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我收养了长平公主》 第1章 末代皇帝 “轰!”的一声巨响,将颜浩惊醒。 还未睁眼,便闻到了刺鼻的硝烟味,身上如同累积了千斤负压,压得他喘不过来气。 “难不成我遇见鬼压床了?”颜浩撇了撇嘴,缓缓睁开双眼。 可眼前的一幕,却吓得他头皮发麻。 足足有七八个奄奄一息的人正压在他的身上,肌肤被火焰燎成干枯的树木,缺胳膊少腿,鲜血横流,宛若人间炼狱。 身为大学生的他见到这一幕,几乎快要吐出来, 连忙拼命的挪动着身体,想要脱离这尸山血海。 “颜统领。”伴随着一声虚弱的哀求,一截露出森然白骨的手猛地攥住颜浩,吓得他差点叫出来。 “你,你干嘛?” 那人的瞳孔已经扩散,口中却喃喃道: “李自成那畜生用火炮轰开了京城大门,我等实在无力抵抗。” “还请颜统领速速进攻,禀报陛下,快……快逃……” 竭力说出最后几句,那人口中咳血,缓缓眼下了最后一口气。 “李自成?”颜浩倒吸一口凉气。 但凡上过九年义务,就绝对会知道李自成的大名。 这位明末率领农民起义的领袖,又号称闯王。 此时望着四周陷入战火的城池,还有眼前士兵身上的鸳鸯战袄。 颜浩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我穿越了? 而且穿越的明末? 这和穿越到五代十国又什么区别。 要知道李自成推翻大明之后,转手就成立了大顺,但这个可怜的政权,却只维持了区区不过四十二天。 一直到大清建国,整个中原大陆都维持着十分混乱的秩序。 就当颜浩手足无措时,忽然听见耳畔传来了一身冰冷的提醒。 【检测到宿主成功穿越进大明,现在绑定大明千秋万代系统】 【宿主可绑定一名朱家血脉进行辅佐】 【每周会根据宿主统治区域的大小,民心和繁荣程度给予文明点数,文明点数可在商城内兑换物品】 如今有了系统后,颜浩倒是冷静了下来。 不过当看见系统绑定倒计时后,他瞬间傻了。 【请宿主在24小时内绑定一名朱家血脉,若是超过时限,惩罚抹杀】 “靠!”颜浩忍不住骂了出来。 现在这兵荒马乱的,他到哪里去找朱家血脉。 此时不少起义军已经浩浩荡荡的从破碎的城墙外冲了进来。 他们口中高呼道: “开城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 “进京城,捉皇帝,皇帝死了立闯王!” 这些口号倒是提醒了颜浩,此时在紫禁城内,还有着朱家最后的血脉。 那就是大明末代皇帝朱由检。 想到朱由检就是在城破后不久选择了吊死在歪脖子树上,颜浩瞬间急了。 好不容易穿越一次,还带个系统。 要是因为任务没完成就被抹杀那也太亏了。 他连忙将身上厚重的战甲脱下,换了一身行走方便的布衣,手中握着一把精钢打造的开山刀,连忙向着紫禁城的方向赶去。 一路上,可谓是民不聊生。 那些进城后的农民军一下子暴露了没有经过训练的短板。 他们完全忘记了军纪,直接四散开来烧杀抢掠。 不少手无寸铁的平民也在其中被误伤,妻子女儿沦为泄欲工具,祖宅资产被一把大火湮灭。 颜浩不忍去看,乱世之中他也不过是一片浮萍,根本没有救人的能力。 一路在前往紫禁城的路上,颜浩看到了不少携带者金银细软的太监宫女,在脸上摸了黑灰混在平民中向着城外逃去。 他们中有些人认出了颜浩,被吓得六神无主。 颜浩也不愿阻拦他们逃命,只是低声问道:“你们见到陛下没有。” 那太监宫女跪在地上,吓得浑身颤抖:“禀,禀报颜统领,陛,陛下还在皇极殿内。” 颜浩点了点头,直接离去。 待他走后许久,那些太监宫女才慌张起身逃窜。 去过故宫的都知道,皇极殿就在东宫中轴线上。 颜浩这一路上几乎没有遇见阻拦,宫门大开,只有一些胆大的平民闯了进来,四处寻觅,企图找到些金银珠宝好带走。 可是在皇极殿内转了两圈,颜浩却并没有遇见朱由检的踪迹。 就在此时不远处的寿宁宫却传来一整激烈的争吵。 “陛下,何故骨肉相残。” 颜浩瞳孔紧嗦,此时历史学渣的他才想起来。 朱由检在自杀前,还逼着自己的妻子自尽,并且亲手杀了自己的女儿。 想到这里他不敢歇息,连忙向着寿宁宫跑去。 猛地推开宫门,只感觉一身穿龙袍,满脸狼狈落魄的男子高举宝剑正欲挥下。 而在他身旁,密密麻麻躺着七八位皇后贵妃,面色苍白,嘴角溢血,明显是服毒自尽。 更让颜浩气愤的是,在朱由检面前,正跪着一名绝色少女,眼眸黯淡,满脸不可置信的看向朱由检。 “住手!”颜浩怒喝一声,手中钢刀脱手而出,在空中打着旋疾飞而至,直接撞飞朱由检手中宝剑。 “铛!”的一声刺人耳膜的脆响,朱由检摸着发麻的臂膀,才发现手中剑已经被砸飞。 怒不可遏的怒视而来,“尔是何人,莫非是要造反不成!” 颜浩直接被气笑了,大踏步走过去,张开骂道: “朱由检,你真是好威风啊!” “李自成攻破京城,你不敢战死沙场,却只知道为难自己的妻女!” “她们也是人,难道就没有逃命的机会吗!” 朱由检冷哼一声,“要怪,就怪她们生在了朱家!” “若是她们沦落敌手,被那些贱民玷污,我大明脸面何在。” 颜浩满脸不屑;“你个亡国之君,也配谈大明脸面?” “你闭嘴,朕要诛你九族!” 亡国之君这四个字瞬间刺痛了朱由检,他癫狂一般冲了过来,咬牙切齿,恨不得亲手撕碎颜浩。 但一个不食五谷的皇帝又怎么可能和身为统领的颜浩相比。 他轻轻一推就直接将朱由检掀飞,随即满脸担忧的跪下,看向那绝色少女。 低声问道:“你就是朱媺娖,长平公主吗?” 朱媺娖面颊泪痕未干,我见犹怜,怯生生点了点头。 “那你想死吗?” 朱媺娖猛地摇了摇头,这一幕气的朱由检破口大骂。 “我朱家何来你这等贪生怕死的家伙!” 颜浩看都不看他一眼,心中对系统说道: “绑定朱媺娖,我要助她,光复大明。” 第2章 离开紫禁城 【成功绑定辅佐对象:朱媺娖】 【身份:大明末代长公主】 【年龄:十五】 【给予奖励:一甲子内功,龙象班若功九层,梯云纵大成】 【限宿主三十日内寻找到一处初始根据地】 【成功奖励:肥沃农田建造图纸,酒水作坊建造图纸】 【失败惩罚:抹杀】 一瞬间颜浩只觉得体内热浪滚滚,一股无名气体自奇经八脉中蔓延而出,自成周天旋转。 而在脑海之中,也多出了许多神秘莫测的武功奥秘。 “陛下!”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了一声尖细的嚎叫,以为须发花白的太监踉跄推门而进,口中呼喊道:“李自成那贼人已经打进宫了。” 朱由检面容大变,神情悲怆。 “大明,终亡矣。” “父皇,女儿想活下去。”朱媺娖双眸垂泪,低声哀求。 “罢了罢了。”朱由检满脸疲惫的摆了摆手。 “你且逃命去吧,莫要坠了我大明皇室之面。” 朱媺娖点了点头,站起来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 随即扭头看向颜浩,神情中多出了一丝小小心翼翼。 “颜统领,可否能带我出宫。” 颜浩点了点头。温柔说到:“长公主殿下,从此以后,我愿奉你为主,还请不要这么客气了。” 就当二人要离去的时候,朱由检忽然说道: “等等!” 颜浩微微皱眉,扭头看向朱由检问道: “陛下,事到如今,你还要阻拦公主殿下逃命吗?” 朱由检摇了摇头,从怀中抽出一本书册丢了过去。 “往昔,锦衣卫曾奉太祖之命,在奉天府附近修建了一座宝库。” “就是为了防止我大明遭遇不测,以图东山再起。 “朕不求你光复大明,拿了这份财宝,将我朱家血脉延续下去吧。” 生死之间,朱由检到难得展现出为父的光辉。 朱媺娖哭的不能自已,甚至想拉着朱由检一起逃亡。 朱由检却摇了摇头,率领着太监走向了后山方向。 颜浩知道他要去做什么,却没有阻拦。 只有李自成发现朱由检死了,其余皇室血脉才有活下去的机会。 他装好书册一把搂住朱媺娖,将她柔若无骨的娇躯抱了起来。 体内一甲子内力自发运作自双足之上,身形骤然拔高,如同直入云端,瞬间便越过宁寿宫数十米的殿檐。 朱媺娖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问道:“颜…颜统领,你的轻功怎么这么厉害?” “要知道,宫内轻功最好的大内密探,在不带人的情况下飞的不如你一半高啊!” 颜浩笑了笑,刚想解释。 “嗖!”的一声,耳畔忽然掠过一支弓弩,险些射中二人。 低头看去,一路上浓烟滚滚,无数起义军汇聚的军队宛若巨蛇一般闯入紫禁城,烧杀掳掠。 其中一支弓箭手队伍见了二人,叫嚣着射出弓箭。 “那小贼,滚下来受死,把你怀中的女人交出来!” 颜浩眼中闪过一丝杀气,正好有心想实验一下自己刚刚获得的武功。 当即如同苍鹰击水般天坠而下。 “砰!”的一声将厚重的石板踩得如同蛛网般龟裂开来。 见此那弓箭手队长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要知道人的经历十分有限,轻功了得手上功夫肯定就不怎么样。 但眼前之人踩碎石板的模样,衡量功夫分明比他见过的天王还要厉害。 “快!”射箭! 那小队长急的大喊,但是下一秒颜浩的身影已经由远而近。 