事半功倍。” “只是,苏小姐也不知高人是谁……” 他那天不是没问过苏婉清高人是谁,可对方只说不知道。 这些年他游历全国问诊,从没见过这般厉害的人物,如今竟在沪上遇上了,心里早就想着要见一面。 这事苏婉清跟沈静仪提过,沈静仪自然知道神农谦说的是谁。 可安宝那两岁的奶娃娃,哪有什么高超医术?想必他口中的“寒阴之气”,就是小家伙说的“黑乎乎”。 罢了,总不能跟神农谦说,你心心念念的高人,就是刚才被你抱在怀里的两岁孩子吧? 这话要是说出口,任谁都会觉得她疯了! 沈静仪垂首作若有所思,片刻后,她缓缓抬眼,唇边漾开一抹温和却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轻声道: “照这么说,那便不好去寻了?”语气里带着点试探…… 神农谦闻言,脸上的期待劲儿瞬间弱了大半,他挠了挠头,语气也跟着松垮下来: “嗯……那我先走了,回去再琢磨琢磨解药的事,改日再来给老夫人复诊。” 阎老夫人见他要走,连忙开口吩咐:“静仪,快送送神农医生!” “诶,好!” 沈静仪应得干脆,随即侧身对着神农谦微微颔首,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语气客气又周到: “神农医生,这边请。” 秀姐见沈静仪和神农谦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院外,立马转身将卧房的门轻轻带上,又仔细扣好门闩。 她面色凝重地走到桌边,给阎老夫人倒了杯温茶,双手捧着递过去,声音比平时沉了些: “小姐,您喝口茶润润喉……” 阎老夫人接过茶盏,浅浅抿了几口,心里的郁结却半点没散,又满脸忧心忡忡地将杯子放下,指尖无意识地攥起: “秀啊!你说……到底会是谁,竟狠下心给我下毒呢?” 这话问出口,秀姐心里先松了口气。自家小姐待她亲如姐妹,定然是信她的。 她接过阎老夫人递回的茶盅,轻轻放在桌上,随即坐回床边,伸手紧紧握住对方微凉的手,犹豫了片刻才低声开口: “小姐……您说,会不会是阎老太君啊?” 听到这话,阎老夫人的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指尖微微收紧。 会是她吗? 窗外的太阳渐渐下了山,留下一片火红的晚霞。 红玉小心翼翼地把安宝抱到小椅子上坐好,又照着小家伙的吩咐,将阎昭震先前在花园里挖来的土,一勺一勺倒进花盆里。 “小小姐,土倒好啦,咱们要种什么果子呀?” 她说着,双手捧着个像小缸似的花盆,稳稳放到安宝面前。 阎昭震找的那只小花盆实在太小,听小小姐说要种“果果”,那花盆定然得够大才成! 所以她转头就找李管家,换了个宽敞些的来。 旁边的阎昭震,还捧着自己那只小花盆,小嘴微微撅着:呜呜呜~我的花盆被嫌弃啦! 安宝小手伸进口袋,摸出那粒小小的种子,轻轻埋进土里,又扭头朝着阎昭震奶声奶气喊: “哥哥~叫(浇)水水?” 一听这话,阎昭震的委屈瞬间烟消云散,立马笑出了小梨涡,脆生生应道: “诶!好嘞!” 说着就屁颠屁颠跑去拿浇水壶,还在院子里转了圈,挑了个通风又能晒着太阳的角落,“红玉姐姐,放这儿!” 红玉先是看了眼满脸雀跃的阎昭震,又低头瞧了瞧一脸认真的安宝,性子实在轴得很,只盯着安宝问: “小小姐,花盆放哪里?” 她只听小小姐的吩咐! 安宝小手一指阎昭震,吐字还有点不清: “停哥哥哒!放辣里叭!” “诶!”红玉应得干脆,立马端着花盆,往阎昭震指的角落挪去…… 画面一转—— 王家宅邸。 这王家是近十几年靠着走私、放印子钱(放高利贷)等偏门生意发家的新晋暴发户,虽攒下了万贯家财,却没半点世家底蕴。 再看这宅子,装修得极尽豪华奢靡,中式雕梁画栋掺着西洋鎏金摆件,中不中洋不洋的,怎么看都透着股别扭劲儿。 客厅里,五十六岁的王有才穿着一身金丝绣纹的长衫,外面套了件西式马甲。 他挺着圆滚滚的大油肚,整个人半瘫在意大利进口的牛皮沙发里,姿态慵懒又张扬。 “哈哈哈!阎老头居然吐血了?好!真是太好了!”他拍着大腿笑出声,眼底满是幸灾乐祸。 王有才有钱,却始终挤不进沪上的上流圈子。 以阎家为首的老牌世家,打心底里瞧不上他这“暴发户”出身,平日里没少明里暗里地轻视。 也正因如此,他最痛恨的就是阎家,总想着有朝一日能把阎家踩在脚下。 笑够了,他脸色一沉,朝着不远处喊:“老严,过来!” 严管家连忙快步上前,躬身待命: “老爷,您吩咐。” “去查!给我查清楚阎家那刚领养回来的小野种,到底是什么路数!” 王有才手指敲着沙发扶手,语气阴狠,“要是查不出东西来,就给我编!编得越难听越好!” “好的老爷!”严管家应声领命。 王有才靠回沙发,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狠劲。 他就是要搞臭阎家的名声,让阎家在沪上彻底混不下去!到时候,阎家人就得跪着求他高抬贵手! 哈哈哈! 阎叔泽啊阎叔泽,今时不同往日了! 第19章 臭死了!我等会让人拔了吧! 两天后—— 临近中午阳光正好,春风拂过带着暖意。 安宝脚上涂了神农谦的药酒,早已好了大半,如今能自己稳稳走路。这两日,她总围着花盆转,专心给里面的解毒果浇水施肥,忙得不亦乐乎。 一旁的小椅子上,吞天葫芦静静躺着,正肆意吸纳着周遭万物的灵力。 虽说比起先前,它的气息已强盛不少,但要想彻底恢复到巅峰状态,终究还得靠吞噬万物来汲取力量。 “小孩~小孩~” 安宝闻声抬头,眨着眼睛问:“啊?肿么了福努?” 今日她穿了件米黄色的迎春花小毛衣,配着柔软的小薄绒裤,脚上蹬着双圆滚滚的可爱棉拖鞋。 这段时间在阎家养得极好,往日蜡黄的脸色褪了去,变得白净透亮,小脸也悄悄鼓了些肉,看着愈发讨喜。 守在旁边的红玉,对小小姐这般自言自语早已见怪不怪。 阎璟深早有交代,安宝是个特殊的孩子,不必过多干预她的举动。 吞天葫芦的声音又响起来: “我饿了……你给我装些水来。经过我炼化的水,会变成灵水,浇在你那棵刚冒几片叶子的解毒果苗上,它能长得飞快!” 这话一落,安宝的眼睛瞬间亮了,满是期待地追问: “针哒?” “真的!” 小孩子总归是好哄的。 安宝立马放下手里的活儿,抱着吞天葫芦就往院子的水龙头边跑,攥着葫口的塞子使劲往外拔,还不忘给自己鼓劲: “嘿咻!” 一旁的红玉始终盯着小家伙,没敢有半分松懈。 塞子刚拔下来,安宝就听见葫芦里传来“呼呼”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往里面吸。 她赶紧伸手拧开水龙头,“哗啦哗啦”的水流瞬间涌进葫口,顺着开口源源不断地往葫芦里灌。 起初她还站着盯得认真,没过一会儿就觉得无聊,干脆蹲在地上,双手托着腮帮子守着。 好无聊呀~ 也太费时间了! 这么久了,葫芦居然还没喝满。 安宝凑上前仔细瞧了瞧,忽然发现吞天葫芦跟之前那副黯淡无光的模样比,身子竟亮了不少。 她挠了挠脸颊,好像变好看了呢! 不远处的红玉更是看傻了眼。 她活了二十五年,从没见过这么能装的葫芦!小小姐灌了这么多水进去,这葫芦怎么半点要满的样子都没有? 真是奇了怪了! 安宝蹲在地上盯了半天,实在没耐心再等,小手“咔嗒”一声拧上水龙头,攥着吞天葫芦的两侧,卯足了劲往上一抱。 咦? 灌了这么多水,葫芦的重量居然跟刚才一模一样,半点没沉呢! 不远处的红玉见她抱着葫芦费劲,赶紧上前想搭把手: “小小姐,我来帮你吧?” “布用啦!红玉姐姐~” 安宝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小短腿往地上一蹬,一步一步慢悠悠地往花盆边挪,每走一步,怀里的葫芦还轻轻晃了晃,没漏出半点水来。 “嘿咻~嘿咻~嘿咻~” 加油努力,安宝最用力! 好不容易挪到花盆旁,她踮着脚尖,把葫口往花盆上方一凑,手腕轻轻一倾。 刚倒出半盏灵水,奇迹就冒了头。 原本,只冒了几片嫩黄小叶子的解毒果苗子,像是被施了魔法似的,茎秆飞快往上拔,叶片也跟着舒展、变绿! 不过眨眼的功夫,就长得比安宝的还高,绿油油的模样格外精神。 红玉:???见鬼了? 安宝眼睛瞪得溜圆,脸上瞬间绽开欣喜的笑,小手还忍不住拍了拍: “哇!好腻害呀!!” 可这份欢喜还没捂热,一股恶臭突然扑面而来,直钻鼻腔。 那味道简直没法形容,像是把馊了的臭袜子里塞进死老鼠,再扔进过期一个月的酸牛奶里泡着发酵,又酸又臭又腥,呛得人喉咙发紧。 “唔!好臭!”安宝下意识捂住鼻子,小脸皱成了一团。 手忙脚乱地把葫口的塞子往回一塞,也顾不上葫芦沉不沉,扛着就往远处跑,小短腿迈得飞快,连脚步都乱了,活像只小鸭子。 跑出去好几步,那股臭味还追着鼻尖绕,安宝喘着气,委屈地对着怀里的葫芦嘟囔: “肿么会这样呀?福努?” 吞天葫芦的声音透着股无辜,还带着点不服气: “不关我的事啊!我的灵水超厉害的,喝了能强身健体,浇了能滋养万物,鬼知道是不是你那破种子有问题!” ??? 安宝脚步一顿,歪着脑袋眨了眨眼: 老爷爷给的种子,会有问题吗? 她忍不住回头往花盆的方向瞥了一眼,明明刚才还臭得让人想逃,可花盆里的解毒果苗子,长势却比刚才更喜人了,叶片绿得发亮,茎秆也挺得更直,半点没受那股臭味的影响。 算咯算咯,画里的神仙爷爷应该不会骗人,再看看叭~ 就在这时,阎璟深和沈静仪一块进了院子,今天沪上船王闻学儒六十大寿,要去参加宴会。 下人也把阎昭震接了回来,正要去梳洗换衣,院门口还飘着他刚念叨:“要穿新做的藏青小西装”的声音。 沈静仪刚跨进门槛,就皱着眉往花盆的方向瞥了瞥,抬手掩了掩鼻尖: “这是什么味道?怎么这么臭?” 阎璟深的目光也扫过院子,先落在扛着吞天葫芦、一脸委屈的安宝身上,随即才看向那棵长势格外扎眼的解毒果苗,眉梢微挑: “安宝在摆弄什么?” 安宝见阎璟深回来,抱着葫芦就迈着小短腿跑过去,小奶音裹着点委屈的告状劲儿: “嘚地,福努说灵水愣让果果长大,可是叫完就号臭!它还说斯老爷爷的种子有问题!” “本来就是!我的灵水没问题!”吞天葫芦立马在她怀里晃了晃,满是不服气地抗议。 这话刚落,屋里的阎昭震就穿好西装跑了出来。 头发还没梳顺,几缕碎发贴在额角,他凑到花盆边飞快看了两眼,又赶紧捏着鼻子往后退,皱着眉吐槽: “这苗长得倒快,就是这味儿……比我上次在码头闻的鱼腥味还冲!” 臭死了! 沈静仪半懵着反应过来,连忙蹲下身揉了揉安宝的头发,柔声哄着: “没事没事,咱们先把葫芦放好,换件干净衣裳,今天娘亲带你去参加宴会,好不好?” 另一边,阎璟深走到花盆旁,蹲下身仔细打量那棵解毒果苗,指尖轻轻碰了碰油亮的叶片,又凑过去闻了闻那股臭味,眉头拧成一团: “啧……臭死了!我等会让人拔了吧!” 这话一出,沈静仪先急着出声拒绝,又把安宝往红玉怀里塞,叮嘱道:“快带小小姐去换件衣裳。” 等红玉抱着安宝走远,她才凑到阎璟深耳边小声说: “这两天小丫头总念叨,要种果果给奶奶,说吃了能让奶奶眼睛好!这要是拔了,她指定得哭鼻子!” 这会儿她早没了别的心思,只把小家伙的情绪放在第一位,怎么开心怎么来。 阎璟深听完,原本要拔苗的念头立马歇了,轻轻点了点头。 没一会儿,安宝就换好了新衣裳。 一身薰衣草紫的小纱裙,外面搭着件软软的毛呢小外套,脚上蹬着小巧的小皮鞋,头上两个圆滚滚的小啾啾,还各别了枚紫色小发卡,衬得脸蛋白白嫩嫩,可爱极了。 一行人没敢多耽搁,急匆匆出了门,生怕误了闻家寿宴的时辰。 他们刚走没多久,陈晓莉就领着儿子阎弘毅,鬼鬼祟祟地偷偷溜进了院子。 第20章 他这耳背的毛病,好像忽然就好了 陈晓莉刚领着阎弘毅跨进院门,红玉就快步迎了上来,神色客气却带着分寸: “三姨太太,您来是有要事吗?” “我找夫人!” 陈晓莉没绕弯子,语气里藏着几分急切,心里早打好了算盘。 只要沈静仪肯在阎璟深面前替她求个情,别再扣着她的月例钱,也不至于连买支脂粉的钱都没有,没钱花的日子实在熬不下去了。 红玉闻言,如实回话: “夫人和先生带着小小姐、大少爷去参加闻家的寿宴了,不在院里。” “不在?” 陈晓莉眼睛一瞪,压根不信,嗓门瞬间拔高: “我看是她故意躲着我吧!不就是求她帮个小忙吗?至于藏着掖着的?沈静仪!你要是在里面就出来,别装聋作哑!” 她的声音在院子里荡着,吵得人耳朵发疼,一旁的阎弘毅却没心思听,鼻尖忽然钻进一股臭味。 正是解毒果苗散出来的臭气。 小家伙皱着眉,小手攥着柄木头小剑,颠颠地往花盆边跑,举着剑就对着长势喜人的苗子“哐哐”砍,嘴里还不停嚷嚷: “臭死了!臭死了!砍了就不臭了!” 红玉见状,连忙上前阻拦:“弘毅少爷,别砍!这是小小姐种的果子苗!” 可阎弘毅正闹着性子,哪里肯听? 木剑一下下砸在嫩生生的苗茎上,没几下,几片绿油油的叶子就被砍得落在了地上。 他还歪着脑袋,一脸无辜地辩解:“这个本来就这样的!” ??? 本来就这样的? 红玉气得太阳穴直跳,可对方终究是少爷,她又不好发作,只能硬生生把火气憋了回去。 陈晓莉反倒在一旁撇了撇嘴,满不在乎地说:“一棵破苗而已,臭烘烘的留着也碍眼,砍了正好,省得熏得人难受。” 这话刚落,红玉再也忍不下去,上前一把拉住母子二人的胳膊,没给他们再辩解的机会,直接将人拽出了院子,“砰”地一声关上了院门。 她望着被砍烂的苗子,犯了难。 这可怎么办呢? 小小姐天天饭都没吃就惦记着苗子,等会回来了,要怎么交代? 与此同时的闻家—— 闻家的宅子,是外滩旁一处气派的西洋大庄园,雕花铁门外停满了各式轿车,佣人穿着整洁的制服,正笑着迎送往来宾客。 阎璟深身着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一手稳稳抱着安宝,一手自然地挽住沈静仪的腰; 沈静仪则穿了条衬得肤色愈发白皙的淡粉色长裙,轻轻牵着阎昭震的手腕,一家四口并肩往里走,步伐从容。 俊男美女配着粉雕玉琢的小孩,模样格外养眼,刚走到庄园门口,就惹得不少人侧目。 顺着铺着红毯的小路走到大厅,里面早已人声鼎沸,热闹的很。 可宾客们的目光扫过阎璟深一家时,大多绕开了沈静仪和阎氏父子,最后齐刷刷落在了安宝身上: 有好奇,有探究,更藏着几分不怀好意的疏离。 近来沪上早已悄悄传开了流言,说阎家这捡回来的小姑娘是个扫把星,克死爷爷,克死弟弟…… 如今阎老爷子因她又吐了血! 不少人都想亲眼看看,这传言里的扫把星究竟长什么样。 安宝被众人的目光看得有些发怯,小手紧紧攥着阎璟深的衣领,把小脸往他怀里埋了埋,小声问: “嘚地,他们肿么都康窝呀?” 阎璟深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声音温和,足以让周遭凑近的人听见:“因为我们安宝最可爱,他们都喜欢看你。” 说着,他抬头扫过四周,目光冷冽,那些带着异样的视线,顿时悄悄收了回去。 沈静仪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伸手摸了摸安宝的头发,柔声安抚: “不怕,娘亲在呢,等会咱们找好吃的好不好?” 阎昭震则皱起眉,往安宝身边靠了靠,像是在护着她,低声对沈静仪说:“娘,我刚才听见有人说……说安宝是扫把星,他们胡说八道!” 沈静仪指尖轻轻拍了拍阎昭震的手背,语气温柔却带着安抚的力量: “没事,莫要置气,咱们是来参加寿宴的,别坏了人家的热闹。” 话虽这么说,她眼底却掠过一丝冷意,那些嚼舌根的闲话,终究还是扎到了孩子心里。 就在这时,大厅里忽然安静了几分,宾客们纷纷侧身望去:宴会的主角闻学儒,正从二楼的旋转楼梯缓缓走下来。 他穿了一身剪裁合身的月白色西装,领口系着深色领结,虽已年过六十,脊背却挺得笔直,身板硬朗得不像个老人。 头发虽染了些灰白,却梳得整齐,脸上挂着温和的笑,自带一股常年掌事的沉稳气场。 谁都知道,闻学儒是贫苦出身,当年揣着几块大洋闯沪上,硬生生凭着一股韧劲打拼了几十年。 如今沪上七成的码头都归他管,名下的商船更是遍布沿海,“船王”这个名号,在沪上没人不认得。 只是旁人少知,他年轻时跑船遇过战乱,耳朵被炮声震伤过,如今年纪不算太大,耳背的毛病却越发明显,跟人说话总得凑近大声喊才能听清。 闻学儒目光扫过大厅里的宾客,最后落在了阎璟深怀里的安宝身上,眼底飞快掠过一丝异样。 原来这就是近日传得沸沸扬扬,阎家领养的“扫把星”。 商人本就迷信,尤其在意“克亲”“招灾”的说法,他心里悄悄犯了嘀咕。 等下人高声喊了“寿宴开始”,闻学儒便借着招呼宾客的由头,有意无意地绕着阎家人走。 哪怕迎面遇上,也只是匆匆点头致意,没多聊半句,生怕沾了晦气。 沈静仪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指尖悄悄攥紧了裙摆,却没说什么,只是弯腰摸了摸安宝的脸,轻声问: “安宝饿不饿?桌上有你爱吃的桂花糕,娘亲去给你拿一块好不好?” 安宝从阎璟深怀里探出头,看了眼不远处摆满点心的长桌,又望了望那些刻意避开他们的人,小眉头轻轻皱着,小声应: “好……” 阎璟深将周遭的疏离与回避看在眼里,神色未变。 他此行本就不是为了凑寿宴的热闹,目的是谈沪上商会的合作,如今商会要打通沿海货运线,少不得要借闻家的船队。 他轻轻将安宝递给沈静仪,低声叮嘱: “我去跟闻先生谈些事,你带着孩子们在这边等着,别走远。”说完,又抬手揉了揉安宝的小脑袋,“乖乖的,等爹回来给你拿糖。” 安宝攥着沈静仪的衣角,乖乖点头: “嘚地快点~” 阎璟深颔首,转身朝着闻学儒的方向走去。 此时闻学儒正跟两个船行老板说话,瞥见他过来,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脚步下意识顿了顿,却也没好直接躲开。 阎家虽不如前,可在沪上商界的分量还是不轻的,真要驳了面子,反倒容易得罪人。 阎璟深走到近前,语气从容,刻意放高了些音量,好让闻学儒听清: “闻先生,恭喜寿辰。今日过来,除了贺寿,还有件关于沪上商会货运合作的事,想跟您聊聊。” 闻学儒凑上前半步才听清,这桩生意要是成了,能让闻家的船队多一条稳定航线,利益实在可观。 可“扫把星”的传闻像根刺,又在心头绕了一圈,终究没按捺住顾虑,脸上堆起几分敷衍的笑,开口就带着拒绝的意思: “璟深啊!实在对不住,那边好像有人喊我,合作的事,你再等下……” 话音刚落,他便抬腿要往人群里钻。 可脚刚迈出半步,裤腿忽然传来一股轻轻的拖拽感,力道不大,却让他没法再往前走。 低头一瞧,只见安宝不知什么时候从沈静仪身边跑了过来,小手正轻轻拽着他月白色西装的裤脚,仰着圆乎乎的小脑袋瓜,那双淡金色的眼眸正望着他,奶声奶气地说: “爷爷……木有人喊泥呀!” 这声童音软软糯糯,音量不算大,可落在嘈杂的大厅里,竟像滤过了周遭的喧闹,轻易就飘进了闻学儒的耳中,字字清晰。 闻学儒愣了愣,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方才别人同他说话还得凑到跟前大声喊,怎么这会儿听这小丫头说话,竟半点不费劲了? 他这耳背的毛病,好像忽然就好了? 第21章 这小丫头,绝对是他的福星! 闻学儒心里又惊又疑,猛地转头看向阎璟深,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的试探: “你说话!随便说句什么!” 阎璟深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懵,挑眉反问:“我?说什么?” 他刻意放了平日里说话的音量,不算小,却没刻意拔高。 先前跟闻学儒沟通时的大声喊,本就是迁就对方的耳背。 可闻学儒盯着他的嘴看了半天,只看见嘴唇一张一合,半点声音都没钻进耳朵里,跟刚才听不清旁人说话的模样没差。 好嘛…… 他心里那点刚冒出来的欢喜瞬间凉透,暗自啐了一句: 耳朵好了个屁!刚才准是错觉! 阎璟深瞧出他神色不对,又看了眼还拽着闻学儒裤脚的安宝,怕小家伙耽误谈事,便放软了语气半哄半劝: “乖宝,爹地要跟闻爷爷谈生意呢,耽误不得。你先去找哥哥,跟娘亲一起等爹地好不好?” 安宝闻言,歪着圆乎乎的小脑袋瓜,先看了眼一脸失落的闻学儒,又望了望阎璟深,小嘴巴轻轻撅了起来,软乎乎地应: “好吧!” 她刚才远远就瞧见这老爷爷耳朵周围,缠着股蓝黑色的气团,跟之前见过的气气都不一样,还是头一次见这种颜色的气气。 这东西看着好奇怪,老爷爷估计难受的不得了,应该也会很好吃叭! 想着想着,口水就流了出来…… 可转念一想,爹地现在要谈正事,肯定不让她随便碰,那还是先忍着叭,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咯! 安宝这话刚落,闻学儒忽然僵住了。 方才阎璟深的话他一句没听见,可小丫头这句软软的“好吧”,却像带着魔力似的。 清清楚楚飘进了他耳朵里,连语气里那点小委屈都听得明明白白! 他赶紧抬手按了按自己的耳朵,又示意安宝再说话: “小丫头,你再……再跟爷爷说句什么!” 安宝眨了眨眼,虽不明白爷爷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还是乖乖开口: “爷爷,窝药去找哥哥啦!” 这次的声音依旧不大,却字字清晰地落在闻学儒耳中。 他彻底愣住了,眼神里满是震惊。 没听错! 耳朵不是好了,是只能听清这小丫头的声音! 闻学儒脑子里“扫把星”的念头,像是被人猛地抽走了似的,瞬间抛到了九霄云外。 这哪里是什么扫把星? 这分明是能治他耳疾的小福星啊! 他也顾不上什么长辈架子,弯腰就把安宝从地上抱了起来,手臂稳稳托着小家伙的腿弯,语气里满是讨好的软和: “别去找哥哥啦,跟爷爷玩好不好~爷爷这儿有好吃的糖!” 安宝被他突然抱起,小手下意识抓着他的衣领,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奶声奶气地拒绝: “布……布要,安宝听嘚地的话!” 说着,还不忘转头看向阎璟深,眼神里带着点“我很乖”的邀功。 闻学儒见状,立马给阎璟深递了个眼神。 那眼神里藏着急切,还有点“你懂的”的默契,意思再明显不过: 赶紧帮我劝劝这小丫头! 阎璟深哪能看不懂他的心思,又瞧着闻学儒这态度,心里便有了数,当即对着安宝柔声道: “安宝乖,你跟闻爷爷玩一会儿,爷爷喜欢你!” 有了爹地这句话,安宝瞬间放了心,小眉头舒展开来,乖乖点了点头: “好~” 既然爹地同意了,那就能偷偷吃老爷爷耳朵旁边的黑乎乎啦! 阎璟深见安宝应下,转头看向闻学儒,语气又恢复了先前的从容,顺势提起正事: “那,闻先生,咱们之前说的货运合作的事?” 这边两人刚聊起合作,怀里的安宝已经动起了小手。 她盯着闻学儒耳边飘着的蓝黑气团,小手伸过去,一下一下轻轻抓着,抓一把就往嘴里塞,小脸上满是满足,还忍不住小声嘀咕: “嘻嘻,甜滋滋哒!” 闻学儒只觉得耳朵周围忽然一阵清爽,先前总有的闷胀感竟悄悄散了些,却没察觉安宝的小动作,只当是小丫头在跟自己闹着玩。 还笑着拍了拍她的背,对阎璟深道: “合作的事好说!咱们去偏厅,仔细聊!” 可这话刚落,一道带着哭腔的喊声突然从人群里冒了出来:“爷爷!你放她下来!” 众人转头一看,只见闻学儒的孙女闻彤,扎着两个羊角辫,穿着粉色的公主裙。 正撅着嘴往这边跑,跑两步还跺一下脚,眼眶通红,一看就是攒着满肚子委屈。 她今年五岁,打小就是闻家捧在手心的宝贝,爷爷更是把她疼到了骨子里,从来没这么亲昵地抱过外人。 刚才,在人群里看见爷爷抱着个陌生的小姑娘,还对着人家笑,闻彤心里的醋意一下就涌了上来,再也忍不住,直接冲了出来。 跑到闻学儒跟前,她伸手就去拽安宝的衣角,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声音又尖又亮: “你是谁呀!不许爷爷抱你!爷爷是我的!你快下来!” 说着,她还往闻学儒腿上蹭了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爷爷,我吃醋了!你别抱她,抱我好不好?你以前都只抱我的……” 闻学儒被孙女这突如其来的大哭大闹弄得一愣,怀里的安宝也被吓得缩了缩脖子,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衣领,眼神里带着点无措。 她不知道这个小姐姐为什么要哭,还要赶自己下来。 安宝看了眼哭唧唧的闻彤,又看了眼一脸为难的闻学儒,小声说: “爷爷,安宝……安宝寄己下来叭。” 闻学儒哪舍得放她下来!? 刚觉得耳朵舒服了些,要是把小福星放走,说不定耳背的毛病又要犯了。 可看着孙女哭得满脸是泪,他又心疼,只能哄着闻彤:“彤彤乖,不哭了啊,爷爷抱完这位小妹妹,就抱你好不好?” “不好!我不依!” 闻彤哭得更凶了,伸手就去拽安宝的胳膊,“我不要她在这里!你让她走!” 宴会被这么一闹,宾客们的目光都聚了过来,有看热闹的,有窃窃私语的,场面彻底乱了套。 阎璟深皱了皱眉,知道这会儿再谈合作已是徒劳,便上前一步,从闻学儒怀里接过安宝,语气平静地说: “闻先生,今日寿宴闹了这么一出,是我们打扰了,合作的事改日再议,我们先告辞了。” 沈静仪也连忙牵住阎昭震的手,跟着阎璟深往外走。 安宝趴在阎璟深怀里,还不忘回头看了眼哭唧唧的闻彤,小声问:“嘚地,小姐姐号蓝过呀!斯窝做错事啦?” 阎璟深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没多解释,只说:“没有,咱们回家。” 这边阎家人刚走出庄园,闻学儒就想跟身边的佣人说句话,可刚张了嘴,就发现对方的声音又变得模糊不清,像隔了层厚厚的棉花,怎么也听不真切。 心里一沉,抬手揉了揉耳朵。 果然! 没了安宝在身边,他的耳朵,又听不清了! “爷爷,你怎么了?”闻彤见他脸色难看,哭声也小了些,拉着他的衣角问。 闻学儒没心思哄孙女,满脑子都是刚才能听清安宝声音的痛快。 这小丫头,绝对是他的福星! 阎家—— 车子刚停稳,安宝就从阎璟深怀里蹦了下来,穿着小皮鞋,屁颠屁颠地往院子里跑,嘴里还念叨着: “果果~安宝来康泥啦!” 第22章 女孩不值钱! 跑到花盆边就发现,解毒果苗已经被人用竹竿和麻绳架了起来。 整颗植株蔫蔫的没有一开始的精气神,翠绿的叶子耷拉着,连顶端刚冒头的小果子都失了光泽,软塌塌贴在木棍上。 安宝脚步猛地顿住,小手刚要碰到叶片又怕碰坏了,悬在半空微微发颤,带着哭腔喊: “啊!果果肿么介样啦?” 以前和爷爷在村里种菜菜的时候,爷爷就说过,菜苗蔫蔫的多半不好活,要是救不回来,就会…… 会死…… 死这个字在脑子里转了两圈,小家伙的鼻尖瞬间通红,大颗大颗的眼泪砸在花盆边缘,晕开一小片湿痕。 那果果怎么办? 奶奶还等着果果治眼睛呢,要是果果死了,奶奶是不是永远都看不见啦? 她越想越慌,小嘴瘪着,哭声忍不住大了些:“果果,泥先别斯呀……奶奶孩药康安宝呢……” 听到小家伙带着恐慌的哭喊声,红玉也从房间里小跑出来,见安宝蹲在花盆前抹眼泪,连忙快步走过去,弯腰轻轻扶着她的肩膀: “小小姐,不要哭……” 把苗子架起来,是她从张园丁那寻的办法,还讨来了些营养液往花盆里浇。 只是,张园丁也说了。 他侍弄花草几十年,从没见过这么怪的植物,如今蔫成这样,活不活全看运气,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试一试。 红玉说着,目光落在果苗上,语气里满是自责:“都怪我,没照看好,才让别人动了小小姐的宝贝。” 这时,沈静仪快步走过来,轻轻把蹲在地上、眼泪还挂在脸颊的安宝抱进怀里,掌心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 “安宝乖,不哭了,咱们再想想办法,果果会好的。” 说完,她抬眼看向红玉,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红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出门时,苗子还好好的。” 红玉深吸一口气,才把阎家人去赴寿宴后发生的事慢慢说清: “先生夫人你们走后没多久,三姨太就带着弘毅少爷过来了,说要找你,说你躲着她! 谁知道转头的功夫,就看见弘毅少爷拿着小木剑砍果苗……我去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阎璟深刚走进院门,就把这番话听得清清楚楚,原本就沉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眉头拧成一道深痕,声音里裹着冰碴子: “还是不长记性!真当阎家的规矩,是给他们摆设的!” 他转身对着身后的佣人沉声道:“去,把陈晓莉和阎弘毅带过来!我倒要问问,是谁给的胆子!” 怀里的安宝听见“陈晓莉”和“阎弘毅”的名字,小脑袋往沈静仪颈窝里蹭了蹭,哭声小了些,却还是带着委屈: “是……是坏阿姨和坏哥哥……他们弄坏果果了……” 不大会后…… 陈晓莉拉着阎弘毅磨磨蹭蹭地过来,刚进院门就瞥见沈静仪冷着的脸、阎璟深阴沉的神色,再看安宝趴在沈静仪怀里抽抽搭搭的模样,心里“咯噔”一下。 暗道不妙,脸上却强装镇定,还想挤出点笑来。 一旁的阎昭震早就按捺不住,往前迈了两步,小眉头皱得紧紧的,盯着阎弘毅,语气带着,我是哥哥你得听我的意思: “弘毅,你是不是把安宝妹妹的果果苗子弄坏了?赶紧道歉!” 陈晓莉一听这话,连忙把阎弘毅往自己身后护了护,对着阎昭震露出几分不赞同的神色,声音压得柔柔的,却带着点不满: “昭震,弘毅可是你亲弟弟,小孩子家家玩闹不懂事,怎么能这么笃定是他弄的?” “红玉姐姐都告诉我了!而且弄坏了东西就是要道歉啊!” 阎昭震梗着脖子反驳,小手指了指不远处脸色冰冷的阎璟深,理直气壮,“这是爹教我的!不管是谁,做错事都要认!” 这话像巴掌似的打在陈晓莉脸上,她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偷偷抬眼瞄了眼阎璟深,见他眼神冷得吓人。 连忙拉了拉阎弘毅的胳膊,压低声音哄劝:“弘毅,快,跟妹妹说声对不起,就说不是故意的。” 阎弘毅被这阵仗吓得缩了缩脖子,却还是梗着嘴不肯低头,躲在陈晓莉身后,小声嘟囔: “我没有错!那破草臭死了,我就是想看看能不能砍断……” “泥嗦什么?!” 安宝听到这话,猛地从沈静仪怀里抬起头,红红的眼睛瞪着阎弘毅,眼泪又开始往下掉,却倔强地喊: “泥斯坏哥哥!” 阎璟深看着眼前这一幕,周身的气压更低了,他上前一步,目光落在陈晓莉身上,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陈晓莉,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弄坏了安宝的东西,不仅不道歉,还理直气壮?” 陈晓莉被他看得心头发怵,连忙推了阎弘毅一把,语气带着急切:“弘毅!快道歉!不然爹要生气了!” 阎弘毅被推得一个趔趄,索性耍起了脾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我不道歉!是她的破苗子太臭了!妈妈你以前说了,家里的东西我都能玩!” 凭什么新妹妹一来,就没人宠着自己了! 这话彻底点燃了阎璟深的怒火,他周身的寒气几乎要凝成冰,薄唇轻启,字字掷地有声: “看来,你们是彻底忘了阎家的规矩,也忘了自己在这家里的身份。 从今日起,三房禁足一周,家规抄写五十遍!什么时候想明白错在哪、认清楚错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陈晓莉心里又怕又不甘,指尖悄悄攥紧了衣角,却不敢有半分反驳,只能飞快低头应下。 在阎璟深面前,向来识趣。 她太清楚,他软不吃硬,硬碰硬只会落得更难堪的下场。 随后,她拽着还在抽噎的阎弘毅,悻悻地转身离开,背影里满是憋屈。 为什么安宝不过是个女孩子,却能被阎璟深这般护着,甚至比自家儿子还受看重? 家里从小给她灌输的,不就是“女孩不值钱”的道理吗?不然,当年她也不至于年纪轻轻就被逼着去做了舞女…… —————— 夜深时分,窗外的月光透过薄纱窗帘,洒下一片朦胧的银辉,卧房里只剩挂钟滴答作响的轻音…… 阎璟深半靠在床头,将沈静仪圈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鼻尖萦绕着她发间淡淡的馨香。 起初只是轻柔地摩挲着她的后背,可指尖触到温热的肌肤时,力道渐渐沉了些,大手开始不安分地在她腰间、脊背缓缓摸索,带着几分压抑了许久的灼热。 沈静仪浑身一僵,连忙按住他的手,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点慌乱: “别闹,孩子们就睡在旁边的小床上呢!万一醒了可怎么好?” 阎璟深低头,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嗓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亲昵: “放心,刚才我去看了,昭震睡得沉,安宝也抱着小玩偶没动静,都睡着了!不怕。” 说着,他微微倾身,薄唇便要凑上去吻她的眉眼,可就在唇瓣即将碰到她肌肤的瞬间,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床边。 小床上的安宝不知何时醒了,小小的身子蜷在被子里,只露出一颗圆乎乎的脑袋。 那双淡金色的眼眸,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眼神里满是懵懂,没有半分睡意。 第23章 果果活啦? 阎璟深的动作猛地顿住,原本灼热的气息瞬间散了大半,连带着语气都软了下来,对着安宝轻声问: “乖宝,怎么醒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安宝眨了眨金色的眸子,小脑袋轻轻晃了晃,声音软软的,带着刚睡醒的迷糊: “嘚地……凉亲……泥们在干嘛呀?” 沈静仪被女儿这直白的问话噎得心头一跳,手忙脚乱一把推开阎璟深,声音都带着点发颤: “没……没干嘛……” 话一出口她就悔了。 这蹩脚的解释,连自己都骗不过,更别说对着安宝那双澄澈的淡金色眸子了! 阎璟深被推得身形一晃,好在及时撑住了床沿,才没狼狈滚下床。 前段时间忙着照看阎老爷子的身体,又要处理商会里堆成山的事务,他和沈静仪夫妻俩,连好好说句话的功夫都少,更别提什么亲密举动。 好不容易今晚卸下些疲惫,想跟她亲近会儿,偏偏就被女儿撞了个正着! 阎璟深心里暗下决心: 看来等过两天,必须把昭震和安宝这两个小家伙,赶去隔壁房间自己睡才行! 沈静仪瞧着安宝一脸懵懂追问的模样,急得手心冒汗,只能求助似的拉了拉阎璟深的袖口。 阎璟深立马心领神会,凑到安宝跟前,语气尽量自然: “刚才你娘亲有点不舒服,我在帮她缓解呢!” ??? “……” 沈静仪的脸“唰”地一下红透,连耳根都泛着热。 哪有这么解释的? 这要是被孩子记在心里,以后长大了岂不是要闹笑话! 安宝歪着圆乎乎的小脑袋,眼睛转了转,似懂非懂地重复: “亲亲……亲亲舅布蓝瘦嘛?凉亲?” 沈静仪被问得没辙,脸颊烫得能煎鸡蛋,只能含糊着点头,不敢看女儿的眼睛。 没成想,小家伙立马眼睛一亮,小手抓着被子边缘,使劲往上一撑。 小小的身子就从被窝里爬了起来,凑到沈静仪面前,“吧唧”一口,软乎乎的小嘴印在她的脸颊上,还带着刚睡醒的温热气息: “辣……窝亲亲凉亲,凉亲就不蓝瘦啦!” 亲完,她还仰着小脸,等着沈静仪夸自己,眸子里满是邀功的小得意。 沈静仪被这软乎乎的一亲,心头的窘迫瞬间散了,连忙抬手揉了揉安宝的头发,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 “我们安宝真乖,亲完娘亲一点都不难受了!” 阎璟深见状,也凑过来凑了个热闹,低头在沈静仪另一侧脸颊印下一个轻吻,语气带着几分调侃: “那为夫帮忙了,是不是也该得个夸奖?” “你还说!!!” 沈静仪瞪了他一眼,脸颊又泛起薄红,赶紧扯开话题,转向安宝,“对了乖宝,你刚才怎么突然醒了?是不是睡的不舒服?” 一提这个,安宝脸上的笑意就淡了些,小眉头轻轻皱起来,声音也软了几分: “不是呀凉亲……窝做梦了,梦见果果死了,叶子都哭了,窝号怕,就想起来康康它!” 沈静仪一听,立马心疼地把她抱起来,顺手从床边拿起一件厚实的小外套,仔细给她裹好: “夜里风凉,可不能冻着,娘亲陪你去看。” 说着就抱着安宝往门外走,刚迈过门槛,身后就传来脚步声。 阎璟深拿着一件女士外套追了出来,快步上前,轻轻把外套披在沈静仪肩上,还细心地帮她拢了拢领口: “你也穿厚点,别光顾着孩子,自己着凉。” 沈静仪心里一暖,抬头冲他笑了笑,没说话,抱着安宝往院子里的花盆走去。 到了花盆附近,安宝立马从沈静仪怀里下来,小短腿快步跑到跟前,趴在花盆边缘,睁着大眼睛仔细看。 这一看,小家伙的鼻尖瞬间又红了。 