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州城,总兵府。
总兵黄龙正对着一众将领大发雷霆。
“一群饭桶!废物!”
“城外颜浩小儿大军压境,你们一个个跟缩头乌龟一样,就知道在这里跟本将喊没粮没饷!”
“告诉你们,登州城在,我黄龙在!登州城亡,我黄龙亡!”
“我等誓死追随总兵大人!”堂下将领稀稀拉拉地喊着口号。
黄龙看着这群人的熊样,气不打一处来。
他知道,人心散了。
南京的福王朝廷,除了给了他一个“平寇将军”的虚衔和一张要求他“死守”的圣旨外,一粒米、一两银子都没送来。
城里的粮草,最多还能撑半个月。
“报!”
一名亲兵跑了进来。
“启禀总兵大人,水师副将郑芝豹求见。”
“他来干什么?”黄龙皱了皱眉。
这个郑芝豹,是前任巡抚硬塞给他的人,仗着自己是海商郑芝龙的亲戚,平日里骄横跋扈,根本不把他这个总兵放在眼里。
“让他进来。”
很快,一个身材壮硕,皮肤黝黑,满脸精明的中年汉子走了进来。
正是郑芝豹。
“末将参见总兵大人。”郑芝豹拱了拱手,态度算不上恭敬。
“郑副将不在你的水师营待着,来本将这里有何贵干?”黄龙没好气地问道。
郑芝豹嘿嘿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总兵大人,南京的粮船……怕是来不了了。”
黄龙心中一沉,接过信。
信是郑芝豹的堂兄,郑芝龙写的。
信中说,他奉福王之命押运粮草北上,结果在海上遭遇了“风暴”,十几万石粮草全都沉入了大海。
还“风暴”?
黄龙差点把信纸捏碎。
现在是初夏,海面上风平浪静,哪来的狗屁风暴!
这分明是郑芝龙那个见钱眼开的家伙,把粮草给私吞了!
“郑芝龙他想干什么?他这是要造反吗?!”黄龙怒吼道。
“总兵大人息怒。”郑芝豹慢悠悠地说道,“我堂兄也是有苦衷的。如今这世道,养活手下那几万兄弟不容易啊。”
“再说了,福王那边……哼哼,烂泥扶不上墙。听说前几天还在为选哪个戏班子进宫唱戏,跟手下的大臣吵得不可开交呢.”
黄龙颓然坐倒在椅子上。
他知道,郑芝豹说的是实话。
他也知道,最后的希望,破灭了。
郑芝豹凑了上来,压低声音说道:“大人,识时务者为俊杰。城外的颜将军,听说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他手下有神兵利器,又有前朝公主这面大旗,听说还很会赚钱……”
“你是想让本将投降?!”黄龙猛地站起,怒视着他。
“不敢不敢。”郑芝豹连忙摆手,“我只是给大人提个醒。良禽择木而栖嘛。”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转身离去。
黄龙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变幻不定。
他不知道的是,郑芝豹刚走出总兵府,就钻进了一条小巷。
巷子里,孙二狗早已等候多时。
“郑将军,事情办得如何?”孙二狗笑着递过去一个小盒子。
郑芝豹打开一看,里面是十根黄澄澄的金条。
他满意地掂了掂,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放心吧,黄龙那老顽固,撑不了几天了。”
“那封信……”孙二狗问道。
“嘿嘿,我堂兄的笔迹,我学了十几年了,绝对以假乱真!”郑芝豹得意地说道。
那封所谓的郑芝龙的亲笔信,根本就是颜浩让他找人伪造的!
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瓦解黄龙的斗志。
“合作愉快。”孙二狗拱了拱手。
“合作愉快。”郑芝豹笑道,“替我向颜将军问好。告诉他,我们郑家,喜欢和聪明人做朋友。他要的出海口,我们给了。以后山东的生意,我们郑家要占三成。”
“一定带到。”
孙二狗消失在巷尾。
三天后的夜里。
登州城北门。
负责守卫的校尉,是郑芝豹的心腹。
他看着城下一队打着火把的复明军,犹豫了一下,还是下令打开了城门。
关忠飞率领的“破晓”营,如同一把刀,悄无声息地插入了登州城。
与此同时,登州水师营。
郑芝豹召集了所有忠于他的船长。
“兄弟们!黄龙那老匹夫要带我们一起死,你们干不干?!”
“不干!”
“南京那帮废物管我们死活吗?!”
“不管!”
“颜将军说了,只要我们投诚,以后山东的海上贸易,都归我们管!船和炮,都换新的!银子,大大的有!你们说,跟谁干?!”
“跟颜将军干!”
“跟郑将军干!”
水师的士兵们兴奋地吼叫起来。
当黄龙从梦中惊醒时,总兵府已经被关忠飞的骑兵围得水泄不通。
而海港的方向,他最倚重的登州水师,已经全部挂上了“复明军”的旗帜。
“郑芝豹!你这个叛徒!”
黄龙拔出剑,看着冲进来的复明军士兵,惨然一笑。
他没有投降,而是选择了挥剑自刎。
他用自己的死,保全了最后的体面。
颜浩走进总兵府时,黄龙的尸体尚有余温。
他看着这个顽固的老将,心中没有喜悦,只有一丝感慨。
“厚葬他吧。”他对李岩说道。
李岩点了点头。
拿下登州,意味着颜浩终于拥有了稳固的出海口和一支现成的水师。
虽然这支水师的船只破旧,火炮落后,但毕竟是个基础。
更重要的是,通过郑芝豹,他和东南沿海最大的实力派——郑芝龙,搭上了线。
颜浩站在登州的港口,吹着腥咸的海风,心情大好。
山东,终于落入了他的手中。
他感觉自己就像在玩一个超高难度的即时战略游戏,刚刚打通了山东这个新手副本。
接下来,该是时候向全天下,宣告他们的存在了。
他想到了一个地方。
一个自古以来,就象征着权力与正统的地方。
泰山。
“传我命令!”颜浩转身对身后的将领们说道,“召集山东各府、州、县所有归附的官员、将领、乡绅代表,半个月后,齐聚泰山!”
“我要在泰山之巅,会盟群雄,祭告天地!”
“奉公主之名,重塑我大明河山!”
众将闻言,无不热血沸腾,齐声应诺。
然而,就在颜浩意气风发,准备筹划泰山会盟这件大事时。
一名从济南快马加鞭赶来的信使,带来了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消息。
“将军!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她……”
信使气喘吁吁,脸色煞白。
“她怎么了?!”颜浩心中猛地一紧。
“公主殿下,她从京城请来了一位老师!”
“谁?”
“前朝……前朝的东阁大学士,黄道周!”
颜浩愣住了。
黄道周?那个以刚烈正直、宁折不弯而闻名的倔老头?
历史上,他可是南明隆武朝廷的中流砥柱,最后抗清失败,被俘后在南京英勇就义的顶级忠臣。
他怎么会跑到济南来?还成了公主的老师?
“他……他是一个人来的?”颜浩觉得事情不简单。
“不……不是。”信使咽了口唾沫,“跟他一起来的,还有……还有几百个读书人,都是他以前的学生,自称‘稷下学宫’门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