他想拔刀反抗,但颜浩一拳却硬生生击碎钢铸的长刀一拳将他击飞数十米,一口血喷出直接身死。 “队长死了,快杀了这个混蛋!”其余弓箭手吓得大叫,手中拼了命的射箭。 但这些平日里要让性命的箭矢在颜浩眼中却宛若蜗牛。 他直接伸手一抓,便将所有弓箭握在手中。 淡然反手一丢,便如同天女散花一般。 那箭矢划破长空,如同流星落地瞬间返回原主人哪里。 “噗噗噗!”伴随着箭矢刺破血肉,方成还袭击颜浩的队伍就如同死狗一般无声无息的倒下了。 朱媺娖看的眼中异彩连连,她可不是什么没有见识的女人。 按照宫内说法,三流高手只能躲避弓弩,二流高手可硬撼十名弓手,一流高手可硬撼百名。 但也只有传闻中的宗师,才能在这么多的围攻下,轻描淡写的抓住飞驰而来的弓弩。 这颜统领年纪轻轻,居然如此厉害。 有如此高手相助,大明未尝没有复兴的希望。 她当即振奋问到:“颜统领,咱们接下来去往何方。” 颜浩沉思片刻,认真说道:“去南京!” 按照历史记载,虽然作为末代皇帝的朱由检吊死在煤山之上。 但并不代表大明彻底灭亡,还是有相当一部分忠于大明的汇聚在南京附近,意图重建大明。 朱媺娖略微思索,低声说道:“颜统领,北平距南京足足两千多里。” “听闻父王说过,递使骑好马也要奔驰二十多天。” “虽然你轻功超群,但毕竟还带着我,力有未遂。” “我记得紫禁城外有不少村落,到时候便买匹马吧?也能减轻你不少负担。” 颜浩点了点头,心中却不由赞叹。 不愧是皇家公主,虽刚刚经历了国破家亡,却能立刻冷静下来,深谋远虑。 很快二人很快逃出皇宫,来到了一处村落,这里难得逃过的战火的荼毒,倒是有不少村民。 不过他们显然对于外人极为警惕,此时看见颜浩靠近。 一个身材佝偻的老者连忙站了出来,“你是谁,从哪里来的。” 颜浩拱了拱手,“老人家,晚辈名为颜浩,我兄妹为逃避战火来到这里。” “能否卖些吃食和马匹?” 那老者打量着二人,“自然是可以,不过这兵荒马乱,价格可不便宜哦。” 颜浩点了点头,直接扯下了腰带上的玉佩。 这东西本来是宫中用来核实他统领身份的玉牌,如今大明都要亡了,不如用来换点更实在的。 老者毫不客气拿过玉佩,深邃的眼眸不自觉的略过朱媺娖清秀绝伦的面庞。 “这做工,你们二位是从宫里逃出来的吧?” 颜浩立刻摇头否认,“老人家说笑了,我们兄妹不过家境好点,怎么敢和宫里的大人攀扯。” 老者笑了笑,“我们萍水相逢,你不愿意说真话就罢了。” “不过这粮食都放在屋内,你自己进来拿吧。” 颜浩正欲进村,鼻翼间却忽然闻到了一丝细微的血腥味。 说实话,有了如今的神功护体,没有几千人的军队硬撼,颜浩无惧任何敌人。 但不管怎么说,朱媺娖毕竟只是一个脆弱的少女。 只要是为了保护她,怎么样都不为过。 当即眼眸微眯,守在朱媺娖身旁:“老人,还是劳烦你将粮食背过来吧。” “总不能我掏了钱,还要干活吧?” 那老者皱了皱眉,“你不是还要买马吗,不进马厩自己挑选一匹吗?” 颜浩摇了摇头,“劳烦老人家帮我挑选一匹,我信你。” 眼见怎么样都无法劝说颜浩进屋,那老者忽然发了脾气,怒道: “你这年轻人什么情况,我这么大把年纪,难道还要给你干活吗?” “既然如此,这交易就作废了吧!” 第3章 求恩公收留 颜浩直接将玉佩抢了回来,拉着朱媺娖扭头就走。 眼见他们远去,那老者终于按捺不住,撕破脸皮,张嘴吼道: “二顺子,铁牛,这家伙手里有大货!” “男的杀了,女的留下,等会送给上天王营哪里,讨好了老爷们有赏钱!” 一下子那老者身后的屋子中冲出了几个膀大腰圆的农家汉子,直接挥舞着锋利的锄头就冲着颜浩脑后砸去! “颜统领!”朱媺娖吓得惊声尖叫,花容失色。 却见到颜浩如同脑后长眼,面对那偷袭而来的锄头,稍稍一侧头便躲闪过去,回柳身法后便是一拳! 拳头凌厉如同刃,还未触碰到人便感觉到寒风吹面。 “砰!”的一声闷响,那铁牛嚣张的面容瞬间凝固在脸上,宛若大虾一般弓腰踉跄后退。 待到颜浩缓缓收手,铁牛胸腹凹陷,口中鲜血流淌,夹扎着些许破碎的内脏,定定站在那里,居然是被一拳打死了。 “嘶!”在场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其余汉子此时才知道怕,哀嚎一声,丢弃手中锄头镰刀,头也不会的跑了。 只有那老者腿交不便,踉踉跄跄想跑,却一脚跌倒。 但不管他如何求救,却无人无人搭理。 颜浩冷然逼近道:“说,你口中的天王营是什么?” 提到天王营,也不知道老者哪里来的自信,直接仰着头冷笑道: “天王营?那是闯王旗下的部队,经常来我们村里歇息!” “你们两个要是识相,就赶快把那玉佩留下然后滚蛋!” “不然等天王营的将军们来了,你们全部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颜浩没有理他,而是扭头看向朱媺娖,试探她准备如何处理。 此时她苍白的面色才逐渐恢复平静,现在她唯一的依靠便是颜浩。 要是方才颜浩被偷袭死了,她一个柔弱女子沦落到这种地步,绝对不会比落入地狱更惨。 朱媺娖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却还是咬牙说道:“颜统领,杀了他吧。” “就算现在放过他,他也会给李自成那些家伙告密,到时候咱们想逃就难了。” 颜浩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说实话,他对于朱媺娖的印象,更多是来自于小说之中。 比如说鹿鼎记或者碧血剑中的独臂神尼。 现如今因为自己的原因,避免了朱媺娖残疾的历史。 而她表现出来的品质,却让颜浩越发觉得辅佐她是对的。 “啪!”的一声,颜浩单手扭断了那老者的脖颈。 朱媺娖面色苍白,毕竟是因为她的命令,颜浩才动手杀人。 不过她很快适应过来,缓缓说道:“颜统领,我发现那些家伙都逃到树林中去了,并没有选择返回村里。” “我怀疑他们可能不是这个村里的人,麻烦你进村里看看可以吗?” 颜浩点了点头,嘱咐道:“那公主殿下你在这里等会,若有发生什么意外你大声喊我,我很快就会赶到。” 为了安全,颜浩还将手中的钢刀留下。 虽然以朱媺娖十五岁的年龄挥舞不动,但最起码也可以用来防身。 进入村子不久,颜浩便看见村中种着一颗高大的梧桐树,而在树下则立着一块石碑,名为李家村。 不过此时颜浩却感觉到了些许不对,越进入村中,血腥味愈加浓厚。 还有不少抽泣的声音,从不远处的四合院中传出。 颜浩缓缓靠近,发现大门之上上了一把坚固的铁锁。 不过这东西拦不住他,他一个综跃,便直接翻过一丈高的墙头进入了院中。 似乎是听见了他的脚步,那房屋中的抽泣声瞬间消失。 一个悲愤的声音嘶吼道:“王勇,你这个老不死的!” “你已经率领那群家伙糟蹋我们一天一夜了!” “你若是在不肯让我们休息一下,咱们就鱼死网破!” 颜浩皱了皱眉,“如果王勇是关押你们的那个老头,那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们,他已经死了。” 话音落地,屋内寂静了几秒。 随即房门被猛地推开,七八个面容憔悴,衣冠不整的妇人猛地冲了出来。 见到颜浩之中,她们愣了片刻。 随即一个气质贤惠的妇人缓缓站了出来,低声说道: “我是村长的媳妇常友珊,不知该如何称呼壮士?” “我叫颜浩,你们这是?” 那几个妇人一下子哭了出来,“我们原本是李家村的村民。” “不久前附近王家村的村民糟了兵灾,前来投靠。” “我们念着都是附近一个村的,就让他们进村。” “结果他们居然联合李自成的部队,抢走了村里的粮食,杀光了我们的男人。” “还把我们关进屋子里,若是服务不好他们,就…就…” 剩下的话,她们没有说出来。 但颜浩已经能够猜出来,对于这乱世折磨,他也只能无奈叹息,安慰道: “王勇已经被我杀掉,他手下的人也被吓跑,你们可以放心了。” 那几个妇人哭哭啼啼的就要推门出去,却发现门被上锁。 迫于无奈,颜浩只能一脚将沉重的木门踹开。 这东西吓了在村外望风的朱媺娖一跳,当她赶过来听闻这些妇女惨状的时候,满心不忿。 “这李自成也太过分了!” “他口口声声率领农民起义,就是这样对待农民的吗!” 颜浩摇了摇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对于百姓来说,唯一奢求的便是安稳世道。” 朱媺娖眼中闪过一丝落寞,“可惜我不是男儿身。” “若为男子,必效仿祖上,重整河山,靖平祸乱,还我大明一个朗朗乾坤!” 颜浩轻笑道:“谁说女子就不能驱逐鞑虏恢复中华?” “公主殿下,只要你我齐心,大明终将幽而复明。” 朱媺娖张了张,眼中闪过一丝希翼,低声说道:“颜统领,若是有外人,你就不要喊我公主殿下了。” 颜浩沉思片刻后说道,“那恐怕殿下需要改名换姓了,对外便以我之姓,称呼为颜微吧?” 朱媺娖轻笑一声,年纪虽稚嫩,却也展现出人间绝色。 “那我便称呼你为兄长。” 颜浩点了点头,扭头嘱咐那些妇人回去收拾东西,毕竟王勇的手下随时可以带着军队回来。 在颜浩的帮助下,女人们将亲人的尸首一一安葬。