白天还只是蔫着的解毒果苗,这会儿蔫得更厉害了,原本耷拉的叶子又垂下去几分,边缘甚至泛了点淡淡的黄,连顶端那棵小果子,都彻底没了光泽,像颗皱巴巴的小石子。 “果果……” 安宝的声音带着刚压下去的哽咽,小手轻轻碰了碰叶片,指尖传来的触感软软的,一点精气神都没有: “它号像……号像更蓝瘦了……”(它好像…好像更难受了) “果果……泥别有斯号布号……”(你别有事好不好) 安宝的哽咽终于忍不住变成了哭声,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砸在蔫黄的叶片上,溅起细小的水珠。 可下一秒,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落在叶片上的泪水,竟忽然泛起一层淡淡的金光,像细碎的星光似的,顺着叶片缓缓渗入果苗的根茎里。 阎璟深和沈静仪都看呆了,脚步下意识顿住,连呼吸都放轻了些,目光紧紧锁在花盆上,不敢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只见那层金光裹着果苗,原本蔫得耷拉的叶片,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开来,边缘的黄意渐渐褪去,重新染上鲜亮的翠绿; 顶端那颗皱巴巴的小果子,也慢慢鼓了起来,恢复了先前的饱满,还透出一点淡淡的莹光。 就连原本纤细脆弱的枝桠,都悄悄粗壮了几分,撑着叶片和果子,直直地立了起来,再也没有半分萎靡的模样。 不过短短半分钟,解毒果苗就像被注入了新的生命力,不仅彻底活了过来,甚至比白天的时候还要生机勃勃,叶片上还沾着带金光的水珠,在月光下晃得人眼晕。 安宝也停下了哭声,睁着满是泪痕的淡金色眸子,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小手悬在半空,都忘了去擦眼泪: “爹地……凉亲……果果……果果它动了!它活过来了!” 阎璟深回过神,快步走到花盆边,蹲下身仔细查看,指尖轻轻碰了碰叶片。 触感饱满有韧性,满是鲜活的气息,哪里还有半点刚才濒临枯萎的样子? 他转头看向沈静仪,眼神里满是震惊,连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 “静仪,你看到了吗?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静仪也快步走过来,目光落在果苗上,又转向安宝满是泪痕却亮起来的小脸,眼底满是难以置信,伸手轻轻拂过叶片上残留的、尚未消散的细碎金光,声音发轻: “我看见了……这金光,是从安宝的眼泪里跑来的?” 这话一出,两人的目光都齐刷刷落在安宝身上。 第24章 木有!它嗦哥哥话太多啦……吵! 卧房内—— 安宝已经被沈静仪哄睡,像只小考拉,整个人都黏在她身边,小脑袋瓜枕着沈静仪的臂弯。 睡梦中,她咂了咂嘴,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果果……给奶奶……”然后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阎璟深侧卧在床边,真丝睡衣领口解开两颗扣子,锁骨若隐若现。 他右手掌托着太阳穴,手肘深深陷进枕头里,目光落在小家伙身上,像股温热的溪流,静静淌过安宝的眉眼。 轻轻牵起女儿的一只小手,指尖细细摩挲着,语气里满是笃定: “我们好像,真的捡到宝了!” 沈静仪缓缓点头,方才那幕奇迹仍在心头发烫。 这让两人更确信,安宝绝不普通。 说出去谁会信? 小家伙的泪水,竟能让枯萎的植株起死回生! 那不是幻觉,是真切发生在眼前的事,刚才她甚至以为在做梦,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才敢相信。 “那我们怎么办?”沈静仪轻声问。 “还能怎么办?” 阎璟深的声音沉了沉,“这事烂在心里,好好护着安宝长大,绝不能让她落到心怀不轨的人手里。老婆,别想了,睡吧。” “嗯……” 可不知为何,这一晚,沈静仪睡得格外不踏实。叫醒她的不是刺耳的闹钟,而是阎璟深带着暖意的早安吻。 他已换好一身笔挺的灰色格纹西装,头发打理成利落的二八分微背头,那双标志性的淡绿色眼眸,望去依旧格外勾人。 “你再补会儿觉!” 他俯身轻声说,“我记着今天是昭震的马术课,你正好带安宝去瞧瞧。” 话音落,他又细心给母子三人掖了掖被角,才放轻脚步,悄悄走出了卧房。 两个小时后,沈静仪才彻底清醒。 等她缓过神时,在红玉与其他丫鬟的照料下,两个小家伙早已吃完了早饭,阎昭震也换上了利落的马术服。 安宝则穿了套软乎乎的羊驼小套装,一顶圆滚滚的小帽子歪扣在头上,衬得小脸粉雕玉琢,格外惹人欢喜。 不大会后—— 三人到了沪上城南的马术场,刚踏进大门,就被迎面而来的风裹着青草与马厩的淡淡气息扑了满怀。 阎昭震一看见场中奔腾的骏马,眼睛瞬间亮了,挣脱开沈静仪的手就往训练区跑,脚步都带着雀跃。 沈静仪连忙牵着安宝跟上,小家伙被羊驼套装裹得圆滚滚的,走得慢悠悠。 小脑袋却转个不停,目光黏在那些棕的、黑的骏马身上,嘴里还小声嘟囔: “马……马……大!!!” 她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那么大的马儿,真好玩! 训练区的马教练早已等候在旁,见阎昭震过来,笑着迎上前: “昭震,今天精神头真足,要不要先去牵你的逐云热热身?” 阎昭震用力点头,转头朝沈静仪喊:“娘亲,我去跟逐云打招呼,你带妹妹在这边等我!” 沈静仪笑着应下,找了处遮阳的休息椅坐下,把安宝抱在腿上。 安宝扒着椅边,小身子往前探,正好看见阎昭震牵着一匹棕红色的骏马走过来。 她奶声奶气道:“哇!号……大!!!” 只是,逐云今天的状态看着不大对,鼻头微微抽动着,还不停地甩着嘴巴,蹄子在地上焦躁地刨着土,连耳尖都绷得笔直。 这匹马阎昭震才接触一个月,可往日里温顺得很,哪怕生疏地摸它的鬃毛,也会乖乖低头蹭蹭手心。 可今日这股躁动劲儿,让他握着缰绳的手都紧了几分。 这时,马教练皱着眉走了过来,伸手想去探逐云的状态: “奇怪了,今早喂料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突然不对劲了?” 【疼!我的嘴好疼!】 清亮又带着委屈的声音突然钻进耳朵,安宝猛地眨了眨圆眼睛,小脑袋歪着左看右看。 周围只有娘亲、哥哥和教练,谁在说话呀? 谁在喊疼? 她的小目光下意识落在逐云身上,正好对上马儿那双透着焦躁的眼睛,刚才那声疼。 像是从它说哒! 马教练没察觉异样,再次试着靠近逐云,指尖刚要碰到它的脸颊,马儿突然猛地甩头躲开,力道之大让缰绳瞬间绷紧。 阎昭震没防备这股冲劲,好在反应快,及时松了手,不然整个人都要被它带得摔在地上。 “逐云!” 阎昭震急得喊了一声,想再上前,却被教练伸手拦住:“别靠近,它现在情绪不稳定!” 沈静仪也连忙把安宝往怀里紧了紧,目光紧锁着那匹躁动的棕红色骏马,心里满是疑惑。 安宝却扒着沈静仪的胳膊,小手指着逐云的嘴巴,声音软萌地喊: “马……马嘴痛痛!” 这话一出,阎昭震和教练都愣了。 他们只看出逐云不对劲,可安宝怎么知道它是嘴疼? 马教练半信半疑地观察着逐云的嘴巴,借着它甩头的间隙,终于瞥见它口腔内侧沾着点细碎的木刺。 想必是啃咬马厩栏杆时,被倒刺扎到了! “还真被小丫头说中了!是嘴里扎了东西!”马教练又惊又喜,连忙转身去拿工具,准备帮逐云处理伤口。 沈静仪闻言,只是淡淡笑了笑,轻声打圆场:“可能是孩子年纪小,感知力比咱们大人敏锐些……” “布斯!是马寄己嗦哒!” 安宝急得晃了晃小身子,奶音里满是认真,含糊的发音却把“不是,是马自己说的”说得清清楚楚。 马教练听了只觉得可爱,并没把这话放在心上。 小孩子的话,哪能当真? 可只有沈静仪心里清楚,安宝这话或许不是随口说的,她是真的有可能,能听懂动物的话。 一旁的阎昭震听见妹妹这话,眼睛立马亮了,凑过来捧着安宝的小手“拍马屁”: “妹妹!那逐云有没有跟你说,它最喜欢我呀?” 安宝皱着小鼻子,毫不犹豫地摇头: “木有!它嗦哥哥话太多啦……吵!” 阎昭震:??? 画面一转—— 沪上商会,阎璟深的办公室内,他与神农谦相对而坐,气氛沉静。 阎璟深亲手倒了杯热茶推过去,语气平和:“神农医生,稍安勿躁,再等一等。” 他心里清楚,当初神农谦肯上门为安宝出诊,是冲着自己承诺的“帮忙寻找高人”而来。 神农谦今日穿了件淡雅的青色长褂,身姿清瘦,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放下时直奔主题: “今日过来,主要是为了阎老夫人的眼睛。” “你是说……我母亲的眼睛,有救了?” 阎璟深猛地抬眼,语气里难掩惊喜,这事,沈静仪之前特意跟他提过,他一直记挂在心。 “嗯。” 神农谦颔首,“我查阅古籍时,发现一种名为解毒果的植株。 它能解百毒,且无任何副作用。只是此果极为难寻,以阎先生的人脉,想必能有法子。” “这果子长什么样?”阎璟深追问。 神农谦当即从随身布袋里取出一幅画像,递了过去。 他伸手接过展开,目光落在画中果实上,越看越觉得眼熟。 “此果还有个特点!” 神农谦补充道,“快到结果的阶段,会散发出浓烈的恶臭。也正因它的功效太过强大,从前引得无数人争抢,如今现存于世的,已是寥寥无几。” …… 送走神农谦后,阎璟深不敢耽搁,当即召来手下,吩咐道: “立刻去登报,就说寻解毒果为母治病,若有人能找到,必有重谢。” 手下领命,攥着解毒果的画像匆匆离去,办公室里瞬间恢复了安静。 阎璟深靠在办公椅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桌沿,神农谦方才提及的“恶臭”二字,却像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脑海里反复打转,怎么也挥散不去。 第25章 奶奶次果果! 马术场—— “哇!哥哥号腻害!” 安宝脆生生的夸赞一落,阎昭震瞬间飘了:原来被妹妹这般崇拜,是这种心尖都发暖的感觉。 他下意识低喝一声“驾”,正要催逐云加快脚步,却被马教练及时拉住缰绳制止了。 就在这时,带着孙女闻彤来学马术的闻学儒,脚步慢悠悠地凑了过来。 他原本在马场另一端,看着孙女闻彤练习骑马,偏生那对向来耳背、连旁人凑到跟前喊都听不清的耳朵,竟精准捕捉到了安宝熟悉的软嫩嗓音。 鬼使神差地,他脚步就往这边挪,本就盘算着这两天抽出空来就去阎家,没想到在这儿,也能撞见他的小福星! 沈静仪抬眼瞥见闻学儒主动抬手打招呼,当即笑着颔首回应,指尖轻轻拢了拢安宝被风吹乱的刘海,柔声叮嘱: “乖宝,叫闻爷爷。” “爷爷好!”安宝脆生生应了声,小眼睛亮闪闪的。 真巧呀,又碰见闻爷爷了! 闻学儒看着眼前可爱的小家伙,眼底的笑意都快溢出来,刻意放软了语气开口: “安宝这么乖,闻爷爷能抱抱你吗?” 这话刚落,安宝下意识转头看向沈静仪,小眼神里满是期待。 娘亲快同意! 同意了,窝就能吃爷爷耳朵旁边的坏气气啦! 沈静仪摸了摸她的头,轻轻点头:“既然闻爷爷喜欢你,就让他抱抱吧。” 得到娘亲的许可,安宝立马伸开小胳膊,任由闻学儒小心翼翼地接了过去。 老人生怕碰疼了她,动作轻得像捧着易碎的瓷娃娃,又忍不住逗她: “小安宝,还记得爷爷吗?” 安宝乖乖点头,小脑袋跟着晃了晃,小手却趁他不注意,悄悄往闻学儒耳边凑。 果然,那团熟悉的蓝黑气团还在,正轻轻飘着呢! 抓住一团,就往嘴里塞,小腮帮子鼓鼓的,眼睛弯成了月牙。 真好吃! 甜丝丝哒!比糖果还好次!!! 她这偷偷吃气的小动作,恰好落在沈静仪眼里。 沈静仪心头忽然一动。 先前阎璟深分明跟她说过,闻学儒耳背的毛病多年没好,旁人说话都要凑到跟前大声喊。 安宝此刻的模样,竟和上次吃苏婉清身上那股寒阴之气时一模一样! 一个念头猛地冒了出来:莫不是,闻学儒这治不好的耳背,也跟被坏气裹着有关? 沈静仪悄悄攥紧了指尖,目光落在闻学儒身上,想再仔细看看,却见闻学儒忽然舒了口气,原本总微微蹙着的眉彻底展开,还下意识摸了摸耳朵,语气里满是惊喜: “奇了!刚才听你说话还含糊,这会儿竟觉得耳朵亮堂多了!” 他这话出口,沈静仪心里的猜测更实了几分,再看怀里嚼得开心的安宝,眼底悄悄漫开一丝暖意。 自家这乖宝,就是藏着大本事的小福星。 可这话刚落,一道带着气性的喊声就从远处传来: “爷爷!你不能抱她!” 众人转头,只见闻彤攥着马缰绳,催着马快步奔过来,小脸上满是不服气,眼神直勾勾盯着闻学儒怀里的安宝。 她光顾着闹脾气,压根没注意脚下的马镫,刚想翻身下马,脚下一滑,整个人“扑通”一声从马背上摔了下来,疼得当场闷哼出声: “啊!!!” 负责照看她的王教练脸色骤变,手里的马鞭“啪嗒”掉在地上,人都吓懵了,反应过来后才疯了似的冲过去: “彤彤!彤彤你怎么样?” 沈静仪见状,连忙从闻学儒怀里接回安宝,轻轻按住小家伙的肩,怕她被吓到,又想着看看闻彤的情况: “小姑娘没事吧?” “滚开!” 闻彤却像是被惹炸了毛,忍着疼偏过头,对着沈静仪又喊又蹬腿,“都是你!都是你家孩子抢我爷爷!你别过来!” 安宝并不害怕,只觉得可惜…… 气气刚吃两口,就又吃不到咯。 王教练已经小心翼翼掀开了闻彤的裤腿,见她小腿以不正常的角度微微弯曲,脸色更白了,声音都带着颤: “闻老爷,不好了……彤彤的小腿,好像骨折了!” “骨折?” 闻学儒脑子“嗡”的一声,哪里还顾得上耳朵,连忙蹲下身,却又不敢碰闻彤的腿,急得额角冒了汗。 “快!快备车!送彤彤去医院!” 他起身时,下意识看了眼沈静仪怀里的安宝,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可眼下孙女的伤势要紧,只能咬咬牙,跟着王教练一起,小心翼翼地抱着闻彤离开。 阎昭震这边也刚好结束了今日的马术课,跟马教练道别后。一家三口便坐上了轿车,没多会儿就回到阎家。 安宝迈开小短腿,颠颠地往院子里跑,嘴里还不停念叨: “果果!窝滴果果!安宝肥来啦!” 沈静仪看着她急匆匆的小背影,无奈地笑了笑,转头对阎昭震叮嘱: “你跟上去看看,别让她又蹲在花盆边挪不开脚,等会儿该吃饭了。” 阎昭震点头应下,快步跟了上去,远远就看见安宝蹲在花盆旁,小脑袋凑得极近。 只见,那株先前被砍得蔫蔫的解毒果苗,竟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嫩芽,枝桠上还挂满了像草莓似的小果子。 红通通的果皮裹着细绒,半点不见之前的破败,连之前那股冲鼻的臭气也没了,反倒飘出股清甜的香气,顺着风绕到鼻尖。 安宝眼睛一下亮了,小手轻轻碰了碰最底下那颗果子,软乎乎地惊呼: “哇!果果长粗来啦!香香哒!” 她的小手小心翼翼揪下两个最红的果子,攥在掌心怕碰坏了,还不忘用衣角轻轻裹了裹。 “给奶奶次!奶奶愣看见!” 她仰着小脸跟阎昭震喊了一声,转身就迈着小短腿,屁颠颠朝着阎老夫人的院子跑,小皮鞋踩在石板路上“哒哒”响。 连身后沈静仪慢点跑,别摔着的叮嘱,都只含糊应了声。 刚跑到院门口,就看见阎老夫人正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 安宝立马加快脚步冲过去,举着果子凑到跟前,声音甜得发糯:“奶奶!奶奶!果果长号啦!给泥次!” 第26章 此刻突然雪中送炭,其中必有蹊跷 阎老夫人鼻尖萦绕着一缕清甜,那香气软乎乎地裹着暖意,顺着呼吸往心口钻。 她循着声源转过头,脸上漾开温柔的笑意:“小乖乖,奶奶不吃,安宝自己吃好不好?” 安宝却固执地举着小手,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奶奶次!次了眼睛好!愣看见安宝!” 奶声奶气里透着认真,还特意踮起脚尖,把果子往奶奶嘴边送。 阎老夫人心里软成一滩水,明知是孩童稚语,却实在不忍辜负这份心意。她微微张口,任由那枚泛着清香的果子落入唇间。 齿尖轻合,清甜的汁水瞬间在舌尖迸溅。 似初春草莓的鲜嫩,又带着哈密瓜的绵密,两种甜香奇妙地交融,在味蕾上翩然起舞。 这滋味……倒是稀奇! 她正要询问果子的来历,双眼却骤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像是千万根细针同时扎进眼底。 阎老夫人疼得蹙紧眉头,声音里带着慌乱:“秀姐!快过来!” “哐当——”针线筐应声落地。 秀姐踉跄着扑到藤椅前,双手颤抖地扶住阎老夫人:“小姐?您别吓我!”转身就要唤人去请大夫,却被一只软乎乎的小手拽住了衣角。 安宝仰着圆润的小脸,淡金色的眼眸亮如星辰:“秀奶奶布怕!奶奶眼睛在变好!” 神仙爷爷教的方法,肯定不会错哒! 此刻阎老夫人眼底的刺痛已化作温润的暖流,泪水不受控制地簌簌落下。说来也怪,这泪水仿佛带走了经年的阴霾,每落一滴,眼前的黑暗就褪去一分。 她试探着眨了眨眼:朦胧的光晕渐渐凝聚,模糊的轮廓逐渐清晰…… “光……” 阎老夫人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在空气中轻触,“我好像……看见光了……” 秀姐屏住呼吸,连眼泪都忘了流。 安宝则蹲在一旁,满意地看着奶奶眼周那团浑浊的气渐渐消散。 嘿嘿,窝好腻害! 当视线彻底清晰的刹那,阎老夫人怔怔望着秀姐鬓边的银丝,声音哽咽: “秀啊……你都长出这么多白发了……” 这话让秀姐的泪水决堤而下,三十年的陪伴尽在不言中。 安宝也跟着笑,小手举着剩下的一颗解毒果,递到阎老夫人面前: “奶奶!再次!次完更亮!” 阎老夫人这才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安宝灿烂的小脸上,又看了眼小家伙的脚丫,确认没啥事后。 她接过果子,紧紧攥在手心: “好宝,奶奶吃,奶奶都听安宝的。” 就在这时,沈静仪和阎昭震也走了过来,听到二人的脚步声,阎老夫人目光精准、带着一丝急切地捕捉到了沈静仪的身影。 她怔怔地看着,眼眶迅速泛红,声音里带着一种如梦初醒的恍惚和无比的肯定: “静仪……是你吗?好孩子……娘就知道,你定是这般温婉秀雅的模样,和娘想象里……一模一样,好看,真好看……” 沈静仪快步上前握住她的手,看着婆婆那清晰映出自己倒影的、不再浑浊的双眼,鼻尖一酸,声音哽咽: “娘!是我!您真的能看见了!” 没想到安宝种的果子,真的能治好娘的眼睛! 阎昭震也凑了过来,小脸上又是紧张又是期待,眼巴巴地望着奶奶。 阎老夫人的目光这才落到孙子身上,她微微俯身,带着一种全新的、小心翼翼的审视,指尖轻轻拂过阎昭震的眉毛、鼻梁…… 正在确认一个只在脑海中,勾勒过的形象终于变成了现实。 “这……这就是我们昭震?比我想象的还要帅气!” 安宝靠在阎老夫人腿边,仰着小脸,奶声奶气地问:“奶奶,辣能康见安宝吗?安宝乖不乖?” 阎老夫人弯腰,将她整个软乎乎的小身子紧紧搂进怀里,脸颊贴着她带着奶香的脸蛋,泪水终于滚落: “能看见!奶奶看得清清楚楚!我们安宝是这世上最乖、最好看的小囡囡!是奶奶的小福星!” 小家伙被抱得紧紧的,听到夸奖,眼睛弯成了月牙,也用力回抱住奶奶。 没一会儿,阎璟深处理完商会的事回了家,刚走进大门,就听见母亲院子里传来的、与往日截然不同的,带着哽咽却更多是狂喜的说话声。 他脚步一顿,心中有所预感,快步走了过去。 当他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阎老夫人心有灵犀的目光瞬间便锁定了他。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 看着自己已然成熟挺拔、肩扛家业的儿子,不再是记忆里襁褓中的模样,三十年的光阴在她眼前轰然流淌而过。 阎老夫人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万千情绪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一声带着哭腔的、无比清晰的呼唤: “璟深……我的儿……” 阎璟深僵在原地,看着母亲那双清明的、盛满了泪水与无尽思念的眼睛。 这个在商场上雷厉风行的男人,喉头猛地一哽,快步上前,紧紧握住了母亲伸来的手,声音低沉而沙哑: “娘……您,能看见了?……” “爹!奶奶能看见了!是安宝妹妹种的果子治好的!”阎昭震在一旁激动地补充。 阎老夫人用力点头,泪水滑落,她的手紧紧抓着儿子的手,目光却舍不得从他脸上移开半分,怎么看也看不够。 “看见了……都看见了……娘的璟深,长大了,也辛苦了……” 她怀里的安宝邀功似的说: “嘚地!安宝腻害叭~” 阎璟深伸出双手,将小家伙稳稳地抱进怀里,在她额头上印下深深一吻,声音带着骄傲与疼爱: “爹爹的安宝,是拯救了我们全家的小神仙。” 说句实话,今日神农谦拿出解毒果的画像时,他第一眼瞧着,便觉那果子的模样,和安宝种在院里的那株一模一样。 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不敢赌,更不敢把所有人的希望,都押宝在一个懵懂的小家伙身上。 思来想去,终究是稳妥为先,才让人加急去登了寻果启事…… 却没成想,这看似荒唐的猜测竟是真的,安宝种的,真就是他们四处寻觅的解毒果! 真是太好了! 阎老夫人紧紧攥着儿子的手,声音里还带着复明后的激动微颤:“璟深,陪娘去看看你爹!” 她心里一直惦记着老头子!只是先前看不见,不想总劳烦秀姐! “好,我们这就去。”阎璟深刚扶住母亲的手臂,院外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李管家快步走近,面色凝重地递上一封信函:“璟深少爷,赵家的赵有德派人带了口信。说……他手中有解毒果……要亲自与你面谈!” “赵有德?”阎璟深眸光一冷。 这个经营着永昌绸缎庄的赵老板,多年来被阎家稳稳压过一头,此刻突然雪中送炭,其中必有蹊跷。 他嘴角泛起一丝冷意:“倒是会挑时候。” 第27章 别高兴得太早!这阎家,迟早是我 他沉思片刻,对李管家吩咐:“去把正院里那株结了果盆栽,连盆抬到会客厅去。” 又转向阎老夫人温声道:“娘,您稍等片刻,儿子先去会会这位雪中送炭的赵老板。” ………… 会客厅内,那株枝头挂满红果的植物被安置在紫檀圆桌正中。 阎璟深端坐主位,怀里抱着安宝。 小家伙双手各握着一个饱满的解毒果,正小口小口吃得欢实,汁水沾了满嘴。 “安宝乖!” 阎璟深轻抚女儿软发,低声道,“待会有坏人来,安宝就专心吃果果,好不好?” 安宝鼓着腮帮子,不明白爹地说的坏人和自己吃果子有什么关系,可还是用力点头: “嗯!安宝最会次果果啦!” 娘亲说了,要听爹地的话! 约莫十五分钟后,赵有德随着李管家踱步而入。 他年约五十,精瘦干瘪,脑后竟还拖着条花白的辫子,一身绸缎长褂略显陈旧。 是空手而来。 赵有德目光扫过厅内,既不行礼也不寒暄,大剌剌地在客座上一坐,翘起二郎腿,俨然一副大爷做派。 他眼角余光瞥见桌中央那株果实累累的植物时,瞳孔几不可察地缩了一下。 这东西……怎么这么眼熟? 可这想法转瞬即逝…… “璟深啊!” 赵有德拖着长腔,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扶手,“听说阎老夫人眼疾严重,你叔叔我啊特意赶来送个好消息。” 说话时,视线不由自主被阎璟深怀中的小团子吸引。 那女娃正捧着一个红艳艳的果子啃得香甜,汁水淋漓的模样让他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安宝若有所觉,抬起小脸,淡金色的眸子好奇地瞅着这个面容挂着黑乎乎的怪爷爷。 像是粘满了锅灰,没有洗过脸一样。 她歪着头看了片刻,忽然举起手里啃了一半的果子,奶声奶气地说: “黑脸爷爷……泥也想次吗?介个果果甜甜哒!” 赵有德被安宝一句“黑脸爷爷”叫得脸色更黑,强压下不快,重新摆出倨傲之态,清了清嗓子: “璟深啊,明人不说暗话。” 他手指敲着桌面,“你要的解毒果,我赵家祖上恰好传下来几粒种子。只要你点头,把城西那两家绸缎庄过到我名下,这种子,我立刻双手奉上!” 阎璟深闻言,眼底寒意骤凝,语气却依旧平淡:“赵老板,好大的口气。” “哼!” 赵有德身子前倾,带着几分威胁,“阎璟深,老夫人这眼睛,怕是拖不起吧? 除了我赵家这独一份的种子,你还能上哪儿去找这解毒果?难不成指望天上掉下来?” 他故意顿了顿,阴恻恻地补充: “那种子年头久了,能不能种出来,我可不敢保证。但若是没有这种子……阎老夫人这辈子,可就真只能在暗无天日里过了!” 赵有德依仗着的就是阎璟深这份孝心! “赵有德!几十年过去,你这副趁火打劫、不要脸的德行还真是一点没变!” 一声问候门口传来。 话音未落,阎老夫人扶着沈静仪的手,步履沉稳地走了进来。她目光清亮,锐利如刀,直直射向赵有德,哪里还有半分盲人的模样? 赵有德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鸡,嚣张气焰瞬间僵在脸上。 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目光炯炯的阎老夫人,又猛地扭头看向桌案上那株果实累累的植物,脑子里“嗡”的一声! 那枝叶! 那红果! 分明就是……就是解毒果! 它不但被种出来了,而且已经果实累累! 阎老夫人更是已经重见光明! 自己手中那几粒能否发芽都未知的种子,在此刻显得如此可笑!他刚才那番敲诈勒索的表演,简直就像个跳梁小丑! “你……你们……合起伙来耍我?!” 赵有德想通其中关窍,只觉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 他指着阎璟深,又指指那解毒果,脸色由黑转红,再由红变紫,胸口剧烈起伏。 “噗——” 一大口鲜血竟直接从他口中喷溅出来,身子晃了两晃,险些从椅子上栽下去。 安宝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小身子往爹爹怀里缩了缩,小声道: “黑脸爷爷……吐血咯……” 阎璟深轻轻拍抚女儿的后背,冷漠地看着面如金纸、气喘吁吁的赵有德,语气里没有半分波澜: “赵老板,气大伤身。李管家,送客。” 赵有德被李管家“请”出去时,犹自不甘地回头瞪向那株解毒果,眼中尽是羞愤与绝望。他今日不仅没能占到半分便宜,反而赔上了最后一点脸面,更是活生生气得吐了血! 看着赵有德狼狈而去的背影,阎老夫人长长舒了口气。 多亏了安宝,否则今日,阎家怕是真的要被这等小人拿捏了。 就在赵有德被搀扶着离开阎府不久,阎老夫人双目复明的消息便如插了翅膀般传遍了整个阎家大宅。 下人们交头接耳,无不称奇,但具体是如何治好的,阎璟深却对外一字未提,更添了几分神秘。 大房院落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砰——哗啦!” 瓷器碎裂的声音接二连三地响起。 阎老爷子的大儿子——阎璟治面色铁青,将房中能砸的东西几乎都砸了个稀巴烂。 地上满是碎片,一片狼藉。 他胸口剧烈起伏,眼中布满了血丝和疯狂的妒恨。 母亲刘氏前几日去父亲跟前献殷勤,虽说把阎老爷子气得吐血令他暗喜,可这个蠢货也把自己折了进去。 现在倒好,那个瞎了三十年的老太婆竟在这个节骨眼上复明了!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阎璟深那个小畜生的地位,会更加稳固!意味着他阎璟治离梦寐以求的家主之位又远了一大步! 阎璟深有那个不眼瞎的老太婆在背后撑着,自己能还争什么?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他喘着粗气,喃喃自语。 王妈先前传来消息说老爷子病见好了,他是不大信的。当初他花重金找的那位高人明明说过,阎老爷子身上的咒术一旦成功种下,除非神仙下凡,否则绝无可能解开! 老爷子若真好了,又怎么会被气得吐血? 定是王妈那个老货办事不力,或者…… 已经被发现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阎璟治背后惊出一身冷汗。 不行!绝不能坐以待毙! 他猛地站直身体,眼神阴鸷地扫过满室狼藉,朝着门外低沉地唤了一声。 一名穿着黑衣、面容普通得几乎让人记不住的心腹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垂首待命。 阎璟治凑近他,声音压得极低,吩咐完后,黑衣人迅速离开了房间! “阎璟深,我的好六弟……你以为你赢定了吗?别高兴得太早!这阎家,迟早是我的囊中之物!” 第28章苏小姐可曾想起,那日见过什么人 第二天上午,阎老夫人房中檀香袅袅。 阎璟深一大早就去了沪上商会,同时顺带着把阎昭震送去上学。 沈静仪则被苏婉清叫去陪产检,这两天她那胎大的着实快,才几日的功夫就有常人怀胎六月大小! 安宝乖乖坐在波斯地毯上,抱着吞天葫芦,正咕咚咕咚喝得欢实。阳光透过窗帘洒在她毛茸茸的发顶,映得那淡金色瞳孔愈发剔透。 阎老夫人带着她一大早就去看了阎老爷子,得知他对外传出的吐血的消息是假的,也就安心不少。 不过,在外人面前还是要做做样子…… 阎老爷子的二姨太太——王氏,正紧紧握着阎老夫人的手:“好姐姐,你终于能瞧见了!” 她现六十岁,是阎老爷子为子嗣续娶的良妾,小户人家女儿,生下两个性格迥异的儿子——二子阎璟谦、四子阎璟澜。 相貌清秀,但眉宇间总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愁苦和怯懦。 穿着灰蓝色袄裙,并没有戴着什么醒目首饰,身形单薄,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 阎老太太:“唉……我这是托了安宝的福!”说着,看向一旁地毯上抱着吞天葫芦,咕咚咕咚灌水的安宝。 王氏也瞥了一眼,她早就听儿子们说过阎璟深一家收养了个女娃娃,外界传的沸沸扬扬,这孩子是个扫把星。 现在看来……长相倒是好看的。 可扫把星怎么可能把阎老夫人治好? 定是阎璟深暗中寻到了什么灵药,借这孩子作幌子…… 她攥紧双手,终于切入正题:“姐姐,你说老爷他……会不会……”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剩一声叹息。 阎老夫人立即会意,想起老爷子的嘱托,用帕子拭了拭并不存在的泪痕: “今早我去瞧过,人都病脱相了……如今我这眼睛刚好,就怕他……”话音未落便哽咽难言,将未亡人的忧惧演得入木三分。 王氏见她这模样,便信了几分,叹了口气:“唉……对了,璟澜让我给这娃娃捎了对小玉镯,还给昭震带了块吊坠,都是他从外地寻来的……” 她顿了顿,又补了句。 “就当是给孩子们的心意,他这阵子忙,实在抽不开身……” 说着,王氏从口袋里摸出两个木盒,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一对不算通透的玉镯,还有一枚玉观音吊坠。 “嗅嗅~” 安宝鼻尖一动,瞬间捕捉到黑乎乎的香味,立马从地毯上爬起来,把吞天葫芦往旁一放,动作熟练地蹭到阎老夫人怀里。 一双眼睛巴巴地盯着桌上,那玉镯和吊坠上,正隐隐冒着黑气! 黑乎乎~想次! 王氏瞧着,笑了:“这孩子耳朵倒灵!来,安宝是吧?要是喜欢,奶奶给你戴上!” 说着就要伸手去牵小家伙的手。 阎老夫人这时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玩味:“没想到璟澜,倒还有这份心思?” 谁不知道阎璟澜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名下挂着个闲职却从不上心,哪里会真的忙到脱不开身? 这话刚落,安宝实在扛不住那黑乎乎的“勾引”,小手一伸,一把攥住一只玉镯,转头就往嘴里塞。 “好~次~” 阎老夫人见状,眉头微微一蹙,伸手拿起另一只玉镯擦了擦,又把安宝嘴里那只没擦过的换了下来。 她起初本想直接拒了,可瞧着小丫头这副喜欢得紧的模样,终究还是收下了。 王氏见状,便寻了个由头起身离开。 回到自己那座僻静的小院,刚踏进房门,便见儿子阎璟澜早已大剌剌地歪在西洋沙发上等着。 虽已三十八岁,他却保养得油头粉面,一身扎眼的亮黄色西装,浑身上下散发着浓烈的古龙水气味。 那双轻浮的眼睛在母亲身上一转,带着掂量货物般的审视。 “妈!” 他猛地弹起身,“东西送去了?那老太婆收下没有?老头子是不是快不行了?” 王氏素来软弱,对这个小儿子更是无可奈何,只得低声应道:“收是收下了……看她那神情,老爷怕是……熬不了几天了。” “太好了!我这就去找大哥!”阎璟澜吹着口哨就往门外走,双手插在裤袋里,步子轻快。 王氏一怔,慌忙拉住他衣袖:“你何时与阎璟治走得这般近?找他做什么?” 阎璟澜却只不耐烦地甩开手,哼着时兴的小调扬长而去,连个解释都懒得给。 望着儿子轻佻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王氏颓然坐回沙发上。她早已习惯了这般对待,只余一声叹息。 罢了…… 无论他们谁坐上家主之位,只求这深宅大院里,还能有她一角安身立命的清净地便好。 画面一转—— 人民医院妇产科诊室内,日光灯照得墙面一片洁白。 医生举着B超单,笑容满面地对苏婉清一行人说:“恭喜林先生林太太,是一对龙凤胎!” 龙凤胎! 苏婉清与沈静仪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喜,奶声奶气的小安宝,竟真的说中了! 林之风看着妻子异常隆起的腹部,忧心忡忡地问:“医生,我太太这胎象,为何会大得这样快?” “这个……” 医生推了推眼镜,“最好还是请神农谦医生看看,他今日正好坐诊。” 诊室走廊尽头,他们幸运地遇上了正要去接热水喝的神农谦。 他一见苏婉清便停下脚步,目光在她腹部停留片刻,满意地捋须:“不错,里面的娃娃发育得极好。” 接过B超单仔细端详,丝毫不显意外。当初把脉时,就察觉到了双胎的脉象。 “神农医生!” 苏婉清抚着肚子,语气不安,“我孩子长得是不是太快了?” 神农谦神色从容:“此胎先前被寒阴之气压制太久,如今束缚解除,自然要抓紧生长。照这胎象,约莫再有一周便可分娩。” 他看了眼面色苍白的苏婉清,提笔开方:“为防止母体精气损耗过度,老夫给你开几服滋补汤药。” 林之风盯着妻子高耸的腹部,只觉得吓人。他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 “现在……还能打掉吗?”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但看着妻子消瘦的脸庞,他还是咬牙道:“我只想要婉清平安。” 苏婉清拉着他的手腕晃了晃,又摇摇头。 沈静仪也倒吸一口凉气:“可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 神农谦的目光掠过林之风,落在沈静仪身上时微微一顿,随即温和安抚: “不必过分忧心!生育本就是胎儿寄养母体,苏小姐这一胎不过特殊些罢了。平日饮食不要太过油腻,预防胎儿过大导致难产即可。” “好,我记住了。”林之风连忙应下。 “还有一事!” 神农谦转向苏婉清,神色认真,“苏小姐可曾想起,那日究竟见过什么特别的人?” 第29章 这叫什么事儿啊? 人民医院走廊里,苏婉清目光不经意地从沈静仪脸上掠过,随即对神农谦露出歉意的笑: “神农医生,我是真想不起来了。”她说着轻轻按住腹部,“许是孩子闹得厉害,这会儿竟有些饿了。” 她转向丈夫柔声催促:“之风,我们去取药吧。”沈静仪会意地搀住她胳膊,两人缓缓朝着药房走去。 “那我们先告辞了。”沈静仪回头浅笑,举止从容。 神农谦捻着胡须目送三人离去,眼底闪过洞悉的光芒。他行医数十载,怎会看不出这拙劣的托词? 只是…… 想起当年那个寒阴入体的妇人,虽症状不及苏婉清严重,却也耗去他三月工夫才勉强驱散。 如今竟有人能彻底拔除这等阴寒而不伤根本,实在令他心痒难耐。 若得与这位高人讨教…… 他望着消失在转角的身影,终是压下追问的念头,将这份急切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 “唉……” 实在不行,就拉下面子死缠烂打吧! —————— 阎家—— 阎老夫人坐于椅上,瞧着怀里的安宝,正把王氏递来的玉观音吊坠含在嘴里,像嗦糖似的抿来抿去; 一旁桌上还扔着对玉镯,是被小家伙啃够了随手丢开的。 她暗自琢磨,许是玉镯不好含入口中,安宝才不喜欢? 阎老夫人拾起桌上的玉镯,唤秀姐拿去清洗。