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老夫人鼻尖萦绕着一缕清甜,那香气软乎乎地裹着暖意,顺着呼吸往心口钻。
她循着声源转过头,脸上漾开温柔的笑意:“小乖乖,奶奶不吃,安宝自己吃好不好?”
安宝却固执地举着小手,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奶奶次!次了眼睛好!愣看见安宝!”
奶声奶气里透着认真,还特意踮起脚尖,把果子往奶奶嘴边送。
阎老夫人心里软成一滩水,明知是孩童稚语,却实在不忍辜负这份心意。她微微张口,任由那枚泛着清香的果子落入唇间。
齿尖轻合,清甜的汁水瞬间在舌尖迸溅。
似初春草莓的鲜嫩,又带着哈密瓜的绵密,两种甜香奇妙地交融,在味蕾上翩然起舞。
这滋味……倒是稀奇!
她正要询问果子的来历,双眼却骤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像是千万根细针同时扎进眼底。
阎老夫人疼得蹙紧眉头,声音里带着慌乱:“秀姐!快过来!”
“哐当——”针线筐应声落地。
秀姐踉跄着扑到藤椅前,双手颤抖地扶住阎老夫人:“小姐?您别吓我!”转身就要唤人去请大夫,却被一只软乎乎的小手拽住了衣角。
安宝仰着圆润的小脸,淡金色的眼眸亮如星辰:“秀奶奶布怕!奶奶眼睛在变好!”
神仙爷爷教的方法,肯定不会错哒!
此刻阎老夫人眼底的刺痛已化作温润的暖流,泪水不受控制地簌簌落下。说来也怪,这泪水仿佛带走了经年的阴霾,每落一滴,眼前的黑暗就褪去一分。
她试探着眨了眨眼:朦胧的光晕渐渐凝聚,模糊的轮廓逐渐清晰……
“光……”
阎老夫人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在空气中轻触,“我好像……看见光了……”
秀姐屏住呼吸,连眼泪都忘了流。
安宝则蹲在一旁,满意地看着奶奶眼周那团浑浊的气渐渐消散。
嘿嘿,窝好腻害!
当视线彻底清晰的刹那,阎老夫人怔怔望着秀姐鬓边的银丝,声音哽咽:
“秀啊……你都长出这么多白发了……”
这话让秀姐的泪水决堤而下,三十年的陪伴尽在不言中。
安宝也跟着笑,小手举着剩下的一颗解毒果,递到阎老夫人面前:
“奶奶!再次!次完更亮!”
阎老夫人这才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安宝灿烂的小脸上,又看了眼小家伙的脚丫,确认没啥事后。
她接过果子,紧紧攥在手心:
“好宝,奶奶吃,奶奶都听安宝的。”
就在这时,沈静仪和阎昭震也走了过来,听到二人的脚步声,阎老夫人目光精准、带着一丝急切地捕捉到了沈静仪的身影。
她怔怔地看着,眼眶迅速泛红,声音里带着一种如梦初醒的恍惚和无比的肯定:
“静仪……是你吗?好孩子……娘就知道,你定是这般温婉秀雅的模样,和娘想象里……一模一样,好看,真好看……”
沈静仪快步上前握住她的手,看着婆婆那清晰映出自己倒影的、不再浑浊的双眼,鼻尖一酸,声音哽咽:
“娘!是我!您真的能看见了!”
没想到安宝种的果子,真的能治好娘的眼睛!
阎昭震也凑了过来,小脸上又是紧张又是期待,眼巴巴地望着奶奶。
阎老夫人的目光这才落到孙子身上,她微微俯身,带着一种全新的、小心翼翼的审视,指尖轻轻拂过阎昭震的眉毛、鼻梁……
正在确认一个只在脑海中,勾勒过的形象终于变成了现实。
“这……这就是我们昭震?比我想象的还要帅气!”
安宝靠在阎老夫人腿边,仰着小脸,奶声奶气地问:“奶奶,辣能康见安宝吗?安宝乖不乖?”
阎老夫人弯腰,将她整个软乎乎的小身子紧紧搂进怀里,脸颊贴着她带着奶香的脸蛋,泪水终于滚落:
“能看见!奶奶看得清清楚楚!我们安宝是这世上最乖、最好看的小囡囡!是奶奶的小福星!”
小家伙被抱得紧紧的,听到夸奖,眼睛弯成了月牙,也用力回抱住奶奶。
没一会儿,阎璟深处理完商会的事回了家,刚走进大门,就听见母亲院子里传来的、与往日截然不同的,带着哽咽却更多是狂喜的说话声。
他脚步一顿,心中有所预感,快步走了过去。
当他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阎老夫人心有灵犀的目光瞬间便锁定了他。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
看着自己已然成熟挺拔、肩扛家业的儿子,不再是记忆里襁褓中的模样,三十年的光阴在她眼前轰然流淌而过。
阎老夫人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万千情绪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一声带着哭腔的、无比清晰的呼唤:
“璟深……我的儿……”
阎璟深僵在原地,看着母亲那双清明的、盛满了泪水与无尽思念的眼睛。
这个在商场上雷厉风行的男人,喉头猛地一哽,快步上前,紧紧握住了母亲伸来的手,声音低沉而沙哑:
“娘……您,能看见了?……”
“爹!奶奶能看见了!是安宝妹妹种的果子治好的!”阎昭震在一旁激动地补充。
阎老夫人用力点头,泪水滑落,她的手紧紧抓着儿子的手,目光却舍不得从他脸上移开半分,怎么看也看不够。
“看见了……都看见了……娘的璟深,长大了,也辛苦了……”
她怀里的安宝邀功似的说:
“嘚地!安宝腻害叭~”
阎璟深伸出双手,将小家伙稳稳地抱进怀里,在她额头上印下深深一吻,声音带着骄傲与疼爱:
“爹爹的安宝,是拯救了我们全家的小神仙。”
说句实话,今日神农谦拿出解毒果的画像时,他第一眼瞧着,便觉那果子的模样,和安宝种在院里的那株一模一样。
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不敢赌,更不敢把所有人的希望,都押宝在一个懵懂的小家伙身上。
思来想去,终究是稳妥为先,才让人加急去登了寻果启事……
却没成想,这看似荒唐的猜测竟是真的,安宝种的,真就是他们四处寻觅的解毒果!
真是太好了!
阎老夫人紧紧攥着儿子的手,声音里还带着复明后的激动微颤:“璟深,陪娘去看看你爹!”
她心里一直惦记着老头子!只是先前看不见,不想总劳烦秀姐!
“好,我们这就去。”阎璟深刚扶住母亲的手臂,院外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李管家快步走近,面色凝重地递上一封信函:“璟深少爷,赵家的赵有德派人带了口信。说……他手中有解毒果……要亲自与你面谈!”
“赵有德?”阎璟深眸光一冷。
这个经营着永昌绸缎庄的赵老板,多年来被阎家稳稳压过一头,此刻突然雪中送炭,其中必有蹊跷。
他嘴角泛起一丝冷意:“倒是会挑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