新垒的土坟前,哭声渐渐止歇,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寂静与茫然。 家园已毁,男人尽丧,她们又能去哪儿呢?王勇虽死,可“天王营”的兵祸未除,一旦乱兵去而复返,她们的下场只会更惨。 绝望之中,常友珊看着不远处持刀警戒、身姿挺拔的颜浩,那身影仿佛是这乱世黑暗中唯一的光。她与其他妇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决绝。 下一刻,常友珊深吸一口气,领着所有妇人走到颜浩面前,“扑通”一声齐刷刷地跪倒在地,泣声哀求道: “还请恩公收留!”颜浩愣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诸位,国破家亡,我如今也自身难保。” “更何况,我还要带我妹妹去南京。” “一路上路途遥远,若是发生什么意外,唯恐害了诸位啊!” 常友珊双眸含泪,“恩公,虽然你如今杀了王勇,但天王营的那些祸害仍在人世。” “你若是走了,他们又来,我们还是难逃一死。” “如今恩公要是不愿收留,还求恩公为我等收尸,只愿来生当牛做马报答!” 说罢,她们齐齐起身,居然准备直接吊死在梧桐树上。 “等等!”朱媺娖眼中闪过了一丝不忍,忍不住出声制止。 扭头对颜浩哀求道:“兄长,收留她们吧。” 颜浩苦笑一声,还是败在朱媺娖哀求目光之下。 点了点头说道:“既然诸位不嫌,可以与我兄妹一同前往南京,一路上相互照应。” 没等常友珊等人放心,忽然大地颤动,群马奔腾。 一粗粝声音自远方而来,“老王头,天王将军点名,要享用你村里那些女人!” 第4章 暴露踪迹 常友珊当即花容失色,声音都在颤抖:“是天王营的华飞章,这家伙是薛天王手下的名将!” “每次出行,身边必定跟随数百骑兵!” 颜浩淡然一笑,安抚道:“怕什么?正好缺少马匹,他们这骑兵算是来对了!” 常友珊摇了摇头,“恩公,你有所不知,那华飞章天生神力,能力搏数十人不落下风!” 颜浩却心中淡然,系统给予的龙象班若功每次进阶一层,便有百斤之力,如今臻至九层,每招每式便几乎力若千钧。 只有一事需要小心,那就是预防华飞章见势不妙骑马逃离。 若是真任由他回去给天王营报信,到时候李自成大军攻来,他纵然有通天彻地只能,也只能无奈带着朱媺娖离开。 当即颜浩嘱咐道:“你们先别慌张,将华飞章骗进来,我自有处置他的办法。” 此时门外的华飞章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劲,诧异为何还没有人来出门迎接。 好在先前颜浩顺手处理了王勇等人的尸体,除了村口的一滩血污,并没有其余破绽。 华飞章大步向前,几乎将门砸的震天响,笑骂道: “老王头,本将军来了还不迎接?” “你这把年纪还如此好色,迟早死在女人肚子上!” 常友珊收拾了一下妆容,示意颜浩等人藏入屋内,随即胆战心惊的推开了门。 “敢问,可是华将军?” 见到贤惠温良模样的常友珊,华飞章吞了吞口水,直接推开她闯入了院内,左右打量,奸笑道:“你这小娘子倒是标志,老王头呢?” 常友珊低头说道:“他,他不久前才劫杀了一队路人,说要去给天王营的大人们献宝。” 华飞章淬了一口,“呸,老子每日在前线奋战,这个臭家伙在后面生活滋润不说,有了好处不知道先给老子看看!” 一边说着他一把拽住常友珊邪笑道:“就先用你泄泄火。” 常友珊满脸惊恐,看似连连后退,却顺手关上大门: “不行啊,将军,我们几个已经被折腾好几天了,实在扛不住了,在这样下去,我们会死的!” 华飞章却直接一巴掌扇了过去,怒道:“死就死了,服务本将军是你的荣幸。” 说罢他一把扛起常友珊,对着身后的士兵们狞笑道: “兄弟们,玩个痛快!” 一时间所有士兵下马,如同红眼饿狼,蜂拥冲了进来。 直接砸开房屋大门,望着其内满脸颓废的女子们,张狂大笑。 但没等这笑声落地,边听“噗呲!” 寒光闪过,率先闯入房中那士兵头颅旋似的飞出,滚落地面,面容定格在惊恐不安之上。 下一秒颜浩如同饿狼窜出,手中钢刀无情连斩。 “噗噗噗!”数十个大好头颅飞出,十几座人体喷泉展现。 漫天血雨之中,颜浩那狰狞面容宛若恶鬼。 见此一幕的华飞章几乎胆寒,惊恐问道:“你…你是谁?” “取你命的人!” 伴随着颜浩一声怒吼,如同离弦之箭快速逼近。 “想杀爷,你做梦!”华飞章当机立断,面对那急速逼近的刀锋。毫不犹豫将常友珊砸了过去。 颜浩倒吸一口气,连忙将刀口错开。 这下若是斩实,常友珊定要消香玉陨。 他连忙伸手将半空之中的常友珊借助。 常友珊却根本不在乎自身安危,连忙抬手指向大门。 “恩公,那家伙要跑!” 颜浩扭头,华飞章已经跑到门口,准备推开大门。 他连忙将常友珊放到一旁,此时挥刀已经来不及,只能飞身一拳。 拳未近人,拳风已至,吹拂的华飞章须发飞舞。 他自觉不妙,不敢继续开门,只能咬紧牙关扭头挥舞左拳和颜浩相对。 他满脸狰狞,冷笑道:“死吧,废物,死在老子这一拳下的超过百人!” “砰!”的一声巨响,二人拳肉相撞。 发出哀嚎的却是华飞章,他身体如同一块破布飞向后方,砸开了大门,左臂扭曲变形,破碎的骨头刺破血肉,拳头也几乎完全变样了。 尽管遭受重创,那华飞章居然还没死,强撑着站了起来,连忙吹了一个口哨。 随即一匹高头大马飞奔而来,华飞章翻身上马,自觉安全,几乎将牙齿咬的咯吱作响怒吼道: “等我回到天王营,定要带着大军归来,将你们这些敢诱杀本将军的臭娘们千刀万剐!” “还有你这个畜生,老子非要割下你的头颅当尿壶,已报今日之仇!” 说罢他双腿一夹马,高头大马疾驰而出。 朱媺娖急的大喊,“兄长,他要跑了!” 颜浩摇了摇头,”放心,他哪也去不了!” 说罢,颜浩一个轻功凌空而起,站在高墙只是,骤然吸气聚力,双眸死死看向华飞章逃跑放心,右臂青筋暴起,猛地边将手中钢刀掷出! 尖锐的破空声宛若死神哀嚎,此时纵马已经跑出数十米的华飞章只觉得锋芒在背,忍不住扭头看去。 但这一眼,就是人生中最后一幕。 那钢刀飞至,一刀将他从马背上钉了下来。 还不等颜浩松一口气,便听见数声惊恐的哭嚎: “华将军也被那家伙杀了!” 只见到之前跟随王勇的那些汉子哭爹喊娘的从一旁林子中跑了出来,骑上华飞章那高头大马,直接跑了。 朱媺娖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问道:“兄长,现在该怎么办?” “逃!”颜浩面容凝重,“收拾细软,多拿粮草。” “我们必须在三天内赶到广阳郡,通过哪里前往天津卫!” 在颜浩组织妇女们逃亡的时候,那先前农家汉子也赶到了天王营内,将颜浩所做之事,完完整整的叙述了一遍。 身高八尺,宛若黑熊的薛天王正兀自冷笑。 “你是说,本天王手下最优秀的将军连同骑兵队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逃出来的家伙全杀了?” “不,不是只有一个,那家伙身旁,还跟随着一位穿杏黄色长篇的少女,容貌绝美。” “我曾听颜浩尊称那少女,名为公主殿下。” 第5章 绝境求生 那几个逃向天王营的农家汉子,是悬在头顶的剑。 颜浩心中雪亮,他们此去报信,引来的绝不会是小股流寇,而是薛天王麾下的精锐主力。一旦大军合围,他们这支由妇孺组成的队伍将插翅难飞。时间,是现在最宝贵的东西。 当朱媺娖带着一丝颤音问道:“兄长,现在该怎么办?” “逃!” 颜浩一声令下,整个队伍瞬间绷紧。 “不想死的,都动起来!” 常友珊没有丝毫慌乱,她展现出了惊人的组织能力,声音不大但极具穿透力。 “孩子们都到我这里来!年轻的妇人去拿干粮和水袋,动作要快!剩下的,能拿多少草料就拿多少!” 队伍虽仓皇,但在她的调度下,妇孺被迅速整合,仅有的少量粮草也被集中起来,竟没有出现一丝混乱。 颜浩看在眼里,对这个村长媳妇又高看了一分。他指着东北方向,对众人下达了第一个明确指令。 “我们的目标是广阳郡,从那里想办法去天津卫出海!” 他随即看向人群中两个幸存的青年,一个身材壮硕,一个眼神灵动。 “赵铁柱,孙二狗!” 被点到名的两人一个激灵,立刻站了出来。 “恩公有何吩咐?” “你们两个,带几个机灵点的人,负责队伍两侧警戒,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回报!” “是!” 赵铁柱和孙二狗领命,带着几个年轻人散入队伍两翼,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队伍在颜浩的带领下,沿着官道向广阳郡方向疾奔。 然而,还没逃出十里地,侧翼负责警戒的孙二狗连滚带爬地跑了回来,上气不接下气。 “恩公,不好了!有一队骑兵,被…被之前跑掉的那个农家汉子引过来了!” 话音刚落,前方官道上烟尘滚滚,一支约三十人的骑兵队伍已经拦住了去路。 为首的流寇头目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满脸横肉,一双眼睛在队伍中的妇孺身上来回扫视,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淫邪。 “哈哈哈,跑啊,怎么不跑了?” 他用马鞭指着颜浩一行人,嚣张地叫嚣道:“男的滚蛋,女人和财物都给老子留下!不然,全都得死!” 队伍中的妇孺们吓得瑟瑟发抖,真是刚刚逃出狼窝,又遇猛虎啊。 颜浩需要一场胜利来立威,更需要用绝对的力量来重振这支队伍的士气。 他排众而出,对身后的众人说道:“你们都退后,保护好自己。” 然后,他独自一人,迎向了那三十多骑流寇。 “哟,还有不怕死的?”流寇头目狞笑一声,“给脸不要脸的东西!兄弟们,给我上,先宰了这小子!” 三十多骑流寇发出一声呼啸,催动战马,卷起漫天尘土,朝着颜浩一人冲锋而来。 马蹄声如雷,气势骇人。 面对冲来的骑兵,颜浩不退反进。 他脚下一点,身形飘忽不定,《梯云纵》施展到极致,整个人快速冲锋的马队间隙中穿梭自如。 流寇们挥舞的马刀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 “什么鬼东西!” 一个流寇惊呼,下一秒,一只手掌已经印在了他的胸口。 颜浩神色冷漠,体内《龙象般若功》的内力催动到巅峰,掌力雄厚。 “砰!” 一掌拍出,那流寇连人带马,胸骨寸寸断裂,连带着身下的战马都发出一声悲鸣,轰然倒地,骨断筋折。 一掌一个。 颜浩的身影在马队中闪现,每一次出现,都伴随着一声巨响和一个流寇的坠马。 他甚至不需要兵器,仅凭一双肉掌,就将这支骑兵队打得人仰马翻。 到处都能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和临死前的惨叫声。 队伍后方,赵铁柱看得热血沸腾,抓起一根木棍就想冲上去帮忙。 “恩公,我来助你!” 一只纤细的手用力拉住了他。 是常友珊。 她冷静地盯着前方的战局,对赵铁柱说道:“保护好大家,别让任何人乱跑,就是对恩公最大的帮助。” 赵铁柱听完,看着常友珊一会,又看了看周围那些紧紧抱在一起的妇孺,明白了,点了点头,守在了队伍最前面。 战场上,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三十多骑的流寇已经倒下了一大半。 剩下的流寇被颜浩的手段吓破了胆,哪里还有半分战意。 流寇头目更是怕得要命,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惹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撤!快撤!” 他惊恐地大喊着,猛地调转马头,拼命抽打马屁股,只想赶紧逃离。 “现在想跑?晚了。” 颜浩冷哼一声,看都未看,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对着流寇头目逃跑的方向奋力一掷! 石头带着破空声,后发先至。 “噗!” 正中流寇头目的后心。 一声闷响,那头目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整个人便从飞驰的马背上栽了下来,重重摔在地上,没了声息。 主将一死,剩下的流寇彻底崩溃,四散而逃。 颜浩没有去追,轻松击溃这支流寇后,他走到了那个引来流寇、此刻正瘫软在地的农家汉子面前。 那汉子被颜浩的手段吓得害怕极了,不等颜浩开口,就语无伦次地喊了出来。 “别杀我!别杀我!天王营的大军就在后面!他们知道你们杀了华将军,还知道……知道公主……” 话音未落,远处地平线上,烟尘大作,无数旌旗在烟尘中若隐若现。 紧接着,大地开始微微颤动,马蹄声从远方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天王营的主力追兵,已然迫近! 颜浩的脸色瞬间凝重起来。 走大路已是死路一条,以他们这支队伍的行进速度,不出半个时辰,就会被追兵的铁蹄彻底淹没。 必须立刻改变路线! 他猛地转身,一把拉起身边兀自震惊的朱媺娖,对着身后那些目瞪口呆的众人用尽全力喊道: “不想死的,跟我进山!” 第6章 山阴虎影 在颜浩喊完之后,没人再有半分迟疑。所有人,不论是妇人还是孩童,都爆发出求生的本能,跟着那个高大的背影,一头扎进了官道旁黑黢黢的山林。 “哎哟!” “慢点!别踩着我!” 树枝刮在脸上的刺痛,脚下湿滑的烂泥,还有孩子们被吓住的抽泣声混作一团。山林的路可不好走,荆棘轻易就划破了本就褴褛的衣衫。 “都小心脚下!跟紧了!”常友珊一把拽住一个脚下打滑的妇人,声音不大,却像一根线,把快要散架的队伍重新串了起来。 身后,天王营骑兵的马蹄声被密林隔绝,渐渐远去。队伍停下时,每个人都在大口喘着气,脸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 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没持续多久,新的恐惧又抓住了他们的心。四周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树林,他们迷路了。 “现在……我们往哪儿走啊?”一个妇人带着哭腔问道,她的声音在安静的林子里显得格外无助。 “天快黑了,咱们不会要在这林子里过夜吧?我可听说山里有狼……” 这话一出,几个孩子立刻小声地哭了起来。 “哭啥哭?狼还没来,自个儿先把胆哭破了?”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人群中响起,众人循声望去,是李家村幸存下来的一个老猎户,名叫李老栓。他约莫五十多岁,一张脸上刻着几道疤,身形干瘦但很硬朗。 他拨开人群,走到颜浩面前,先是冲他拱了拱手,然后指着一个方向,瓮声瓮气地开口:“恩公,我知道一条小路,能翻过这座山,比绕官道快上大半天。” 颜浩打量着他。这个老人的手上布满老茧,指甲缝里还带着泥土,一双眼睛在昏暗的林间却炯炯有神。 “你确定?” “我在这山里打了三十年猎,闭着眼都能走。”李老栓回答得斩钉截铁,他摊开手掌,掌心的厚茧就是最好的证明。 “好,你带路。”颜浩没有丝毫犹豫。 专业的事,就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李老栓的出现,如同一剂强心针。他走在最前面,用手里的柴刀不时砍断挡路的藤蔓,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山路比想象中更难走,许多路段根本没有路,完全是贴着湿滑的石壁攀爬。 朱媺娖毕竟是金枝玉叶,哪里受过这种苦。没多久,她脚上那双精致的绣鞋就被磨破了,白皙的脚踝渗出血迹,每走一步都像踩在针尖上。她疼得嘴唇发白,却只是用力咬住下唇,倔强地跟上队伍的步伐,没有抱怨一句。她很清楚,现在任何一点拖延,都可能害死所有人。 颜浩注意到了她的异样,放慢脚步与她并排,没说话,只是把自己的水囊递了过去。朱媺?娖接过,摇了摇头,又递了回去,单薄的背影挺得笔直。这姑娘骨子里的那股劲,不像个养在深宫的公主。 队伍的另一端,常友珊则成了所有妇孺的支柱。 “王家嫂子,你扶着李大娘。”她主动将孩子们集中在队伍中间,让年轻力壮的妇人搀扶着年老体弱的,“孩子们都别哭,哭就没力气走路了!”一个孩童因为害怕而大哭起来,她便从自己本就不多的干粮袋里,摸出一小块干硬的麦饼塞到孩子手里,“省着点吃,吃了才有力气骂山匪。” 在她的安排下,队伍虽疲惫,却始终保持着队形,没有一个人掉队。 又走了一个多时辰,队伍前方突然传来孙二狗的一声低呼。 “恩公,脚下!” 孙二狗正指着前方一丛不起眼的灌木,他眼神灵动,在逃亡路上一直负责探查周围的动静。颜浩立刻示意队伍停下,上前几步,拨开灌木丛。 一根被削尖的竹子斜插在土里,上面用藤蔓巧妙地连接着一根被强行弯曲的弹性很好的树苗。只要有人不小心绊到隐藏在地上的藤蔓,这根竹矛就会被弹射出来,把那人贯穿。一个简陋却要命的陷阱。 “不止一个。”孙二狗又在附近发现了两处类似的布置。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颜浩看向队伍最前方的李老栓。李老栓蹲下身,仔细查看了陷阱的结构,又抓起一点泥土闻了闻,脸色有些难看。他往地上啐了一口。 “是山匪做的。”他站起身,“这手法,错不了。山里头只有‘坐山虎’那伙人用这种弯藤做簧,省力气。阴损得很。” 颜浩示意队伍原地休息,将李老栓拉到一旁。“说来听听。” 李老栓叹了口气:“恩公,我们走的这条小路,虽然隐秘,能躲开官兵,但……它要经过一伙山匪的地盘。”他压低了声音,“这伙山匪叫‘坐山虎’,大当家叫张彪,心黑手辣,以前在官军里就是个滚刀肉,后来落草为寇,聚集了近百号人,个个都凶得狠。去年隔壁村的王二愣子想抄近道,就是这么没的,肠子挂了一树。” 李老栓的话,让周围偷听的几个人吓得脸都白了。 “老天爷,刚出狼窝,又进虎口啊……” 前有猛虎,后有追兵。队伍再次陷入绝境。一时间,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李老栓抬起手,指向前方不远处。那里的山势豁然收紧,两座巨大的山壁之间,只留下一道极其狭窄的缝隙,窄到仿佛只能容一人通过,头顶的天空被挤成一条细线。 “那就是‘一线天’。穿过去,就是坐山虎张彪的老巢所在地。我们……还过不过?” 这个问题,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过,是九死一生。不过,就是十死无生。 颜浩没有说话,他只是凝望着那道狭窄的隘口,像一头沉默的野兽。 就在这时,一阵大风从“一线天”的另一头猛地灌了过来,吹得众人衣衫猎猎作响。风中,夹杂着一股奇怪的味道。那是一种混杂着劣质酒的酸味、汗臭味、篝火的烟熏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不是新鲜的,是干涸已久的血。 颜浩的鼻子动了动。这帮人过的日子,还挺“热闹”。 第7章 毒刃初现 颜浩没有说话,但他确认了一件事。 这里有人,应该是那群山匪。 李老栓沙哑着嗓子又问了一遍:“恩公,我们……还过不过?” 所有人的视线都像被磁石吸住一样,死死地钉在颜浩身上,等待着他的宣判。退,是天王营的铁骑。进,是吃人的山匪。 “过!” 颜浩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锤子,敲碎了空气中的凝滞。 “与其被大军围死在山里,不如去闯一闯这龙潭虎穴。”他扫视众人,补充了一句,“我走在最前面。” 这句话一出口,再没人有异议。 他是队伍里唯一的神。 队伍重新启程,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连呼吸都压抑着,生怕惊动了什么。 刚走到“一线天”那道狭窄的入口附近,两侧黑沉沉的密林里,突然传来两声尖锐的破风声。 “有埋伏!”孙二狗的声音都变了调。 话音未落,两道黑影从树冠上一左一右地扑下,手中钢刀在昏暗中划出两道死亡的弧线,直取队伍最前方的颜浩。 速度极快,角度刁钻,配合默契。 队伍中顿时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妇人们下意识地把孩子死死按进怀里。 “都别动!” 颜浩低喝一声,示意身后众人原地待命。他甚至连脚都没挪动一下,面对当头劈来的一刀,不闪不避。 就在刀锋即将触及他额头的瞬间,他快如鬼魅地伸出了右手。 不是用手掌去格挡,而是只伸出了食指和中指。 铛! 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那柄势大力沉的钢刀,被他用两根手指稳稳夹住,再也无法寸进分毫。 持刀的山匪满脸横肉,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化为暴怒。他嘶吼一声,用尽全身的力气向下猛压,手臂上青筋坟起,可那刀锋却像是焊死在了颜浩的指间,纹丝不动。 颜浩甚至没有看他,目光已经落在了另一名扑向自己侧后方的山匪身上。 “滚。” 他口中轻吐一个字,夹着刀身的两指内力一震。 只听“咔嚓……咔嚓……”一连串令人牙酸的脆响,那柄精钢打造的刀身,从被夹住的地方开始,竟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纹,然后当着山匪的面,寸寸碎裂。 哗啦一声,变成了一地废铁。 那山匪呆呆地看着自己手里光秃秃的刀柄,脸上的惊骇已经变成了见了鬼一样的恐惧。 “兄长小心!” 一声怒吼,是赵铁柱。 他见另一名山匪的刀已经劈向颜浩的侧后方,这个憨厚的青年脑子里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热血上头,想也不想就咆哮着扑了上去。 “铁柱!”常友珊惊呼。 赵铁柱虽然勇猛,但打架全无章法,纯粹是靠着一股牛劲。他不管不顾地一把抱住那名山匪的腰,两人顿时像滚地葫芦一样缠斗在一起。 那山匪显然是惯于搏杀的狠角色,身形灵活,被抱住后毫不慌乱,顺势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反手就朝赵铁柱的后心捅去。 “侧身!打他下盘!” 颜浩冰冷的声音传来,像一盆冷水浇在赵铁柱头上。 赵铁柱几乎是本能地听从指令,猛地一扭身体。匕首擦着他的肋下划过,带出一道血花,他则趁机用膝盖狠狠顶中山匪的腿弯。 山匪吃痛,身形一矮。 “出拳!打他喉咙!” 赵铁柱怒吼一声,一记朴实无华的重拳,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那山匪喉咙里发出一声古怪的咯咯声,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呼……呼……”赵铁柱撑着膝盖,大口喘着粗气。他低头看了看,发现自己的手臂上被对方的匕首划开了一道不浅的口子,正在流血。 “没事,兄长,皮外伤!”他咧嘴一笑,满不在乎。 颜浩没理他,身形一晃,已经鬼魅般消失在旁边的林子里。 几声短促的闷哼和重物倒地的声音之后,他提着另外两个被打晕的哨探走了出来,像扔麻袋一样扔在地上。 一共四名哨探,全被制服。 颜浩没有下杀手,他一脚踢醒了第一个被他碎掉钢刀的山匪。 那人一睁眼,看到颜浩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吓得差点尿出来,浑身筛糠一样抖。 “回去告诉你们当家的,坐山虎张彪。”颜浩的声音很平静,却比冬天的冰还冷,“我们只是借道过山,不想惹事。但如果他非要找死,我不介意送他一程。” 那几名哨探被颜浩宗师级的实力彻底吓破了胆,连句场面话都不敢说,连滚带爬地互相搀扶着,屁滚尿流地逃向山林深处。 危机暂时解除,队伍里紧绷的气氛稍稍缓和。 “快,我看看你的伤。”一个穿着破烂长衫,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快步走到赵铁柱身边。他是周郎中,逃出李家村时被颜浩收留的落魄医生。 他打开自己那只破旧的药箱,从里面拿出清水和布巾。 “小伤,周郎中,不碍事的。”赵铁柱还想逞强。 “别动!”周郎中严肃地呵斥了一句,开始为他清洗伤口,“山里的东西脏,破了皮就得小心!” 可当清水冲刷掉血迹,露出伤口时,周郎中的动作突然停住了。 他的手顿在半空。 周围的人都发现了不对劲。 只见赵铁柱手臂上那道并不算深的伤口,边缘处竟然呈现出一圈诡异的青黑色,而且血流不止,完全没有凝固的迹象。 “铁柱,你……”朱媺娖担忧地开口。 赵铁柱也低头看向自己的伤口,他这才感觉到,手臂传来一阵阵钻心的麻痒和刺痛。“我……我怎么有点冷……” 他的嘴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发紫,身体也控制不住地打起了哆嗦。 周郎中颤抖着伸出手指,在伤口边缘沾了一点血,放到鼻下闻了闻,随即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中一般,脸孔煞白。 “是毒!匕首上淬了毒!” 他发疯似的翻找着自己的药箱,双手抖得不成样子,里面的瓶瓶罐罐被他弄得叮当乱响。 “没用……没用……”他突然停下动作,绝望地抬头看着颜浩,整张脸惨白如纸。 “恩公……这……这是‘断魂草’的毒!” 周郎中颤声断定:“这种毒草只生长在阴寒绝地,毒性霸道无比,见血封喉。我……我行医大半辈子,只是在古籍上见过寥寥数语的记载,闻所未闻……我的药箱里,根本没有能解此毒的药材。” 话音刚落,赵铁柱的状况迅速恶化,他身子晃了两下,一头栽倒在地,彻底陷入了昏迷。 周郎中面如死灰,声音里带着哭腔。 “恩公,此毒三日内不解,铁柱必死无疑。解药……恐怕只有下毒之人才有!” 第8章 夜探虎穴 这句话,把众人吓坏了。 赵铁柱躺在地上,嘴唇已是青紫,胸口起伏微弱,陷入深度昏迷。 颜浩看着赵铁柱。 这个憨厚的青年,不久前还因为打倒一个山匪而咧嘴傻笑,转眼间快要死了。 是为了保护他。 如果不是赵铁柱那奋不顾身的一扑,那一刀或许不会落空。 颜浩没有说话,他走到赵铁柱身边蹲下,伸手探了探对方的脉搏。 微弱,但还在跳动。 他站起身。 常友珊抱着一个吓哭的孩子,强忍着泪水。李老栓捏紧了手里的猎刀,脸上写满了无力。朱媺娖站在人群后,咬着下唇,一言不发。 “死不了。” 颜浩开口,两个字,没有多余的解释。 他转向周郎中:“你刚刚说,解药只有下毒之人才有?” 周郎中猛地抬头:“是……是的恩公!古籍记载,此毒霸道,解药配方也必然独特,除了下毒者,外人绝难配制。” “坐山虎。”颜浩吐出三个字。 