待镯子洗干净送回来,她定睛一看,顿时愣了。 这模样,竟和先前不一样了! “秀啊?这还是刚才那对玉镯吗?”除了尺寸没差,玉质简直判若两对! 秀姐连忙应道:“是啊小姐!就是您刚给我的那对!我就用肥皂搓了搓……是不是我给搓坏了?” “没有!”阎老夫人当即否认。 虽说她眼盲了近三十年,可嫁入阎家前,娘家本就是做玉石生意的,辨玉的眼力素来毒辣。 如今重见光明,视线反倒比瞎眼之前更清亮几分! 王氏送来的那对玉镯,明明是最次等的料子,通体裹着棉絮,还带着裂纹,半点水头没有,摸起来都透着股暗沉。 可经安宝啃过,再经秀姐一洗,竟像换了对新的: 玉质剔透,种水十足,身价瞬间翻了好几番! “安宝!把嘴里的玉观音吊坠给奶奶看看!” 话音刚落,小家伙恰好把吊坠上那层黑乎乎的煞气吃得干干净净,恋恋不舍地将吊坠从嘴里拽出来,还扯出一缕长长的口水丝。 安宝吧唧着小嘴,奶声奶气地喊: “黑乎乎~号次!” 她好喜欢黑乎乎~ 阎老夫人宠溺地替她擦了擦嘴角,又顺手擦了擦那枚玉吊坠。 嘿!奇了! 这玉观音,竟也比先前鲜亮好看了不少!阎老夫人心头一震,连忙追问: “安宝说的黑乎乎是什么呀?” 小家伙伸出肉乎乎的手指,认真点着玉观音吊坠:“玉玉黑......安宝次黑敷敷,就亮亮啦!” 虽然发音奶声奶气,阎老夫人却听懂了,这孩子竟说玉石原本是黑色的? 若说是孩童不识颜色,可这玉质的变化又该如何解释?方才还浑浊不大通透的玉观音,此刻竟通透如水,这绝不是寻常事! 正当她凝神思索时,墙上的元始天尊画像忽然泛起微光。 一道慈祥的声音在安宝耳边响起: “小乖乖,到爷爷这儿来。” 安宝惊喜地扭头,只见画像中的老神仙正含笑望着她。 她立刻从阎老夫人膝头滑下,迈着小短腿“噔噔噔”跑到画像前,仰起小脑袋脆生生地唤道: “神仙爷爷!” 她还是看不见,视线里只有高高的供桌,元始天尊画像依旧凭空给小家伙垫了个小梯子,使她能够看见自己。 “你奶奶眼睛好了吧!” “嗯嗯!” 元始天尊画像视线看了看小丫头的脚,确认没事了,又松了一口气:“我治好了你奶奶的眼睛,你是不是应该谢谢我?” “谢谢爷爷!” 安宝立刻应着,忽然想起以前爷爷教的,说谢谢要鞠躬才礼貌,当即腰一弯就重重鞠了下去。 全然忘了身前还摆着张桌子! “嘭!” 预想中的磕碰没传来,小脑袋瓜反倒像撞进了软乎乎的棉花里,温温的、软软的,半点不疼。 安宝懵了,对着眼前这摸得着、看不见的东西满是好奇。 她伸出小手轻轻试探着摸了摸,又用力睁大眼睛瞧,闭了眼再睁,还是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晃了晃脑袋,头顶的小啾啾跟着摇来晃去,奶声奶气问: “介是神么呀?” 画像里传来低笑: “这是法术。小乖乖,你想不想学?要是肯当我徒弟,拜我为师,我就把这些法术都教给你!” 嗯??? 徒弟?为师?这都是啥呀? 安宝鼓着圆乎乎的腮帮子,小眉头皱成个小疙瘩,半天没琢磨明白。 就在这时,阎老夫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疑惑:“乖宝,你一个人在跟谁说话呢?” 小家伙想都没想,伸着小手指向元始天尊画像,脆生生答:“神仙爷爷呀!他嗦,要窝当他图地,拜他为狮!” “徒弟”“为师”两个词被她念得七扭八歪,可阎老夫人一听,浑身猛地一怔。 瞬间想起前些日子,秀姐跟自己提过,说安宝对着画里的老爷爷说话,而那幅画,正是眼前这张元始天尊像! 难到小家伙说的是真的,她能够和神仙对话? 这个想法,在阎老夫人脑袋里轰然炸开。 此刻,院门口忽然传来沈静仪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的催促:“神农医生,您快回吧!再不肯走,我可就要让人请您离开了!” 神农谦倒像个耍性子的老小孩,半点不含糊地耍起了无赖: “不……我不回!沪上都传开了,阎老夫人的眼睛能看见了,这指定是有高人出手!你就跟我这老头子透个底,那位高人到底是谁,好不好?” 沈静仪只觉得头都要大了。 刚和苏婉清分开后,她就总觉背后有人跟着,特意让黄包车绕了好几条街,原以为早把人甩开了,没成想还是被跟到了这儿。 更让她哭笑不得的是,这一路跟着自己的,竟然是神农谦! 这叫什么事儿啊? 第30章 三人各有小九九~ 沈静仪停下脚步,想了想: “高人让我保密,所以神农医生,还是请回吧!” 这话像泼了盆冷水,却没浇灭神农谦的执着,他往前凑了两步,还想再缠:“哪有什么保密不保密的,我就想跟高人讨教两句,绝不多嘴……” 他就差跪下来求人了! 沈静仪实在没了耐心,也顾不上对方是长辈,朝着远处正当值的两名护院招了招手。 那两人本就得了阎璟深的吩咐,要多留意少夫人和小小姐的安危,见状立马快步上前,躬身等候指令。 “把神农医生送出去,路上仔细些,别让老人家摔着。”沈静仪语气平淡,可那“送”字咬得极重,意思再明显不过。 护院们心领神会,一左一右架住还想辩解的神农谦,动作不算重,却让他半点动弹不得。 神农谦急得直拍腿,嗓门都拔高了: “哎!你怎么能这样!我是来求医问药的,不是来被赶的!沈小姐……你再想想!” 任凭他嗓门大,沈静仪也没回头,转身快步往阎老夫人的院里走。她实在怕这执拗的老头再折回来,到时候更难应付。 阎家大门口—— 神农谦被护院“请”出来时,脚步还有些踉跄,可望着阎家朱漆大门,他半点没生沈静仪的气,反倒满脑子还是没问着的高人下落。 两名护院依旧板着脸守在门口,脊背挺得笔直,那模样分明是在“防着他再进去”。 街上行人来来往往,有提着菜篮的妇人,有赶路的伙计,不少人都往这边瞥了两眼。 神农谦老脸一热,再也不好意思当众闹起来,只能悻悻地往后退了两步,站在路边捋着胡须叹气。 就在这时,一阵平稳的引擎声传来,一辆亮银色轿车缓缓停在他面前,车窗降下,露出闻学儒的脸。 今日穿了件黑金竹纹长褂,衣料衬得人愈发儒雅,只是眼底藏着几分倦意,精气神比前几日差了些。 孙女闻彤腿摔骨折了,他守在病床前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直到医生说骨头接得稳妥,只需静养。 好在儿媳妇体贴他,劝闻学儒回家歇一歇。 这才终于抽出身来,家都没回就想着找安宝那小福星抱抱她。没成想刚到阎家门口,就撞见了神农谦。 “老谦?你怎么在这儿?” 闻学儒推开车门下来,语气里满是诧异,他与神农谦算是几十年的旧相识,知道这老头向来行踪不定,极少会在这种地方打转。 神农谦闻言,脸上的懊恼瞬间被尴尬取代,总不能说自己是被阎家护院赶的吧? 他眼珠一转,顺势朝远处街头指了指,声音提高了几分:“我……我路过,过来给人瞧个病。” 看病? 闻学儒上下扫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空空的双手上,疑惑地挑了挑眉,看病怎的没带药箱? 他这老友虽说医术高超,常有“徒手诊病”的本事,可出门行医,药箱向来是不离身的。 可转念一想,对方是神农谦啊,向来不按常理出牌! 闻学儒也就没再多问,只摆了摆手: “哦,原来是这样。既然如此,我让司机送你过去?省得你走冤枉路。” “不用不用!” 神农谦连忙摆手,生怕对方再追问看病的细节,大声说:“多走走路对身子好,我自己晃过去就行。” 话刚说完,两人都顿住了。 神农谦站在原地没动,闻学儒也没往阎家大门走,街边的风一吹,竟莫名陷入了尴尬。 闻学儒看着他杵在那儿的模样,忍不住问: “那你怎么不走?” 神农谦被问得一噎,只能对着他耳朵喊道:“我……我再歇会儿!对了,你要干嘛?来阎家找人?” “我?” 闻学儒刚要脱口而出“来找安宝”,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拢了拢袖口,自己不过和那小家伙见过两面,可这么直白地说“来找个孩子”,反倒显得自来熟,传出去也不妥。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我来和阎璟深谈生意,顺带拜访阎老夫人。” 神农谦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刚要再说点什么,又有两辆银灰色轿车驶了过来,稳稳停在阎家大门另一侧。 车门打开,苏先明率先走下来,嘴里叼着一支金丝烟斗,烟丝还没点燃,身上穿了件银白色长褂,柔和的颜色冲淡了他平日里的凌厉,倒多了几分和蔼。 他身后跟着两名保镖,手里各提着好几个精致的锦盒,一看就是贵重礼物; 后面那辆车上,更是下来两个伙计,小心翼翼地抬着一个厚重的木箱,看两人吃力的模样,箱子里的东西定然不轻。 苏先明刚要往阎家走,眼角余光瞥见了门口的闻学儒,原本舒展的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语气里带着些许戒备,高声质问: “你来干嘛?” 闻学儒见是他,脸色也沉了下来,语气没好到哪儿去,几乎是同步反问: “你又来干嘛?” 两人站在阎家大门口,目光相对,空气里瞬间多了几分火药味,一旁的神农谦看着这架势,反倒忘了自己的烦心事,凑在旁边悄悄打量起来。 神农谦哪知晓这两人的渊源,只瞧着他俩互瞪的模样,不就是碰个面吗? 怎么跟见了仇家似的! 他哪里知道,闻学儒和苏先明的梁子,早在几十年前就结下了,到如今都没解开。 那时候时局乱,闻学儒还没攒下如今的家底,只敢在青帮的地盘上摆个小摊子,卖些生活用品,起早贪黑忙活,总算赚了点糊口的小钱。 可他性子倔,觉得自己凭本事吃饭,不愿交那笔保护费,想着能躲一天是一天。 偏偏那时候的苏先明,还是青帮里最底层的小啰啰,正想着找机会表现自己,一听说有个摆摊的敢不交钱,立马来了劲。 闻学儒在东边巷口摆摊,苏先明就带着两个跟班往东边冲,掀了他的摊子,东西洒了一地; 闻学儒挪去西边街角,没等他把东西摆稳,苏先明又寻了过来,手里的木棍往桌角一敲,瓷碗摔得粉碎。 一来二去,闻学儒的摊子砸了一次又一次,赚的钱全赔在了重新置办的货上,连饭都快吃不上。 ………… 这件事之后,相互斗智斗勇,斗了几十年,闻学儒成了沪上船王,苏先明也当上了青帮帮主! 二人也成了死对头。 苏先明见闻学儒不说话,只当他是理亏,叼着烟斗冷笑一声,知道他耳背有把嗓音提高了不少: “我看你是没别的由头,故意跟我凑一块儿吧?” 闻学儒脸色更沉,往前迈了一步: “苏先明,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我来阎家,跟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倒是你,提着这么多东西,怕不是没安什么好心?” 第31章 你俩凑这么近,难不成要亲嘴? 吃瓜老头神农谦瞧着两人脸贴脸、眼瞪眼的架势,实在按捺不住,冷不丁插了句嘴: “咋?你俩凑这么近,难不成要亲嘴?” 由于喊得太大声,路人纷纷驻足。 这话一出口,闻学儒脸都绿了,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憋出一个字: “呸!” 唾沫星子没控制住,溅了苏先明一脸。 苏先明气得太阳穴直跳,拳头都攥紧了,可转念一想今天来阎家的正事,又硬生生压下火气。 他从口袋里摸出块手帕,狠狠擦了擦脸,咬牙大骂道:“你能不能多刷刷牙!这味儿,老子差点被你熏呕了!” 骂完,也懒得再跟闻学儒掰扯,抬脚就往阎家台阶上走,对着门口的护院沉声道: “劳烦通报一声,就说苏先明来拜访沈静仪。” 没人知道,他这话里藏着幌子。真正的目的,是来谢安宝的。 苏先明这辈子就苏婉清一个女儿,妻子走得早,他又当爹又当妈,把女儿捧在手心拉扯大。 当初女儿说要嫁去林家,他打心底里不乐意,可架不住苏婉清死心塌地喜欢林之风,最后还是松了口,只盼着女儿能过得舒心。 这些年,女儿因为怀不上孩子,整日愁眉苦脸,连饭都吃不下,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直到前些天,去给苏婉清撑腰,才知道怀了孕。去医院检查,从神农医生口中得知是有高人帮女儿驱走了寒阴之气! 苏婉清起初只说自己不清楚缘由,苏先明哪会信? 他一边怕女儿年纪轻,被什么人蒙骗了还不知情,一边更担心那所谓的高人,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邪门法子,表面救了人,暗地里却留了隐患。 逼问了半天,苏婉清才红着脸说实话,说是安宝帮她驱走了体内的寒阴之气,还顺带提了些安宝的其他事。 听完这些,苏先明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更觉得小家伙是个实打实的小福星,甚至忍不住琢磨: 阎家这是捡到宝了啊! 他故意回头对闻学儒喊道:“老子要去找沈静仪了!你丫的别跟着!” 下人弓着身,引着苏先明往阎家内院走,一旁又急又气的闻学儒见状,也抬脚要跟上去,却被守在大门口的护院伸手拦住,知道对方耳背,声音恭敬又大声: “闻老爷,您这是要往哪儿去?” 闻学儒脚步一顿,理了理黑金竹纹长褂的衣襟,板着脸道: “我找阎璟深谈生意,自然是往里走。” 护院依旧没挪开手,微微躬身喊道:“实在对不住闻老爷,六少爷眼下不在府中,去商会处理事务了。” 不在? 闻学儒皱了皱眉,心里的算盘却打得飞快。 不在正好,他本就不是来谈生意的,“那我进去等他便是,总不能让我在门口站着吧?” 先进去再说! 护院见状,也不好再拦,只能朝一旁的另一名下人使了个眼色。 那名下人立马上前,提高了嗓音笑着对闻学儒说:“闻老爷这边请,小的带您去会客厅稍候,再给您沏壶好茶。” 说着,就引着闻学儒往会客厅走。 站在门口的神农谦,瞧着这阵仗没了热闹可看,也觉得没趣,双手背在身后,吹着不成调的口哨转身离开。 走两步还回头望了望阎家大门,没事,来日方长,总有一天能见到那位高人! 而被引往会客厅的闻学儒,刚走了没几步,眼角余光就瞥见苏先明一行人往阎老夫人的院落方向去。 他心里顿时不乐意了,脚步也慢了下来,脑子里飞快盘算:沈静仪在的地方,十有八九能见到安宝! 想到这儿…… 闻学儒趁引路的下人转身去揭会客厅门帘的空隙,悄悄往后退了两步,又借着廊柱的遮挡,飞快绕到旁边的花径里。 见下人没发现异常,他猫着腰,压低脚步,远远跟在苏先明一行人的身后…… 阎老夫人的院子里,阳光暖融融的。 安宝刚吃饱了黑乎乎,正犯着“晕碳”的困意,窝在沈静仪怀里沉沉睡去,小脸蛋透着粉嘟嘟的红晕,一只小手还紧紧攥着玉观音吊坠,模样软乎乎的。 沈静仪坐在藤椅上,轻轻拍着安宝的背,阎老夫人则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拉着沈静仪絮絮说着安宝今天发生的事。 沈静仪听着,脸上满是温柔,顺着话茬,轻声告知老夫人: “娘,您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其实还有件事我也该跟您说,爹的病,也是安宝治好的。” 这话一出,阎老夫人手里的茶盏顿了顿,随即眼底满是震惊,半晌才缓过神来。 她看着沈静仪怀里熟睡的小家伙,只觉得自己这辈子的认知都被彻底刷新了。 一个这么小的孩子,不仅治好了自己的瞎眼,竟还能治好阎老爷子多年的顽疾? 震惊过后,阎老夫人心里也渐渐清明,望着小安宝的目光多了几分郑重:看来安宝真是来给阎家打破困局、扭转局势的! —————— 画面一转,阎家阎璟治的书房内。 阎璟润掂着手里三根沉甸甸的金条,黄澄澄的光泽映得他眼尾都扬了起来,语气里满是开心: “大哥,可算结清了!” 他心里正偷着乐。 谁能想到,不过是按大哥的吩咐,让娘往老太婆院里送了些东西,他竟能躺着白赚五根金条! 先前大哥已经给了两根,如今这三根一到手,兜里又鼓了。 想想接下来能去赌场耍两把、去戏楼听两场戏、再去酒楼喝点上等的女儿红,浑身都透着舒坦,忍不住在心里喊了声: 爽! 阎璟治坐在宽大的紫檀木书桌后,手里捏着支金镶玉钢笔,目光落在眼前的账目上,头也没抬,只淡淡“嗯”了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 “没事的话你就回去吧,我这儿还有不少事要忙。” “好嘞!大哥您忙,我就不打扰了!” 阎璟润笑得眉眼弯弯,也不在意大哥的冷淡,揣好金条,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转身就走,走到门口还顺势轻轻带上了书房门,脚步轻快。 待书房门彻底合上,阎璟治才放下笔,嘴角勾起一抹阴恻恻的笑,连眼底都染了几分狠厉。 “阎璟深,安宝……” 他语气冰冷又带着几分得意,“我找了柳七大师,早给玉观音吊坠和玉镯子下了绝命煞。不出两天,小兔崽子们就等着暴毙而亡吧!” 这绝命煞阴毒至极,发作时悄无声息,任阎璟深有多大本事,查遍天下也查不出半点痕迹,只会以为是意外暴毙。 第32章 这老小子,莫不是要跟自己抢安宝 苏先明在下人的带领下,脚步急切地穿过走廊,目光锁定院子内的身影,径直朝着沈静仪走去,声音里藏着难掩的急切与激动: “静仪……我来了!” “苏叔叔?” 沈静仪抬眸看来,眉头微蹙,语气里满是诧异,她没料到苏先明会突然到访。 话音刚落,怀里抱着的安宝也揉了揉眼睛,小脑袋在她颈窝蹭了蹭,慢悠悠醒了过来,懵懂地眨着眼睛看向前方。 谁呀? 一旁的阎老夫人放下手中的茶盏,目光落在苏先明身上,上下打量了片刻,浑浊的眼眸里渐渐浮出一丝清明。 只觉得这张脸既熟悉又有些陌生,沉吟片刻后开口,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 “你是苏先明?” 苏先明听见“苏先明”三个字,脚步猛地顿住,手里的烟斗都忘了往嘴边送,抬眼看向石凳上的阎老夫人,眼神里满是错愕。 这声音、这眉眼,哪怕隔了三十年,他也绝不会认错! “姐姐??”苏先明喉结动了动,语气里少了几分往日的凌厉,多了些难以置信的恍惚。 阎老夫人放下手中的茶盏:“看来你还没忘记我!” 沈静仪抱着刚睡醒、还揉着眼睛的安宝,悄悄往后退了半步,给两人留了些说话的空间。 安宝窝在她怀里,小脑袋歪着,好奇地打量着苏先明,鼻尖动了动。 这位爷爷身上没有黑乎乎,倒有股淡淡的烟草味,不算难闻。 苏先明往前走了两步,站在离石凳三尺远的地方,目光落在阎老夫人身上,像是在确认眼前的人真的是当年那个姑娘,半晌才缓缓开口: “三十多年了,姐姐倒是没怎么变,还是当年的模样。” “老了,哪还能没变?” 阎老夫人笑了笑,眼角泛起细纹,“倒是你!苏先明,当年那个在巷口跟人抢地盘、浑身是劲的愣头小子,如今也成了青帮的当家,稳重多了。” 这话一出,苏先明的脸竟难得地红了红,挠了挠头,语气里带着几分窘迫: “您还提那些旧事呢,当年不懂事,净做些荒唐事,让您见笑了。” 一旁的秀姐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凑到阎老夫人身边,小声问:“小姐,您跟苏老爷……早年认识?” 阎老夫人轻轻点头: “何止是认识,当年若不是他,我怕是早就在沪上的乱巷里,没了性命。” 那时候,她还未嫁入阎家,是沪上宝玉斋的少小姐。父亲专做玉石生意,家境殷实,日子过得顺遂安稳。 那日她一时兴起偷溜出家门,想着到处走走,没成想刚拐进僻静巷口,就被人缠上了! 是两个专挑孤身女子下手的混混,眼神变态又凶狠。 而彼时的苏先明,还只是个跟着青帮大哥混饭吃的小啰啰,身上的衣衫沾着尘土,嘴角还带着未干的血迹,显然是刚跟人打完架。 他恰巧路过那条巷,撞见混混要对她动手,脚步没半分迟疑就冲了过去。 “那时候他也才十五六岁,比我小着七岁……” 阎老夫人说着,眼底漫开暖意,笑意轻轻挂在嘴角,“手里就攥着根断了的木棍,凭着一股冲劲,就敢跟两个成年混混拼命。 脸上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渗着血丝,也没喊过一声疼,直到把人彻底打跑,才快步过来,声音还有点哑地问我,姑娘,你没事吧?” 苏先明听着,嘴角也勾起笑,眼底盛着满满的回忆,连语气都软了几分: “姐姐那时候才犟呢!明明吓得脸都白了,手还在抖,却硬撑着挺直腰板,跟我说没事!那模样,又可怜又可爱。” 经此一遭,两人也算熟络了起来。 七岁的年岁差,没隔住情谊,反倒让苏先明多了几分护着她的心思。 他是喜欢这个温柔又倔强的姐姐的,只是这份心思,从一开始就藏在了心底。 只是二人家世悬殊,一个是玉石世家的千金,一个是混街头的青帮小啰啰,这份喜欢本就没什么指望。 后来她嫁入阎家,成了人人敬重的阎夫人,两人更是断了所有往来,再没见过面。 安宝窝在沈静仪怀里,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却觉得气氛很舒服。 她伸出小手指了指苏先明,奶声奶气地问沈静仪:“凉亲,介位爷爷,斯奶奶的好盆友吗?” 沈静仪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笑着点头:“是呀,是奶奶很久很久以前的好朋友。” 苏先明听见安宝的声音,才回过神,目光落在沈静仪怀里的小家伙身上,眼神瞬间柔和下来。 想起了正事! 这就是婉清说的,能驱走她体内寒阴之气的小福星? 果然长得可爱,讨人喜欢。 他快步走上前,对着安宝温和地笑:“你就是安宝吧?我是你婉清姨姨的爹,你可以叫我苏爷爷。” 安宝眨了眨淡金色的眼睛,看着他,脆生生地喊了声: “苏爷爷!” “哎!真乖!” 苏先明笑得更开心了,连忙让身后的保镖把带来的锦盒递过来,打开一个,里面是一对重工打造的小金镯,“苏爷爷给你带了礼物,你看看喜不喜欢。” “哇偶!!!” 安宝眼睛一亮,伸手就要去摸,沈静仪轻轻按住她的手,对着苏先明客气道:“苏叔叔,您太客气了,安宝哪能随便要您的东西。” “怎么是随便要?” 苏先明摆了摆手,语气坚定,“这是我给小福星的谢礼,要不是她,婉清恐怕还得受怀不上孩子的苦。这点东西,算不得什么。” 说着,苏先明抬手朝身后示意,两个手下立刻抬着一只雕花木箱走上前,稳稳放在石桌上。 他亲自上前掀开箱盖,阳光洒进去的瞬间,满箱金光晃得人眼晕——竟是一整箱金鱼儿(金条)。 “婉清如今的身子你也清楚,我没让她来回奔波,只让她在家安心养胎。” 苏先明的目光落在安宝身上,语气软了几分,“这次我亲自来,一是替她谢谢安宝,二是想跟你说句实在话。” 沈静仪心里已然明了,定是苏婉清把安宝的事都告诉了他,刚要开口说些话,却被苏先明打断。 他往前半步,眼神变得格外郑重,语气掷地有声: “静仪,你别怕。安宝这孩子讨喜,我打心底里喜欢。你放心,只要我苏先明还有一口气在,青帮的人就会护着安宝,绝不让她受半分委屈。” 他心里门儿清,安宝能帮婉清调理身体,绝不是普通孩子。这份特殊,他懂,也更明白护着安宝,就是报恩! 就在这时,院门口那道一直只探着半个脑袋、躲着偷看的身影,终于按捺不住了…… 闻学儒撅着个大屁股盯着石桌上的东西,苏先明这老东西,给安宝递礼物,又是搬来一箱金条!!! 偏他耳背得厉害,院里人的对话听不真切,也没听清半句来龙去脉,可单看这阵仗,只急得心里发慌。 这老东西,莫不是要跟自己抢安宝? 第33章 他们没死啊! 想到这,闻学儒再也按捺不住,猛地从院门口冲了出来,指着苏先明的鼻子就喊: “苏先明,你卑鄙无耻!” 苏先明当场懵了,大声嚷嚷:“我?我怎么就卑鄙无耻了?” 沈静仪抱着安宝,阎老夫人坐在石凳上,连一旁的秀姐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几人脸上满是错愕。 这老头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没等苏先明辩解,闻学儒又急急忙忙转向沈静仪,语气又急又恳切,还带着点抢人的架势: “沈小姐,你可别信这青帮老狗贼的鬼话!他是不是打着主意,想认安宝当干孙女? 不行的!绝对不行!他混青帮的,会带坏小孩子的!” 话音刚落,他话锋一转,立马换上副讨好的笑,凑到安宝面前:“不如让安宝当我的干孙女!爷爷有钱有势,还能送码头给乖乖玩!” 这话一出,满院寂静。 沈静仪抱着安宝,嘴角抽了抽,满脑子都是问号:???送码头? 阎老夫人也愣了愣,端着茶盏的手都顿了顿:??? 秀姐在一旁偷偷憋笑:小小姐魅力太大了! 只有安宝,歪着小脑袋,眨巴着淡金色的眼睛,没听懂“码头”是什么,只抓着个“送”字,奶声奶气地问: “马头?啊?愣(能)次嘛?” 小家伙努力回想那天马术场看到的大马,很大很大…… 好像不能次诶! 苏先明心思转得极快,瞬间就戳破了闻学儒的小心思——合着这老东西,跟自己一样,都是奔着安宝来的! 他起初只是单纯来道谢,可闻学儒一口一个认干孙女,反倒给了他启发。 这想法,好像也不是不行! 当即,他刻意拔高了嗓音,字字句句都压过闻学儒的声线: “你那破码头,整天飘着臭鱼烂虾的腥气,别把我家安宝熏着了! 要我说,不如我认安宝当干孙女,再让她做青帮的小帮主,往后在这沪上,谁敢动她一根手指头?” 沈静仪她们:??? “我呸!” 闻学儒气得吹胡子瞪眼,手指着苏先明直发抖,“你那青帮是什么浑地方?别把好好的孩子带歪了!安宝要是跟了你,纯属耽误前程!” 两人当即吵作一团,你一句我一句,嗓门越来越大。阎老夫人揉着眉心,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 安宝更是直接把小手捂在耳朵上,小眉头拧成了疙瘩,小嘴撅得能挂住油壶,满脸都是不耐。 好吵呀! 沈静仪看着眼前乱糟糟的景象,实在忍无可忍,语气沉了几分,直接下了逐客令: “苏叔叔,闻老爷,二位要是还吵,就先回吧,别扰了安宝休息。” 这话如同泼了盆冷水,两人总算闭了嘴,却还是互相瞪着对方,眼神里满是不服气,最后被阎家下人客气地“请”出了门。 可到了阎家大门口,这股火气依旧没消,苏先明瞪着闻学儒,咬牙道:“都怪你!要不是你瞎嚷嚷,我还能多跟安宝说几句话!” 闻学儒也不甘示弱,伸手推了他胳膊一把:“明明是你先抢着认干孙女,还好意思怪我?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苏先明瞪了闻学儒一眼,跟这老东西再吵下去,只会白费功夫,不如改天再来。 没再纠缠,冷哼一声,转身就上了轿车。 闻学儒看着他的背影,顿时觉得扬眉吐气,嘴角都快翘到耳根了。 他盯着阎家大门,心里美滋滋的: 哼,苏先明这老东西,还不是被我吵走了?今天这局,明明是我赢了!等下次再来,非得让安宝先认我当干爷爷不可! 看来自己这个耳朵,只能下次再让安宝“治一治”咯! —————— 两天后的阎家阳光灿烂。 今日阎昭震放假,不用背着书包去学校。一早就拉着妹妹安宝,蹲在院中的梧桐树下,凑在一起玩数蚂蚁的小游戏。 他指尖轻轻点着地面,耐心地教着:“妹妹,跟着哥哥数,慢慢说,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安宝今日穿得格外惹眼,淡粉色的薄毛衣裹着小小的身子,下身搭着条黑色的蓬蓬小裙子,衬得腿又细又直,白色打底裤裹住脚踝,跑动时像只蹦跳的小团子。 头上梳着两个圆滚滚的小啾啾,随着她点头的动作一晃一晃,格外灵动。 她跟着哥哥的调子,小奶音拖得长长的,却还是念得七扭八歪: “一,儿,三,斯,无……扭……七!” 阎昭震听得忍不住挠了挠后脑勺,看着妹妹认真又懵懂的模样,看来想把妹妹教会数数,难度有亿点大! 就在兄妹俩玩得不亦乐乎时,阎璟治却在别处坐立难安。 他始终没等到阎昭震和安宝的死讯,心里又急又慌。实在等不及了,索性避开下人,偷偷在阎家里转悠,一步步往阎璟深住的院落挪。 还抱着点不切实际的希望: 万一,是阎璟深和沈静仪伤心过度,没来得及把孩子出事的消息通知其他人呢? 可这份侥幸,在他走到院门口,瞥见树下那两个小小的身影时,瞬间碎得一干二净,整个人都僵在原地,眼睛瞪得溜圆,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树下的安宝正伸手去够蚂蚁,阳光落在她手腕上,晃得人眼晕。 她两只小手,各戴着之前苏先明送的重工小金镯和莹润的玉镯,叮当作响; 而一旁的阎昭震,领口微敞,露出半截红绳,绳端挂着的,正是玉观音吊坠! 这两个孩子……怎么会好好的? 不对啊! 他们明明应该死了才对! 阎璟治躲在门口探出脑袋,死死盯着树下的两个身影,蹲得腿都麻了,却连动都不敢动。 只见阎昭震还在耐心教安宝数蚂蚁,安宝数错了就咯咯笑,小手晃着金镯玉镯,叮当作响的声音顺着风飘过来,每一声都像打在他心上。 两个孩子,活蹦乱跳的,半点没有“出事”的样子! 他攥紧了拳头,心里又慌又乱,满脑子都是怎么会这样? 就在他盯着兄妹俩出神,没察觉身后动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突然传来:“璟治大少爷?您在这儿做什么?” 阎璟治吓得浑身一僵,猛地回头,见是红玉,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却不敢多留。 这副鬼鬼祟祟的模样,要是被追问起来,根本没法解释。 “没什么,路过罢了。” 他强装镇定,含糊地应了一句,起身时因为蹲得太久,脚步都晃了晃,却不敢耽搁,几乎是落荒而逃,生怕红玉再追问半句。 出了阎璟深的住处范围,阎璟治才稍稍松了口气,可心里的疑惑和不安却越来越重。 他没敢回自己的院子,脚步匆匆,径直往阎家大门去。 不行,这事必须问清楚! 他一路快步,出了阎家就朝着城西的方向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找柳七大师! 等他气喘吁吁地跑到柳七大师家的院门口,连门都顾不上敲,直接推开门冲了进去,声音里满是急切和难以置信: “大师!不好了!那两个小孩,他们没死啊!” 第34章 死老头,就你长了嘴!? 午后院内,沈静仪坐在椅上,在红玉的指点下,正用粉色羊毛线勾织着能装下吞天葫芦的小挎包。 这些天,女儿总是抱着这黑乎乎的葫芦喝水。神奇的是,只有安宝抱着的时候葫芦里才能倒出水。 选颜色时,吞天葫芦和小家伙意见不同,因此还斗了嘴。把沈静仪和红玉,逗得笑个不停。 可到最后,吞天葫芦终究拗不过安宝那双水汪汪的无辜眼睛,还是妥协了。 让她选了粉色! 吞天葫芦别过“脸”,嘟囔着:“哼!本大爷就纵容你这小屁孩一次!” 安宝坐在软乎乎的地垫上,把它抱在怀里,奶声奶气地哄: “福怒(葫芦),泥(你)最好啦!” 阎昭震原本想凑过来跟妹妹一块儿玩,却被沈静仪催着赶去书房做作业了! 阎昭震:痛恨作业! 就在这时,“嘶嘶”的声响突然钻进耳朵。 安宝抬头一瞧,瞬间僵住。 院门口、院墙上,竟爬满了密密麻麻的毒蛇,蛇头还裹着一层骇人的红煞之气! 院外紧接着传来下人的惊喊: “蛇!妈呀!好多蛇!” 他们急着要驱走蛇群,可那些毒蛇像是早有目标,径直朝着安宝的方向爬来,舌尖不断吐着信子。 另一边,阎昭震也从书房里连滚带爬地冲出来,声音都带着颤:“娘亲!好多蛇……快跑!快抱着妹妹跑啊!” 说着,朝着安宝冲去! 沈静仪心头一紧,伸手就想去抱安宝,可已经晚了。毒蛇们迅速围拢,密密麻麻地将安宝圈在中间。 她急忙喝止:“震儿!别动!” 就在这危急时刻,阎老夫人房里挂着的元始天尊画像,竟突然活了过来!神像从画纸中脱离,原本栩栩如生的画像,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神像飘到安宝面前,满院只有安宝能看见他。他的声音温和:“小乖乖,别怕。这些蛇是被坏人控制了,你把那控制咒吃掉就好。” 吞天葫芦立刻接话:“来……本大爷出手!” 元始天尊捋了捋胡须,周身泛起淡淡的蓝金色光芒,语气带着点无奈: “你这小葫芦,还没恢复好吧?虽说你是神器,可凭现在的能力,要吞噬这么多被控制的毒蛇,怕是有些勉强。” 这话戳中了要害! 吞天葫芦瞬间没了声:死老头,就你长了嘴!? 安宝看了看飘在半空的神仙爷爷,又转头望向满脸焦急的沈静仪,奶声奶气地安慰: “凉亲(娘亲),布(不)怕!窝(我)有办法!” 说着,她小手朝着毒蛇群轻轻一抓,那些裹在蛇头上的红煞之气,竟乖乖聚成一团,飘到了她手心。 小家伙毫不犹豫,抬手就往嘴里塞。 哇唔!好次(吃)! 这次的气气,狠(很)甜狠甜…… 沈静仪看着女儿这一连串动作,惊得眼睛都瞪圆了,半天没回过神,支支吾吾地问: “安宝,这些蛇……身上也有黑气吗?” 按她之前的经验,女儿每次这样做,都是在吃那些害人的黑气! 安宝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认真解释:“不斯(是),斯(是)红红又黑黑哒!” 说着,她指了指旁边的元始天尊,“神仙爷爷嗦(说),蛇蛇被坏坏控制咯……” 控制? 沈静仪心里“咯噔”一下,瞬间反应过来。这根本不是意外,是有人故意要害她们! 与此同时,另一边—— 柳七的密室里,整面墙都嵌着铁笼,密闭空间里攒着一股刺鼻的恶臭。 阎璟治用手帕死死捂着鼻子,声音含糊不清:“大师,那绝命煞……为啥没管用啊?” 柳七穿一身黑紫色道袍,瞧着不过五十多岁,头发却全白了,还随意扎了个小辫子。 他生着三角眼、满脸络腮胡,唯有额间那颗红痣,勉强添了几分“道骨仙风”的模样。 他眼珠飞快转了转,追问:“你是直接把东西交到她们手上的?” 阎璟治连忙摇头:“不是……” “那问题就出在这!准是交接的时候出了岔子,才让绝命煞失效了!” 柳七这话纯属胡诌。 他好歹是沪上有名的大师,怎么可能承认自己的绝命煞压根不管用? 只是…… 自己的咒法从来没失过手,这次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你也别慌!” 柳七话锋一转,语气斩钉截铁,“这次那两个小兔崽子,必死在毒蛇口下!我收了你的钱,就替你卖命,保准让你满意!” 阎璟治听了,没再吭声,只是脸色依旧难看。 —————— “嘶嘶~” 【是柳七那个坏家伙,把我们控制了,逼我们来害人的!】 为首的是一条眼镜王蛇,它直直立起身,比安宝还高出好几个头,沈静仪瞧着,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可出人意料的毒蛇们围着小家伙,却半分伤害的动作都没有! 小安宝眨了眨眼,奶声奶气地说:“辣个(那个)牛七(柳七),狠(很)坏咯!” “嘶嘶~” 毒蛇们立刻回应,【对!谢谢小人儿解了控制咒!】 “那泥(你)们,要去咬牛七嘛?”安宝攥着小手,把坏坏咬到屁股开花才好! 做坏事的人,都该受惩罚! “嘶嘶~” 【谢谢小人儿提醒!我们这就去!】 蛇音刚落,原本密密麻麻的蛇群瞬间排得整整齐齐,十分有秩序地朝着朝着柳七所在的地方赶去。 沈静仪一行人全都看傻了眼,愣在原地没反应过来。 阎昭震最先回神,凑到安宝身边追问: “妹妹……它们刚才说什么了?就这么……简单走了?” “蛇蛇嗦(说),有个坏人牛七(柳七)控制了它们,逼它们来害人!”安宝晃了晃小脑袋,认真解释,“现在……蛇蛇要回去咬坏人咯!” 沈静仪这才缓过神,牛七? 沪上什么时候有这么一号人物了? 她搜遍了记忆也没印象,干脆不再多想,先把两个小家伙带回房间,仔细关紧门窗,又立刻给阎璟深打去了电话。 阎家院里突然闯进来大批毒蛇,这事也惊动了阎老夫人。她当即让李管家领着人,在阎家宅子四周撒了足足好几圈驱蛇粉,生怕再出意外。 而安宝能徒手指挥毒蛇的事,更是被下人们传得沸沸扬扬,个个都觉得这捡回来的小小姐实在不一般。 再看柳七这边—— 他眉头皱得越来越紧,脸色也沉了下来……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柳七竟完全感受不到,自己下在毒蛇身上的控制咒有任何回应了! 阎璟治瞧他神色不对,连忙问:“大师?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第35章 刚回来有点累,需要老婆的亲亲 “嘶嘶嘶——” 尖锐的蛇鸣突然从密室门外传来,密密麻麻,听得人头皮发麻。 柳七和阎璟治对视一眼,心底同时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席卷心头。两人刚想转身逃跑,却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无数毒蛇正从门缝里钻进来,密密麻麻地爬满了地面,转眼就朝着两人的方向涌来。 阎璟治吓得腿都软了,看着脚边的毒蛇已经缠上自己的裤腿、顺着大腿往上爬,他声音发颤地抓着柳七的胳膊: “大师……大师救我!怎么办啊?” 