所有人都明白了。 去山匪的老巢,从那个坐山虎手里,拿到解药。 这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恩公,不可啊!”李老栓第一个站出来,急切地说:“那山寨易守难攻,里面上百号亡命徒,您一个人去……” “我一个人,足够了。”颜浩打断了他。 他转向李老栓:“找一个最隐蔽的地方,让大家藏起来。” 李老栓看着颜浩,许久,重重地点了点头:“往北三里,有个废弃的熊洞,入口很小,藏几十个人没问题。” “好。” 颜浩随即看向常友珊:“友珊大嫂,在我回来之前,所有人的安危,就交给你和李大叔了。” 常友珊用力抹了把脸,站直了身体:“恩公放心,有我常友珊一口气在,就不会让大家出事!” 队伍立刻行动起来。 赵铁柱被两个青年抬着,众人跟在李老栓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山林深处走去。 那处熊洞果然隐蔽,洞口被一丛巨大的荆棘覆盖着,拨开后才能看到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小入口。 将所有人都安顿好之后,颜浩准备动身。 “兄长。” 一只手轻轻拉住了他的衣袖。 是朱媺娖。 她不知何时走到了颜浩身后,手里拿着一块用干净手帕包着的点心,是队伍里仅剩不多的干粮。 “我们……等你回来。”她把点心塞进颜浩手里,低声说。 颜浩接过点心,入手温热。 他点了点头,转身没入夜色。 颜浩的身影在树梢之间起落,没有发出声响。 坐山虎的山寨建在一处山腰的平地上,三面环山,只有一条陡峭的山路可以通行,关隘处设有鹿角和箭楼,防守严密。 颜浩悄无声息地越过寨墙,落在山寨之内。 山寨里灯火通明,空气中弥漫着酒肉的香气和匪徒们叫骂声。 一队巡逻的匪徒摇摇晃晃地走过,腰间的钢刀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颜浩贴着墙角的阴影,避开了他们。 他的目标很明确,药房。 他循着空气里飘散的药材味,很快找到了一间偏僻院子里的药房。 他闪身进入,里面光线昏暗,一排排药柜胡乱地摆放着,地上到处是散落的药草。 颜浩快速扫过,在一个角落的麻袋里,他发现了一堆晒干的黑色草本植物。 断魂草。 他拿起一株,与周郎中描述的形状一般无二。 这里只有原料,没有成品解药。 正当他准备离开,隔壁院子,也就是山寨的聚义厅方向,突然传来一声暴怒。 “废物!一群废物!连几个老弱病残都拦不住!” 是坐山虎张彪的声音。 颜浩跳出药房,几个起落便伏在聚义厅的屋顶上,揭开一片瓦,向内望去。 大厅里,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正在发怒,正是坐山虎张彪。 而在他对面,还站着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 那人穿着的衣服与周围的匪徒完全不同。他的腰间,挂着一块不起眼的铁牌,上面刻着一个“王”字。 天王营的人! 只听那黑衣使者说道:“张彪,这就是你给天王的保证?连一伙路过的贼子都处理不了?” 张彪脸上虽生气,但似乎有些害怕对方,强压下火气,回应道:“使者放心!那伙人跑不掉!我已经查清了,他们只有十几个人,带着一帮老弱病残,就只有一个厉害的。” “厉害的?”使者不屑,“再厉害的人能厉害得过天王的大军?我告诉你,上面已经下了死命令,这伙人杀了华飞章将军,必须死!” 颜浩伏在房顶,听清了他们的对话。 原来坐山虎早就投靠了李自成麾下的天王营。 那使者又说:“天王的大军明日一早就会完成合围。你的任务,就是明天天一亮,就全部人马出动,把他们从藏身之处逼出来,堵死在山里!事成之后,天王许诺你的好处,一样都不会少!” 张彪闻言,脸上露出贪婪:“使者放心!我张彪一定办得妥妥当当!” 他顿了顿,又补充:“不过那领头的确实有两下子,我派出去的暗哨,兵器都被他空手捏碎了。而且,我的人还在他身上吃了亏,不过,他的人也中了我们山寨的独门毒药。” 使者哦了一声,来了兴趣:“断魂草的毒?” “没错!”张彪得意地拍了拍胸口,“那小子肯定急着救人,说不定今晚就敢来我这虎穴闯一闯!” 使者皱眉:“解药呢?” 张彪嘿嘿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在手里掂了掂:“为了控制手下这帮不听话的,解药一直都由我亲自保管。他想要,就得来找我拿!” 颜浩在屋顶上,盯住了那个瓷瓶。 找到了! 他必须立刻回去,通知众人,并重新制定计划。 他正准备撤离,听到那名使者又问了一句。 “你这么肯定他们今晚不会跑?” 张彪发出一阵狞笑,那笑声在夜里格外刺耳。 “跑?他们跑得了吗?” 他走到大厅门口,指着山寨外的到处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对使者说:“放心,我早就在他们可能藏身的几条山路上,都洒了点好东西。” “我养的那几窝狼,最喜欢这个味道了。” 张彪的声音里充满了残忍。 “今夜,他们就要让我的狼宝贝们把他们吃掉!” 颜浩刚想要离开,就听到一阵悠远的嚎叫,是他来时的方向。 嗷呜—— 一声。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狼嚎声此起彼伏,连成一片。 第9章 计败山虎 那连成一片的狼嚎声传来,让颜浩心头一紧。 该死! 解药就在坐山虎的怀里,马上就能拿到,但山洞里众人不得不救。 没有丝毫犹豫。 颜浩从聚义厅的屋顶猛地窜出,几个起落越过了寨墙,落入山林之中。 他将《梯云纵》催动到极限,朝着熊洞的方向全速赶去。 狼嚎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 他赶到熊洞附近,脚步一顿。 洞口被李老栓用砍来的荆棘和藤蔓堵住,只留下一道窄缝。一堆篝火在洞口燃烧。 火堆外,林子里全是绿色的狼眼,不下二三十头野狼来回踱步,低声嘶吼,不断冲击着荆棘障碍。 李老栓手持猎刀站在洞口,几个青壮年紧握着削尖的木棍跟在他身后,虽然身体发抖,却没有后退。 “顶住!别让它们冲进来!”李老栓喊着,把一截燃烧的木头扔向狼群。 一头壮硕的野狼扑上来,爪子撕扯荆棘,发出“刺啦”的声响。 就在这时,颜浩出现在狼群后方。 他一出现,狼群的骚动就停了。 后方的几头狼转过身,龇嘴裂牙。 颜浩一步踏出,地面微震,他随手抄起一块人头大的石头,手臂一挥。 石块呼啸而出,正中一头狼的脑袋。 骨头碎裂声中,那头狼哀嚎都来不及发出,就飞出去撞在树上,滑了下来。 血腥味弥漫开来,剩下的狼群更加狂躁。另一头狼咆哮着扑向颜浩。 颜浩不闪不避,迎面就是一拳。 拳头与狼头相撞。 “砰!” 那头狼的身体在半空一顿,随即倒飞出去,落地时骨骼尽碎,成了一团血肉。 剩下的狼群发出呜咽,夹着尾巴四散奔逃,转眼就消失在林子里。 洞口,李老栓和众人全都看傻了。 前后不过几个呼吸,一场二三十头的狼灾,就这么被解决了。 “恩公!”李老栓第一个回过神,感激道。 颜浩拨开荆棘走进山洞,直接开口。 “坐山虎已经投靠了李自成的天王营。” 山洞里刚松弛下来的气氛又紧张起来。 “天王营的大军明天一早就会合围这片山区,坐山虎的人也会全部出动,我们这边藏不住了。” 颜浩说完,山洞里一片寂静,只剩下火把的噼啪声。 这消息比刚才的狼群更让人绝望。 “我们……我们……”一个妇人有点承受不住,瘫坐在地,哭起来。 哭声一起,洞里更加压抑。 “不能坐以待毙!” 颜浩的声音不大,却压过了哭声。 他扫视众人,语气冰冷:“他们想让我们死,我们就得先让他们死。” 他转向李老栓:“李大叔,这附近有没有地方,适合我们反过来打他们一个埋伏?” 李老栓愣住了。 反打埋伏?就凭他们这些老弱妇孺,去埋伏上百号凶残的山匪? “恩公,这……” “有没有?”颜浩再次发问。 李老栓被他问得一怔,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有。从山寨出来,往我们这个方向,必经一处山谷,名叫‘鬼愁涧’。那地方两边是峭壁,中间的路只容得下三五人并行,一旦被堵住,插翅难飞。” “好,就选那里。”颜浩定了下来。 “可是恩公,我们人手……”常友珊有些担心。 颜浩转向她:“友珊大嫂,妇孺们可以出力。你组织她们,到山谷两侧准备滚石和檑木。不需要多大的杀伤,只要能把山匪的阵型冲乱就行。” 常友珊重重点头:“恩公放心,交给我!” “剩下的青壮,跟我来。”颜浩对赵铁柱的兄弟,以及其他几个年轻人说,“我们要做的事很简单,等山匪大乱,跟我一起,擒贼先擒王。” 一夜无话。 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 鬼愁涧山谷两侧的峭壁上,已经布满了身影。妇孺们在常友珊的指挥下,将收集来的石块和削尖的木头堆在崖边,向下张望。 