他想跑却不敢动,脚下全是毒蛇,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此刻真是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柳七强装镇定,抬手摆了摆:“放心!有贫道在,莫要害怕!” 他朝着为首的眼镜王蛇挑了挑眉,沉声道:“带着它们回笼去!”话音落,他立刻手指掐诀,念动控制咒。 可下一秒,柳七的脸色骤然煞白。 咒法竟毫无作用! 他定眼一瞧,心底瞬间凉透:完了……控制咒被人破了!这可是高级控制咒,寻常人根本破不了! 难道阎家里藏着高人?! 这个问题还没在柳七脑子里转完,就见那眼镜王蛇缓缓直起身,猛地一口咬在了他的下巴上! “!!!” “唔!!!”柳七痛得闷哼出声,连惨叫都发不完整。 卧槽!!! 而一旁的阎璟治也没逃过,无数毒蛇已经爬满了他的全身,密密麻麻的蛇牙同时咬了下去,疼得他当场瘫倒在地。 二人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柳七的小道童把二人送去了医院…… 阎璟深的书房内—— 他刚踏进家门,就被沈静仪一把拉进了书房。 看着妻子满脸紧张的模样,阎璟深随手将身上的玄色风衣脱下,甩到一旁的衣架上,伸手将人揽进怀里,带着她在太师椅上坐定。 他声音低沉沙哑,淡绿色的眼眸里裹着几分笑意,带着点故意的诱惑: “怎么了,老婆?今天这么急着拉我进书房,想干嘛?就不怕安宝她们突然找你?” “啪!” 沈静仪抬手轻轻拍了下他的脑袋,没好气道:“正经点!有正事跟你说!”下午给他打电话的时候,那边的人说阎璟深没在沪上商会,出去办事了。 所以,她几乎是守在家门口,盼着人回来。 话音刚落,阎璟深立刻收了玩笑神色,板起脸对着她敬了个礼:“收到!老婆长官请吩咐!” “之前跟你提过的那对镯子和玉观音,你还记得吧?”沈静仪直奔主题,“安宝说上面有黑气,那东西是阎璟澜送过来的。” “嗯,我已经让人去查了。” 阎璟深点头,语气沉了沉,“查出来他这两天突然发了笔财,去酒楼吃饭出手都大方了不少,还给服务员额外赏了小费。” “哦?”沈静仪眼神微凝。 她接着说道:“还有,今天咱们院里闹毒蛇了!” 这话一出,阎璟深的表情瞬间严肃起来,伸手攥紧了她的手:“怎么回事?你和安宝、震儿都没事吧?” “没事,你别担心。” 沈静仪摇摇头,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遍,“安宝说是有个叫牛七的坏人,控制毒蛇来害人,我猜目标就是孩子们。 后来安宝把毒蛇身上的坏气吃了,那些蛇像是清醒了,转头就回去咬那个坏人了!” 阎璟深挑了挑眉,语气带着几分了然: “牛七?” “你认识?”沈静仪立刻追问。 “算认识,今天我刚收到消息。” “什么消息?” 阎璟深却突然耍起了赖,故意皱着眉: “嘶……刚回来有点累,需要老婆的亲亲,才能记起来消息内容……” 沈静仪又气又笑,作势要从他怀里起身:“不说就算了,我去看看孩子们。” “别别别,我说!”阎璟深连忙伸手把人拉回来,语气立马服软。 “我回来的路上,下属传消息说,沪上那个有名的玄学大师柳七,还有大哥阎璟治,俩人都被毒蛇咬了,现在已经送进医院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往大院那边送信通报这事了。” 沈静仪皱了皱眉,语气里满是疑惑:“这未免也太巧了?” “我早说大哥最近安分得过了头,原来心思都藏在这,把矛头对准了你们和孩子!”阎璟深眸色沉了沉,周身的温度都降了几分。 他思索片刻,当即从椅子上起身。 “老婆,你先去吃饭,不用等我。”他顿了顿,又道,“我去爹那边一趟,跟他说这事……” 话音刚落,又凑过来补了句:“晚上记得给我留门!” 沈静仪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叮嘱逗得微怔,随即故意打趣:“怎么?你不一碗水端平,再去其他院里转一转?” 阎璟深没接这话茬,干脆扯开话题,快步往门口走:“我先去了!”说罢,便朝着阎老爷子的院子快步而去,步履匆匆,没了半分刚才的慵懒。 看来这阎家的家主之位,必须尽快争下来。不然,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敢把主意打到他妻儿身上! 阎老夫人房间内—— 水晶吊灯映得供桌前的身影,愈发显露出几分虔诚。 她手持三炷刚点燃的香,缓缓插进元始天尊画像前的香炉里,青烟袅袅升起…… 老夫人望着画像,格外恳切:“神仙啊,我知道您能听见我说话。今天院里闹毒蛇的事,实在是太吓人了,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她顿了顿,指尖轻轻摩挲着供桌边缘,语气软了下来,满是疼惜: “安宝那孩子,又乖又懂事,是个好孩子。求您多护着她些,也护着昭震,护着静仪,还有璟深……让他们都平平安安的,别再遭这种凶险。” 话说到这儿,阎老夫人忽然顿住,像是意识到什么,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嘲的愧疚: “瞧我这贪心的样子,一下子求了这么多……” 她抬眼重新望向画像,眼神变得坚定,“若是这些祈求要换,哪怕让我付出生命,也心甘情愿。” 其实下午她就瞧见了。 挂在墙上的画像,不知何时竟变得空白一片,连神像的影子都没剩。 可没等她细想,再看时,元始天尊的神像又好好地在画上了。阎老夫人揉了好几次眼睛,能肯定自己绝没看花眼。 如今想起安宝之前奶声奶气说的,跟神仙爷爷说话,神仙还想认她当徒弟的事。 心里便彻底有了数,那孩子说的都是真的!以后哪怕安宝说自己不是人,是神仙! 她都信! 第36章 梦见阎家破产了 清晨时分—— 睡梦中阎璟深梦见自己被一巨兽压在身上,金黄色的双眼睛正盯着他看,直勾勾的,叫人莫名发闷。 他猛地睁眼,哪是什么巨兽,原是安宝这小家伙。顶着一头睡乱的爆炸卷,整个人趴在他胸口,圆溜溜的眼睛眨着,满是无辜。 “怎么了,安宝?”阎璟深薄唇轻启,刚睡醒的嗓音裹着点慵懒。 “黑……嘚地,黑!” 安宝伸出有些胖乎乎的小手,指尖直直戳向他的脸。 她看得清楚,爹地脸上飘着好多灰黑色的气气! 以前阿爹身上也有过,阿爹一沾这气,找隔壁王叔叔打牌准输钱,阿娘总说倒霉,晦气! 安宝不想爹地倒霉,要把坏气气吃掉! 没等阎璟深反应,凑上前吧唧一口,亲在他脸颊上。 下一秒,那些灰黑色的气就往她嘴里钻,小家伙偷偷眯眼笑,有点好吃,就是没上次黑乎乎气气甜! 阎璟深彻底懵了。 女儿刚还说自己脸黑,怎么转头就亲上来了? 可这懵劲儿没撑几秒,就被心口涌上来的舒坦劲盖过,他竟格外享受女儿这突如其来的亲近,连心尖尖都软了几分。 一旁刚醒的阎昭震,看着妹妹黏着爹地亲,小脸上满是羡慕。 他慢慢撑起身子,小声喊: “妹妹~我也想要亲亲……” 阎璟深斜眼白了他一下。 果然男孩子最烦! 好端端的父女情深,全被这小子打断了! 没一会儿,安宝就把那些灰黑色的倒霉之气吃了个干净,小肚子饱了,眼皮也开始打架,迷迷糊糊地靠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阎璟深小心翼翼地帮女儿盖好被子,转头对儿子没好气地叮嘱: “震儿,看好妹妹,我去上班了。” 说完,他俯身亲了亲熟睡中妻子的额头,动作轻得怕惊扰了人,随后快步洗漱妥当,转身出了门。 阎昭震乖乖挪到妹妹身边,小手轻轻攥住她的手,贴着她躺好,没一会儿也重新进入梦乡。 外间的阎璟深,已换上一身深蓝色西装,肩线挺括,腰腹收得利落,衬得长腿愈发笔直,将身形勾勒得愈发挺拔。 头发梳成规整的大背头,露出饱满的额头,那双淡绿色的眸子,比清晨的雾色更显深邃。 今日是阎氏银行的例行检查日,容不得半点耽搁。 他刚走没多久,沈静仪也醒了,起身洗漱整理了一番。 这时苏婉清的电话恰好打过来,说要约着吃午饭,语气里满是期待。她就是想看看昭震和安宝,吃沪上国际酒楼的海鲜大餐! 别说她自己吃不吃了,能看着孩子们吃,她就心满意足! 沈静仪拗不过她,只好答应了。 毕竟,孕妇最大,哪能不依着? 转眼就到了中午,沪上国际酒楼门口,安宝还迷迷糊糊没睡醒,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沈静仪给她穿了条绿色小纱裙,外面套了件软糯的毛呢外套,衬得小脸愈发白皙。 阎昭震今天穿了套利落的牛仔装,身上却格外违和地背着妹妹的吞天葫芦——他就怕安宝醒了找不见,一刻都不敢离身。 刚下车,酒楼的接待就快步迎了上来,一听是苏婉清定的位置,立刻恭敬地领着三人往总统包房走。 “安宝,昭震!你们可算来了!”包房里,满满一桌海鲜冒着鲜气,苏婉清穿件暖黄色孕妇装,衬得气色格外好,见他们进门,立刻朝沈静仪招着手。 紧接着,她又转头拍了拍身边的林之风,语气带着点嗔怪: “快,把安宝抱过来!静仪抱着孩子一路肯定累了,你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林之风脸上满是委屈。 只要沈静仪她们在,自己在老婆心里就得往后排。不过转念一想,又无奈笑了笑: 依着老婆,本就是他该做的事。 安宝一到林之风怀里,立刻乖乖窝着,还没完全醒透的小模样格外软萌。 沈静仪刚带着阎昭震坐下,一盘肥美的帝王蟹就“转”到了他跟前。 苏婉清立马凑过来,语气急得带了俩感叹号:“吃!!!昭震,快吃!” 阎昭震一脸懵:??? 他能说自己压根吃不下吗? 可对上苏婉清满是期待的眼神,他又尴尬又无措。干妈这是突然怎么了,非得盯着他吃螃蟹? 沈静仪也看出不对劲,开口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婉清张了张嘴,支支吾吾半天没说清楚。 一旁的林之风见状,只好替她解释: “昨晚婉清做了个梦,梦见阎家破产了,安宝和昭震俩孩子成了小乞丐。 讨了半天饭没讨着东西,昭震看着大海,就想摸螃蟹给妹妹吃,结果……结果就被海水淹了……” 话刚落,苏婉清就红着眼看向沈静仪,声音发虚: “静仪……我……” 沈静仪连忙安抚她:“没事,我知道孕期容易做些乱七八糟的梦,别往心里去,那都是假的,不会成真的!” 这话刚说完,阎昭震就拉了拉沈静仪的衣角,小声问: “娘亲,那……那这螃蟹我还吃吗?” 画面一转,阎氏银行内—— 大厅里的叫号声还没歇,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创了进来,打破了原本的秩序。 三个蒙着黑布的男人快步闯进来,手里的小手枪明晃晃的,对准了正在取号、填表的顾客,粗哑的嗓音带着威慑: “都不许动!双手抱头,蹲在地上!” 人群瞬间慌了,有人下意识想躲,却被其中一人用枪柄指了指,吓得立马僵住,乖乖抱头蹲下,小声的惊呼也被硬生生憋了回去。 就在这时,阎璟深刚从顶楼办公室出来,黑色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淡绿色的眸子里没半分慌乱,只是扫了眼大厅里的乱象,脚步没停。 “你!说你呢!” 最前面的劫匪张三注意到他,立刻调转枪口对准阎璟深,语气更凶了,“没听见?双手抱头,蹲下来!” 周围人都替阎璟深捏了把汗,有人忍不住小声提醒: “阎总,快……快照做吧!” 阎璟深却没动,目光先落在劫匪手里的枪上。 那枪看着沉甸甸的,可他们握枪的姿势却透着生疏,指节用力得发颤,显然是没多少经验的菜鸟。 他缓缓抬眼,声音比平时冷了几分: “你们要钱,要多少?” 这话一出,劫匪齐刷刷愣了愣,像是没料到这个时候,竟有人敢这么平静地跟自己谈条件。 领头的李四反应过来,枪口往前又递了递,语气里满是狠劲: “少废话!我们要的多了去了!把保险柜打开,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阎璟深没立刻应答,视线掠过蹲在地上的顾客,尤其注意到角落里吓得脸色发白、紧紧攥着大人衣角的小孩,还有浑身发抖的老人…… “保险柜在二楼,保险柜钥匙只有我知道在哪里!” 他顿了顿,语气低沉:“但你们得先把枪放下,别吓到人。真伤了人,你们今天谁也走不了!” 鲜少有人知道,他早年在部队服役过几年,拳脚功夫没落下。 眼前这三个人,看着凶,实则慌得厉害,只要找对时机、动作够快,完全能逐个撂倒! 从谁下手好? 阎璟深的目光落在旁边哆哆嗦嗦、连枪都快握不住的王二麻子身上。 就他了!!! 念头刚落,一道利落的扫堂腿过去,王二麻子还没反应过来,就哎哟一声摔在地上,手里的枪哐当砸在大理石地面上。 李四差觉不对,猛地调转枪口,死死指着阎璟深的脑袋,嘶吼道: “不许动!再动我开枪了!” “嘭!!!” 第37章 有男孩要跳楼!安宝:黑黑…下来! 李四一慌,指尖不受控制地按向扳机。 那枪早就提前上了膛,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连蹲在地上的顾客都忍不住闭了眼。 可下一秒,除了空爆声,连半颗子弹都没飞出来! 就是现在! 阎璟深没错过这转瞬的空隙,身形往前一扑,单手扣住李四的手腕,另一只手攥住他的胳膊往下一拧。 只听“哎哟”一声痛呼,李四还在愣神的功夫,就被狠狠按在了地上,手里的枪也脱手滚了出去。 “嘭!” 旁边的张三见同伙被制,急得眼都红了,抬手就扣了自己的扳机,结果还是一样。 只有枪响,没有子弹! 阎璟深眼底寒光一闪,起身时一个利落的飞踢,正踹在张三胸口。张三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重重撞在墙上,疼得直咧嘴,手里的枪也掉了。 直到这时,守在门口的保安才反应过来,一窝蜂冲上前,死死按住还想挣扎的李四、张三,连刚爬起来没两步的王二麻子也重新摁倒在地。 手铐咔嗒一声锁上,才算彻底控制住场面。 大厅里的顾客这才松了口气,小声的议论声渐渐响起。 阎璟深站直身子,抬手按了按眉心,才发现后背的衬衫已经被冷汗浸湿。 刚才那两枪,哪怕有一颗子弹真打出来,后果都不堪设想。 为什么会接连卡弹? 要知道,他们手里拿的可是毛瑟C96,这枪以耐用、不易卡弹闻名,业内都叫它盒子炮,按理说最不可能出这种问题。 除非是枪身老旧、零件磨损严重,可刚才他扫过一眼,那三把枪的外壳崭新,连一点划痕都没有,是全新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脑海里突然窜出今早安宝的模样。 小家伙趴在他胸口,手指戳着他的脸,奶声奶气喊:“黑……嘚地,黑!”,还没等他反应,就凑上来吧唧亲了一口。 当时只当是孩子的胡话,没往心里去,可现在想来,小丫头说的黑? 难不成跟这劫匪的枪卡弹有关? 是安宝……帮他挡了这一劫?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阎璟深的心就狠狠颤了一下,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 没等他细想,外面就传来了警笛声,由远及近,很快停在银行门口。 几名警察快步走进来,先是仔细核查了现场情况,又分别找阎璟深和保安做了详细笔录,随后便押着戴着手铐、垂头丧气的三名劫匪往外走,连那三把始终没打出子弹的枪,也一并封存收走了。 警方查验后证实,那三把枪里确实装了子弹,且枪支本身无故障,正常情况下完全能击发。 至于当时为何接连卡弹,即便查遍了枪身和子弹,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事传开来,在场的人都忍不住感慨,阎璟深这是真的命大,硬生生躲过了一劫! 警察走后,银行大厅里更显冷清。 原本就不算多的顾客,刚经历过抢劫的惊魂时刻,早已没了办业务的心思,一个个脸色发白地起身,脚步匆匆地往外走。 没一会儿,偌大的大厅里,就只剩银行工作人员和阎璟深几人………… 他望着空荡荡的银行大厅出神,另一边的沪上国际酒楼,包房内早已暖意融融。 苏婉清正拿着勺子给安宝喂汤,阎昭震面前的帝王蟹壳堆了小半碟,与方才银行的惊险场面,恍若两个世界。 安宝小嘴一鼓,忽然“嗝”地打了个软乎乎的饱嗝,小爪子往肚子上一按,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凉亲~布次啦,饱饱啦!” 再吃下去,肚子就装不下咯! 苏婉清刚舀了一勺蟹黄想喂她,见这模样忍不住笑:“好好好,不吃了,咱们安宝可不能撑着。” 沈静仪摸了摸女儿圆滚滚的小肚子,柔声问:“是不是想出去透透气?娘带你去外面吹吹海风好不好?” 小家伙眼睛瞬间亮了,立马伸手要抱:“要!要吹风!” 沈静仪笑着将她抱起,又跟苏婉清、林之风打了声招呼,才抱着安宝往包房外走。 抱着安宝转身时,压根没留意到身后阎昭震递来的求救信号。小家伙眼神巴巴的,满是委屈: 娘亲,你把我忘了!我真的真的吃不下啦! 可没等他把求救的话喊出口,就对上了苏婉清满是期待的目光。 那眼神像带着催促…… 阎昭震只好把话咽回去,咬着牙又往嘴里塞了一口蟹肉。 顶楼观景台上,铺着一层柔软的米白色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 抬头是澄澈得没有一丝云的蓝天,低头能望见酒楼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河与人潮,连行人的身影都成了小小的黑点; 往远处望,还能瞥见海面,阳光洒在水波上,碎金似的晃人眼。 安宝趴在沈静仪肩头,小手伸出去“抓”迎面而来的风,嘴里咿咿呀呀哼着不知道在说什么。 沈静仪找了张藤椅轻轻坐下,把小家伙抱到自己腿上,指尖温柔地拂过她被风吹乱的小卷毛,柔声问: “风吹着舒服吗?” 小团子用力点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胖乎乎的小手轻轻戳了戳沈静仪的脸颊,奶声奶气地说: “凉亲,嘚地……不黑啦!” 沈静仪愣了愣,还没摸透女儿这话的意思,刚要追问,安宝却笑着往她怀里缩了缩,小手指向远处的海面,声音亮了几分: “看!大鱼鱼!” 沈静仪顺着女儿的手指看过去,海面波光粼粼的,别说大鱼了,连鱼鳍的影子都没见着! 刚想笑着跟小家伙解释,安宝却突然攥紧了她的衣领,吐字带着点不清的着急: “凉亲!辣个!” 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观景台另一侧的围栏边,站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 穿了件绣着暗纹的深灰色西装,料子细腻有光泽,一看就价值不菲,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透着精致。 可此刻,他的身子竟半个往外探,双手紧紧扒着围栏顶端,脚尖踮得老高,正慢慢摸索着往栏杆外翻,模样看得人心惊。 “哎!别乱动!”沈静仪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抱着安宝快步冲过去,声音都忍不住发紧。 那男孩听见动静,动作顿了顿,却没回头,反而咬着下唇,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又往外面挪了挪。 楼下是几十米高的高空,风一吹,他的西装衣角轻轻晃,每动一下,都像要随时往下坠,危险得让人攥紧了手心。 安宝趴在沈静仪怀里,小声音软软的,却带着认真: “黑黑……下来!” 第38章 妈妈,你不在,他们都欺负我…… 沈静仪的声音刚落,顶楼观景台的入口便涌来不少人: 有刚从宴会厅离席的宾客,也有闻讯赶来的酒楼服务生,没片刻就围出一圈人墙。 大家望着栏杆边摇摇欲坠的少年,都攥着心不敢高声,只低低地交头接耳,细碎的议论声裹着风,一点点飘进沈静仪耳中。 顺着这些议论,沈静仪才彻底弄清。 眼前要跳楼的男孩,是沪上楚记银楼的大少楚明宇,而楚家这两年的境遇,竟乱得让人唏嘘。 楚记银楼在沪上立足三十年,专做高端玉石首饰,楚父楚母凭着精准的眼光和实在的性子,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逢年过节上门定制的达官贵人能排到巷口,算是实打实的有声望人家。 家里只有独女楚晓婷,模样温婉,还承袭了父母鉴玉的本事,本是银楼最好的接班人。 可她后来带回了出身普通的左国荣,执意要嫁! 楚家老两口疼女儿,最终松口让左国荣入赘,只求他能好好护着晓婷,撑起往后的日子。 可天不遂人愿。 左国荣入赘没几年,楚父先突发脑溢血离世,没过半年,楚母又因思念丈夫积郁成疾,跟着去了。 家里的顶梁柱倒了,楚晓婷只能咬着牙接过银楼的担子,成了沪上少见的女掌柜。 可她一个女子扛着家业,既要应对生意上的纷争,又要照料年幼的楚明宇,身子渐渐熬垮了。 起初只是容易累,后来连下床都费劲,寻遍名医也没根治,没撑过两年,便撒手人寰,只留十五岁的楚明宇,跟着左国荣相依为命…… 楚晓婷的后事刚办完,左国荣就顺理成章地接管了银楼。更让人不齿的是,她的头七还没过去,他就敲锣打鼓娶了江向晚。 “哪是什么新欢啊,是旧爱!” 人群里有人压低声音,语气满是鄙夷,“江向晚是左国荣入赘楚家前的初恋,当年是嫌他穷才分的手! 最离谱的是,她嫁过来时,还带着个十六岁的儿子叫左浩,那孩子眉眼跟左国荣像得七八分,明眼人一看就懂!” “这不是妥妥的吃绝户吗?等楚家没人了,就带着亲生儿子和初恋,占了人家的家产!” 这话刚落,一道粗哑的嗓音突然从人群里炸响,满是戾气:“楚明宇!你他妈的又作什么妖?赶紧给老子滚下来!” 众人连忙往两边退,只见左国荣挤了出来。 他四十八岁,肚子已经微微隆起,头顶头发稀稀拉拉,露出一片头皮。 身上穿的深灰色高级西装熨得笔挺,却没撑出半分贵气,反倒像个一夜暴富的暴发户,手指上的大金戒指晃得人眼晕。 他抬头瞪着栏杆边的楚明宇,眼神里只有不耐烦,半点儿没有父亲对儿子的担忧。 人群里的议论没停,反倒更响了些: “楚明宇这孩子多好啊,眉清目秀的,还会唱歌,上次有个唱歌比赛,他唱的歌我家娃现在还跟着哼!” “可不是嘛!听他家下人说前段时间,他还收到了F国巴黎国立高等音乐学院的通知书,那可是世界级的学校!结果呢?通知书拿到手第二天,突然就哑了,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还有更缺德的!江向晚见他不能说话,竟跟左国荣建议,让左浩顶着楚明宇的名字去留学,说别浪费了好机会!” “这不是明着抢人家的前程吗!” “呸!你们再乱嚼舌根,老子把你们的舌头都扯出来!” 左国荣听得脸色铁青,指着人群恶狠狠地骂,眼神里的凶光吓得几个小声议论的人连忙闭了嘴。 可栏杆边的楚明宇,肩膀却控制不住地抖了起来。他心里清楚,那些人没有乱说,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爷爷奶奶不在了,妈妈也不在了,这个曾经抱着他说“明宇要当大音乐家”的亲生父亲,早就不疼他了。 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他兴冲冲地跑回家分享,左国荣却只敷衍地“嗯”了一声,转头就去跟江向晚选左浩要上的学校! 第二天醒来,他就发不出声音了,左国荣带他看大夫,只说是心绪郁结,开的药一点用都没有。 江向晚还假惺惺地安慰,“歇几天就好!”转头就盘算着让左浩顶替他的名额。 今天,江向晚说要在酒楼给左浩开庆祝宴,对外宣称是左浩凭本事考上的音乐学院。 还让楚明宇来参加,说:“多跟人打交道,说不定就能说话了!” 可宴会上的每一刻,都像在羞辱他。 江家人围着左浩恭维,看向他时满是鄙夷;有人故意把酒杯递到他面前,笑着问:“楚大少怎么不说话,是羡慕吗?” 江向晚更是当着众人的面,把他碗里的鲍鱼夹给左浩,“明宇又不能说话,吃了也是浪费!” 那种被排挤、被轻视、被当成多余的滋味,以及这几年不被在意、被欺负的情绪,像无数根针扎在心上。 楚明宇再也待不下去,趁着没人注意,偷偷跑到了顶楼。 看着楼下几十米高的高空,他突然觉得,只有从这里跳下去,才能摆脱这一切,才能见到想念的妈妈。 妈妈,你不在,他们都欺负我…… 他想张开嘴,想喊出心里的委屈,想告诉所有人那是自己的通知书,可喉咙里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 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他死死咬着下唇,双手扒着栏杆,身体又往外面挪了半分。 风卷着他的衣角晃,每动一下,都危险得让人攥紧了手心。 安宝被沈静仪抱在怀里,看不清栏杆边楚明宇的模样,却能清清楚楚瞧见。 少年周身、甚至整个脑袋裹着厚厚的黑气,还缠着重重的、灰蒙蒙的悲伤气气! 一定很难受。 小家伙听不懂人群里那些复杂的议论,可直觉告诉她,这个要往下跳的明宇哥哥,肯定是被人欺负了! 她顿时急了,小身子在沈静仪怀里扭了扭,胖乎乎的手指直直指向左国荣,奶声奶气的嗓音里还带着点凶劲: “布准嗦话!你太凶咯!” 左国荣当场懵了! 这凶巴巴的小玩意是谁家的? 乳臭未干的年纪,也敢这么跟自己叫板?他刚要发作,人群里又挤进来一个人。 是江向晚。 她穿了件亮得晃眼的玫红色旗袍,裙摆开叉到大腿,踩着细高跟,扭着腰肢挤到前面。 指尖慢悠悠勾了勾耳畔的碎发,语气里满是假惺惺的责备,对着栏杆边的楚明宇喊: “明宇啊,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不就是一场宴会吗,犯得着闹到要跳楼的地步?” 她身后跟着的左浩,双手插在裤兜里,撇着嘴瞥了楚明宇一眼,语气满是不屑,轻飘飘地丢出一句: “要跳就跳呗!磨磨蹭蹭的,切……” 第39章凤凰男占家产娶旧爱,哥哥窝帮你! 安宝的小目光刚从左国荣身上挪开,就落在了江向晚身上。 她盯着江向晚涂着大红指甲油的手看了几秒,突然眼睛一亮,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 不对呀! 这阿姨手上沾着点点黑气,哦!不,神仙爷爷说那是“傻”(煞)气!跟栏杆边明宇哥哥身上的黑黑气气,是一样哒! 小家伙立马更急了,小胳膊往江向晚方向伸得笔直,小手指稳稳指着她,奶声奶气的嗓音比刚才更严肃了些: “泥坏!泥也憋嗦话!” 说完,她又转头瞪向左浩,小眉头拧成了疙瘩。 虽说左浩身上没飘着那些吓人的黑气,可安宝就是打心底里不喜欢他。 刚才那句:“要跳就跳呗!” 听得小耳朵都不舒服…… “泥也憋嗦了!”她干脆一并指着左浩,语气带着些许小强硬。 沈静仪低头看着怀里小家伙板着脸、一本正经“训人”的模样,嘴角忍不住轻轻弯了弯,差点笑出声。 可目光扫过栏杆边依旧危险的楚明宇,又迅速收了笑意,神色沉了下来。 现在可不是笑的时候,得先稳住场面啊!!! 江向晚没料到自己会被个毛头小孩指着鼻子说坏,脸上的假笑瞬间挂不住了,尖着嗓子嘲讽:“呦?哪来的小瘪三,也敢管老娘的事?你算老几啊?” 这话刚出口,沈静仪就冷着声音接了过去,语气里满是鄙夷: “我们算不了什么老几,可就算这样,也比你这种抢人家产、欺负孤儿的人,高尚不止一星半点!” 江向晚被噎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指着沈静仪半天说不出话来:“你、你胡说八道什么!这是我们左家的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家事?” 沈静仪抱着安宝往前迈了半步,目光锐利地扫过江向晚和左国荣,“把继子逼到要跳楼,让亲生儿子顶替继子的前程,头七没过就占了人家家产娶旧爱! 这种龌龊事,也配叫家事?” 周围的宾客本来就对左国荣夫妇的做法不满,听见沈静仪这话,顿时纷纷附和:“是啊!阎夫人说得对,哪有这么欺负人的!” “楚晓婷姑娘要是泉下有知,知道自己的家被这么糟践,儿子被这么对待,怕是都不能安心!” 左国荣见舆论越来越偏向沈静仪,气得额角青筋直跳,却又不敢跟众人硬刚,只能转头对着楚明宇嘶吼: “楚明宇!你听见没有?大家都在说你不懂事!赶紧给老子下来,别在这丢人现眼!” 楚明宇趴在栏杆上,看着江向晚和左国荣气急败坏的模样,眼泪掉得更凶了。 他想点头,又想摇头,喉咙里依旧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死死攥着栏杆,身体又晃了晃。 刚才被左国荣一吼,他的手竟有些脱力了。 “明宇,别慌!” 沈静仪见状,连忙放柔声音对着他喊,“你先抓紧栏杆,慢慢往里面挪一点,有什么事,我们都能帮你解决,别做傻事!” 安宝也跟着点头,小脑袋凑到沈静仪肩头,对着楚明宇软着声音哄:“明宇哥哥,布怕!黑黑气气,窝帮你吃!不难受啦!” 说着,她伸出小手,对着楚明宇的方向轻轻一抓。 众人只看见楚明宇似乎晃了晃,却看不见一小团黑气竟真的慢悠悠飘了过来,顺着安宝的小手,钻进了她的嘴里。 楚明宇只觉得浑身一轻,刚才压得他喘不过气的委屈和绝望,竟莫名淡了不少,抓着栏杆的手,也渐渐有了力气。 他愣愣地看着安宝,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安宝咽了咽嘴里残留的黑气,小脑袋往沈静仪怀里蹭了蹭,声音软乎乎的,还带着点心疼: “凉亲,哥哥好可怜,窝们帮他!” 沈静仪低头看着女儿亮晶晶的眼睛,又抬眼望向栏杆边依旧脆弱的楚明宇,重重一点头,语气坚定地对着他喊: “明宇,你别怕,我帮你!” “还有我!” 一道带着哭腔的声音突然从人群后传来,众人回头一看,只见苏婉清挺着圆滚滚的肚子,被林之风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挤了进来。 刚才在包房里听见服务员说顶楼有人要跳楼,她就想过来看看,怕阎昭震乱跑,便把人留在房里继续吃海鲜,没成想刚到入口就听清了来龙去脉。 孕期本就情绪敏感,苏婉清越听心越揪,眼泪早就忍不住掉了下来,此刻眼眶通红,声音还带着颤: “这孩子也太惨了……妈妈不在了,还被爹和继母这么欺负,连前程都要被抢,换谁能扛得住啊!” “林之风,要是我不在了,你敢这么对我们的孩子,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林之风:??? 周围有人一眼就认出了她,是沪上青帮帮主的女儿! 林之风轻轻拍着苏婉清的背,帮她顺了顺气,又对着楚明宇温声劝: “楚少爷,你先下来,我老婆和阎夫人都愿意帮你,左国荣夫妇要是敢再欺负你,我们绝不会坐视不管!” 左国荣见连青帮的人都插了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在沪上混得再横,也不敢跟青帮对着干! 可事到如今,若是认怂,楚家的家产和左浩的前程就都保不住了,他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反驳: “苏小姐,这是我们楚家的家事,就不劳你费心了,我会好好跟明宇说的……” “家事?” 苏婉清抹了把眼泪,语气陡然变厉,“把人逼到跳楼的地步,还叫家事?左国荣,我看你是把楚家的家产攥在手里,就忘了自己是怎么入赘楚家的了!” 楚明宇趴在栏杆上,听着苏婉清的话,又看着沈静仪和安宝坚定的眼神,心里那点支撑着他求死的念头,渐渐松动了。 有人愿意帮他? 真的…… 能帮他把属于自己的东西拿回来,能让他重新说话吗? 楚明宇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安宝身上。刚才那股浑身轻松的感觉还在,心底莫名漫开一丝暖意…… 可没等这丝暖意多留片刻,一道恶毒的嗓音突然炸响: “操你妈!敢这么跟我爹说话,找死啊?你肚子里那玩意,鬼知道怀的是不是死胎呢!” 第40章 坏坏跑叭~这么坏坏会被雷劈哒! 众人循声看去,竟是左浩! 他方才还只是撇着嘴装冷漠,此刻见苏婉清帮楚明宇说话,又瞧着父亲左国荣落了下风。 竟破口大骂,话里的恶毒劲儿,半点不像个十九岁的少年…… “嘭!” 沉闷的拳声骤然在观景台炸开,林之风彻底没了先前温文尔雅的模样。 他上前一步,单手死死扣住左浩的后颈。 将人狠狠按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另一只拳头攥得指节发白,带着怒火砸在左浩腰腹间,一下比一下重。 “你他妈再说一遍?” 林之风的声寒如冰,眼底没了半分笑意,只剩翻涌的怒气,“对着孕妇说这种话,你配叫人?” 左浩被林之风按在地上的瞬间,还想挣扎着踢脚,嘴里的污言秽语没停:“你他妈放开我!一个吃软饭的,也敢动我?” 沪上早有流言:林之风是靠苏婉清才站稳脚跟,说白了就是个攀附青帮的软饭男! 平日里他懒得计较,可此刻顺着左浩的叫嚣钻进耳朵,瞬间点燃了压在心底的火气。 林之风眼底的理智彻底崩了,按在左浩身上的手力道又重了几分,拳头落在对方身上,一下比一下狠。 他咬着牙冷笑,语气里满是嘲讽: “我吃软饭?比你抱着抢来的通知书装模作样强!也比你对着孕妇喷脏水、没半点教养强!” 左浩被打得蜷起身子,腰腹处的疼像潮水似的往上涌,眼泪混着脸颊上的尘土往下淌,却还梗着脖子不肯服软,声音又尖又哑: “我抢什么了?楚明宇那哑巴的通知书算个屁,我娘说了楚家所有的东西本就该是我的!你们都护着他,全都是一帮眼瞎狗!” “都到这份上了还敢嘴硬?” 苏婉清伸手指着左浩的鼻子,“有妈生没妈教的东西!嘴巴脏得能熏死人,今天不扯烂你的嘴,我苏婉清倒过来写!” 林之风闻言,手下动作顿了顿。 不是要停,而是伸手扣住左浩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另一只手按住他上巴,作势要往用力一掰。 左浩这才真的慌了,看着林之风眼底的狠劲,刚才的嚣张劲全没了,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求饶声。 江向晚尖叫着扑过来,想拉林之风的胳膊,却被周围的宾客下意识拦住。 刚才左浩骂苏婉清的话,大家都听着刺耳,没人愿意帮这对母子。 “别打了!我儿子还小,他不懂事啊!” “小?” 沈静仪抱着安宝站在一旁,满脸的鄙夷,“十九岁了,能说出死胎这种恶毒的话,还叫不懂事?江向晚,你教孩子的本事,倒是比抢家产还厉害。” 她怀里的安宝,小胳膊挥舞得更欢了。 圆溜溜的眼睛瞪着地上的左浩,奶声奶气的嗓音里满是正义感: “打!打坏蛋!布许骂阿姨!布许抢哥哥东东!” 一边喊,一边偷偷伸出小手,对着左浩的方向轻轻一点。 小家伙早瞧得明明白白,左浩心里藏着一小团黑气。准是这黑黑气气,把他的心染得这么黑哒! 没等周围人察觉半分异样,那团黑气就顺着安宝伸出去的小指尖,慢悠悠飘了过来。 她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黑气,飞快地塞进嘴里,还认真嚼了两下。 ??? 嗯? 随即小脸猛地皱成了小包子。 唔,一点都不好吃,反倒苦丝丝哒! “呸!” 安宝嫌恶地吐了出去,那团黑气没了束缚,竟又慢悠悠飘了回去,顺势钻回了左浩心里! 地上的左浩,刚还满是戾气的模样,像是被瞬间抽走了劲,眼神忽然晃了晃,腰腹的疼好像都淡了些,心里莫名冒出自责。 自己刚才,是不是真的太过分了? 可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钻回心里的黑气裹了个严实。下一秒,他眼里的愧疚褪去,又恢复了之前的蛮横,甚至比刚才更甚。 他没错! 楚明宇的东西本就该是他的,这些狗东西多管闲事才不对! 黑心的劲儿,又完完全全回来了! 江向晚见儿子不动了,还以为是被打坏了,哭得更凶了:“我的儿啊!你们要是打坏了他,我跟你们拼命!左国荣,你快救我们儿子啊!” 左国荣这才从愣怔中回神,他刚才被林之风的狠劲吓住,又怕青帮找自己麻烦。 此刻被江向晚一催,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却不敢靠近林之风,只在三步外站着,声音发虚: “林先生,别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有话我们好好说,明宇的事,我们可以商量……” 他这话刚出口,栏杆边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楚明宇不知何时已经从栏杆上挪了下来,正扶着栏杆慢慢往前走,脸上的眼泪还没擦干,眼神却比刚才亮了些,不再是之前的绝望空洞。 