颜浩带着十几个青壮,隐蔽在山谷入口处的密林中,个个神情紧张。 没过多久,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喧哗声。 坐山虎张彪果然率领着他手下近百号手下,朝着山谷走来。他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和身边的副手吹嘘着: “等配合天王营剿了这伙人,老子就是这片山的大将军!哈哈哈!” 山匪们毫无防备,骂骂咧咧地涌入了狭窄的谷道。 当大队人马完全进入伏击圈时,颜浩举起了手。 然后,猛地挥下。 “放!” 常友珊的喊声在山谷上方响起。 一时间,滚石檑木从两侧峭壁倾泻而下。 “轰隆隆!” 山匪们被砸得人仰马翻,阵脚大乱。惨叫声,咒骂声,马匹的嘶鸣声响成一片。狭窄的谷道里人挤人,马踩马,乱作一团。 “有埋伏!快冲出去!”张彪又惊又怒,挥刀就砍,不管是不是自己人,他只有一个想法:尽快冲出谷口。 就在此时,一道人影从林中窜出,直取坐山虎张彪。 张彪只觉恶风扑面,他下意识地举刀格挡。 “铛!” 一声金铁交鸣,他手中的钢刀应声而断。一股巨力从刀柄传来,震得他虎口崩裂,整条手臂都麻了。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只手已经扣住了他的喉咙,将他从马背上硬生生提了起来。 颜浩提着他,内力一吐,张彪全身剧痛,顿时没了力气,瘫软下来。 就这一下,张彪武功被废,当场被擒。 颜浩将张彪扔在地上,脚踩着他的胸口,对山谷里剩下的匪徒们喊道:“你们大当家的已经被我拿下,降者不杀!” 还在抵抗的山匪们看见大当家被抓,都停了手,扔下兵器跪地投降。 颜浩从张彪怀里搜出解药瓷瓶,扔给跑过来的周郎中:“快去救铁柱。” 他蹲下身,看着烂泥般的张彪。而张彪一脸怨毒,但又显得很颓丧。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脸上狞笑道: “晚了!哈哈,太晚了!” 那声音在这个山谷显得很刺耳。 “我早就派我的头号手下‘飞毛腿’,从另一条小路去给天王营报信了!” 颜浩听完一惊。 张彪则是笑得更加疯狂,他一字一顿地大声叫嚷着:“他们已经知道你们是谁了……他们知道你们护着的是谁了……” 张彪大笑起来,喊出了最后几个字:“大明公主,哈哈哈哈!” 笑声停了。 颜浩一掌切在他后颈,张彪昏死过去。 周围,刚刚还在欢喜的村民们,听到“大明公主”四个字,全都安静下来。 第10章 追魂夺命 李老栓手里的猎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嘴唇颤抖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常友珊捂住了自己的嘴,满脸惊骇。 大明公主。 这四个字,在如今这个情况下,必备牵连。 颜浩站起身,看了一圈,没有解释,也没有安抚。 他直接命令道:“周郎中,去救铁柱。” 周郎中一个激灵,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急忙接过瓷瓶,不敢多看朱媺娖,跑着冲向山洞。 “把所有俘虏都捆上,嘴堵上。”颜浩又对几个青壮年吩咐。 众人这才醒过来,马上去行动。 一个妇人害怕极了,腿一软跪在地上,对着颜浩就磕头:“恩公,我们……我们只是想活命的庄稼人啊……” “求恩公放我们走吧,我们担不起这个天大的干系!” 有人带头,剩下的人也骚动起来。 朱媺娖的身体晃了晃,嘴唇被她咬得没有一丝血色。 颜浩走到她身边,挡住了那些投来的视线。 他没有回头,不客气地大声说道: “从你们的村子被攻破,家人被屠戮的那一刻起,你们就不是普通的庄稼人了。” “你们是幸存者。” “现在,我们杀了坐山虎的人,打了李自成的脸,你们觉得,就算没有公主,天王营会放过你们这些‘活口’吗?” 他的话让众人安静了下来。 “跟着我,还有活路。现在散伙,不出十里,你们就会变成山里的野兽吃掉,或者被天王营的骑兵追上,一刀一个。” 颜浩说完,不再理他们。 他走到一个被捆着的山匪头目面前,扯掉他嘴里的布。 “那个叫‘飞毛腿’的,往哪个方向去了?” 那头目不敢隐瞒,急忙说道:“回好汉,是……是往东边,去天王营大本营的方向,那条小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颜浩心中计算着时间和距离。 来不及了。 “飞毛腿”已经走了很久,现在去追根本追不上,加上还不熟悉路线。 天王营很快就会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更会知道公主的身份。 他们一定不会放地大明公主的,毕竟也是皇氏血脉。 就在这时,另一个被俘的山匪挣扎着,大声喊道:“好汉,好汉饶命!我知道一个更大的秘密!” 颜浩走过去,扯掉他嘴里的布。 “说。” 那俘虏喘着粗气,急切地开口:“天王营这次不只是派了大军来,他们还派了一个厉害的家伙过来!” “我们大当家投靠天王营,就是那个家伙牵的线!华飞章被杀,天王营震怒,已经派他来追查了,算算时间,他可能已经进山了!” 颜浩的表情凝重起来。 “他是谁?” “追魂手,崔三!” 这个名字一出口,周围几个俘虏的身体都抖了一下。 “崔三爷武功高得吓人,但最可怕的不是他的功夫,是他那一手毒术!杀人于无形!我们大当家淬在匕首上的‘断魂草’,就是崔三爷给的,那只是他手里最不入流的玩意儿!” 一个用毒的宗师。 必须立刻离开这片山区!在崔三和天王营主力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把山寨里的马匹和能带走的粮草全部集中起来!”颜浩立刻下令。 “我们马上走!” 众人有点砸懵圈,又要走啊! 但颜浩命令他们不得不听,不是因为怕他,而是他肯定知道了某些更让人害怕的事情,现在不走,恐怕会更危险。 不久,周郎中高兴地跑了回来。 “恩公!铁柱醒了!解药有用,他没事了!” 赵铁柱被人扶着走出山洞,他虽然虚弱,但看见颜浩,立刻挣开身边的人,要给颜浩跪下。 “兄长!” 颜浩一把扶住他:“大难不死,以后机灵点。” 赵铁柱看着颜浩,又看了看不远处被众人孤立起来的朱媺娖,他什么都明白了。 他没有半分犹豫,走到颜浩身边,拿起一把钢刀,站得笔直。 “俺这条命是兄长给的,以后兄长让俺砍谁,俺就砍谁!” 他的表态,让一些摇摆不定的青壮年也定了定神。 山寨里的马匹和物资很快被清点出来。二十多匹马,足够妇孺和伤员骑着,还有大量的粮食和清水,足够他们支撑一段时间。 队伍的物资得到了补充。 颜浩看着那群被绑真情来的俘虏,心里生出一个计划。 他挑出一个看起来最机灵,也最怕死的山匪。 “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颜浩看着他,“你现在回去,告诉天王营的人,就说我们抢了马,往西边的大路逃了。” 那山匪愣了一下,随即说道: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一定把话带到!” “滚吧。” 那山匪连滚带爬地跑了。 朱媺娖看着颜浩处置着一切,伏击山虎,审问俘虏,放出假消息,他做得有条不稳。 这个不久前还只是宫中侍卫统领的“兄长”,在逆境中展现出的能力,让她感觉很安心。 她悄悄走到常友珊身边,低声说:“友珊大嫂,大家都很害怕,我们一起去安抚一下她们吧。” 常友珊惊讶地看着她,随即重重点头。 就在队伍准备出发时,一个被捆在地上的俘虏,就是刚才说出崔三的那个,身体突然开始抽搐。 他双目圆瞪,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嘴角溢出黑色的血水。 前后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他就身体一挺,死了。 周郎中忙着上前,伸手探了探那人的鼻息,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整个人吓坏了。 “毒!是中毒!” “怎么会?他一直被绑着,没人接触他!”一个青壮说道。 周郎中指着尸体:“这……这不是刚下的毒。是一种慢性奇毒,潜伏在人体内,无色无味,连我都未能察觉。可能会在某种情况下,瞬间毒发,神仙难救!”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扭头,望向刚刚那山匪逃走的方向。 那个俘虏,会不会也…… “啊!” 一声尖叫从另一个俘虏口中发出,他指着刚刚被颜浩放走的那个山匪,吓得裤裆都湿了。 “是崔三爷的‘七日断肠散’!是崔三爷的手段!” 他内心十分崩溃: “崔三爷为了控制我们这些人,给所有人都下了这种毒!