他走到林之风身边,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又指了指地上的左浩,对着林之风摇了摇头,意思是: 别打了。 左国荣眼瞅着林之风松了手,哪里还敢耽搁,慌忙蹲下身拽住左浩的胳膊,半扶半拖把人拉了起来。 “快走!” 他压低声音催着江向晚,语气里满是慌劲,生怕林之风再反悔动手。三人跌跌撞撞往观景台出口跑,背影狼狈得没了半分先前的嚣张。 安宝趴在沈静仪肩头,看着三人的背影,挥了挥小手,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句: “坏坏跑叭~这么坏坏会被雷劈哒!” 爷爷以前说过坏人做了错事不认错改正,是会被雷公爷爷劈屁股哒! 江向晚听见这话,脚步顿了顿,却没敢回头,只是咬着牙加快了速度,转眼就消失出口处。 顶楼观景台终于安静下来,楚明宇却站在原地没动,双手微微攥着衣角,眼神里满是茫然。 家里现在被左国荣和江向晚占着,他这时候回去,说不定还会被刁难。 今天……是真的回不了家了。 沈静仪把他的窘迫看在眼里,又瞧着他眼底未散的慌乱,心里软了软,抱着安宝往前迈了两步,温声开口: “明宇,你先跟我回家吧。到阎家住几天,安全又清静,其他事情咱们明天再慢慢商量,好不好?” 她伸手轻轻拍了拍楚明宇的胳膊,语气里满是心疼。 这孩子刚才差点从几十米高的地方跳下去,又亲眼看着继母和继兄撒泼作恶,心里肯定早就吓坏了,哪能再让他独自面对那些糟心事。 安宝也跟着点头,小脑袋在沈静仪怀里蹭了蹭,对着楚明宇笑: “哥哥,跟窝们走!窝家有甜甜的糖,还有暖暖的小床!” 第41章还没有雇人屠杀苏家,就被雷劈了! 楚明宇望着沈静仪怀里的安宝,小家伙圆溜溜的眼睛亮闪闪的,嘴角还带着甜甜的笑。 心里的茫然与委屈,被这股可爱劲儿冲淡了大半,忍不住生出几分亲近,对着沈静仪轻轻点头。 他跟她们走! 此刻,林之风从口袋里摸出干净手帕,仔细擦了擦方才按过左浩、沾了点脏东西的手,折好放回口袋后。 才重新上前扶住苏婉清,指尖还不忘轻轻替她顺了顺被风吹乱的发丝,语气满是关切: “慢些,别累着。” 苏婉清靠在他怀里缓了缓,抬眼看向楚明宇,故意挑了挑眉,语气带着点俏皮,想逗他松快些: “怎么样?刚才看着讨厌的人被收拾,心里头是不是痛快多了?” 楚明宇闻言,眼底的阴霾又散了些,他对着苏婉清浅浅弯了弯唇角,轻轻点头。 确实痛快,那是长久以来被压抑后的舒展。 “你这孩子,就是太心善了。” 苏婉清看着他温和的模样,忍不住叹道,“换做旁人,哪会拦着不让打,早就让左浩吃够苦头了。” 楚明宇没出声回应,只是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攥了攥。他是真的讨厌左浩,讨厌江向晚和左国荣的贪婪与恶毒。 可他更清楚,自己不能因为被欺负,就变成和他们一样只会用暴力、满心戾气的人。 这也是他叫停林之风的原因。 沉默片刻后,楚明宇缓缓抬起头,对着苏婉清和沈静仪深深鞠了一躬,腰弯得极沉。 喉咙依旧发紧,没法说出“谢谢”二字,可那微微泛红的眼眶、认真的姿态,早已把满心的感激,都藏在了动作里。 苏婉清见楚明宇松了心,又补了句承诺,语气掷地有声: “明宇你放心,这事我让我爹苏先明出面管,保准把银楼和通知书都帮你要回来!” 说着还想再叮嘱两句,手腕却被林之风轻轻拉住。 “别多说了!” 林之风低头看着她微微发白的脸色,语气满是心疼,“你怀着孕,刚才又受了气,得回去歇着,剩下的事以后再议。” 没等苏婉清反驳,便小心翼翼扶着她往观景台出口走,还不忘回头跟沈静仪几人递了个“先这样”的眼神。 往阎家去的车上,楚明宇安静地坐在沈静仪身旁,偶尔抬眼打量窗外,眼神比之前放松了不少。 倒是沈静仪怀里的安宝,此刻皱着小眉头,小嘴抿成一条线,小脸蛋绷得紧紧的,一副格外严肃的模样,像是在琢磨什么大事。 “乖宝?怎么了这是?” 沈静仪低头戳了戳女儿的小脸颊,语气带着疑惑。 刚才还叽叽喳喳的小团子,怎么突然蔫了似的。 不对劲! 安宝抬起头,小眉头皱得更紧了,奶声奶气的嗓音里带着点不确定:“凉亲……窝们……窝们好像忘记了什么!” 沈静仪先是满脸问号,脑子里飞快过了一遍刚才的事,下一秒猛地反应过来,惊得声音都提高了些: “糟了!昭震还在酒楼包房里呢!” 她连忙转头对着前排喊:“司机!掉头!回沪上国际酒楼!” 等几人匆匆赶回包房时,推开门就看见阎昭震坐在餐桌旁,面前的蟹壳堆了满满一碟,手里还捏着半只蟹腿,眼泪挂在脸颊上,一边抽噎一边往嘴里塞,委屈得不行: “娘亲……我真的吃不下了……干妈非要让我吃……” 沈静仪看着儿子这副“又惨又好笑”的模样,嘴角忍不住无语地抽了抽。说好听点,这孩子是听话,让吃就吃,半点不闹。 说难听点………… 算了算了,终究是自己的儿子,她快步走过去,伸手拿过阎昭震手里的蟹腿,柔声哄: “好了好了,不吃了,娘带你回家。” 阎昭震腮帮子鼓鼓囊囊的,还含着没咽下去的蟹肉,听见沈静仪的话,含混地应了声:“哦……” 眼神却忽然定住,落在了正抱着安宝的楚明宇身上。 嗯??? 他是谁?他怎么抱着妹妹? 阎昭震瞬间绷紧了身子,警惕地抬眼看向沈静仪,语气里满是戒备: “娘亲,他是谁啊?” 安宝没等沈静仪开口,就仰着圆滚滚的小脑袋瓜,晃了晃扎着小啾啾的头发,声音软萌得像裹了糖: “窝捡到哒哥哥!会唱歌的明宇哥哥!” “轰隆!” 这话像道惊雷,在阎昭震心里炸响,眼睛瞪得溜圆。 妹妹…… 妹妹竟然有其他哥哥了?! 不!!!! 另一边,楚家宅院内—— 左国荣带着江向晚和左浩刚跨进大门,就慌慌张张地冲下人喊: “快!把大门锁死!谁都不许进来!” 话音落,又急着让人去请家庭医生。 左浩被扶到二楼卧室,往西洋床上一躺,腰腹的疼还没缓过来,嘴里的咒骂就先炸了锅,声音又粗又狠: “草!林之风那个狗娘养的!还有苏婉清那个臭娘们!爹!咱们有钱,雇人杀了他们!让他们多管闲事!” “啪!” 清脆的耳光声在卧室里响起,左国荣气得额角青筋直跳,一巴掌狠狠甩在左浩脸上。 医生刚给这小子脸颊抹了消肿药膏,此刻又肿起一片红印。 “给老子闭嘴!” 他咬着牙低吼,“要不是你这张破嘴,敢咒苏婉清肚子里的孩子,能惹到青帮的人?现在还敢喊着杀人,是想把我们一家都搭进去吗!” 江向晚见状,立马扑过去抱住左浩,心疼地揉着他的脸颊,转头对着左国荣尖声骂: “国荣,你疯了吗?有本事你去跟林之风拼命啊!对着自己儿子撒什么气?窝里横算什么能耐!” 两人正吵得不可开交,窗外的天色忽然暗了下来。 原本还万里晴空的天,瞬间被厚重的乌云裹得严严实实,连远处的房屋都看不清轮廓。 只有隆隆的雷声,从云层里滚出来,一点点飘到楚家上空,沉闷得让人心里发慌。 江向晚骂到一半,忽然顿住了。 她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天,耳边莫名响起安宝喊的那句话:“坏坏跑叭~这么坏坏会被雷劈哒!” 这念头刚冒出来,一道刺眼的白光突然划破天际。 紧接着,“咔嚓!”一声巨响。 第42章凤凰男被雷劈了,不知道能不能活! 那道雷像是长了眼似的,直直劈破了楚家的屋顶,琉璃瓦碎渣飞溅,带着焦糊味往下落,精准地砸在床榻上的左浩身上! 眨眼间,他的衣服就被烧得焦黑,连头发都根根立了起来,活像个炸毛的黑炭球。 “噗~” 左浩猛地张嘴,吐出一口黑灰,黑乎乎的脸上只剩眼白还能看清。他僵硬地转了转眼珠子,茫然地看向头顶破了个大洞的屋顶,连疼都忘了喊。 江向晚刚从震惊中回过神,站起身想扑过去抱儿子,还没等尖叫出声,第二道惊雷又劈了下来,直直落在她的头顶! “轰隆!” 她的头发瞬间炸成了乱糟糟的爆炸头,身子一软,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没了声响。 左国荣看得浑身发麻,后背的冷汗瞬间浸透了衬衫,哪还敢停留? 他眯起眼,转身就想往门外跑,可脚刚抬起来,第三道惊雷就“咔嚓”一声,劈到了面前的地板上! 火星四溅,焦痕瞬间蔓延开来。 卧槽! 左国荣吓得猛地站住脚,腿肚子直打颤,连动都不敢动。 可这停顿,终究还是晚了。 又一道惊雷接踵而至,直直落在他身上: “咔嚓!” 左国荣的身子晃了晃,像断了线的木偶似的,重重砸在地上,彻底没了动静。 卧室里瞬间没了声响,只剩屋顶破洞处漏进来的风,卷着焦糊味和碎渣,在空气中打着转。 与此同时,天上的乌云刚要往远处散,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又猛地退了回来,沉沉压在楚家上空。 两道惊雷又接连落下,精准砸在左国荣身上! 他的身子猛地抖了两下,原本就焦黑的衣衫彻底碳化,浓郁的焦糊味弥漫开来…… 不过片刻,乌云彻底散去,阳光重新洒下来,透过屋顶的破洞落在地上。 ………… —————— 阎家大门口—— 楚明宇先下了车,十分懂事地牵着安宝下车,他伸出手想要扶阎昭震。可阎昭震像是看敌人一样,狠狠盯着并自己下了车。 沈静仪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好了,快进去吧!” 一行人回到了阎家。 而这一切被蹲在路上树上的人——神农谦尽收眼底。 他今天一改往日的白大褂形象,穿着一身迷彩服,抱着望远镜不知道这里守了多久! 好…… 沈静仪回来了,安宝,阎昭震。 只是,这个陌生的孩子是谁?不认识,不过应该不是高人! 他抬手从兜里掏出一根银针,朝着麻了的右腿足三里穴位扎下去! 神农谦雇了人在后门守着,哼!他就不信了,这样都蹲不到高人了! 阎老夫人院子内。 阎昭震撑得肚子发胀,一手捂着圆滚滚的肚皮,整个人瘫在沙发上,眉头皱成一团,嘴里还时不时哼唧两声。 可即便难受,他的目光也没闲着,时不时就往楚明宇那边瞟,眼神里满是警惕,生怕这个“新哥哥”抢了妹妹。 阎老夫人抱着安宝坐在太师椅上,目光落在楚明宇身上,神情带着几分疑惑: “静仪,这孩子是?” “娘,他叫楚明宇,是楚家楚晓婷的儿子。” 沈静仪一边说,一边把顶楼观景台的事,捡关键的简单讲了一遍,没敢提太多惊险细节,怕老夫人担心。 阎老夫人听完,气得重重拍了下身边的茶几,茶盏都跟着晃了晃: “简直是太过分了!吃绝户、抢前程,还把孩子逼到这份上!明宇,你别担心,不光静仪和婉清帮你,奶奶也帮你!” 话音刚落,她又盯着楚明宇看了两眼,忽然皱着眉琢磨: “楚明宇、楚晓婷……这两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你爷爷奶奶,是不是叫楚萧和柳芬芳?” 楚明宇猛地抬头,眼睛瞬间亮了,用力点了点头,没想到阎老夫人竟认识自己的爷爷奶奶! “娘,您认识楚家二老?”沈静仪也愣了,这事她之前从没听老夫人提过。 阎老夫人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唏嘘,“何止认识,当年我和你柳阿姨,还是无话不谈的旧友呢!真没料到,楚家会落得如今这般境地……” 她忽然顿住,像是想起了什么: “对了!当年你柳阿姨还跟我托付过一盒东西,说若是将来楚家落到左国荣手里,让我务必把盒子打开,能帮衬楚家孩子。” 这些年,楚萧去世后,柳芬芳也跟着走了……她眼瞎也不好走动,后来阎家又陷入低谷,早把这事抛到了脑后。 若不是今天见了楚明宇,怕是一辈子都想不起来。 只是…… 那盒子当年被她收在了哪里? 阎老夫人皱着眉,一时没头绪。 安宝抱着吞天葫芦,小身子在阎老夫人怀里扭了扭,小手还往桌上伸。 沈静仪一看就懂,女儿是想拿空茶杯接葫芦里的水,连忙拿起一个干净的白瓷杯递过去。 小家伙接过杯子,小手捧着吞天葫芦,轻轻一倒,清冽的水就流进了杯里。 她捧着杯子递到阎老夫人面前,奶声奶气地喊: “奶奶~喝!” 阎老夫人笑着接过,抿了一口,只觉得这水入口甘甜。顺着喉咙滑下去,比茶水都有滋味,好喝的很: “咱们安宝真懂事!” 忽然,瞬间记起了头绪。那盒子,当年被她放在自己卧室衣柜的顶上了! 她连忙喊来秀姐:“秀姐,快,去我衣柜顶上找找,把当年楚家柳夫人放这的盒子拿下来!” 秀姐动作麻利,没一会儿就捧着个木盒回来,又取了块湿抹布,仔细把盒身的浮尘擦得干干净净。 露出了盒子的真面目,是个约莫两个巴掌大的紫檀木雕花盒,纹路精致,虽蒙过尘,依旧能看出料子的贵重。 阎老夫人接过盒子,缓缓打开盒盖。 里面铺着一层暗红色绒布,放着两样东西:一张泛黄却平整的纸,还有一卷叠得整齐的地契,上面“沪上楚氏银楼”几个字,清晰可见。 她先拿起那张纸,看了两眼便递给楚明宇: “明宇,这是你奶奶的遗书,看来她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了,上面写得明明白白,楚家所有资产,全都留给你。” 楚明宇双手接过遗书,指尖轻轻拂过字迹,眼眶瞬间红了。 等看到地契时,他更是愣住了。 父亲当年找遍了楚家上下都没找到的银楼地契,竟然一直藏在阎家! 他喉咙里虽发不出声音,可眼底的激动与感激,却藏都藏不住。 阎老夫人看着他的模样,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坚定: “有了这两样东西,明宇,属于你的一切,咱们都能帮你拿回来!” 话音刚落,李管家就快步走了进来,躬身行礼后: “老夫人,少夫人,刚从苏家传来口信,左国荣、江向晚还有左浩,刚才在楚家被雷劈了! 那雷邪性得很,直接劈穿了屋顶,三人都伤得不轻,被楚家下人急急忙忙送进了医院,能不能活下来,还不好说!” 沈静仪心里猛地一动,瞬间想起安宝在观景台喊的那句: “坏坏跑叭~会倒大霉哒!” 43(高潮)被害难产!恐一尸三命!谁能救 沈静仪忍不住失笑,这小家伙,真是言出法随! 果然是个小福宝! “哇哦!坏坏被雷劈劈咯!” 安宝听得眼睛一亮,立马举起小手欢呼,小身子一扭,从阎老夫人怀里咕涌出来,径直扑到楚明宇身边,抱着他的胳膊蹭了蹭。 她抬起另一只手,对着楚明宇周身残留的黑气轻轻一抓,飞快塞进嘴里,小眉头还满足地皱了皱。 好次! 比那个坏坏左浩心里的黑气,好次多啦! 一旁的阎昭震,早就撑得没了力气,靠在沙发上没一会儿,就歪着头睡了过去…… 这时太阳也渐渐落了山,晚霞把天边染成了暖橙色。 沈静仪想着楚明宇折腾了一天,便让人收拾了一间客房,可安宝挂在楚明宇身上不肯下来,活脱脱一只黏人的小考拉。 楚明宇心里又暖又软。 自从母亲楚晓婷去世后,他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当成宝贝疼:有热乎的饭菜,有舒服的床褥,身边还有个黏着自己的小团子。 这份久违的暖意,让他紧绷了许久的身子,终于慢慢放松下来。 只是安宝吃的煞气实在太多,没一会儿,小家伙就鼓着圆滚滚的小肚子,再也塞不下去了。 剩下哒黑乎乎~ 安宝明天再来次! 她晕乎乎地晃了晃小脑袋,眼皮沉重得快要耷拉下来,沈静仪见状,连忙走过去,轻轻把她从楚明宇身上抱下来。 楚明宇这才彻底脱开身,独自走进客房。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他刚坐下,就忽然觉得嗓子里传来一阵暖意,像是有股暖流在慢慢滋润着喉咙。 他下意识张了张嘴,竟隐约发出来一点微弱的声音。 楚明宇还不知道,自己身上缠了许久的煞气,安宝暂时帮他吃掉了一大半。 妈妈,你不在以后,好像也有人真心疼我、爱我了。 楚明宇吃饱躺在软乎乎的被褥里,目光落在头顶的天花板上,没一会儿,视线就渐渐模糊。 温热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悄无声息地浸进枕巾里,却没半分先前的委屈,只剩满满的暖意。 阎老夫人说,明天要带他回楚家,把属于他的一切都要回来。 至于左国荣他们活不活,此刻在他心里,已经不重要了。 满脑子想的都是另一件事:要是明天回了楚家,往后,还能常常见到安宝这个小丫头吗? 一想起小家伙护着自己的模样,楚明宇的嘴角就忍不住轻轻上扬。他是真的喜欢这个黏人又可爱的妹妹,这份喜欢,藏都藏不住。 画面一转—— 苏家庄园内灯火通明,暖黄的灯光裹着大厅,透着几分温馨。 苏婉清靠在沙发上,手里捏着收音机,正静静听着里面的戏曲。 林之风则半蹲在她脚边,掌心覆着温热,轻轻揉按着她因孕期浮肿的小腿,动作细致又轻柔。 “小姐,姑爷!” 管家轻手轻脚走进来,语气带着几分犹豫,“林老爷和林老夫人来了,此刻就在门外,说要见您二位……” 林之风头也没抬,手上的动作没停,语气却冷得很:“赶走,不见。” 可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口传来争执声。林父林母竟不顾下人的阻拦,径直冲了进来。 林母穿了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没了往日的珠光宝气,也没了那份嚣张跋扈的劲儿,眼角的细纹里藏着疲惫,整个人瞧着憔悴了不少。 她一看见苏婉清,就红了眼眶,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婉清……娘错了,以前是娘对不住你。” 苏婉清抬眼瞥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把头往旁边撇了撇。 林母也不介意,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亮银色的保温桶,双手捧着递到苏婉清面前,姿态放得格外卑微: “这是我今早天不亮就起来煲的鸡汤,炖了整整一天,想着给你补补身子,怀孩子辛苦。” 一旁的林父,也没了往日的高傲模样,腰杆都比平时弯了些,语气带着歉意:“婉清,之前是我和你娘糊涂,对你不好,是我们错了。” 苏婉清抿了抿唇,心里有些意外。 这两位一向好面子的长辈,竟然真的低头认错了。 林之风先开了口,语气依旧冷淡,“拿回去吧!婉清现在口味挑,喝不了外人煲的东西。” “我喝!” 苏婉清却慢慢坐直身子,伸手接过保温桶,“总不能让娘白跑一趟,怪累的。” 嫁给林之风这么久,这还是头一次喝到林母亲手煮的东西。要不是看着林母鬓角的白发、眼底的疲惫,实在可怜,她也不会松这个口。 苏婉清掀开保温桶盖子,却愣了愣。 嗯? 只见桶里的鸡汤泛着一层淡淡的黑,看着和寻常鸡汤不太一样,没了透亮的色泽。 林母见状,连忙上前一步,语气有些结结巴巴地解释:“这、这是乌鸡汤,乌鸡炖久了,汤色就深,不是坏了……” 苏婉清也没多想,只当是乌鸡的缘故,盛了一碗慢慢喝,不知不觉竟喝了大半桶。 可没坐多久,她忽然皱紧眉头,手紧紧捂着小腹,脸色瞬间白了下来,疼得声音都发颤: “疼……之风,我肚子好疼……” 肚子传来钻心的疼。 可距离神农谦医生说的预产期,还有几天啊!? 林之风心里一紧,立马蹲下身扶住她,抬头看向林母时,眼神里满是质问,语气又急又沉: “你到底在汤里放了什么?婉清怎么会突然肚子疼!” “我、我没放别的啊!就只放了鸡……”林母慌得连连摆手,眼神躲闪,话都说不完整。 “哗……” 一声轻响,苏婉清的睡衣裙摆瞬间被浸湿,羊水竟破了!!! 不好! 林之风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也顾不上再追问林母,对着二楼嘶吼: “爸!婉清羊水破了,快下来!” 苏先明听到喊声,踩着拖鞋就往楼下冲,二人没敢耽搁,小心翼翼地扶着苏婉清,快步往门外的车上去,一路急驰往人民医院赶。 人民医院产房外,红灯亮了许久。 林之风作为家属获准进去陪护,可刚守在床边没一会儿,妇产科医生就拉着他到一旁,神色凝重地开口: “林先生,情况不太好,您爱人这胎太特殊了!难产,胎位不正还伴随着急性出血,以现在的情况看,怕是要面临一尸三命的风险,你要有心理准备。” “轰!” 这话像道惊雷,在他脑子里炸开! 林之风双腿猛地一软,险些直直瘫在地上,可余光瞥见产床上脸色惨白、气息微弱的妻子,又硬生生咬着牙撑住了身子! “我不做准备!医生,我要保大!必须保大!”他声音发颤,什么儿子女儿,此刻都比不上苏婉清的命,他只要她好好活着。 林之风满心都是悔,悔自己悔没早点带她离开林家! 医生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依旧凝重: “孕妇情况太特殊,难产、胎位不正还伴着急性出血,常规办法风险极高。 不过……可以试试剖腹产,只是现在麻醉技术有限、抗生素也稀缺,术后感染和术中大出血的风险,都没法保证。” 林之风之前为了婉清生产的事,特意找朋友打听过。 剖腹产是西医的法子,可眼下的医疗条件摆在这,一旦出意外,婉清根本没多少生机! “不……不行!”林之风攥紧拳头,声音里满是抗拒。 他不敢赌,更赌不起! 医生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 “还有个办法找神农谦医生!以他的医术,或许能有转机,只是这两天没人见过他,根本找不到人影。” 林之风踉跄着直起身,软着腿往外走,声音带着恳求:“医生,求你一定稳住婉清!我这就去找神农医生,就算掘地三尺,我也把他找来!” 刚踏出产房门口,林父林母就急匆匆围了上来,林母更是抓着他的胳膊追问:“儿啊!怎么样了?我孙子没事吧?有没有危险?” 林之风狠狠剜了他们一眼,眼底的寒意几乎要溢出来。 这个时候,他们眼里竟还只有“孙子”??! 可眼下不是算账的时候,婉清还在里面等着,找神农谦才是重中之重。他一把挥开两人的手,脚步踉跄却飞快地往外冲。 44 (高潮)林父林母不做人,安宝摸进产房 阎家卧房内,夜幕低垂…… 安宝像只黏人的小考拉,蜷在沈静仪臂弯里睡得安稳,可没一会儿,小身子忽然轻轻颤了颤,紧接着就抽抽嗒嗒哭了起来: “呜呜呜……” 细碎的啜泣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一下吵醒了身旁的沈静仪和阎璟深。 “啪嗒。” 阎璟深伸手按下床头灯,暖黄的光瞬间漫过卧房,驱散了夜色里的凉意。 沈静仪立刻把小奶团子抱进怀里,掌心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声音柔得能掐出水: “安宝不怕,娘亲在呢……是不是做噩梦了?梦里都是假的,不哭啦。” 阎璟深也凑过来,指尖轻轻蹭掉女儿眼角的泪,语气满是担忧:“梦到什么了?吓成这样。” 安宝缓缓睁开眼,淡金色的眼眸里浸满了泪水,小鼻子一抽一抽的,声音带着哭腔的软糯,却格外认真: “凉亲……婉清姨姨,姨姨号蓝瘦,她痛痛……牛(流)了号多号多血!” 她梦里清清楚楚看见,苏婉清躺在白白的房间里,脸色白得像纸,身上的衣服都被血浸湿了,疼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那模样,吓得她心脏都揪着疼。 “哇……姨姨牛(流)号多血,窝号怕……” 小家伙越说越委屈,哭声也大了些,连隔壁床睡得最沉的阎昭震都被吵醒了。他揉着惺忪的睡眼坐起来,迷迷糊糊问: “妹妹,你怎么哭了?” “呜呜呜……” “婉清姨姨!” 安宝伸着胖乎乎的小手,往门口的方向够,“哥哥,姨姨牛(流)血咯,号多血……窝要找姨姨,要康姨姨!” 沈静仪心里“咯噔”一下。 白天在酒楼见苏婉清时,她还好好的,抱着安宝笑个不停,怎么会突然流血?按理说离预产期还有几天,不该出这种事才对。 她强压下心头的异样,还想哄着女儿: “乖乖,那是做梦呀,梦都是反的,婉清姨姨好好的,明天咱们再去看她好不好?” “布好!” 安宝却梗着小脖子,头一次执拗地耍起了脾气,小身子在她怀里扭来扭去,“窝现在舅要找姨姨!要康康姨姨!” 这反常的模样,让沈静仪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 小家伙向来懂事,从不会无缘无故闹着要出门,这次偏生认准了苏婉清有事,难不成…… “璟深,你去给苏家打个电话,问问情况。”沈静仪抬头看向阎璟深,语气里带着不容耽搁的急切。 阎璟深也察觉到不对劲,没多犹豫,立马起身披上外套,快步走到外间的电话机旁拨了号。 电话接通不过片刻,他脸上的神色就一点点沉了下来,握着听筒的手也微微收紧。 没一会儿,挂了电话,回到卧房里间。 他看向沈静仪时,表情凝重得吓人:“苏家的人说,苏婉清突然羊水破了,还伴着腹痛,已经紧急送去人民医院了。” 沈静仪的心猛地一沉,“咯噔”一声,一股强烈的不安瞬间攥紧了她的心脏,连呼吸都跟着滞了半拍。 安宝的话竟然是真的! 婉清真的出事了,还大出血了? 不行,必须去医院看看! 沈静仪伸手紧紧抓住阎璟深的胳膊,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急切: “我们……现在就去人民医院!” “好!” 阎璟深没有半分犹豫,语气坚定得让人心安。 两人动作飞快,沈静仪手脚麻利地给还在抽噎的安宝套上厚实的外套,连小鞋子都仔细系好鞋带。 阎昭震也不用人催,自己拎着外套就往身上套,小脸上满是担忧。 妹妹说干妈流了好多血,肯定疼坏了,他必须去陪着! 不过片刻,一行人就踏着夜色匆匆走出阎家大门,快步坐上了早已等候在门口的轿车。 而这一幕,恰好被蹲在门口树上的神农谦看得清清楚楚。 他揉了揉被风吹得发涩的眼睛,大半夜的往外跑,安宝还哭唧唧的,难不成是这小丫头片子病了? 还是说……他们要去找那位高人? “嘿!”神农谦猛地一拍大腿,眼底瞬间亮了。 总算蹲到机会了! 轿车引擎一响,缓缓驶离阎家。 神农谦立马从树上往下爬,动作敏捷得像个猴,落地后抄起一旁靠树放着的二八大杠自行车,蹬上就往轿车行驶的方向追,一路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车内,阎璟深通过后视镜瞥见了那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眉头微蹙。 但眼下苏婉清情况不明,实在不是停车处理这事的时候,他压下心思,只想着先到医院再说。 轿车一路疾驰,没一会儿就到了人民医院门口。沈静仪抱着安宝,拉着阎昭震就往妇产科的方向冲,脚步急得几乎要小跑。 阎璟深却没跟上去,转头对她们说: “你们先去,我处理点事就来!” 她心里虽有疑惑,可眼下实在没功夫想别的,只匆匆点了点头,脚步没停地往里面跑。 刚拐过走廊拐角,她就没注意到前方冲过来的人,险些撞个正着。 正是慌慌张张往外跑的林之风。 “之风,婉清怎么样了?”沈静仪连忙稳住脚步,伸手扶住险些撞过来的林之风,语气里满是急切。 林之风本想问她们怎么大半夜来了,可眼下找神农谦救人心切,哪有功夫细聊,只含糊应了句“情况不好”,转身就往门外冲。 可刚跑两步,他就顿住了。 只见阎璟深正站在走廊口,一手拎着神农谦的后衣领,像拎着只捣乱的兔子似的,将人稳稳扣在手里。 被拎着的神农谦,脸上的急切瞬间僵住,眼神躲闪着不敢看几人,只能扯出个尴尬的笑,嘿嘿两声: “你、你们好啊……这么巧,都在这儿呢?” 林之风哪顾得上琢磨神农谦怎么被阎璟深拎着,更没心思管他身上那套格格不入的迷彩服。 当下苏婉清还在里面等着救命,他一把抓住神农谦的手腕,拽着人就往妇产科冲: “神农医生!我妻子大出血还难产,我找了你半天!” 这话刚落,神农谦脸上的尴尬瞬间褪去,神色骤然沉了下来,连半分之前的窘迫模样都没了,只剩医者的凝重。 他反手轻轻挣开林之风的手,脚步没停地钻进旁边的更衣室。 利落换下身上的迷彩服,套上干净的白大褂,又按流程做完全身消毒,全程没浪费一秒钟。 等收拾妥当,他立马跟上林之风的脚步,往产房方向快步赶去。 此时的产房门口,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苏先明气得脸色通红,胸膛剧烈起伏着,手指直直指着林父林母,声音里裹着怒火,字字都带着疼惜与质问: “你们眼里就只盯着肚子里的孙子是吗?我的女儿在里面大出血、命悬一线,她就不是人了?” 草! 他这辈子护着的宝贝女儿,如今在鬼门关前挣扎,这两个人居然还只想着孙子? 林母见状,立马抹起了眼泪,声音哽咽着辩解,林父也在一旁帮腔,三个人各说各的,吵得唾沫横飞,压根没人顾及到产房外需安静的提示。 沈静仪和阎璟深连忙上前拉架。 沈静仪扶着苏先明的胳膊,柔声劝他别激动,免得气坏了身子。 阎璟深则拦在林父林母身前,不让他们再往苏先明跟前凑。 两人的注意力全落在争执上,压根没留意到:安宝正迈着小短腿,悄悄跟在神农谦身后,趁着众人不注意,溜了进去。 一旁的阎昭震,看看忙着拉架、没人分心的大人们,又看看产房门上亮着的红灯,再想起刚才妹妹溜进门的小身影,挠了挠后脑勺,小眉头皱成一团。 到底……要不要说啊? 第45章 扯淡!神农谦要收安宝为徒! 产房内—— 神农谦指尖搭在苏婉清毫无血色的右手腕上,指腹能清晰摸到那微弱得几乎要断的脉搏,神情瞬间沉到了底: “情况危急!苏小姐吃了不该吃的,引发了大出血。 她的胎位本就差一点能自行转正入盆,可那东西补得太过霸道,直接催得胎儿早产,现在气息在她体内乱撞,根本压不住!” 林之风浑身一震,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反应过来神农谦说的是什么! 是林母送来的那碗“乌鸡汤”! 滔天的怒火在心底翻涌,可看着产床上气息奄奄的苏婉清,他硬生生掐灭了立刻去找林父林母算账的念头,声音发颤却强装镇定: “神农医生,求您想想办法!无论什么法子,只要能救婉清,我都愿意试!” “现在有一股强势的杂气在她体内乱蹿,眼下只能冒险试试,把那股气引出来再稳胎位!” 神农谦话音刚落,立刻吩咐一旁的助产护士:“快,去取我的药箱,里面的银针和止血草都要用上!” 护士刚转身要走,突然一声惊呼划破产房内的凝重: “啊!这孩子是从哪来的?” 众人齐刷刷转头,只见安宝不知何时溜进了产房。 小小的身子踩着产床边缘的踏板,费劲地爬上了床沿,正对着苏婉清隆起的小腹,伸出胖乎乎的小手,一下一下轻轻“抓”着什么。 没人看见,只有安宝的眼底,清清楚楚映着一团滚烫的红气。 那红气裹着焦躁的波动,正在苏婉清肚子里乱撞,连带着里面两个小小的生命,都在发出细碎的“哭”声。 她小手一伸,精准攥住一缕红气,飞快往嘴里塞,刚碰到舌尖就皱紧了眉,小嘴巴撅得能挂住油壶: “唔……好烫!” 可听见肚子里弟弟妹妹的“哭声”,她又咬着小牙,硬着头皮继续抓。 烫也没关系,把这烫人的气气吃掉,姨姨就不疼了,弟弟妹妹也不会哭了。 “安宝!快下来!” 林之风又急又慌,刚要上前把小家伙抱下来,眼下情况这么凶险,孩子在这添乱,万一碰着婉清怎么办? 安宝却头也不回地摇头,小身子往苏婉清身边又凑了凑,奶声奶气的嗓音里带着执拗: “布要……布下来!姨姨肚肚里有红红气气,烫得弟弟妹妹哭哭,安宝次掉,姨姨就布痛咯!” 产房里的护士和助产士都听明白了,只当是孩子不懂事,看着大人着急,随口说的孩童话,纷纷皱起眉,想着等会儿得赶紧把小家伙抱出去。 唯有神农谦,瞳孔猛地一缩,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他行医数十年,也只能靠脉搏感知到苏婉清体内的杂气,这小小的安宝,竟然能直接看见那股气? 真是奇了! 就在这时,原本紧紧皱着眉、疼得浑身发颤的苏婉清,眉头竟缓缓舒展开了些。 原本急促的呼吸,也渐渐平稳了几分,连额角的冷汗,都少了些。 神农谦心头一动,鬼使神差地伸手拦住了要上前的林之风,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压得极低: “等等……别碰她,或许,安宝真的能帮上忙。” 同时,心里泛出莫名的情绪,难不成他一直找的高人就是安宝?!? 产房里的人,竟就这么怔怔看着安宝,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没人再觉得她是添乱,可这画面太过扯淡,又实在让人没法全然相信。 小家伙小手没停,抓着红气往嘴里塞了好一会儿,直到肚子鼓得像个圆滚滚的小皮球,才终于停下动作,软乎乎地打了个饱嗝。 紧接着,她盯着苏婉清的小腹笑了笑,小奶音甜丝丝的: “弟弟妹妹,布蓝瘦啦~” 下一秒,众人清晰地看见,苏婉清隆起的小腹轻轻动了动,肚子里的胎儿竟缓缓转了个方向! !!! 卧槽! 满室的人瞬间看傻了眼,安宝就只是对着肚子笑了笑,胎位居然就正了? 这也太牛x了吧! 神农谦最先回神,快步上前重新搭脉,又伸手轻轻摸了摸苏婉清的胎位,指尖刚落下,眼睛就猛地睁大,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 “怪了!血自己止住了!体内那股乱蹿的气也没了,胎位……胎位完全正常了!” 惊讶的情绪没敢多留,他立马转头对林之风说:“快,把安宝抱……不!!!请出去……我要准备接生了!” 林之风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脚步虚浮地挪到产床边,小心翼翼抱起安宝,几乎是踉跄着走出产房。 刚靠上走廊的墙,就再也撑不住。 他顺着墙面滑坐在地上,低头看着怀里乖乖窝着的小家伙,眼神里满是恍惚。 从苏婉清命悬一线,到安宝几句话、几个动作就扭转局面,这大起大落来得太快,竟让他觉得像做了一场不真实的梦。 林之风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后只化作一声发颤的叹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安宝眨了眨淡金色的眼眸,瞧出他眼底的感激,立马露出个甜甜的笑,小奶音软乎乎的: “鼠鼠……布客气!” 她心里门儿清,叔叔准是想谢自己。 可婉清姨姨辣么好,帮姨姨救弟弟妹妹,本就是该做的,哪用得着谢哇! 这时沈静仪也快步凑了过来,目光落在林之风怀里的安宝身上,满是疑惑。刚才忙着拉架,竟没留意这小家伙什么时候溜进产房了? 她连忙放轻声音问:“之风,实在对不住,安宝是不是进里面添乱了?婉清她……现在怎么样了?” 林之风猛地摇头,声音里满是郑重,甚至带着几分激动: “不是添乱,我要谢谢安宝!她是婉清的救命恩人,没有安宝,婉清和孩子……” 后面的话他没说下去,可那泛红的眼眶,早已暴露了此刻的情绪。 这话一出,原本还在争执的苏先明、林父林母瞬间没了声音,全都齐刷刷看向安宝,脸上写满了错愕。 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就成了婉清的救命恩人? 众人的疑惑还没问出口,产房内突然传来两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哇哇——!” 哭声清脆又有力。 没等多久,助产护士推着婴儿车走了出来,脸上满是笑意:“恭喜林先生!是龙凤胎,一儿一女,您当爸爸了!” 先冲过来看小孩的是林父林母: “林家有后啦!我有孙子了!” 林之风像是被按了弹簧似的,瞬间从地上弹了起来,目光紧紧盯着产房内,压根没顾上看婴儿车,急切地追问: “我老婆呢?婉清她还好吗?” 苏先明白了林父林母一眼,追问道: “对啊!我女儿还好吗?” “各位都请放心,产妇已经没大碍了,只是刚生产完有些虚弱,休息片刻后,您就能进去见她了!”助产护士笑着点头。 苏先明:“那就好……那就好……” 神农谦也跟着走了出来,白大褂上还沾着些许血迹,却难掩眉宇间的惊叹。 苏先明见状,立马朝身旁的手下递了个眼色。 手下心领神会,快步上前递来一个沉甸甸的锦袋。 里面装的全是金条。 苏先明掂了掂锦袋,双手递到神农谦面前,语气诚恳:“神农医生,今天多亏了您,辛苦了!这点心意,还请您收下。” 可神农谦连看都没看那袋金条,只轻轻摇了摇头,目光径直落在林之风怀里的安宝身上,眼神亮得像发现了稀世珍宝,语气里满是急切: “小乖乖,你要不要当我的徒弟啊?我把毕生医术都传授给你!” 众人:??? 这话一出,走廊里瞬间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要知道,神农谦的医术在全国是出了名的高超。 这些年多少名门世家的子弟挤破头想拜他为师,求着学个一招半式,都被他冷着脸拒绝了,连情面都不肯给。 可今天,他不仅推了满袋金条,竟还主动开口,要收一个不满三岁、话都说不利索的小丫头当徒弟? 这实在太颠覆认知了!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安宝身上。 小家伙刚吃了满肚子的红气,此刻正犯着瞌睡,圆滚滚的脑袋瓜一点一点,连眼皮都快耷拉到鼻尖了。 安宝:“啊???神么???” 第46章 全是为了你好!你别不知好歹 产房门口格外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黏在安宝身上,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等着小家伙的答复。 只见,安宝揉了揉泛红的眼角,打了个软乎乎的哈欠,淡金色的眼眸里还蒙着层瞌睡的水汽,懵懂地眨巴两下: “图地是什么?” 上次神仙爷爷也说过这个,她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这话刚出口,一旁的阎昭震立马凑过来,想起以前看的故事书,认真科普: “妹妹,徒弟就是你拜他当师傅,得天天给他扫地、端茶倒水,要是表现不好,还会被挨打呢!” “啊?” 安宝的小脑袋猛地一抬,瞌睡虫瞬间跑了大半,胖乎乎的小手连连挥舞,语气满是抗拒,“布要!窝布要挨打!布当图地咯!” 这“图地”又要干活又要挨揍,一点都不好! 小傻瓜才愿意当呢! 被当场拒绝的神农谦急得脸都红了,狠狠瞪了阎昭震一眼。 这小子净瞎科普,误了他的大事! 他立马换上副讨好的笑,放软声音哄安宝:“小乖乖,你哥哥说错啦!不用干活,更不会挨打,师傅还会给你买甜甜的糖吃!” 安宝撅着小嘴,眼神落在神农谦身上。 她瞧着这位爷爷身上飘着暖暖的金光,心里是喜欢的,可一想到“图地”要受的苦,小眉头又皱了起来,迟迟没应声。 沈静仪看出了小家伙的为难,伸手从林之风怀里接过她,指尖轻轻拂过她额前的碎发,对着神农谦温和一笑: “神农医生,您别着急。孩子才不满三岁,连徒弟是什么都没弄明白,就算现在点头应了,等将来长大了懂事了,要是反悔了,反倒辜负了您的心意。” 劝人从医,本就不是件草率的事,更何况是对一个懵懂孩童。 神农谦也懂这个道理,纵使心里急得慌,也只能按捺住,没再继续劝说。 就在这时,产房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紧接着,护士推着病床缓缓走了出来。 苏婉清脸色依旧苍白,却没了先前的气若游丝,眼神也渐渐有了神采,与孩子被一同推进了早已备好的豪华单间病房。 至于林父林母,苏先明没给半分情面,让手下守在病房门口,直接将人拦在了外面。 刚才产房外,这两人满心只惦记孙子,半句没问过婉清的安危,哪里配进病房探望!? 病房里,安宝挣脱沈静仪的手,踮着脚尖凑到婴儿床旁,小脑袋凑过去,盯着里面两个皱巴巴的小家伙,嘿嘿笑出了声,小奶音软乎乎的: “弟弟妹妹,好小呀!” 阎昭震看到干妈没事后也凑过来,先看了眼婴儿,又转头看向妹妹,小脸上满是认真: “还是妹妹好看,他们皱巴巴的,像小老头。” 林之风:果然男孩子就是让人讨厌! 阎璟深扶额无奈…… 苏婉清靠在床头,缓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开口,声音还有些虚弱,却满是感激: “这次……又多亏了安宝。” 她想起刚才生产时的剧痛,意识好几次都要沉下去,朦胧间,只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凑到床边,小手轻轻在自己肚子上“抓”着什么。 那股钻心的疼竟一点点淡了下去,连肚子里乱撞的不适感,也渐渐消失了。 “那时候我快晕过去了,只觉得安宝像个小神仙似的,一下子就把我从鬼门关拉回来了。” 苏婉清看着安宝的眼神,满是疼惜与庆幸,“要是没有安宝,我和这两个孩子,恐怕……” 后面的话,她没再说下去。 林之风坐在床边,紧紧握着她的手,目光落在安宝身上时,也满是郑重——这份恩情,他这辈子都记着。 沈静仪这才彻底明白,她的安宝刚才没在产房里添乱不说,居然还救了人! 她斟酌片刻,语气郑重:“婉清、之风,还有苏叔叔……安宝是个特别的孩子,这件事,我希望你们能帮我保密。” 苏先明当即摆了摆手,语气干脆:“放心,我懂!产房里其他人那边,交给我来处理!” 话音刚落,病房门口就传来林父的怒骂声,隔着门板都尖利得刺耳: “林之风!你这个不孝子!有了老婆就忘了本是不是?翅膀硬了,眼里就没我这个父亲了?” 紧接着是林母带着哭腔的控诉,字字句句都往人心里扎:“之风啊,娘含辛茹苦把你养大,你这么做,真让为娘的心凉透了!” 林之风脸色一寸寸沉了下去,周身的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 过往被苛责、被逼迫的画面在脑海里翻涌,他再也忍无可忍,几乎是踉跄着冲到门口。 猛地拉开门,声音里满是压抑了多年的怒火,带着几分失控的颤抖: “在林家,从小就教我长幼尊卑。 你们长辈说的话、做的事,永远是对的!我但凡敢反驳一句,迎来的就是戒尺的教训,打得我连哭都不敢哭!” “后来我长大了些才懂,只要不忤逆你们,我就能有好日子过。所以我听你们的,乖乖读书,把喜欢的飞机玩具锁起来; 乖乖放弃参军的念头,断了心里唯一的念想…… 乖乖守着林家那点产业,做你们眼里听话的儿子!可我问你们,大哥呢?我大哥在哪里?当年你们把他逼走的时候,怎么没想过骨肉亲情?” 林家其实有两个儿子,林之风上头还有个大哥。 当年大哥十五岁,不过是想选自己喜欢的路,就被林父林母指着鼻子骂不孝,硬生生逼出了家门。 这么多年过去,大哥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杳无音信,生死未卜。 林父立刻端起长辈的架子,语气强硬又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施舍: “我们做这些,全都是为了你好!你别不知好歹,揣着明白装糊涂!” 林之风扯了扯嘴角,一声冷笑里满是嘲讽,连眼神都冷了下来: “为了我好?那你们从始至终,就没问过我想要什么!我是人啊,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这辈子,头一次敢忤逆父母,就是为了苏婉清。 他受够了被安排的人生,更不想后半辈子还像个提线傀儡,任人摆弄,连选择爱人的权利都没有! 林父林母向来自诩书香世家,眼底藏着骨子里的清高,自然打心底看不上苏婉清的家世。 当初若不是林之风以死相逼,放话要和家里断绝关系,这两人根本不可能松口妥协。 他的声音又沉了几分,字句都戳中要害,没给他们留半分情面: “我知道,你们不是怕我死,也不是真的疼我……你们就是怕,怕没人给你们养老,怕林家的产业没人接手!” 这话像一把尖刀扎进林父林母心里,林父瞬间涨红了脸,手指着林之风: “你、你这逆子!居然敢这么想我们?我们养你这么大,难道是图你养老?” 林母也忘了哭,抹着眼泪的手顿在半空,又气又急地附和:“就是!我们掏心掏肺为你,你倒好,把我们想成这般人!真是白养你了!” 这时,安宝从林之风身后悄悄探出头,圆乎乎的小脑袋瓜晃了晃,一双大眼睛眨了眨,奶声奶气地开口: “爷爷奶奶,好像……泥们真哒做错咯!” 第47章 林母说谎烂嘴巴!阎璟深有霉煞! 阎璟深见状,立马把小团子抱进怀里。这事是林家的家务事,他确实不好掺和。 安宝被突然抱起,满肚子疑惑没处说,小嘴一撇,委屈巴巴地鼓着腮帮子~ 为什么不让窝说呀? 林之风没心思管孩子的小情绪,目光直直射向林母,语气冷得像冰: “你端给婉清喝的,到底是什么?” 林母被这眼神看得一哆嗦,哭声瞬间停了,支支吾吾结结巴巴道:“没、没什么!就是普通的补汤……” “说谎话烂嘴巴!” 安宝的小奶音从阎璟深怀里钻出来。 话音刚落,林母突然“嘶”地倒抽一口冷气,嘴巴里传来钻心的疼。 她慌忙抬手去摸,竟看到自己的嘴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密密麻麻的小疮瞬间冒了出来,又疼又痒。 !!! 还能这样? 阎璟深心里一凛,立马捂住了小家伙的嘴,指节微微用力,眼神里带着几分凝重。 这孩子的能力,实在太惊人,也太扎眼了。 林母彻底慌了,看着自己溃烂的嘴唇,脸色惨白如纸,只当是老天爷显灵惩罚自己,再也不敢隐瞒,哭着跪坐在地上: “是、是我错了!我找柳七大师算了,他说婉清怀得是一儿一女。我不大喜欢女孩,毕竟是要嫁出家门的赔钱货,就从大师那里求来的改男符!大师说,把符纸烧成灰拌进孕妇的吃食里,就能把女孩改成男孩…… 我也是为了林家有后啊!” “为了林家有后?你这是要亲手害死婉清和孩子!” 苏先明再也压不住滔天怒火,猛地冲上前,抬脚就往林母身上踹去,力道重得让她直接往后倒在地上,吐出一口老血疼得半天爬不起来。 “我去尼玛的改男符!我去尼玛的赔钱货!你这种心狠的东西,也配当娘、配当奶奶?” 林之风垂眸上前,伸手拦住还在气头上的苏先明: “爸!先别冲动,婉清刚生产完,身子弱,我只想让她好好休息……你们别在这儿闹了。” 他此刻满心都是苏婉清和孩子,实在没精力跟父母掰扯,眼下所有事,都得等苏婉清出了月子再慢慢算。 算个明白! 林父见状,连忙趁机扶起瘫在地上的林母,语气里藏着几分狼狈的急切: “好、好!我们走!不打扰她休息!” 看着两人互相搀扶、仓促逃离的背影,安宝还想凑上前说些什么,小嘴刚要张开,就又被阎璟深牢牢捂住了。 沈静仪抬眼望了望窗外的天色,知道时间不早了,便走到病床边跟苏婉清道别: “婉清,你好好养着,我改日再来看你。” 说罢,她拉上阎昭震,又跟林之风打了声招呼,便和抱着安宝的阎璟深一同往外走。 路过一间病房时,安宝突然动了动小脑袋,似乎隐约听到里面传来有人痛苦的呻吟声。 阎璟深顺着小家伙的目光看过去,扫了眼病房门牌号——十四号,眉梢轻轻一挑,眼底闪过一丝玩味。 这里面住的,不就是柳七和阎璟治么? 说起来,这两人命倒是真硬,被那么多毒蛇咬了,居然还没被毒死。 几人没多停留,一路走出医院,回到车内,朝着阎家的方向驶去。 而此时的十四号病房里,陈设简单,只摆着两张病床。 柳七和阎璟治正分别躺在上面,脸色惨白得像纸,裸露在外的手臂、脚踝上,缠着厚厚的纱布,隐隐还能透出深色的血渍。 柳七疼得额头直冒冷汗,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滑,他死死咬着牙,脏话混着痛呼砸出来: “他娘的!疼死老子了!” 还好他早年炼制过解毒的药丸,当时咬着牙吞了两颗,不然他和阎璟治就要完! 阎璟治躺在旁边的床上,脸色比他还要惨白几分,说话时气若游丝,语气里的怨怼都快溢出来: “大师,到底为啥会这样啊?我手底下的人跟我说,那些蛇像是中了邪,竟听那臭丫头的话,一口都不咬她!” 这话出口,他自己都觉得脸上发烫,下意识别过脸,指尖攥着床单。 柳七最引以为傲的控蛇术,放出去的蛇没伤到目标,反倒把施术者和自己咬得半死,传出去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追问,语气里藏着几分怀疑: “大师……你这本事,到底还行不行啊?” 柳七怎么能说自己不行? 又怎么能说,他栽在了一个不满三岁的小屁孩手里? 绝对不能! 他强撑着疼意,眼珠子飞快一转,硬是压下了心虚,立马编了个借口: “你忘了沪上那些传言?都说安宝是个扫把星!许是她身上的倒霉之气太盛,冲散了我下在蛇身上的控制咒,才弄成这样!” 这话纯属睁眼说瞎话,连他自己都不信。 可阎璟治竟真的信了。 他缓缓点头,眉头皱着却松了口气。 毕竟从前阎老爷子身上的咒,就是柳七亲手下的,这么多年都没出过错,柳七的本事,不可能不靠谱! 柳七强撑着疼意,语气里刻意放软了些: “璟治少爷,你别急!其实我早有安排,三个月前已经让人在阎璟深的院子里下了霉煞。 霉煞娃娃就埋在他书房的东南角,再等两天,霉煞一成……” 他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阴狠,声音压得更低: “到时候阎璟深就会开始倒大霉,是那种躲都躲不掉的血霉!他自身都难保,哪里还能跟你抢家主之位!” 听到这话,阎璟治紧绷的身子终于松了些,脸色也比刚才好看了几分。 安宝是个扫把星,自带倒霉气,再加上柳七这能断人运势的霉煞娃娃…… 想到这儿,他嘴角勾起一抹恶毒的笑,在心里狠狠咒骂:阎璟深,你就等着吧! 等着被你捡来的野丫头克死,家主之位,早晚是我的! 另一边,阎家阎璟深的正院卧房内—— 小床上,安宝正睡得香甜,小眉头还轻轻皱着,忽然“阿嚏、阿嚏”连着打了两个喷嚏,小身子都跟着晃了晃。 沈静仪连忙凑过去,小心翼翼给小家伙掖紧被角,指尖碰了碰她的额头,温温的。 估计是夜里风凉,小家伙不小心受了点寒。 阎璟深坐在床边,目光落在女儿软乎乎的小脸上,又转向身边的沈静仪,声音放得极轻,带着几分试探: “老婆,你说咱们安宝,不管说什么都这么准,能不能……” 第48章有人要害阎家,安宝忙着“撩妹”? 沈静仪听得一脸茫然,眉梢微挑,满是问号地看向他: “能什么?” 阎璟深喉结轻轻滚动,方才的凝重褪去,眼底漫上几分狡黠的笑意,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刻意的委屈与撒娇: “能不能……让我老婆再爱我一点?” “……” 合着绕了半天,这人又没个正经! 没等她开口吐槽,阎璟深已经俯身靠近,温热的呼吸扫过她的耳畔。他轻轻扣住她的腰,将人揽入怀中,细碎的吻落在她的眉眼、唇角,渐渐加深。 一室旖旎间,窗外的夜色愈发静谧,唯有彼此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 事后,沈静仪靠在他肩头,脸颊泛着未褪的红润,指尖轻轻戳了戳他的胸口,语气带着点嗔怪: “下次动作轻一点!” 她抬眼望向不远处的小床,见阎昭震和安宝依旧睡得安稳,才悄悄松了口气,“还好没吵醒孩子们。” 阎璟深低笑出声,伸手将她往怀里又带了带,下巴抵着她的发顶,语气里满是纵容: “知道了,老婆。” 他顿了顿,想起安宝那言出法随的本事,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咱们安宝那张小嘴太厉害,可千万不能让她撞见方才的模样,不然她定以为我欺负你,指不定要怎么教训我呢!” 沈静仪没再说话,只往他怀里又靠了靠,伴着彼此平稳的呼吸,二人沉沉睡去,一夜无扰。 次日天刚亮,阎家就收到了闻学儒的消息。上次搁置的合作事宜好商量,只是他另有要求,具体内容需见面细谈。 阎璟深吃过早饭,便驱车往沪上商会赶去。 他刚走,卧房里的安宝就揉着眼睛醒了。 她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小鸡窝头坐起身,刚要喊“娘亲”,忽然眼睛一亮。 哇偶!!! 满屋子都飘着黑灰色的气气,正是她最熟悉的煞气! 小家伙立马精神了,在床上来回跑,胖乎乎的小手在空中胡乱抓着,抓到一把煞气就往嘴里塞,小脸上满是满足: “好次~” 沈静仪刚洗漱完,端着干净衣服推门进来,一眼就看见女儿这副抓空气填肚子的模样。 这动作她太熟悉了。 “乖乖,怎么了这是?”她快步走过去,伸手将安宝抱到腿上,怕小家伙着凉,还顺手裹了件小披风。 安宝咽下嘴里的煞气,小肚皮鼓得圆圆的,委屈地撅着嘴: “凉亲~黑敷敷滴傻气(煞气)……号多号多!窝次不下咯!” 她都吃撑了,可那些黑灰色的气气,还像从地底下冒出来似的,源源不断往眼前飘。 沈静仪的心猛地一沉,语气瞬间凝重:“乖宝,你是说……咱们家里藏着煞气?” “嗯嗯!号多傻气!” 安宝用力点头,小手指地板:“从这里……冒出来哒!” 沈静仪的脸色彻底变了。 黑乎乎的气出现在阎老爷子身上过,又出现在阎璟澜送过来的玉镯子和玉观音吊坠上。 而安宝对这类东西向来敏感,绝不会认错,这是有人故意在阎家下了煞! 可会是谁? 阎璟澜? 还是刚被毒蛇咬过的阎璟治? 亦或是还有其他藏在暗处的人?阎家其他人的名字一个个在她脑海里闪过,心头的不安越来越重。 安宝察觉到沈静仪的紧绷,小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胸口,学着平日里沈静仪安慰自己的模样,奶声奶气地哄: “凉亲~布怕~布怕~有窝在呢!” 掌心的温度软软的、暖暖的,顺着胸口漫到心底,沈静仪瞬间安定了不少。 有安宝在,她自然不怕这些邪门的煞气,可藏在背后、处心积虑下煞害人的人,才是最让人忌惮的! 就在这时,红玉轻手轻脚走进来,躬身回话:“少夫人,老夫人说,她要带楚家少爷回楚家处理事情,问您要不要一同去?” 沈静仪还没来得及斟酌,安宝已经高高举起小手,脆生生喊: “去!窝要去!”明宇哥哥身上还剩些黑乎乎的煞气没吃完呢,可不能让“它”偷偷跑了! 家里的黑乎乎,等回来再说叭! 见小家伙态度坚决,沈静仪便没再多说,抱着安宝去洗漱换衣。 刚收拾妥当,安宝就拽着她的衣角往门外拉,连早饭都不肯吃,只拍着圆滚滚的小肚子说: “窝吃饱黑乎乎啦,不饿!” 沈静仪又气又笑。 原来在自家乖宝眼里,煞气竟能当饭吃! 去往楚家的车队浩浩荡荡,头车里坐着沈静仪、阎老夫人和楚明宇,后面四辆车上,满是阎老夫人特意找来的打手。 此次去楚家,本就是为了帮楚明宇讨回公道、清算旧账,容不得半分含糊。 车子很快停在楚家大门口,没等门内下人反应,打手们已经上前,“砰”的一声踹开了厚重的木门…… 楚家的下人慌慌张张跑出来,还扶着个裹得像木乃伊似的人——正是左国荣。 他见闯进来的是阎家人,又惊又怒,扯着嗓子喊: “你们疯了?这是楚家!强闯民宅,就不怕王法吗?” 阎老夫人也不含糊,直接从袖中取出柳芬芳留下的遗书与地契,抬手一亮,语气掷地有声: “这是楚家银楼的地契,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你要是不信,咱们现在就去报警,到公堂上把话说清楚!” 左国荣一看那两样东西,脸“唰”地白了,心瞬间沉到了底。 他翻遍楚家老宅都没找到的地契,居然一直藏在阎老夫人手里! 真是邪了门! 他急得眼都红了,目光死死锁在阎老夫人身后的楚明宇身上,声音带着刻意的急切: “明宇,你跟爹说!是不是她们骗你,拿假东西哄你呢?” 他心里门儿清,楚明宇发不出声音,根本没法反驳。这么问,不过是想装糊涂不认账。 没等楚明宇有任何动作,左国荣又话锋一转,对着阎老夫人扯出几分委屈的模样: “阎老夫人,你们阎家虽说不如从前风光,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犯得着来抢楚家银楼嘛?” ??? 嘿! 这死凤凰男,倒会扣屎盆子啊! 阎老夫人气得眼睛都瞪圆了,刚要开口反驳,楚明宇怀里的安宝忽然动了动。 小家伙正捧着一缕黑气往嘴里塞,小脸上满是满足,嘴里还小声嘀咕: “嘿嘿……最后一口!” 随着那缕黑气被咽下,楚明宇忽然浑身一轻,像是卸下了压在身上许久的重担,连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缠了他许久的煞气,终于被小家伙清得干干净净。 安宝这才好好打量起楚明宇,只见他生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皮肤白皙,额前的碎短发衬得脸庞愈发英气,先前被煞气裹着的阴郁褪去,整个人都亮堂了不少。 “明宇哥哥,泥号漂酿!窝能亲你一口吗?” 第49章 再捣乱雷劈屁屁!阎璟深倒血霉 这话一出,楚明宇和在场众人全傻了眼。 眼下正剑拔弩张讨公道,安宝居然还有心思忙着“撩帅哥”? 小家伙眨了眨淡金色的眼眸,满是无辜地歪着脑袋,认真解释: “窝嘚地喜欢凉亲,舅会亲亲她;窝也喜欢明宇哥哥,所以也要亲亲哥哥~哥哥灰常漂酿,窝狠喜欢!所以……可布可以亲亲泥?” 她喜欢漂亮的人~ 沈静仪有些尴尬,这孩子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楚明宇愣了愣,随即轻轻摇了摇头。 他心里也疼这个黏人的小丫头,可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侯,便软着语气劝: “安宝,不行哦……” 话音刚落,他自己先僵住了。 清晰的嗓音从喉咙里发出来,是属于他自己的、久违的声音! 他能说话了! 他不再是哑巴了! “明宇,你能说话了!”阎老夫人最先反应过来,又惊又喜,语气里满是激动。 “阎奶奶,我能说话了!”楚明宇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咙,眼底亮得发烫,连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 左国荣脸色彻底惨白如纸。 地契被找着,楚明宇又突然能说话,这下他连半分狡辩的余地都没了! 就在这时,一直躲在角落偷看的江向晚坐在轮椅上,正鬼鬼祟祟地攥着个巴掌大的娃娃。 那娃娃的模样,和楚明宇有七分相似,脖子上还插着几根黑乎乎的针。 江向晚眼底满是难以置信的慌乱:“不可能……这哑术怎么会破?明明是找大师特意下的……” 她没时间细想缘由,眼见楚明宇能说话,再等下去只会彻底败露,便狠下心,猛地拔出娃娃脖子上的黑针,狠狠朝着娃娃的脸颊扎了下去! 几乎是同一瞬间,楚明宇突然闷哼一声,只觉得脸颊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像是有针在皮肉里扎着。 安宝眼尖,一眼就瞥见楚明宇脸颊上,又冒出来几缕熟悉的煞气! 小眉头瞬间皱成了小疙瘩。 怎么还有漏网的黑乎乎!? 小家伙凑上前,“吧唧”一口亲在楚明宇的脸颊上,小嘴巴还轻轻蹭了蹭,像啃糖果似的: “坏坏煞气,安宝吃光你们!” 沈静仪瞬间明白楚明宇身上也有煞气! 楚明宇只觉脸颊的刺痛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暖意,舒坦得浑身都松快了。 他任由安宝凑在脸边“啃咬”,非但没有反抗,眼底还藏着几分纵容。能被这个小家伙这么喜欢,心里暖洋洋的。 可江向晚哪里肯罢休? 她眼底的疯狂更甚,握着黑针的手越扎越狠,针针都往娃娃要害戳去。 随着她的动作,楚明宇身上的煞气像是被彻底激活,源源不断地往外涌。 安宝终于松开嘴,楚明宇的脸颊上还沾着她晶莹的口水,小家伙捂着圆滚滚的小肚子,眉头皱得紧紧的。 实在吃不下了! 她小奶音里带着几分狠劲,奶凶奶凶地喊: “谁再捣乱……舅被雷劈屁屁!” 这话刚落,楚家上空突然乌云汇聚,速度快得惊人,转眼就飘到了江向晚头顶。 没等她反应过来,“咔嚓”一声巨响,一道惊雷直直劈了下来! “哎呀!” 江向晚惨叫一声,浑身瞬间被劈得焦黑,头发根根直立,像个炸毛的黑炭球,眼前一黑,当场晕厥过去。 她手里攥着的那个扎满黑针的娃娃,也被雷劈成了碎渣,散落一地。 楚家的下人们循着惨叫声找过去,很快推着还在轮椅上、浑身焦黑的江向晚走了出来,一个个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阎老夫人与沈静仪对视一眼,彼此眼中的了然无需多言。 这又是安宝“言出法随”的能耐,江向晚准是自食恶果。 楚明宇清了清嗓子,久违的嗓音让他心头一暖,也多了几分底气。 他当即让人去报警,将左国荣一家三口霸占家产一五一十交代得明明白白。 有柳芬芳留下的遗书和地契作为铁证,警察来了之后,立场自然偏向楚明宇。 没多会儿,穿着囚服的左国荣,依旧裹得像个木乃伊,浑身焦黑的江向晚,还有瘫在担架上动弹不得的左浩,就被警察“请”了出去。 除了身上的衣服,他们从楚家捞走的所有东西,全被留下,半点没敢带走。 事情处理妥当,阎老夫人没多耽搁,当场帮楚明宇清点了楚家的家产: 银楼的账本、库房的玉石、宅内的器物,每一样都核对得清清楚楚,连左国荣偷偷藏起来的私房钱,都被翻了出来,全数交还给楚明宇。 怕楚明宇孤身守着这么大的家业不安全,阎老夫人又特意从阎家调了几个忠心的下人过来。 有管账的、有护院的,还有打理家事的,细细叮嘱他们往后要尽心照料楚明宇,守住楚家的根基。 楚明宇站在一旁,看着阎老夫人忙前忙后的身影,又望向正帮自己整理东西的沈静仪,眼底满是感激,连声道谢: “阎奶奶,沈阿姨,谢谢你们,要是没有你们,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跟奶奶客气什么,这本来就是你该得的。” 阎老夫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温和,“往后好好守着银楼,好好过日子,你爷爷奶奶和你娘,也能安心了。” 安宝也跟着凑上前,拽了拽楚明宇的衣角,软乎乎地说: “明宇哥哥,要是再有坏坏欺负泥,舅找窝!窝帮泥吃黑黑气气!” 楚明宇笑着点头,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好,哥哥记住了。” 他不明白小丫头说的黑气是什么…… 可心里暖暖的! 又叮嘱了楚明宇几句日常注意事项,阎老夫人便牵着安宝,和沈静仪一同往外走。 楚明宇送到门口,看着车队渐渐驶远,直到再也看不见影子,才转身回了楚家。 这一次,他终于能堂堂正正地,守住属于自己的家了。至于左国荣,那个根本不爱他的父亲…… 他也不再需要了! 楚明宇抬头看了看天:妈妈,你放心。我会好好活着,好好守着楚家。阎家是我们的恩人,我也会好好报答她们的! ………… 车内,安宝靠在沈静仪怀里,揉着圆滚滚的小肚子,打了个软乎乎的饱嗝。 刚才吃了太多煞气,又跟着跑了半天,此刻困得眼皮都快耷拉下来,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没一会儿就靠在沈静仪肩头,沉沉睡了过去。 沈静仪轻轻托着她的脑袋,生怕她磕着,又抬头看向阎老夫人,轻声说: “娘,明宇这孩子总算能松口气了,往后楚家也能慢慢好起来。” 阎老夫人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欣慰: “是啊,总算没辜负柳芬芳当年的托付。这孩子命苦,好在熬过来了,往后有咱们帮衬着,不会再受委屈了。” 说话间,车子已经驶离了楚家所在的街巷,朝着阎家的方向赶去。 沈静仪低头看着怀里熟睡的安宝,指尖轻轻拂过她的小脸蛋,心里却没彻底放松。 家里的煞气还没找到源头,藏在暗处的人还没露面…… 下午,安宝总算睡够了,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床上爬起来。红玉小心翼翼把她抱到院子里,放在提前铺好的软乎乎地垫上。 小家伙立马抱起吞天葫芦,找了个晒得到太阳的角落蜷着,暖融融的阳光洒在身上,舒服得眯起了眼。 哥哥阎昭震去学校读书了,娘亲不知道去哪里了,爹地也不在。 大大的院子里,只剩她和守在一旁的红玉。 安宝扭头瞅了瞅红玉,圆溜溜的大眼睛转来转去,小脑袋里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小主意。 就在这时,院内树上的小绣眼鸟突然叽叽喳喳叫起来,声音清亮: “完了完了!阎璟深要倒血霉咯!倒血霉咯!” 倒血霉? 安宝瞬间坐直身子,抱着吞天葫芦往树底下凑了凑,仰着小脑袋大声问:“为神马呀?小鸟小鸟!嘚地为神马会倒霉呀?” 第50章 臭娃娃喂葫芦,闻学儒开出诱惑 树上的小绣眼鸟翠翠突然扑棱着翅膀飞下来,落在安宝肩头,叽叽喳喳的叫声里满是惊怪: “哇!居然真有人能听懂我说话!” 它眨着圆溜溜的黑眼睛,小翅膀朝着阎璟深书房的方向指了指,语气急促又认真: “小人儿,三个月前有个鬼鬼祟祟的人,把个臭烘烘的娃娃埋在你爹地书房的东南角啦!” “那坏人还说,这娃娃能让你爹地倒大血霉,躲都躲不开的那种!” 翠翠抖了抖羽毛,又补了句关键的: “我当时跟着他飞,看见他最后回了柳七家!他家也臭得很,附近连只虫子都不敢待!” 安宝一听,抱着吞天葫芦的小手瞬间攥紧,圆脸蛋鼓得像个小皮球,奶声奶气的嗓音里满是气劲: “牛七!又是这个坏坏!嘚地才布会倒霉呢!牛七才会倒大霉!” 怪不得卧房里有辣么多煞气呢! 她喜欢爹地,不能让爹地倒霉! 小家伙立马站起身,拉着红玉的衣角就往书房冲:“红玉姐姐!快!窝们去挖臭娃娃!布愣让它害嘚地!” 红玉还有些发懵,看着自家小姐抱着葫芦,拉着自己往书房冲的模样,满脑子疑惑。 不过是跟小鸟说了几句话,怎么就急着要去挖娃娃? 正愣着,院门口就传来沈静仪的脚步声。 她刚从外面回来,一眼就看见小团子拽着红玉的衣角,小短腿迈得飞快,连忙走上前,柔声问: “乖宝,这是要往哪儿去?这么急急忙忙的?” 安宝听见娘亲的声音,立马停下脚步,转过身扑过去抱住沈静仪的腿,仰着小脸急声道: “凉亲!小鸟嗦,有坏人柳七,在书房、在书房那边埋了臭娃娃!” 她伸着小胖手往书房方向指,语气又急又认真,“还会冒好多好多黑敷敷(黑乎乎)!小鸟说,那臭娃娃会让嘚地(爹地)倒霉,安宝不想嘚地倒霉,要挖出来!” 这还是安宝头一次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吐字虽还有些软糯,却比往常清晰了不少,连话里的条理都没乱。 翠翠也在她的肩头上蹦了蹦,唧唧喳喳: “对对对!” 沈静仪看着小家伙肩膀上的小绣眼鸟,只觉得眼熟,这不是阎璟深往日会喂的小鸟嘛! 她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抬头和红玉对视一眼,两人眼底的疑惑瞬间变成了然。这哪里是埋了什么臭娃娃,分明是有人为了害阎璟深找了柳七,特意下的咒! 红玉反应极快,听完也顾不上多问,转身就往院外跑,没一会儿就扛着一把铁锹回来。 安宝立马迈着小短腿带路,领着二人直奔书房东南角——正是翠翠指的地方。 她蹲在地上画了个小圈,奶声奶气指挥: “红玉姐姐,舅斯这里挖!” 红玉握着铁锹往下铲,泥土一层层翻起,挖了好一会儿,连臭娃娃的影子都没见着。 小家伙蹲在旁边,小脸绷得紧紧的,小眉头拧成疙瘩,为难地挠了挠脸颊: “奇怪啦,肿么木有呀?” 话音刚落,她忽然眼睛一亮,盯着铁锹下的泥土喊:“红玉姐姐,再挖深点!下面有黑敷敷(黑乎乎)冒出来啦!” 红玉依言狠狠一铲,铁锹尖“哐当”碰到硬物。她小心拨开泥土,一个巴掌大的木盒子赫然露了出来。 沈静仪伸手将盒子捡起,打开的瞬间,脸色“唰”地白了: 里面是个稻草扎的小娃娃,用墨点了眉眼口鼻,额间还凝着早已发黑的血迹,身上牢牢绑着一张泛黄的符纸,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以前只在画本子里见过这种下咒的东西,如今亲眼瞧见,后背瞬间冒了层冷汗,连忙看向安宝,语气满是担忧: “乖宝,这可怎么办?” 安宝却挺着圆滚滚的小胸脯,挥着小胖手满是底气:“凉亲布怕!神仙爷爷说过,窝是小犼,是傻气(煞气)的天生克星!” 说着,她伸手就从盒子里抱出稻草娃娃,小手一扯,那张符纸瞬间碎成几片。 下一秒,娃娃身上的霉煞之气像被唤醒似的,顺着她的指尖源源不断往身上涌。 哇!!! 安宝却半点不怕,只觉得那些黑乎乎的煞气钻进体内后,竟变成了亮晶晶的金光,暖融融地裹着身子,舒服得眯起了眼。 嘿嘿~ 真舒服~ 最后一缕煞气被吸得干干净净。 安宝随手甩了甩稻草娃娃,又打开背上吞天葫芦的塞子,一把将娃娃扔了进去,脆声喊: “福努(葫芦),次(吃)!” 吞天葫芦吐槽:“安宝~不许再喂本大爷吃这种恶心的东西……” 可话音未落,一股温热的灵力就顺着漫遍全身,它瞬间闭了嘴。 灵力居然涨了不少! 原来,经了安宝手的东西,就算是这种曾经带着煞气的垃圾,都能变成滋养它的宝贝。 “啊?辣窝(那我)以后不给泥(你)啦?”安宝眨着淡金色的眼睛,语气里带着点小委屈。 吞天葫芦立马急了,声音都拔高了些:“不!你给的,本大爷全要吃!” 安宝瞬间弯起眼睛,小梨涡浅浅陷在脸颊上:“好~” 肩头的小鸟翠翠立马扑棱着翅膀,飞到她头顶来回蹦跶,叽叽喳喳的声音满是欢喜: “小人儿太厉害啦!现在家里不臭啦!” 以后它再也不用琢磨搬家,能安安心心留在这儿,等着阎璟深给它喂好吃的啦! 沈静仪和红玉站在一旁,全都看傻了眼。那能害阎璟深倒大霉的臭娃娃,就这么轻描淡写被解决了? 与此同时,沪上商会阎璟深的办公室里,他忽然莫名觉得心口一松,舒坦了不少。 只是对面的闻学儒,一大早就在这儿“赖”着不走。 闻学儒晃了晃手里的茶杯,开口就放了重磅条件:“合作的事好说,船队我免费给你,再额外送两个码头。” 没等阎璟深接话,他话锋一转,直奔目的:“但我有个要求……那就是安宝当我的干孙女!” 阎璟深瞬间了然,合着这老头不是来谈合作的,是冲自家女儿来的! 闻学儒又喝完一杯茶,放下杯子追问: “璟深,这么优厚的条件,你还不满意?” 这两天他的耳背又重了些,连自己说话都觉得隔着层雾。 阎璟深刻意提高了音量:“闻先生……” “你说什么?声音再大点!”闻学儒立马往前凑了凑,耳朵竖得老高,连眉头都皱了起来,压根没听清他的话。 51 赵有德求医被拒?神农谦提出过分要求 沪上商会眼下确实急需这场合作,船队与码头更是解燃眉之急的关键,可阎璟深看着闻学儒笃定的模样,心里却犯了嘀咕。 若是为了利益贸然应下,安宝那小家伙知道了不开心怎么办? 他沉思片刻,将嗓门又提高了几分,字字清晰地说道: “闻先生,这事我做不了主,得问问安宝。她愿意认您当干爷爷,咱们再谈合作的事才妥当!” 闻学儒愣了愣,没料到阎璟深竟把决定权全交给了个不满三岁的小丫头。 他本想借着合作的优厚条件,让阎璟深从中劝说,没成想这小子倒是把疼女儿刻在了骨子里。 不过转念一想,只要能见到安宝,凭着自己准备的厚礼,指不定能直接哄得小丫头点头,反倒省了中间环节。 他当即点头应下:“行!那我明天一早就带着厚礼登门,亲自跟安宝说!” 这话里藏着几分算计。 他早就派人打听清楚,苏先明忙着照料刚生产的女儿,压根抽不出空去阎家,没人跟自己抢着讨好安宝,正是好时机。 阎璟深顺势邀约留他吃晚饭,闻学儒却连连摆手,起身就往门口走: “不了不了!家里的孙女还等着我回去呢,今天出来都是跟她好说歹说才请的假,那丫头粘人得很!” 闻学儒刚坐进车里,司机还没来得及拧动钥匙,一辆黑色轿车就像离弦的箭似的,贴着他的车边飞快擦过,带起的风都掀动了车帘。 闻学儒眉头瞬间拧成疙瘩,语气里满是不满:“这路本来就窄,开这么疯干嘛?眼里没规矩就算了,就不怕撞到人?” 司机探头往黑色轿车驶去的方向瞥了眼,很快认了出来,连忙提高嗓音回话: “老爷,看那车牌,像是赵家的车!” 赵家? 闻学儒愣了愣,随即嗤笑一声: “是赵有德那老东西啊。前些日子他还硬气地竖着进阎家,结果没半天,被抬出来,倒是不长记性!” 另一边,那辆黑色轿车一路疾驰,最终稳稳停在人民医院门口。 早已等候在此的下人,提前去窗口排好了号,直到广播里喊到赵有德的名字,他才被两个佣人搀扶着,匆匆往诊室赶。 还没到神农谦的诊室门口,下人们就先吵吵嚷嚷起来,又是推搡着挡路的患者,又是高声喊着:“让让!!滚开!!” 动静闹得极大,引得走廊里不少人侧目。 而被扶在中间的赵有德,半边脸明显歪着,嘴角也控制不住地往下垂,连说话都漏风,一副狼狈模样。 他被佣人半扶半架着,慢慢挪进了诊室。 神农谦看着被扶进来的赵有德,忍不住啧了一声,虽满脸嫌弃,却还是伸手搭在了他的手腕上,指尖搭上那虚浮的脉搏。 “气急攻心,气血逆行了。” 把完脉,神农谦收回手,轻轻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直白的调侃: “赵老板这气量,未免也太小了些,一点事就扛不住?” 赵有德急得脸更歪了,嘴角不受控制地往下耷拉,一开口,口水就顺着嘴角往下淌,说话也含糊不清: “那、那医生,我这病……怎么治啊!” 神农谦抬眼上下扫了他一遍,没立刻回话,只是又摇了摇头。 这一下,赵有德心里“轰”的一声炸了。 完了! 难不成自己这病没救了?后半辈子真要瘫着过? 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差点直接晕过去,全靠身边的佣人死死扶住才站稳。 见他慌成这样,神农谦才慢悠悠捋了捋下巴上的胡子,语气放缓了些,却扔出句重磅话: “你我无缘,这病,我治不了!” “什么?!” 赵有德彻底急了,声音都变了调,唾沫星子喷得更厉害。 自从在阎家被气吐了血,回家路上风一吹,脸就歪了、嘴也斜了,半边身子都没知觉! 跑了好几家医院,医生都束手无策! 好不容易挂上神农谦的号,怎么就能说无缘啊! 他也顾不上什么的体面,“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仰着头求他,嘴里的唾沫星子溅得满地都是: “神医!您救救我!我还不想瘫着过下半辈子啊!我有钱,有很多钱……求求你救救我。” 神农谦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躲开那喷过来的唾沫。 这哪是病人,分明是个喷水壶! 他眼珠飞快转了转,忽然计上心来,语气一转:“也不是完全没辙!要是你帮我办件事,我就考虑治你!” 赵有德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追问:“什、什么忙?只要能治病,别说一件,十件我都办!” 神农谦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说:“阎家不是最近收养了个小姑娘叫安宝吗?我想收她当徒弟,你想办法让她点头同意。这事成了,我就立马给你治!” 赵有德盯着神农谦,脑子里满是问号,整个人僵在地上,连跪坐的姿势都忘了调整。 下一秒,他猛地反应过来。 想起来了! 那天在阎家,阎璟深怀里抱着的那个女娃娃,不就是叫安宝吗? 赵有德心里犯起了嘀咕,外界不都传这丫头是扫把星吗?神农谦医术高超,怎么偏偏想不开,要认个扫把星当徒弟? 他实在忍不住,小心翼翼劝道: “神医,您有所不知,那安宝……可是旁人嘴里的扫把星啊,您不再想想?” 这话一出,神农谦当即沉了脸,哪里还有半分方才的从容,语气里满是不悦:“什么扫把星!那小丫头分明是难得一见的小福星!我意已决,就要收她为徒!” 赵有德被他怼得没了声,心里更是憋屈。 自己当初揣着算计阎家的心思上门,没捞着半点好处不说,还被气得当场吐血,如今更是落得嘴歪眼斜、半身瘫痪的下场! 眼下他低三下四求着治病,神农谦不琢磨药方,反倒让自己去劝安宝拜师? 这也太过分了! 更何况,他跟那小丫头素无交情,说起来还算半个“仇人”,凭什么能说动她点头啊! 见他迟迟不吭声,神农谦故意拖长了语调,语气里裹着几分试探的惋惜: “听闻赵老板在沪上人脉广、本事大,原以为这点小事难不倒你,看来……是我高估了?那这事,还是算了吧!” “别!” 赵有德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从喉咙里硬生生挤出一个字,“行!” 哪怕心里一万个不乐意,可一想到自己半身发麻、嘴歪眼斜的模样,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总不能真瘫着过下半辈子。 另一边,阎家阎老夫人的院子里—— 阎昭震刚从学校放学回来,书包都没来得及放下,就急匆匆从里面掏出个油纸包,打开来,是校门口刚买的桃饼,还带着淡淡的香气。 他踮着脚,挨个递过去,声音清亮:“妹妹吃!奶奶吃!妈妈吃!” 安宝立马伸手接了一块,小手捧着桃饼,小口小口啃得格外香,嘴角还沾了点饼渣,像只偷吃东西的小仓鼠。 阎老夫人看着她的模样,想到今天发生的事情忍不住笑出声:“没想到啊,我家安宝这么小,就知道喜欢长得漂亮的孩子了!” 阎昭震听得一头雾水,歪着脑袋追问: “奶奶,为什么这么说呀?” 沈静仪在一旁笑着接话,把白天在楚家,安宝主动要亲楚明宇的事,简单跟他说了一遍。 这话刚落,阎昭震手里的桃饼都忘了咬,眼睛一下子瞪圆了,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 “妹妹……亲了别人?” 第52章安宝很会端水,柳如烟害怕扫把星! 阎昭震眼神“唰”地黏在安宝身上。 只见小家伙正捧着桃饼,小口啃得脸颊鼓鼓,嘴角沾着细碎的饼渣,浑然不知哥哥的心思。 他猛地抬头看向沈静仪,眼底满是震惊,连声音都拔高了些: “娘亲,我没有楚明宇哥哥漂亮吗?” 为什么妹妹都没这么主动亲亲自己呢? 那模样,活像藏了许久的宝贝被人抢了,又委屈又不服气,小眉头都拧成了疙瘩。 沈静仪看着儿子这副模样,实在忍不住想笑,却还是强忍着,认真打量了他片刻。 六岁的小家伙已经长开了些,继承了阎璟深七八分的轮廓,尤其是那双淡绿色眼眸,亮得像浸了星光,透着少年人的英气。 可她还是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坦诚:“震儿,说句实话。” 阎昭震的心瞬间提了提,攥着桃饼的手指紧了紧:“嗯?” “你楚明宇哥哥,确实比你更偏漂亮些。”沈静仪忍着笑意补充。 楚明宇是那种清俊柔和的好看,像沾了晨露的海棠;而阎昭震是英气利落的模样,跟阎璟深年轻时更像。 阎昭震听完,小嘴垮地一下。 他低头瞅了瞅自己,又瞥了眼还在啃饼的安宝,小声嘟囔:“就算他好看,妹妹也不能随便亲别人啊……” 这话轻得像蚊子哼,却还是被安宝听见了。她抬起沾着饼渣的小脸,懵懂地眨眨眼:“哥哥,也狠漂酿,窝也喜欢哥哥呀!” 说着,凑过去“吧唧”一口,亲在阎昭震的脸颊上,还蹭了点饼渣。 阎昭震的脸瞬间红了,刚才的委屈和不服气,立马被这突如其来的亲亲冲得烟消云散,连耳根都泛着热,只敢小声应: “知道了……” 他也很喜欢妹妹! 安宝亲完阎昭震,又踮着脚尖,小手扒着阎老夫人的膝盖往上凑,软乎乎的小嘴“吧唧”一下亲在老夫人脸颊上。 接着转身扑到沈静仪怀里,同样递上一个沾着饼渣的亲亲。 阎老夫人被逗得笑出了声,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脸蛋,打趣道:“我家乖宝,倒是挺会端水的!谁都不落下,贴心得很!” 嗯??? 端水? 她刚才木有端水水哇! 安宝歪着圆滚滚的小脑袋,淡金色的眼眸里满是疑惑,小手指了指桌上的茶杯,“斯像端这个水水吗?” 沈静仪见状,忍着笑意解释: “不是哦,端水的意思是……会好好照顾每个人的心意,不让大家受委屈。” 听明白的安宝,欢快地点了点头,小胸脯挺得高高的,一脸笃定: “嗯嗯!安宝会端水~以后每天都给奶奶、娘亲、哥哥端水!” 阎昭震坐在一旁,看着妹妹认真的模样,刚才那点小别扭彻底没了,忍不住伸手帮她擦掉嘴角的饼渣,小声补了句: “还有爹地,不能忘了爹地。” “对哦!还有嘚地(爹地)!”安宝立马附和,小脑袋点得更欢了。 晚饭后的阎家,各院渐次亮起暖灯。 二十四岁的柳如烟——阎璟深的大姨太,特意在自己院里组了局麻将,点名邀了沈静仪过来。 她是阎璟深第一个纳进门的妾室,出身寻常商户家,当年是家里送来阎家碰运气的。 进门后还算顺遂,给阎璟深添了次子阎明轩,如今刚满五岁。 她住的院落虽不及沈静仪的正院阔绰,却也布置得精致,特意隔出一间麻将房,平日里闲来无事,总爱邀人来搓两把。 沈静仪是抱着安宝过来的,想着趁这机会,让小家伙多认识些阎家的长辈。 刚踏进麻将房,里面的热闹劲儿就涌了过来。 麻将桌旁已坐了三人: 靠里侧坐的,是阎璟深五哥阎璟泓的妻子林芷兰,三十岁的年纪,性子像她的模样般清新秀雅,活脱脱一朵沾着晨露的白山茶。 身上穿件素雅的改良旗袍,领口绣着细巧的兰草纹,脸上未施粉黛,眉眼间满是温和,气质干净得让人舒心。 对面坐着的正是主家柳如烟,生得一副杏眼桃腮的俏模样,身段纤细风流,是传统审美里最讨喜的娇媚美人。 她特意选了件水绿色的亮面旗袍,领口袖口滚着浅粉的花边,发髻上别着朵时兴的绢花,一举一动都透着股想显时髦娇俏的心思。 剩下一边,坐的是柳如烟的牌友: 蒋家大小姐蒋梦梦,二十六岁。 穿件淡蓝色的立领袄裙,裙摆绣着小小的玉兰花,看着文静又大方。 林芷兰最先瞧见沈静仪怀里的安宝,眼睛一亮,连忙放下手里的麻将牌,语气软和: “这就是安宝吧?瞧着多乖巧!第一次见面,婶婶来得仓促,没备好像样的见面礼。” 说着,便抬手将自己手上戴着的素圈金戒指褪了下来,轻轻塞进安宝胖乎乎的小手里。 在阎家一众女眷里,林芷兰算是和沈静仪最要好的。 沈静仪知道她性子实诚,也没假意拉拉扯扯推辞,干脆让安宝收下了戒指,柔声哄道: “安宝,快跟婶婶说谢谢。” 安宝捏着温凉的金戒指,眨了眨淡金色的眼睛,目光落在林芷兰身上。 见她身上飘着淡淡的暖意,像晒过太阳的棉被似的舒服,小家伙当即伸着胳膊往她怀里爬,奶声奶气喊: “婶婶~窝喜欢泥(你),想亲亲你!” 这黏人又直白的模样,瞬间把林芷兰的心都揉软了。 她家里也有个五岁的儿子阎旭新,虎头虎脑的,整日里上蹿下跳闹个不停。 哪有安宝这般软乎乎、会讨喜的? 林芷兰连忙伸手接过安宝,抱着小家伙蹭了蹭,笑着跟沈静仪打趣:“静仪,这安宝我可就抱走了!你要是舍不得,再去捡一个来!” 沪上早有传言,说安宝是个扫把星,克亲克家。 可林芷兰向来不信这些。 如今都是新时代了,哪还能被这种迷信困住? 此刻,在她眼里,安宝就是个招人疼的小宝贝。 相比之下,柳如烟和蒋梦梦就显得拘谨多了,只隔着麻将桌淡淡打了声招呼,眼神都没敢多往安宝身上落。 沪上关于安宝是扫把星的传言,她们听得不少,心里终究存着畏惧,不敢轻易靠近。 “哗啦——” 洗牌的声响落下,牌局很快就开了场。 第53章安宝在哪里哪里就胡牌,某人后悔! 可刚把牌发完,林芷兰刚看清自己的牌面时,就忍不住低呼一声,语气里满是惊喜: “哎呀!” “竟是天胡!” 她怀里的安宝,正攥着那枚素圈金戒指,在掌心滚来滚去玩得不亦乐乎。 听见这话,才慢悠悠抬起头,眨着淡金色的眼睛往牌桌上扫了一眼,小眉头轻轻皱起,懵懂地问: “天福?什么是天福呀!” 娘亲说她是小福宝,那牌牌也是福宝吗? 沈静仪看着小家伙把“胡”听成“福”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耐心解释:“不是天福哦,是天胡!就是刚发完牌,不用摸牌、不用换牌,就能直接赢啦。” “哇!辣好腻害哦!婶婶好厉害!”小家伙欢呼道。 可连林芷兰自己都懵了,手里的牌捏着,眼神还有些发怔。 她打牌这么多年,牌运差得出了名,十局里九局输,剩下一局还得靠摸运气凑牌,从来没尝过赢的滋味。 今天来凑局,也不过是想着跟沈静仪说说话,顺便打发些空闲时间,压根没指望能赢。 谁能想到,这竟是她活了三十年,头一次摸到天胡! 有点爽过头了! 这话一出,满桌的人都惊住了。 柳如烟刚要摸牌的手顿在半空,蒋梦梦更是直接睁圆了眼,连手里的牌都忘了理,两人齐刷刷看向林芷兰的牌面,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沈静仪看着林芷兰懵乎乎的模样,忍不住调侃:“嫂子今天这运气,真好!刚开局就天胡,也太顺了!” 林芷兰自己也没往别处想,只笑着点头附和,只当是今日恰巧走了运。 可谁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接下来的牌局里,天胡、地胡、十三幺、连七对……平日里她连听都少见的好牌,竟一把接一把地胡了个遍…… 对面的柳如烟彻底看傻了眼,手里的麻将牌捏得发紧。她打牌这么多年,从没这么输过,连一局扳回的机会都没有。 终于忍不住,她放下手里的牌,语气里满是诧异又带着点羡慕: “嫂嫂……你今天莫不是偷偷拜了财神爷?运气怎么好得这么离谱!” 蒋梦梦凑过身,语气里满是真切的羡慕,带着点小委屈:“芷兰姐姐,你今天这运气也太好了吧!好到我都要嫉妒了!” 林芷兰自己也觉得蹊跷,指尖轻轻蹭了蹭怀里安宝的小脸。 小家伙正捧着块玫瑰糕,小口小口啃得香甜,嘴角沾了点糕粉。她笑着问:“乖乖,是不是你这小福星,给婶婶带来的好运呀?” 安宝抬起沾着糕粉的小脸,对着林芷兰甜甜一笑,小梨涡浅浅陷着,没说话,却那股软萌得很! 林芷兰笑着把安宝抱回沈静仪怀里,重新洗牌开了局。 可刚摸了没两轮,沈静仪看着自己的牌面,愣了愣,随即低笑出声: “竟是大四喜,我也胡了。” 这话一出,柳如烟和蒋梦梦都傻了眼。 又是一把大胡! 她们两家再加上刚把安宝送回去、没摸到好牌的林芷兰,三家齐刷刷输了。 林芷兰瞬间反应过来,立马又把安宝抱到自己怀里,打趣道:“看来这好运,跟着咱们安宝走。” 果然,新一局刚发完牌,林芷兰的牌面又凑齐了胡牌的架势。 这下,牌桌上的人都看明白了: 哪里有安宝,哪里就能胡牌! 蒋梦梦实在扛不住了,看着自己抽屉里输得越来越少的筹码,再也按捺不住,当即抬手解下手腕上的金手链,链身缀着几颗圆润的金珠,晃一下就泛着亮。 她拿着手链在安宝面前轻轻晃了晃,语气软得像哄糖: “安宝,到姨姨这边来好不好?姨姨把这金手链送给你,亮晶晶的,好不好看?” 安宝的目光瞬间被手链勾住了,圆溜溜的眼睛盯着那晃来晃去的金光,小脑袋点得飞快。 她喜欢! 非常喜欢! 可小家伙没敢立马动,乖乖转头看向沈静仪,淡金色的眼眸里满是期待,像在等娘亲点头。 沈静仪瞧着女儿那副馋兮兮又懂事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轻轻点头: “安宝喜欢,就过去吧。” 得到准许的瞬间,安宝立马从林芷兰怀里挣下来,小短腿一挪。 “哒哒”跑到蒋梦梦身边,伸手就抓住了金手链,攥在手里轻轻摇了摇,金珠碰撞的声响清脆又好听。 “好好看!窝狠(很)喜欢!谢谢漂酿姨姨!” 小家伙仰着圆滚滚的小脸,没等蒋梦梦反应,凑过去“吧唧”就是一口,软乎乎的小嘴蹭得人脸颊发痒。 那股甜劲儿直往心里钻,任谁都扛不住。 蒋梦梦笑得眉眼都弯了: “哎!我的乖宝,也太招人喜欢了!” 连忙拿起金手链,小心翼翼帮安宝戴在手腕上。指尖碰到小家伙温热软嫩的小手,连带着心里都暖融融的,先前输牌的郁闷全没了。 没成想,新一局刚洗牌发牌,蒋梦梦指尖刚理完自己的牌面,突然眼睛一亮,声音都带着点雀跃: “我胡了!稳稳的胡牌!” 这话还没落地,接下来的牌局更邪门。 她一把接一把地胡,先前输空的筹码,没半炷香的功夫就赢了回来,到最后还多赚了满满一摞,堆在抽屉里像座小山。 蒋梦梦彻底服了,抱着安宝的胳膊轻轻紧了紧,这哪里是什么扫把星! 分明是个自带福气的小福星! 往后再有人敢在她面前说安宝半句坏话,她绝不饶人,定要撕烂对方的嘴! 此刻,阎璟深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没进来打扰,只靠在门框上看了会儿,见时候不早了,便迈步进来,伸手从蒋梦梦怀里接过安宝,语气温和: “时间不早了,该回院睡觉了。” 安宝困得眼皮都快耷拉下来,窝在他怀里蹭了蹭,没多说话,只软软地喊了声: “嘚地!” 阎璟深又看向沈静仪,眼神里带着示意,沈静仪当即起身,跟林芷兰、蒋梦梦打了招呼,便跟着一同回了正院。 她们一走,这牌局自然也就散了。 众人收拾筹码时,柳如烟看着自己面前空空如也的桌面,脸色难看——这一局,她输得一败涂地…… 实在是太闹心了! 她越想越后悔,沪上的传言不能全信,明明安宝是个带财气的小福星啊! 刚才就不该畏首畏尾,该早点凑过去亲近才是,也不至于输成这样。 “娘,你赢钱了吗?赢了的话,可以陪我睡了吗?” 第54章要查出阎家害虫,史珍香要来沪上! 稚嫩的声音传来,阎明轩抱着个小兔子抱枕,迈着小短腿凑了过来,眼神里满是期待。 一提这事,柳如烟的火气就上来了,没好气地挥了挥手:“去去去!找你桃姐姐去,让她哄你睡!娘没功夫!” 红桃是专门伺候阎明轩的丫鬟,平日里都是她照顾着小家伙起居。 阎明轩看娘脸色不好,瞬间就明白了,定是输钱了。 他没敢再纠缠,抿了抿小嘴,抱着抱枕乖乖转身,小声应了句:“知道了!” 便去找红桃了。 也没多难过,因为刚才他在门口撞见阎璟深了,爹摸了摸他的头,说过两天忙完了,就来陪他玩! 有爹这句话,他就不难过! 夜幕低垂—— 阎家各院的灯渐次熄了大半,唯有沈静仪的正院还留着一盏暖黄的台灯,柔光漫过床榻,映得屋内格外静谧。 小床上,安宝蜷成一团,小眉头轻轻舒着,睡得格外香甜。 身旁的阎昭震侧躺着,小手紧紧攥着妹妹的手腕,睡梦中的他嘴角还挂着未褪的笑意。 沈静仪靠在床头,指尖轻轻拂过女儿额前的碎发,转头看向身旁的阎璟深,语气里带着几分凝重: “璟深,柳七心思歹毒,又是下霉煞娃娃,又是控蛇害人,绝不会平白针对咱们,背后肯定有人指使。” 阎璟深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掌心轻轻揉着她的后背,声音低沉:“除了阎璟治,还能有谁?他盯着家主之位这么多年,早把咱们当成眼中钉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别怕,爹那边也在暗中查着。现在只是没揪出藏在阎家的所有害虫,再等等,总会有结果的。” “你是说……除了阎璟治,还有其他人?”沈静仪猛地抬头,眼底满是诧异。 阎璟深挑了挑眉,淡绿色的眸子里泛着了然的光:“爹上次那场病,来得太蹊跷,明明之前身子还硬朗,怎么就突然卧床不起? 再者,阎家这么大的家业,盯着家主之位的,从来不止阎璟治一个。” 话音刚落,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开口道:“对了,前几天我负责的银行例行检查时,闯进来三个劫匪,闹得不小。” “你没事吧?”沈静仪的心瞬间揪紧,伸手攥住他的胳膊,语气里满是担忧。 这件事她怎么就没听说呢? 阎璟深连忙摇头,反手握紧她的手,安抚地拍了拍:“放心,我没事。压下消息没和你说,就是怕你担心。”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瞒着我!”她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是我的错。” 阎璟深服软地笑了笑:“其实那天早上,我是被安宝压醒的!她突然指着我脸喊黑,没等我反应,就凑过来抱着我脸亲了一口。 说出来你可能都不信,那三个劫匪手里的毛瑟C96,全是崭新的枪,偏偏关键时刻全卡弹了!连一颗子弹都没打出来。” 沈静仪愣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语气里满是震惊: “所以……是安宝早就看出你当天会遇险?她吃的那些黑乎乎,说不定是缠在你身上的倒霉之气?也正因如此,你才运气爆棚,连枪都能卡弹?” 阎璟深眸色沉了沉,语气带着笃定:“没错,眼下也只能是这个解释。” 这时,沈静仪眼神骤然亮了几分,连忙说道: “对了!安宝今天跟我说,神仙爷爷告诉她,她是小犼!娘也跟我提过,说她屋里挂的元始天尊画像,竟主动要收安宝为徒!” 话音落,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投向小床上熟睡的安宝,眼底满是疑惑: “犼”到底是什么? 两人对着这个陌生的字眼琢磨了半天,终究没理出个头绪。 阎璟深暂且压下疑惑,又开口说起另一件事:“还有,今天闻学儒找我谈合作,条件开得格外优厚,不仅免费给船队,还额外要送两个码头,只提了一个要求!” “非要认安宝当干孙女。” “你答应了?”沈静仪立刻追问,语气里带着几分紧张。 阎璟深轻轻摇头:“没有。这事哪能我替她做主?安宝愿意认,咱们再谈合作的事,才不算委屈了她。” 沈静仪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望着女儿软乎乎的睡颜,她心里愈发笃定。自己当初从路边捡回来这个招财又有福的小丫头,恐怕一点都不简单。 此刻,雨丝稀稀拉拉落了下来,将李家庄裹进一片灰蒙蒙的湿冷里。 村西头李老实家的矮屋更是愁云密布。 昏黄的电灯线悬在房梁上,随着穿堂风晃得人眼晕,时不时滋啦一下。屋外下大雨,屋里下小雨,泥地上摆着几个缺口的陶罐接水,滴答声搅得人心烦。 李大壮坐在床边,指间夹着支快燃尽的手卷旱烟,烟灰簌簌往下掉。 瞥了眼床上正抹泪的女人,粗声粗气地骂:“哭哭哭!就他妈的知道哭!哭有用吗?哭了咱儿就能活过来?” 他停顿片刻后,问道:“对了,还有钱吗?” 史珍香攥着块发黄的帕子,眼泪混着鼻涕糊了满脸。 那二十块卖小招娣换来的大洋,早被男人输了个精光,连亲生儿子的葬礼,都只裹了张破草席,草草埋在死老头坟边。 听见男人的话,她哽咽着抬眼,声音又哑又怨:“你还想赌?这日子没法过了!都怪那个贱丫头!她要是没走,咱儿怎么会……” “少他妈的废话!” 李大壮猛地将烟蒂往地上一碾,站起身来,眼神凶戾,“老子问你,还有钱没有?不给老子抽你!” 就在史珍香瑟缩着不敢作声时,“笃笃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打破了屋里的对峙。 门外站着的,是刚从沪上回来的同村吴良。 他裹着件油腻的短褂,脸上堆着精明的笑,一进门就冲史珍香挤眼睛: “珍香嫂子,我可给你打听着了!那天带走小招娣的,可不是普通人……是沪上阎家的少夫人呐!” 史珍香眼睛猛地一瞪:“阎家?哪个阎家?” “还能是哪个!沪上以前的首富阎家啊!” 吴良故意顿了顿,看着她急切的模样,才慢悠悠补道: “听说现在把那丫头当成宝贝疙瘩宠着呢!还取了个名字,叫什么……哦!安宝!不过……也有人说阎家不行了,他家的沪上商会快倒闭,没以前有钱了。” 说着,又搓了搓手指,眼神往史珍香身上瞟,那意思再明白不过。 史珍香的眼底瞬间迸出贪婪的光,哪还管商会倒不倒闭。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只要找到那个贱丫头,还愁捞不到钱? 她一把拍开吴良的手,语气肯定:“放心!等我们找到小招娣,少不了你的好处!” 吴良见她应下,立刻眉开眼笑地走了。 屋门刚关上,史珍香转头就拽住李大壮的胳膊,先前的哭丧脸早已换成急切的狠劲: “走!咱明个就去沪上!拿钱!” 第55章 赵有德被罚站,收闻学儒当孙子? 清晨的沪上,淅沥的雨终于停了下来。 云雾缓缓散开,一缕浅金色阳光透过云隙洒下来,给青石板路镀上了层温润的光。 “吱……” 阎家大门前的马路上,很快停了好几辆锃亮的轿车,率先下来的是闻学儒。 他穿一身深蓝色暗纹长褂,袖口绣着精致的祥云纹,针脚细密,透着低调的华贵。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发蜡打得恰到好处,连一丝碎发都没乱,显然是为了今日登门特意打扮过。 身后跟着两个奴仆,手里拎着的锦盒、布包堆得满满当当,里面装的他昨天亲自采买沪上最时新的儿童玩具,以及绸缎料子的高档小衣裳。 闻学儒刚站稳脚跟,目光就扫到对面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眉头轻轻一挑。 这不是赵家的车吗? 没等细想,就见车门打开,赵有德被两个佣人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下了车。半边脸依旧歪斜,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下垂,连走路都得靠着人扶,狼狈得很。 只是他这副模样,来阎家做什么? 闻学儒心里刚犯嘀咕,嘴里的话已经先冒了出来: “诶!你这时候来阎家,干嘛来了?” 赵有德一抬眼瞧见是船王闻学儒,下意识就想扯着嘴角打招呼。能跟闻学儒搭句话,在沪上也是件有脸面的事。 可他半边脸根本不听使唤,只有能活动的那半勉强扯了扯,笑起来脸肉一抽一抽的,反倒比哭还难看。 “……” 闻学儒大清早瞧着这模样,眉头瞬间皱成了疙瘩,不等赵有德开口,就摆了摆手,嫌弃地说道: “得了得了,不用说了,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说罢,他抬脚就往阎家大门走。 好在阎璟深提前打过招呼,知道闻学儒今日要来,李管家早已在门口候着了。 见人到了,立马恭敬地迎上前,又吩咐下人接过闻学儒身后的东西,一路引着他往会客厅去。 反观赵有德,没提前跟阎家通个气,连大门都迈不进去。 他急得额头冒了层薄汗,含糊不清地对着李管家说:“我……我找……找安宝……” 李管家神色平和,没敢怠慢,也没轻易放行,只欠了欠身道:“赵老板稍等,我这就进去通报一声,您在门外候着便是。” 刚下过雨的清晨,风里还裹着股湿冷的劲儿,吹在身上凉丝丝的。 赵有德就这么被佣人半搀着,在阎家门外干站着,连个遮风的地方都没有。 半小时过去了,大门里没半点动静…… 又等了半小时,还是没人出来回话…… 不知不觉,两个小时都熬过去了…… 赵有德的腿早就麻得没了知觉,浑身的力气像被抽干了似的,整个人几乎瘫在佣人身上,全靠对方撑着才没倒下去。 他心里的火气再也压不住,阎家的下人,就这么不懂礼数? 就算没提前通报,也不能让客人在门口冻着站这么久吧!哪怕搬一把椅子出来,让他歇会儿也好啊! 赵有德的脸,气的又抽了起来! 而闻学儒这边,会客厅里早已暖融融的—— 刚吃完早饭的安宝,穿了件粉嫩嫩的袄裙,裙摆绣着小小的绒球,一动就轻轻晃。 她乖乖窝在沈静仪怀里,头顶两个圆滚滚的小啾啾随着动作晃来晃去,经过这些天的悉心照料,头发早已没了当初的枯黄,泛着健康的光泽。 这时,李管家轻手轻脚走进来,在阎璟深耳边低声通报了门口赵有德的事。 他听完,嘴角轻轻勾起一抹淡笑,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让他继续等着吧。” 谁知道赵有德这上门,又揣着什么歪心思? “是!”李管家躬身应下,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安宝没留意大人的对话,一双淡金色的眼眸,正直勾勾盯着闻学儒耳边。那里飘着的蓝黑色气团,比以前大了不少!!! 看着竟格外馋人,让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想次! 闻学儒没察觉小家伙的小动作,只凑上前,语气放得又软又亲切,连声音都比平时温和了几分: “安宝,你想不想当爷爷的干孙女?爷爷有好多好多船,以后带你坐船去海上玩,好不好?” “床?” 安宝歪着圆滚滚的小脑袋,没听懂这个陌生字眼,反倒“咯咯”笑出了声,小手还拍了拍沈静仪的胳膊: “窝家也有床呀!能睡凉亲、我,还有哥哥和嘚地呢!” 小家伙打小没见过船,竟直直把这字听成了天天睡的床,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 闻学儒被逗得失笑,耐着性子跟她解释,还特意比了个船航行的手势: “不是睡觉的床哦,安宝。是船——会发出呜呜的叫声,能在大海上跑,还能在上面捕鱼、抓鱼吃!” “抓鱼”两个字刚落,安宝的眼睛“唰”地亮了,立马从沈静仪怀里坐直身子,小嗓门脆生生的: “窝想抓鱼!” 以前在李家庄的时候,爷爷总爱往村头的小河边去,蹲在岸边给她抓鱼吃。 爷爷的手可厉害啦,指尖一伸、手心一握,总能捞着巴掌大的鱼,有时候运气好,还能逮着比她小胳膊还粗的大家伙! 安宝总凑在河边想自己试试,可爷爷每次都笑着把她抱开,揉着她的小脑袋说: “招娣还小,手劲不够,等长大了,爷爷再带你一起抓。” 闻学儒瞧着小家伙眼睛亮得发光的模样,眼底瞬间漫开笑意,连忙往前凑了凑,语气里满是诱哄: “安宝想抓鱼?那要是当爷爷的干孙女,爷爷立马就带你去海上抓,好不好?” 果然,安宝就是自己的小福星! 只要是小丫头说话他就能听的清清楚楚、字字清晰,半点都不费劲! 安宝歪着圆滚滚的小脑袋,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袄裙上的绒球,琢磨了好一会儿,才重重点头: “好!!,” 可刚应完,她又皱起小眉头,鼓着腮帮子补充:“可斯窝刚才喝了好多水,肚子饱饱的,一点都布干……嗦布定要等几天,布喝水了、变干了,才能当你的干!孙女!” “干”字被她咬得格外重,显然是把“干孙女”的“干”,当成了“干湿”的“干”。 这话一出,会客厅里瞬间爆发出一阵笑声,连一直端着姿态的阎璟深,嘴角都忍不住弯了起来,眼底漫着笑意。 沈静仪连忙伸手把安宝抱得更稳些,耐心跟她解释: “安宝,干孙女的干,不是干湿的干哦!就是不用像亲孙女那样,有血缘关系,认了之后,你还是能跟娘亲、爹地住在一起,闻爷爷也会像疼亲孙女一样疼你呀!” 安宝为难地挠了挠脸颊,还是有些不大明白。可就在这时,耳畔突然传来元始天尊画像那慈祥的声音: “小乖乖,可不能认他当爷爷啊!他命格偏轻,受不住你身上的福气,反倒会惹来麻烦!除非……你认他当孙子,倒还稳妥些!” 第56章 安宝拒认反收孙,船王当场破耳疾 会客厅里阳光洒落进来,木纹桌椅浸在柔光里,连空气都裹着几分闲适。 所有人的目光都黏在安宝身上,呼吸都下意识放轻,静静等着她的答复。 小家伙却鼓着腮帮子,眼神里藏了几分犹豫,小手轻轻拽了拽沈静仪的衣襟,软乎乎的嗓音带着点怯意: “凉亲,等会儿窝嗦的话,要斯让泥布满意,泥……泥会布会骂窝呀?” 沈静仪一看就懂,这是孩子有了自己的主意,又怕惹自己不高兴,连忙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语气软得能掐出水: “不会呀,安宝想做什么、想说什么,娘亲都支持你!” 一旁的阎璟深也跟着点头,指尖轻轻碰了碰女儿的小啾啾:“爹地也支持安宝,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他也早做好了准备,就算女儿拒绝了闻学儒也没事! 得了这话,安宝瞬间有了底气。 她撑着沈静仪的胳膊,小短腿蹬着沙发边,慢悠悠爬到了闻学儒怀里,软乎乎的小身子贴着他的衣襟。 闻学儒当场受宠若惊,手都僵在半空,连动都不敢动,生怕碰着这小宝贝。 眼底亮得发烫,心里直犯嘀咕: 这是……愿意认了? 可没等他笑出来,安宝就摇了摇圆滚滚的小脑袋,小眉头皱得格外认真,奶声奶气的嗓音半点不含糊: “布能答应!神仙爷爷跟窝说,窝的福气太重啦,你命格轻,受不住的!” “神仙爷爷?” 阎璟深和沈静仪对视一眼,眼底的诧异瞬间褪去。不用猜,小家伙说的,定是阎老夫人房里那幅元始天尊画像又显灵了。 闻学儒却半点不信,嘴角忍不住扯了扯。 他打小在苦日子里熬过来,当年揣着几块大洋闯沪上,风里来雨里去,硬生生挣出船王的名头。 这辈子除了早年被炮震伤耳朵,落下耳背的毛病,从没遇过扛不住的事! 怎么到了安宝这儿,就成了命格轻? 他特意拔高了音量,确保每个字都清晰:“安宝,爷爷不信这个。你爹地、娘亲不也受得住你的福气?爷爷怎么就不行?” 安宝歪着圆滚滚的小脑袋瓜,小嘴巴抿成一条线,像是在认真听谁说话似的,停顿了好一会儿。 随后她轻轻摇了摇头,奶声奶气道: “神仙爷爷说啦!泥不能当窝爷爷,倒是可以当窝的孙孙!有窝庇护,泥的耳朵就愣听见啦!” 这话一落,闻学儒当场惊得眼睛都瞪圆了。不仅被妥妥拒绝,还要反过来当这不满三岁小丫头的“孙孙”? 这不扯呢? 沈静仪和阎璟深更是面面相觑,眼底满是哭笑不得的疑惑: 这辈分,到底该怎么算? 见闻学儒一脸不信的模样,安宝又皱着小眉头,把元始天尊画像的话一字一句转述出来,连语气都模仿得有模有样: “神仙爷爷嗦,泥年轻的时候救过一个老奶奶,可辣个奶奶坏得很!嘴上说要报答泥,要了泥的八字祈福,实际上是看上泥的命格啦! 泥的命格本来特别好,她夺了一半,剩下的也够你大富大贵,可就是撑不住我叫你爷爷!” 这话像一道惊雷,狠狠砸在闻学儒心上!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这件事,藏在心里几十年,从没跟任何人提过,这小娃娃怎么会知道? 尘封的记忆瞬间翻涌上来: 当年他还年轻,跟着船队出海跑货,偶然撞见一艘外国海盗船,船帆上竟捆着个本国老太太,眼看就要被扔去喂鱼。 他当时还纳闷,外国海盗怎么会绑个本国人? 没多想便带着人冲上去,救下老太太时,被制服的海盗还在哇啦哇啦乱叫。 他一句也听不懂。 倒是那老太太,刚松了绑就抱着他的大腿,一个劲地磕头感谢,说自己不知怎么就被海盗掳了,身上的钱也被抢光了。 闻学儒心善,见老太太可怜,不仅给了她不少大洋当盘缠,还把人送到了就近的码头。 当时老太太说要“报恩”,执意要他的生辰八字,说要找大师祈福,保他往后顺顺利利。 那时候年轻单纯,没多想就把八字给她了。 谁曾想竟是这么一回事! 闻学儒在沪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见多了起起落落,骨子里本就带着几分迷信。 只是还抱着几分侥幸,还是想要试一试。 他喉结动了动,语气里没了先前的笃定,反倒多了几分试探的恳求: “乖乖,你……你能不能先叫我一声爷爷?就一声。” 安宝没多想,顺着他的话,软乎乎地喊了句: “爷爷……” !!! “啊!!!” 话音刚落,闻学儒突然捂住胸口,疼得倒抽冷气,像是心脏要炸开! 眼前发黑,身子猛地晃了晃,险些从沙发上栽下去,幸好奴仆眼疾手快扶住他,才没摔着! “孙孙!” 安宝见状,立马拔高小嗓门喊了一声。 就这一声,闻学儒胸口的剧痛“唰”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通透的畅快,连耳背带来的闷胀感,都散得干干净净! 他彻底信了! 哪还敢犹豫?当即站起身来,声音激动得发颤,连声调都破了:“璟深!快!快上认祖茶!我今天就认安宝当小祖宗,做她的孙孙!” 喊完又猛地改口,双眸满是敬畏:“不……曾祖父!!” 阎璟深瞧着这阵仗,眼底藏不住笑。自己竟沾了女儿的光,平白升了辈分! 他没再多说,立马吩咐: “去把茶端来!” 沈静仪觉得剧情走向越来越扯淡了,想要阻止已经晚了! 丫鬟动作飞快,茶盘刚递到面前,安宝就接过茶杯,先把茶水倒得一干二净,再抱着吞天葫芦一倾,清冽的水稳稳落进杯里,举着递过去: “孙孙,喝!” 闻学儒不敢有半分怠慢,“扑通”一声跪坐在地,双手恭恭敬敬接过茶盏,仰头一饮而尽! 茶水入喉,清甜得像加了蜂蜜,顺着喉咙滑下去,暖得心口发颤! “奶奶好!” 他放下茶盏,声音郑重得像在拜祖。 这话刚落,安宝就见他耳边那团盘踞多年的蓝黑色气团,像被磁铁吸住似的,“嗖”地朝着自己嘴边涌来。 一张嘴那些个坏气气,就被吞了个干净! 嘿嘿~甜甜哒! 好次…… “哗——” 窗外风声拂叶,沙沙作响; “叽叽喳喳!” 院外小鸟啼鸣,清亮刺耳! 闻学儒猛地抬头,眼睛瞪得通红,眼泪“唰”地掉下来。 他能听见了! 多年的耳背,竟就这么好了! 风声、鸟鸣声,每一丝声响都听得清清楚楚,没有半分模糊! 他攥紧拳头,声音激动得发抖,一遍遍喊:“我能听见了!我真的能听见了!” 奶奶! 安宝奶奶没骗他! 闻学儒激动得浑身发颤,一把攥住阎璟深的手,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骨头,语气急切又郑重: “曾祖父!以后闻家的船队、码头,阎家随便用,分文不取!要是阎家缺钱周转,我这就让人送过来,要多少有多少!” 认了小祖宗,哪还能讲见外的话? 往后阎璟深的事,就是他闻学儒的头等大事! 阎璟深被“曾祖父”喊得一愣,嘴角抽了抽,好半天才顺过辈分,含糊应着: “多谢闻先生……不,外重孙!” 话还没说完,闻学儒就感觉衣角被扯了扯。 他低头一看,安宝正仰着圆脸蛋,小手攥着他的衣角,脸色突然沉了下来: “孙孙,你额头上又冒黑乎乎的气气了!” 安宝伸着小胖手,指着他的额头,语气认真,“神仙爷爷说,泥的子孙要出事啦!窝是泥奶奶,肯定要帮你保护好家人哒!” 第57章旧爱表妹上门,闻家痴情男为爱跳楼 闻学儒一听,心里“咯噔”一下,当即抬头朝着半空拱了拱手,又重重磕了个响头,声音恭敬: “多谢神仙指点!多谢神仙护佑!” 沈静仪在一旁听着,连忙追问:“安宝,你这是要去闻家?” “嗯嗯!” 安宝用力点头,又晃了晃小脑袋,“凉亲不用去,窝和孙孙去就行!神仙爷爷说,等会儿家里会有人来!” 这话刚落,闻学儒就小心翼翼抱起安宝,生怕慢了半分误了事。 沈静仪和阎璟深送他们到阎家大门口,目光落在安宝右手腕上时,都愣了愣。不知何时,小家伙手腕上多了条红绳手链,红绳细细的,衬得她的小手愈发白嫩。 汽车很快发动,缓缓驶离阎家。 直到车影消失在街角,门口的赵有德在佣人的提醒下,才迷迷糊糊醒过来,浑身的麻意还没散,一睁眼没见着安宝的身影。 瞬间急了,拍着大腿喊:“哎呦!安宝!安宝走了!” 他肠子都悔青了。 刚才风一吹竟睡了过去,偏生生错过了安宝! 抬眼瞧见阎璟深,先前的傲气早被磨得一干二净,只剩满脸讨好,连说话都放软了声调: “璟深啊!安宝这是往哪儿去了?” 阎璟深眉梢微挑,没半分情面: “无可奉告。” 这话像块冰碴子,噎得赵有德胸口发闷,却连半点火气都不敢发,只能陪着笑凑上前,话刚滚到嘴边就断了半截: “就是……我找安宝有要紧事,我受……” 没等他说完,阎璟深已迈步走下台阶,径直坐进等候在旁的轿车里。 关门前,他淡淡瞥了赵有德一眼,语气里满是疏离:“赵老板,商会还有要事处理。你要是急着找安宝,就再在这儿等等吧。” 话音落,轿车引擎启动,很快驶离,只留赵有德僵在原地,半边歪斜的脸因着急又憋得通红。 沈静仪刚对上他急切的目光,刚要开口说些什么,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引擎声。一辆惹眼的大红色轿车稳稳停下,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看清从车上下来的人,沈静仪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她怎么来了? 原本还好奇安宝说的有人要来,现在倒巴不得这个人赶紧走! 来的是阎老夫人的娘家人,也是她的舅妹——白晓晓。 二十七岁的白晓晓,至今未嫁,打小就把阎璟深缠得紧,眼里半点儿容不下旁人。 当年沈静仪与阎璟深成婚,她更是不管不顾,当众闹了场婚礼。摔了喜盒、扯了喜帕,把本该热热闹闹的场面搅得一塌糊涂,难看至极。 自那以后,阎家与白家便渐渐断了往来,平日里连逢年过节的问候都少得可怜。 沈静仪望着眼前的人,心底莫名窜起一股不安,时隔这么久,白晓晓突然找上门,到底揣着什么心思? 此刻的白晓晓,穿了件正红色收腰旗袍,裙摆开叉到膝,衬得腰肢纤细、身姿窈窕,外面披了件米白色毛外套,贵气又惹眼。 她生着一张标准的瓜子脸,一双狐狸眼眼尾上挑,自带几分妖媚,左眼下那颗红痣更是添了几分勾人的意味。 她踩着细高跟,扭着腰肢一步步走到沈静仪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语气带着刻意的挑衅: “嫂嫂,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难不成,你怕我?” —————— 与此同时,闻家庄园内已是一片慌乱。 闻学儒抱着安宝,脚步急匆匆往家冲,刚跨进大门,就听见头顶传来一阵嘶吼,抬头一看,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二十六岁的小儿子闻启明,正扒着三楼楼顶栏杆,半个身子往外探,嘴里还不停嚷嚷着要跳楼! “逆子!你疯了?要做什么!” 闻学儒又急又气,声音都拔高了几分。 他这辈子子女不少,偏就这个小儿子最不让人省心,平日里惹事不断,如今竟闹到要寻死的地步! 怀里的安宝也跟着抬头,小脑袋凑到闻学儒肩头,淡金色的眼眸直直望向楼顶。 她看得清楚,闻启明的胸口处,裹着一团软软的粉色气团,正轻轻晃着。 闻启明生得一副好皮囊,身形挺拔修长,眉眼精致得像从漫画里走出来的男主角。 蓬松的棕色卷发随意垂着,额前几缕发丝轻轻晃着,恰好遮住一小片光洁的额头,添了几分慵懒气。 白皙的脸庞上,一双珍珠眼亮得像浸了星光,清澈又灵动,高挺的鼻梁撑起五官的立体感,嘴唇泛着淡淡的红润。 他穿了件宽松的白色毛衣,露出一小截脖颈,下身搭着条浅蓝色牛仔裤,裤脚微卷,衬得双腿愈发笔直。 可此刻,他扒着栏杆的手攥得指节发白,声音里满是失控的执拗:“爸!你要是不同意我娶阿瑶,我就不活了!” 楼上的小老婆钱氏早已慌了神,趴在栏杆边哭哭啼啼,声音带着哭腔的急切: “老公啊!这可怎么办啊!你倒是说句话,别让启明真做傻事啊!” 闻学儒深吸一口气,抬头朝着楼顶喊,语气斩钉截铁,半分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不行!娶谁都可以,就是那个冷瑶,绝不行!” 并非嫌冷瑶家境差。 二十二岁的冷瑶出身贫寒,却肯下苦功读书,这份韧劲,他打心底里认可,从未有过半分嫌弃。 可直到派人查了她的底细,那结果让人彻底没法接受! 原来冷瑶根本不是表面看上去的模样,竟是个十足的骗子! 她过往的身世、经历,全是编出来的谎话,专靠骗婚骗取彩礼过活。姑苏那边已有好几户人家栽在她手里,被骗得家底空了大半! 如今这女人流窜到沪上,竟把主意打到了他的宝贝小儿子闻启明身上! 可眼下的律法,对这种专靠编谎话骗婚、钻空子敛财的人,偏偏没什么有效的约束办法,即便查到了底细,也难将她绳之以法。 这时,怀里的安宝突然凑到闻学儒耳边,奶呼呼的小嗓音,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心头一跳: “孙孙,让他跳吧!跳嘛跳嘛!就算跳下来,也死不了!” 闻学儒一听这话,当场愣住了,满脸都是诧异。 这小祖宗怎么反倒劝着人往下跳? 第58章 闻彤的祖奶奶,闻启明恋爱脑!! 风不知何时愈刮愈烈,卷着细碎的尘土扑在人脸上,让人忍不住眯起眼。 三楼楼顶,闻启明扒着栏杆的手指猛地一滑,半个身子晃了晃,险些栽下去。 风扯着他额前的卷发胡乱摆动,遮住了眼底的执拗,只留攥得泛白的指节,死死扣着冰凉的栏杆边缘。 “启明!” 楼下众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惊呼声混着风声炸开,连呼吸都忘了。 钱氏本就趴在栏杆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见儿子这惊险模样,双眼一翻,身子直挺挺地往后倒。 幸好贴身丫鬟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软下去的身子,声音里满是慌乱的哭喊: “太太!太太您醒醒!小少爷,您快过来吧!太太都吓晕过去了啊!” 闻启明瞥了眼被丫鬟搀扶着的母亲,扣着栏杆的手微微收紧。 可他眼底的执拗没减半分,转头看向楼下的闻学儒,声音被风吹得发颤,却依旧带着不退让的狠劲: “爸!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同不同意我娶阿瑶?”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闻学儒怀里突然传来一道软乎乎的小嗓音,钻进每个人耳朵里: “孙孙他不同意哒!你跳下来叭!跳下来大不了腿腿断咯~脑袋开花!” 是安宝…… 小家伙探着圆滚滚的小脑袋,从闻学儒肩头往外凑,淡金色的眼眸亮晶晶的,直直锁着楼顶的闻启明。 语气里半分担忧都没有,反倒裹着股十足的笃定,软乎乎的像颗浸了糖的小团子。 神仙爷爷出门前给她系了红绳绳,不管在哪儿,都能随时跟她说话话。 就像刚才,神仙爷爷还在耳边跟她说: “小乖乖放心,那小子,压根不敢跳。” 这时,一道急促的脚步声从三楼楼梯口传来。 闻彤原本正盯着楼顶的小叔,满心都是担忧,听见安宝的声音,猛地转头看清那张小脸,当即忘了正事。 让佣人抱着自己匆匆跑下楼,指着闻学儒怀里的安宝,语气里满是不满: “爷爷!你怎么把这个讨厌鬼带回来了?” 她打小就黏爷爷,最恨有人跟自己抢爷爷,更何况是这个只见过几面、却让爷爷格外上心的小丫头! 闻学儒眉头瞬间拧成疙瘩,语气沉了下来带着严肃:“胡说什么!什么讨厌鬼?这是你祖奶奶!” “祖奶奶?” 这话像道惊雷,轰得在场的闻家人全都懵了。 原本齐刷刷盯着楼顶的目光,瞬间齐刷刷落在安宝身上,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 小儿子在楼顶闹着要跳楼,亲爹却带回来一个不满三岁的奶奶? 这到底是哪门子的荒唐事! 闻学儒的大儿子闻启国最先回神,挠了挠后脑勺,语气里满是疑惑:“爸,您这……是不是急糊涂了?这孩子看着才两三岁,怎么就成了闻彤的祖奶奶了?” 其他人也跟着点头,眼里全是困惑。 唯有闻学儒的大老婆许氏,盯着安宝的脸看了半晌,忽然皱着眉小声嘀咕:“这孩子……我怎么看着眼熟?莫不是沪上传的,阎家那个扫把星安宝?” “放屁!” 闻学儒当即沉了脸,声音里满是驳斥,“什么扫把星?这是我们闻家的活福星!” 话音刚落,许氏突然眼睛一亮,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里满是惊喜的急切:“老爷!您、您能听见了?您刚才听见我说话了?您的耳朵好了?” 先前闻学儒耳背,跟他说话总得凑到耳边喊,今日他不仅主动接话,还能清晰反驳自己的嘀咕,这耳朵分明是好了! 闻学儒这才想起这事,抬手摸了摸耳朵,语气里满是庆幸: “托奶奶的福,我这耳朵,彻底好了!今天我急着回来,也是奶奶提醒我,家里要出事——没想到,竟是这个逆子,在这儿闹着要寻死!” 他抬眼瞪着楼顶的儿子,语气里没半分妥协,反倒带着股顺水推舟的硬气:“跳!既然你太奶奶都这么说了,你要是真有骨气,就跳下来!” 安宝也跟着挥了挥胖乎乎的小手,小奶音脆生生的,说出来的话却格外扎心: “跳叭跳叭!跳下来腿腿会断,脑袋要开花,那个坏坏女人,就再也布要泥咯!” “布要泥咯~” 有闻学儒这话打底,闻家人对安宝自然多了几分敬畏,没人敢再质疑。 唯有被佣人抱在怀里的闻彤不依,在人怀里扭着身子闹腾,打了石膏的右小腿晃得幅度极大,看着都让人揪心。 闻启国见状,立马沉了脸,对着佣人吩咐:“快,把小姐抱回房间看着,别在这儿添乱!” 再看楼顶的闻启明,打小就被闻学儒宠着,要星星不敢给月亮,哪受过这种不依着的待遇? 以往不管闹什么脾气,只要他摆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架势,父亲总会妥协。 可今天,就因为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奶奶,这套套路竟彻底不管用了! 他又急又气,指着楼下的安宝,声音里满是不服的冲劲:“你闭嘴!你算老几?也敢这么说阿瑶!” 他的冷瑶温柔又体贴,怎么可能是坏女人? 这小丫头片子分明是在胡说八道! 安宝歪着圆滚滚的小脑袋,老实巴交地答: “窝不知道窝是老几,但泥是孙孙的儿子,就得听窝哒!泥喜欢的那个女人是坏的,泥就是被她迷了心窍啦!” 闻学儒听见这话,立马放低姿态,语气里满是恭敬:“奶奶,您说他是被迷了心窍?这话怎么说?” 安宝连忙凑到他耳边,小身子往他怀里缩了缩,声音压得低低的: “神仙爷爷刚才跟窝讲啦,辣个坏女人会下一点点巫术,会把孙孙的儿子变成……连……恋、恋爱脑! 然后他脑袋瓜就跟着坏女人跑,还为了她要死要活哒!” 说完,她还特意伸出小胖手,轻轻碰了碰闻学儒的胳膊,眼神格外认真:“这话窝只跟你嗦,布愣能告诉别人哦!” 闻学儒心里一凛,瞬间懂了。 这事得给奶奶保密!自家奶奶年纪这么小,就有这般大神通,可不能让外人知道,免得惹来麻烦。 他也跟着压低声音,语气里多了几分急切:“那依奶奶的意思,该怎么办才能救他?” 小家伙立马挺直小身子,拍着圆滚滚的小肚子,满是底气地说:“简单!让窝抱抱孙孙的儿子,把坏巫术弄掉就行啦!” 话音刚落,闻学儒没想到竟如此简单,眼珠子飞快一转,心里有了主意,不动声色地朝着身旁的护院递了个眼色。 护院心领神会,悄悄往后退了两步,绕着楼梯往楼顶摸去。 楼顶的闻启明也不傻,见父亲突然变了态度,还对着护院使眼色,心里顿时犯了嘀咕,警惕地问: “爸,你要干嘛?别耍什么花样!” 闻学儒故意放缓语气,装出一副妥协的模样,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不干嘛!既然你非要娶她,那婚礼总得办得像样点。你下来,咱们算算彩礼该怎么准备,总不能委屈了你的心上人。” 闻启明彻底懵了。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父亲怎么就突然松口了?这小丫头到底跟父亲说了什么,竟让父亲瞬间妥协? 他满心疑惑地把目光落在安宝身上,却压根没留意到,两个护院早已绕到他身后,正悄悄靠近。 没等他反应过来,护院突然上前。 一左一右抓住他的胳膊,手腕一拧、身子一按,动作干脆利落。 “啊!你们干嘛!” 闻启明惊呼一声,挣扎着想要反抗,可护院力气极大,他根本挣不开,只能被硬生生往上提。 楼下众人也跟着低呼一声,目光齐刷刷落在几人身上,没一会儿,护院就把闻启明架到了安宝面前,几乎是半抬着,让他凑到了小家伙跟前。 恰逢这时,冷瑶也从门口走了进来。 第59章曾孙孙,泥别动哦,窝轻轻的~ 护院们依着安宝的要求,稳稳架着闻启明的胳膊,将他的身子抬得与闻学儒胸口齐平,活脱脱架成了个人型托台。 安宝在闻学儒的搀扶下,小短腿轻轻踩上闻启明的衣襟,软乎乎的鞋底蹭过布料时,还不忘抬头奶声奶气叮嘱: “曾孙孙,泥别动哦,窝轻轻的~” 闻启明浑身力气早被护院制住,只能僵着身子,连挣扎都发不出劲。 只觉得胸口被踩着的地方软软的,倒不疼,就是这姿势实在荒唐得让他脸红。 实在是太丢人了! 恰在此时,院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冷瑶快步冲了进来,月白色旗袍的裙摆随着跑动轻轻晃,领口绣着的浅粉缠枝纹衬得她肤色愈发白净。 齐肩的乌发垂在肩头,发间别着的蕾丝蝴蝶结歪了半边,小家碧玉的模样里透着几分急切。 她一见院内这阵仗,当即尖着嗓子喊: “你们要对启明做什么!放开他!” 闻学儒眼眉一沉,冷声道:“拦住她!” 一旁的闻启国早有准备,上前一步稳稳挡住冷瑶的去路,语气冷硬:“冷小姐,这是我们闻家的家事,与你无关。” 冷瑶急得眼眶发红,伸手就要去推闻启国,却被对方纹丝不动地挡着,只能眼睁睁看着安宝在闻启明身上乱来,声音里带了哭腔: “启明!你快说句话啊!” 闻启明张了张嘴,刚要应声,就觉胸口传来一阵轻痒,安宝的小手已经按在了他的心窝处。 小家伙指尖轻轻往闻启明心口一探,像是抓住了无形的丝线,下一秒,一团泛着暖柔光晕的粉色气团就被她稳稳攥在掌心。 那气团软乎乎的,还在她手心里轻轻晃荡,像刚做出来的草莓棉花糖,甜丝丝的光晕裹着细碎的光点,瞧着格外讨喜。 只是除了安宝自己,满院人谁也看不见。 她举着粉气团,仰着圆滚滚的小脑袋,对着闻启明笑得眉眼弯弯,小梨涡浅浅陷着,奶声奶气地哄: “曾孙孙不怕,窝帮泥呀!没了这粉团团,泥就布是恋爱脑咯,再也布会被坏女人骗啦!” 话音刚落,她攥着粉气团的小手猛地一捏,用足了吃奶的劲,那粉色气团竟“啵”地一声轻响,像破了的泡泡似的散开来,化作漫天细碎的光屑。 光屑顺着她的指缝飘了没两下,就被风轻轻卷着,悄无声息地消失在空气里,连半点痕迹都没留下。 旁人只瞧见她对着空气抬手、空捏,满脸都是疑惑,压根不明白这小丫头在做什么。 闻启明心口涌来一阵通透的清爽,先前满脑子都是冷瑶的执念瞬间淡了。 他低头看着安宝,感觉怪怪的却又说不出口哪里不对劲。瞥了眼被拦在一旁、还在红着眼眶挣扎的冷瑶,突然觉得眼前的女人陌生得很。 她泛红的眼眶、急切的模样,先前能让他心疼到愿意跳楼,此刻却只觉得别扭,连半分在意的念头都生不出来。 安宝拍了拍小手,从闻启明身上下来跳进闻学儒的怀抱,还不忘伸手帮他理了理皱掉的衣襟,小奶音软乎乎的: “好啦!现在曾孙孙清醒咯,再也不会傻敷敷啦!” 闻学儒见状,连忙让护院松开闻启明,又转头看向冷瑶,语气里满是嘲讽: “冷小姐,你来闻家做什么?” 冷瑶抬眼望向闻启明,眼眶还泛着红,嘴角轻轻一撅,声音软得像浸了水的棉花: “启明……”那模样带着几分委屈,还想像从前那样,用撒娇留住他的注意力。 闻启明却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抬手挠了挠后脑勺,眼神里满是茫然。 先前为冷瑶闹着要跳楼的记忆还清晰地在脑海里打转,可此刻再看眼前的人,只觉得那股非她不可的执念没了踪影。 当初怎么就非要闹到寻死觅活的地步? 好像也没必要…… 他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在沪上图书馆的相遇: 那天他去借一本绝版的诗集,指尖刚碰到书脊,就撞上了另一双温热的手。抬头一看,正是抱着书籍的冷瑶。 四目相对的瞬间,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扑通扑通跳得厉害,连耳根都热了。 从那以后,他就像着了魔似的。 一天见不到冷瑶,就坐立难安,连吃饭都没胃口。 冷瑶随口说一句喜欢的小玩意,他能跑遍整个沪上买回来。哪怕她偶尔冷淡,他也只觉得是自己做得不够好。 可现在再回想那些日子,只觉得浑身发怪! 那种不顾一切的着迷,不像是自己的心意,倒像被什么东西牵着走似的,陌生得让人心慌。 闻启明盯着父亲怀里的安宝,脑海里突然蹦出刚才小家伙说的:没了粉团团就不是恋爱脑! 难道刚才那通看似孩子气的动作,真的是她帮自己解了迷障?不然怎么解释心里那股莫名的通透? 冷瑶看着闻启明淡漠的眼神,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不对啊! 她的迷恋术从来没失手过,只要被缠上,没有男人能抵得住,怎么现在就没用了? 她下意识抬起手腕,晃了晃上面挂着的银铃铛。这铃铛里藏着迷恋术的咒符,以往只要一摇,被迷惑的人就会立刻凑过来。 可这次,闻启明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连半点反应都没有。 “诶诶!” 此刻,安宝从闻学儒的怀里跑了下来,突然伸手揪住冷瑶的袖口,小眉头皱得紧紧的,“坏女人,你的坏坏术没用咯!等会要倒霉啦!” 说完,她往后退了两步,小短腿站得笔直,双手叉着腰,对着闻学儒脆生生喊:“孙孙,把她赶粗去!” 神仙爷爷说了,等会会有人来找坏女人呢! 闻学儒立马点头,对着护院使了个眼色。 冷瑶还想挣扎着喊闻启明的名字,可不管她怎么哭喊,闻启明都只是站在原地,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护院们架着她的胳膊,毫不客气地把人拖出了闻家大门,咚地一声扔在门外的大马路牙子上。 引得路人纷纷驻足。 冷瑶刚撑着身子站起来,就看见街角涌来一群人:正是前几个被她骗了彩礼的人家,不知怎么也追到了沪上?! 她心里一慌,下意识想抬手摇银铃铛用迷恋术,可使出来毫无作用。 安宝那句:“坏坏没用咯,会倒霉哦”突然在耳边响起,让她浑身一僵。 没等她反应过来,那几户人家已经冲了上来,对着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骗子!还我们彩礼钱!” “今天非把你送到警察局不可!” 骂声混着拳脚落在身上,冷瑶蜷缩在地上,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闻家众人站在门口,目光齐刷刷黏在安宝身上,先前对“扫把星”的疑虑早没了踪影,只剩下满心的敬畏。 这哪是什么扫把星,分明是闻家的活祖宗! 尤其是瞧着冷瑶被追着打的狼狈模样,再想起安宝那句会倒霉哦! 更是觉得这小丫头片子的话比神仙还灵。 闻启明凑到闻学儒身边,眼神里满是郑重:“爸!要不咱把太奶奶供起来吧?” 第60章白晓晓这次过来,到底是想干嘛? 回阎家的车内,安宝窝在后座软垫上,小手里攥着油纸包,正小口小口啃着杏仁酥,碎屑沾在嘴角,像沾了层细雪。 闻学儒坐在一旁,目光黏在她身上,活像看着稀世珍宝,语气里满是小心翼翼的试探: “奶奶,您知道当年夺我命格的老太太是谁吗?我的命格……还能找回来吗?” 小家伙慢慢抬头,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咽下嘴里的点心才软乎乎开口:“布知道呀!神仙爷爷没嗦~” 她顿了顿,突然想起什么,小眉头轻轻皱起,“对咯!神仙爷爷嗦了,泥现在是窝的孙孙,有窝护着布怕倒霉,但架布住有人会偷偷害泥哦!” 神仙爷爷说了好多好多话,可…… 安宝记布住! “什么?” 闻学儒猛地坐直身子,眼底满是惊愕,急切追问,“谁啊?到底是谁要害人?” 安宝却摇了摇圆滚滚的小脑袋,小手摆得飞快:“布愣说!神仙爷爷布让讲!” 闻学儒还想再问,眼角余光却瞥见小家伙手腕上的红绳,忽然闪过一抹亮眼的红光,快得像错觉。 他揉了揉眼睛再看,红绳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眼花了!? 奶奶既然说不能说,想必是天机不可泄露,受了规矩约束。 闻学儒本想留安宝在闻家多住几日,好好尽孙孙的孝心,可架不住小祖宗念念叨叨着找娘亲,只能按捺住心思,先送她回阎家。 车子刚停稳,安宝就推开车门,小短腿噔噔跑进正院,一头扑进沈静仪怀里,还不忘举着没吃完的杏仁酥晃了晃: “凉亲!次(吃)!” 闻学儒看着这黏人模样,彻底放了心,笑着跟沈静仪道别后才转身离开。 经过阎家大门时,他才瞥见墙角。赵有德竟在门口铺了层毛毯,缩在上面睡得正香,嘴角还挂着口水。 闻学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再多看,转身上车,轿车引擎声渐远,很快消失在街角。 安宝窝在沈静仪怀里,小脑袋轻轻蹭着她的衣襟。阎昭震还没放学,红玉在院外忙活,屋内静得能听见西洋挂钟的滴答声。 换作往常,她从外面回来,娘亲总会拉着她问东问西。 去哪里玩了、今天开不开心、有没有遇到有趣的事,可今天,娘亲却只是抱着她,闻家的事半句都没有追问。 为什么呀? 小家伙鼓着腮帮子,心里满是疑惑。 “小乖乖,你娘亲不开心呢。” 元始天尊画像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今天在闻家他絮絮叨叨说了一路,安宝早已习惯,半点没被吓到,只乖乖竖起小耳朵听着。 不开心? 安宝立马伸出暖乎乎的小手,轻轻抓住沈静仪的手指,还晃了晃,奶声奶气地问: “凉亲~泥布开心?为神莫呀?” 沈静仪看着怀里主动凑过来关心自己的小团子,心瞬间化了半截。 她怎么忍心跟孩子说这些烦心事。 白晓晓一来就去了阎老夫人的院子,她连开口询问的勇气都没有。 自从当年婚礼上,白晓晓摔喜盒、扯喜帕,把一场喜事闹得鸡飞狗跳后,她就对这位舅妹莫名发怵。 如今时隔这么久,白晓晓突然上门,谁也猜不透她到底揣着什么心思。 安宝眨巴着淡金色的眼眸,小短腿在沈静仪怀里轻轻晃悠。 看着娘亲垂着眼、没什么精神的模样,她忽然想起以前在李家庄,自己被别人小朋友欺负时,也是这副委屈又憋闷的样子。 小家伙立马坐直身子,奶声奶气的嗓音里满是认真的劲儿:“凉亲,泥是布是被人欺糊了?和安宝嗦,安宝保护泥!” 说完,挺了挺小胸脯。 神仙爷爷说了,窝是小犼,可腻害咯! 沈静仪被女儿这副小大人似的模样逗笑,伸手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小脑袋瓜,声音软下来: “没有哦,娘亲就是有点累了。” 她实在不想把白晓晓的事,说给这么小的孩子听。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红玉慢慢走了进来,神色带着几分犹豫,还是轻声禀报: “夫人,刚听其他人说,先生还没进咱们院呢,就被老夫人院里的人拦着喊过去了…… 沈静仪指尖轻轻攥了攥衣襟,压下心头翻涌的不安,对红玉温声颔首:“知道了,你先退下去吧,有消息再过来和我说” 目送红玉离开,她强打起精神,陪着阎昭震和安宝用了晚饭。 饭桌上,昭震叽叽喳喳说着学校的趣事,安宝捧着小碗小口扒饭,可沈静仪却没什么胃口,只象征性地动了几筷子。 饭后辅导昭震写作业时,她盯着作业本上的字迹,心思却总飘到老夫人院里,连阎昭震问了两遍的题目都没听清。 好不容易等两个孩子玩累了睡熟,沈静仪才去洗了个热水澡。 夜渐深…… 窗外的月光透过薄纱窗帘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她躺在床上,困意一点点涌上来,眼皮沉重得快要耷拉下来,可就在即将睡去的瞬间,被窝突然被人掀开,带着夜寒的气息扑面而来。 阎璟深钻了进来,温热的手掌轻轻覆在她的腰上。 “今天睡这么早?不等我?”他的声音带着刚从外面回来的凉意,指尖轻轻蹭过她的肌肤。 沈静仪原本混沌的意识瞬间清醒,侧身看向他,积攒了一晚上的疑惑与不安终于忍不住问出口,声音里还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 “娘叫你去干嘛?白晓晓这次过来,到底是想干嘛?” 阎璟深指尖轻轻摩挲着沈静仪的腰侧,怎会不知妻子心底的芥蒂?当年婚礼上白晓晓的闹剧,早成了她心里的一根刺。 他放缓语气,声音裹着夜的沉静,慢慢解释: “白晓晓这次来沪上,是想自己做些生意。她把之前倒闭的仙林歌舞厅盘了下来,打算重新装修开业…… 娘念着她是娘家人,便让我多帮衬她几分。”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捏了捏沈静仪的掌心,补充道: “我知道你不放心她,我心里有数。不过是帮着对接些装修的工匠、打通些必要的环节,不会让她借着这事在阎家搅局,更不会让她扰到你和孩子们。” 第61章 给安宝买首饰,碰见可怜人。 阎璟深将下巴抵在沈静仪发顶,指腹轻轻摩挲着她腰侧的软肉,心底翻涌着难以言说的愧疚。 当年初遇时,他攥着她的手许诺,此生定要护她一世安稳,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到头来,却还是拗不过家族压力,按父母的要求接连纳了几房妾室,让她在深宅里受了无数委屈。 “静仪,对不起。”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温热的吻轻轻落在她的眼角,从眉骨到脸颊,每一下都满是珍视与歉意。 沈静仪反手搂住他的腰,将脸埋进他温热的胸膛,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熟悉的雪松气息。 过往的委屈在此刻悄然消解,只余下满室的缱绻与温柔,漫漫长夜,尽是彼此的心跳与呼吸交织。 次日天刚亮,阎璟深便轻手轻脚起了床,俯身在沈静仪额头印下一个轻吻。 “今天商会有个重要的合作要谈,闻家那边给的支持很足,往后咱们不用再紧着开支了。” 他低声说着,眼底满是对未来的期许。 待沈静仪迷迷糊糊点头,阎璟深才拿起外套,脚步轻快地出了门。 等孩子们都醒了,沈静仪便想着安宝、约上林芷兰出去逛逛。 吃过午饭,三人便坐着车往楚家银楼去。 自从楚明宇重掌银楼,这里的生意比从前更红火了些,各式金银玉器摆得琳琅满目。 沈静仪早有打算,阎昭震出生时就有金镯、金项圈和玉石平安锁,安宝却还没有。 她这个做母亲的,自然要把这份心意端平。 刚走到柜台前,她就指着一个錾刻着虎头纹样的金项圈,把安宝抱到柜台边: “安宝你看,这个虎头项圈喜不喜欢?” 安宝的眼睛瞬间亮了,小脑袋凑到柜台前,看着满柜闪着柔光的金银首饰,小手紧紧攥着沈静仪的衣角,奶声奶气地喊: “喜欢!凉亲,窝喜欢!” 她的小手比刚来时胖了不少,手背上还带着浅浅的小凹坑,透着几分可爱。 林芷兰笑着凑过来,伸手点了点安宝的小脸蛋:“喜欢就好,婶婶给你买!” “哪用得着你掏钱。” 沈静仪连忙摆手,“昭震的都是我准备的,安宝的自然也该我来。” 两人正说着,柜台另一头突然传来蒋梦梦的惊呼声:“林姐姐!沈姐姐!你们也来啦?好巧啊!”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蒋梦梦穿着一身素雅的旗袍,身后的随从手里拎着好几个包装精致的盒子,一看就没少买东西。 蒋梦梦见二人是来给安宝挑首饰,当即爽快地大手一挥,指尖轻轻刮了下安宝的小鼻尖: “安宝乖,今天你看中的所有东西,姨姨全包了!” 蒋家在沪上本就是数一数二的富商,最不缺的就是钱。 “哇!姨姨好大方!”安宝眼睛瞬间亮得像藏了星星,软乎乎的夸赞直往人心里钻。 听到小家伙的称赞,蒋梦梦不自觉地扬起下巴,眼底满是笑意。 自从知道安宝是自带福气的小福星后,她就总忍不住想多亲近,只觉得跟这孩子待在一起,连心情都变好了。 就在这时,银楼门口突然涌进一群人,脚步声混着说话声打破了店内的安静。 蒋梦梦顺势往沈静仪和林芷兰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示意: “你们看,那是谢家的人。” “谢家?”沈静仪微微挑眉,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安宝也好奇地竖起小耳朵,圆溜溜的眼睛盯着门口的方向,小脑袋里满是好奇。 谢家是什么呀? 蒋梦梦作为蒋家捧在手心的大小姐,日子过得清闲自在,既不用被催婚,也不用管家族生意,每日除了吃喝玩乐,最爱打听沪上各大户人家的新鲜事。 哪家的八卦,她都能说得头头是道。 她悄悄指了指人群中一位穿着华贵的妇人,轻声解释: “谢家可是实打实的军阀世家,谢大帅出身草莽,趁着乱世拉起了队伍,现在手握兵权,连沪上及周边的防务都归他管……” 说着,她的目光又落在妇人身后一位面色憔悴的女子身上,语气里多了几分惋惜: “你们看王夫人身后跟着的,就是她的儿媳妇乔婉莹。 别看她是谢家少奶奶,日子过得还不如府里的通房丫鬟舒心。听说今天来银楼,是要给马上进门的姨太太挑首饰,用的还都是她自己的嫁妆钱呢!” “晦气东西!让你掏点嫁妆钱买首饰,磨磨蹭蹭不愿意,看来无良平时打你还是打少了!” 王夫人尖锐的嗓音在银楼里炸开,那双三角眼盯着乔婉莹,满是嫌恶。 乔婉莹垂着头,乌黑的发丝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截苍白的下颌线,从头到尾没敢说一句话,指尖却悄悄攥紧了衣角,指节泛白。 “妈的!” 王夫人越说越气,扬手就朝着乔婉莹的脸颊扇过去,“天天跟个死人似的装哑巴!以后再也不会带你出来丢人现眼!” “啪”的一声。 蒋梦梦再也看不下去,猛地往前一步,语气里满是怒气: “王夫人,哪有你这么欺负人的?仗着自己是婆婆,就把儿媳妇当出气包打?” 沈静仪和林芷兰也紧随其后站了出来,目光沉沉地看着王夫人,显然是要为乔婉莹撑腰。 王夫人这才收敛了气焰,认真打量起蒋梦梦。 看清对方的衣着和神态,她瞬间认出这是蒋家大小姐。 如今世道艰难,军队开支越来越大,谢大帅正想拉拢蒋家这条财路,可不能在这时候得罪人。 她脸色依旧难看,却强行压下了火气,强撑着摆起长辈的架子:“蒋小姐,这是我管教自家儿媳妇,就不劳您费心了。” 管教? 蒋梦梦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戳穿她: “呸!当了几天婆婆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你当年刚嫁进谢家当媳妇时,被上一任老太太折磨的日子,怕是早就忘到九霄云外了吧!” 她爹和她说过,当时的王夫人日子可不好过啊! 这话像一把尖刀戳中了王夫人的痛处,她瞬间涨红了脸,半天说不出反驳的话,连买首饰的心思都没了,狠狠瞪了乔婉莹一眼: “走!回去!不买了!” “你别走啊!”蒋梦梦还想追上去理论,叉着腰喊,“有本事跟我对骂三百回合!我倒要好好问候问候你全家!” “好了好了,人都走了,别气了。”沈静仪连忙拉住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安抚。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乔婉莹缓缓抬起头,声音轻得像羽毛,对着几人说了句:“谢谢!” 可当目光扫到沈静仪怀里的安宝时,却突然愣住了,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嘴唇微微颤抖着。 第62章 治愈蒋梦梦头疾,她车上有炸弹! 外面的王夫人扯着嗓子,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耐烦:“还愣着干嘛?不走等什么?” 乔婉莹这才回过神来,将黏在安宝身上的视线拉扯开,带着些许不舍,匆匆转身跟着王夫人离开…… 安宝歪着毛茸茸的小脑袋瓜,淡金色的眼眸里充满了疑惑,小手戳了戳沈静仪的脸颊:“凉亲,介个姨姨肿莫辣样看我?” 那眼神热乎乎、暖融融哒! 沈静仪轻轻拍了拍小团子的后背,安抚道:“姨姨是看我们安宝可爱!” “真哒!?” 小家伙听到这话高兴的不得了,小短腿都忍不住晃悠起来。 “真的!”沈静仪笑着点头,眼神里满是宠溺。 一旁的蒋梦梦凑了过来,压低嗓音八卦道:“姐姐们,其实谢家对乔婉莹这么冷淡是有原因的!” 沈静仪、林芷兰同时问道:“什么?” “我听人说她跟谢家少爷同房那晚没见红!”蒋梦梦俯在她们的耳边说道。 ??? 沈静仪和林芷兰对视一眼,脸上露出几分错愕,又很快恢复平静,没做任何评价。 她抱着安宝转身走至柜台,笑着扯开话题:“乖宝看看,还有没有喜欢的首饰了?” 小家伙被放置在玻璃柜台上,小手本就带了苏先明送来的金镯子和那没了煞气的玉镯,再加上刚套上来的貔恘金镯。 她的手腕被带满了,一抬手就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 粉嘟嘟的小嘴一张:“凉亲,窝喜欢!” 喜欢喜欢,最喜欢亮晶晶啦! 瞧着女儿喜欢的不得了,沈静仪本想掏钱买单,可柜台的收银员怎么也不收: “阎家少夫人,楚少爷早就打好了招呼,要是你们过来买东西,或是安宝小姐看中了首饰,一律不能收钱,全当是少爷他的心意!” 说着,还想把小家伙指过的贵重首饰就要包起来送给安宝。 沈静仪连忙拒绝:“那可不行,心意我们领了,钱必须要收!”没想到楚明宇是个知恩图报的孩子,可如今楚家就靠他一个人撑着,真收了这份礼,反倒不合适。 安宝窝在娘亲怀里,满意地晃了晃藕节似的小手臂,镯子间相互碰撞的声响格外好听。突然,一股香香的味道飘来,钻入鼻腔内。 她的眼睛顿时更亮了几分! 有好吃的咯! 顺着香气飘来的方向看去,就瞧见蒋梦梦坐在旁边的西洋皮椅上,一手捂着头,头上还飘着只有安宝能够瞧见一圈又一圈的红黑色气气,神情痛苦极了。 安宝也忍不住皱起小眉头,好似自己的脑袋也跟着疼起来。 沈静仪顺着女儿望着的方向看去,一问才得知,这是蒋梦梦的老毛病了,只要情绪一激动,过不了一会就会犯头疾! “靠!刚才我就不该憋着气!”蒋梦梦揉着太阳穴,嘴不饶人道:“应该,直接过去给那老太婆几耳光!” “姨姨……不气不气……安宝亲亲!”说着,小团子的朝着她伸开双臂,软乎乎的讨抱。 蒋梦梦顺势将安宝抱入怀中,暖乎乎的温软瞬间布满全身。 “吧唧!” 安宝朝着她的额头亲……不! 啃了下去! 小嘴巴还一张一张的,像是吃面条一样,把那圈缠在蒋梦梦头顶的红黑气气往嘴里吸。 吧唧吧唧…… 唔~ 这个气气骗小孩!一点都不甜,苦苦的不好吃! 安宝忍不住吐了吐舌头,可一想到蒋梦梦难受的样子,还是乖乖的把最后一丝红黑气气咽了下去! “呼!”她拍了拍小肚子,因为吃饱了晕气(碳),小表情变得呆滞。 蒋梦梦只觉得太阳穴的胀痛感“唰”的一下消失了,浑身都觉得舒服了不少。她惊喜地摸了摸额头:“奇怪,不疼了诶!” 换作以前,她这个头疾得吃不少西洋买的止痛片,才能缓解不少,今天只是被小家伙抱着亲了两口就不疼了! “福宝宝!你真是姨姨的福宝宝!”蒋梦梦抱着懵懵的安宝连亲了好几口,说出去旁人不信,可是她信啊! 沈静仪倒是不意外,自家女儿的本事她是知道的。 蒋梦梦甚至开始盘算,怎么无痛有娃,不头疼的她打趣道:“沈姐姐,能不能把安宝给我!我养着……” 沈静仪:好嘛!又来一个抢孩子的! 安宝摆摆小手,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刚想拒绝就听见柜台最上一层的玉貔恘开口说话了。 那玉貔恘通体呈现墨绿色,雕工精致,眼睛处镶着两颗正红色宝石,一看就不是什么寻常之物。 它声音浑厚又低沉: “治好了头疾也没用啊!等会这个蒋梦梦就要被炸死了!” 收银员正好捕捉到小家伙的视线,夹着嗓子解释道:“安宝小姐,这是楚家银楼的镇楼之宝玉貔恘,是块五千年的古玉雕刻而成,大师说能招财气!” 安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很厉害咯! 她指了指玉貔恘:“凉亲,辣个玉貔恘嗦蒋梦梦姨姨要被炸死咯!窝好害怕!” 蒋梦梦听得一愣,随即笑道:“安宝玉貔恘怎么可能说话?我怎么会被炸死呢?” 她只当作是孩子的玩笑话,毕竟童言无忌! 沈静仪却没当作是玩笑,她知道安宝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能够把煞气当成饭吃,更别说和动物、古物对话了! 她拉着安宝的小手温柔问道:“乖乖,那玉貔恘还说了什么?” 安宝眨巴眨巴眼睛,听见玉貔恘继续说着:“没想到小丫头能听见老夫说话啊!你告诉你们家大人,蒋梦梦门口停着的车里被人安了炸弹!过不了多久,就会炸!” 它语气中带了些许惊讶,活了这么久没想到能碰见个能听懂古物说话的小女娃! 看来也是缘分啊! “好哒!谢谢玉貔恘爷爷!”安宝软乎乎道。 沈静仪:“它说什么了?” “玉貔恘爷爷说蒋梦梦姨姨的车车里被人放了……”小家伙为难地挠了挠头,“放了……炸蛋!对炸蛋!” 安宝发音不大标准,但沈静仪三人都听了个真切。 蒋梦梦车里有炸弹! 有人放了炸弹! 蒋梦梦吞了口唾沫,嘴角抽了抽,自家司机都是父亲亲自挑选,身边的随从也不简单。 怎么会有人能在她的车里安炸弹呢? 她是信安宝的,可是现在确实有点太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