他说过,谁要是敢背叛,或者被抓了泄密,不用敌人动手,自己就会被毒死!” “那个回去报信的,身上肯定也中这种毒!他……他就是个移动的死人!” 崔三果然够毒辣。 颜浩没有说话,他走到那具刚死的尸体旁,蹲了下来。 尸体已经开始发黑,散发出腥臭。 周围的村民都下意识地后退,不敢靠近。 颜浩却毫不在意,他伸手拨开尸体僵硬的衣领。 在尸体后颈的皮肤上,他看到了一个东西。 一个很小的,像是烙印上去的黑色蝎子图案。 图案只有指甲盖大小,却栩栩如生。 他伸出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那个图案。 触感冰冷,坚硬,不像皮肤,更像是一块镶嵌进去的金属。 就在他的指尖碰到那块金属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体内的龙象内力被那蝎子图案吸了过去。 颜浩终于明白那些人是怎么突然被毒死的。 第11章 毒雾锁城 这东西不只是个标记,还能感应、吸收内力。 崔三用此物控制手下,随时可以催动,隔空取人性命。 这东西本身,可能就是毒源。 颜浩收回手指,站起身。 周围的村民和俘虏都吓得连连后退,远离那具发黑的尸体,没人留意到颜浩的动作。 此地不宜久留,崔三的人随时可能出现。 “所有人,立刻上马!”颜浩下令。 “粮草和水都带上,一件都不要丢!” 他的命令让惊慌的众人回过神,手忙脚乱地动了起来。 赵铁柱恢复了些力气,主动去搬运最重的物资。 常友珊组织着妇孺,把孩子们一个个抱上马。 朱媺娖走到颜浩身边,脸色有些发白。 “兄长,那个回去报信的人……” “他是个死人。”颜浩直接打断,“一个用来把天王营大军引向西边的诱饵。” 朱媺娖不再多问。 队伍很快集结完毕,颜浩带队,趁着夜色,朝着东北方向进了山。 队伍开始了连日的奔逃。 他们不敢走大路,由李老栓带路,专挑难走的山路穿行。 马匹在山路上走不快,好几次险些滑下山崖。 所有人白天躲藏,夜晚赶路,食物和清水急剧消耗。 几天下来,队伍里没人再哭了,只剩下沉默。 第五天清晨,队伍翻过最后一座山,一座小镇出现在平原上。 “是镇子!” “我们逃出来了!” 众人爆发出欢呼,许多人直接瘫倒在地,走不动了。 所有人都已精疲力尽。 药品耗尽,几个受伤村民的伤口开始发炎,低烧不退,食物也所剩无几。 颜浩见队伍实在撑不住了,下令在镇子外围休整。 他派孙二狗进镇。 “打听三件事。”颜浩吩咐,“第一,镇上是谁的地盘。第二,有没有天王营的人。第三,药铺和粮店在哪。” “好嘞,颜大哥!”孙二狗把脸在地上蹭了蹭,弄得灰头土脸,佝偻着腰,朝镇子跑去。 队伍在镇郊找到一处废弃的山神庙落脚。 不到一个时辰,孙二狗就跑了回来。 “颜大哥,问清楚了!”他喘着气回报,“这镇子叫平安镇,没官府,被一伙叫‘穿山甲’的流寇占着,只管收钱。” “没看到天王营的人马,但到处都是盘查的流寇,在找人。” “药铺和粮店都在镇子东头,我记下位置了。” 这个消息让众人松了口气。 颜浩决定带人进镇采买。 “周郎中,你跟我去买药。” “赵铁柱,李老栓,你们带人守好庙里,任何人不许出去。” “是!” 颜浩和周郎中换上普通衣服,脸上抹了灰,混在难民里进了平安镇。 街上随处可见持刀的流寇,对着行人吆五喝六。 颜浩带着周郎中低着头,快步走向东街。 流寇虽凶,但对花钱买东西的人还算客气,他们很快买到了粮食和一批急需的伤药、退烧药。 他们刚采买完物资准备离开,一个负责警戒的村民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 “颜……颜恩公!不好了!” “出事了!” 颜浩停住脚步。 “慢慢说,出什么事了?” “庙里好多人,突然又吐又拉,肚子疼得在地上打滚!” 颜浩和周郎中提着物资,冲回山神庙。 一进庙门,一股酸臭味扑面而来。 破庙里,横七竖八躺倒了七八个村民,个个面色青紫,抱着肚子呻吟,地上满是污秽。 他们回来的这会儿工夫,又有两个人倒下。 “怎么回事!”颜浩喝问守在门口的赵铁柱。 赵铁柱急得满头大汗:“不知道啊!大家又累又渴,回来就喝了庙里井里的水,然后就这样了!” 周郎中扑到一个病人身边,掰开眼皮,又按了按肚子,接着快步跑到院子的水井旁。 他打上一桶水,用手指蘸了点,放到鼻尖闻了闻,又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他猛地后退几步,手里的水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水洒了一地。 “毒!是毒!” “有人在井水里下了毒!” 庙里先是一静,随即炸开了锅。 “救命啊!” “我们都要死了!” “安静!”颜浩的吼声压住吵嚷。 他走到周郎中身边:“是什么毒?能解吗?” 周郎中嘴唇哆嗦着:“不是立刻致命的剧毒,下毒之人不想我们马上死,用的是一种造成混乱和脱力的药。” 他指着刚买回来的药包,急切地喊:“快!把刚买的药材全部拿过来!快!” 周郎中立刻开始熬制解药。 两个时辰后,刚买来的药材全部用完,他总算熬出解药,给每个中毒的人灌了下去。 大部分中毒的青壮年喝下药后,症状开始缓解。 颜浩站在庙门口,望向镇子的方向。 崔三。 一定是他。 崔三没有正面动手,而是在他们最疲惫松懈的时候,用这种方法拖延他们的脚步,消耗他们的资源。 疫情虽被控制,但所有药材都用光了。 有三位妇人和两个孩子,毒素伤了元气,病情加重,陷入高烧昏迷。 周郎中检查完,一屁股坐倒在地。 “不行了……他们底子太弱,毒性伤了根本,普通草药没用了。” “必须有百年老山参、犀角这类珍稀药材吊命,才有希望。” 百年老山参,犀角。 乱世之中,去哪找这些东西。 颜浩的拳头攥紧了。 “哪里能找到这些药材?”他问。 守在一旁的孙二狗开口:“颜大哥,我刚才还打听到一件事。” “从这里往北一百里,是广阳郡城。城里有家叫‘百草堂’的大药铺,听说连宫里的贡品药材都能弄到。” 广阳郡城。 颜浩攥紧了拳头。 “广阳郡的守将是谁?” 孙二狗答道:“是天王营的盟友,一个叫钱通的将领。镇上的人都说,这个钱通,和天王营那个叫崔三的用毒高手是八拜之交。” 队伍的处境很清楚。 不进城,那几个病人撑不过今晚。 进城,就是闯进崔三布下的陷阱。 破庙里一片寂静,只有病人虚弱的咳嗽和无意识的呓语。 朱媺娖走到一个昏迷的孩子身边,用湿布擦拭他滚烫的额头。 做完这些,她站起身,走到颜浩面前,抬头看着他。 她什么也没说。 颜浩看着那些躺倒的村民,最后看向朱媺娖。 放弃这些人突围,或许能活。但队伍就散了。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伸手想去摸身边的柱子,却摸了个空。 他收回手,两手在身前交错、收紧。 “咔。” 他一直攥在手里的两根干树枝,被捏断了。 第12章 龙潭虎穴 “一个都不能少。” 颜浩的声音不大,却压过了庙里所有的声音。 周郎中挣扎着站起来,脸上全是汗,嘴唇都在发抖:“颜恩公,不行!广阳郡城就是个死地,你不能去!” “不去,他们撑不过今晚。”颜浩的回答没有一点犹豫,“去了,还有条活路。” 颜浩的目光转向赵铁柱和李老栓。 “守好这里,天亮之前,我一定回来。” “兄长。” 朱媺娖的声音响起,她已经站到了颜浩面前。 “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颜浩直接拒绝。 “两个人,扮作兄妹,没人会查。我懂药理,能帮你。”朱媺娖的语速很快,逻辑清晰,“最重要的是,万一被盘问,一个女人在身边,嫌疑最小。” 她看着颜浩的眼睛,没有退缩。 “我不能永远让你一个人冒险。” 颜浩沉默地看了她几秒。 这个过去需要被所有人保护的公主,正在自己学着站起来。 “好。” 决定下达,再无废话。 两人立刻行动。 他们从缴获的流寇包袱里,翻出两件最破旧的粗布衣服换上。 朱媺娖走到庙里那口已经没人敢碰的井边,蹲下,伸手挖起一把被水浸透的黑泥,先是仔细地往颜浩脸上抹,然后毫不犹豫地涂满了自己的脸和脖子。 原本的样貌被彻底盖住,只剩下一双明亮的眼睛。 “走。” 颜浩带上全部的银两,拉住朱媺娖的手,两人身形一闪,消失在夜色里。 夜风呼啸。 两道影子贴着地面,在山野间飞速掠过。 百里的距离,在颜浩的脚下不断缩短。 朱媺娖伏在颜浩背上,风声灌满耳朵,眼前的景物化作一片流动的墨色。她从未体验过这样的速度,这已经超出了她对人体的认知。 天色开始发亮的时候,一座巨大城池的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 广阳郡城。 城门下,黑压压的人群排成了几条长龙,全是拖家带口、衣衫褴褛的难民。 一队队穿着皮甲、手持长枪的士兵在关卡处来回走动,对着人群大声呵斥,检查每一个进城的人。 “哪里来的!叫什么!” “官爷,小人是从北边王家村逃难过来的……” 一个老人话没说完,就被一个士兵不耐烦地推到一边。 “下一个!快点!” 颜浩拉着朱媺娖,混在队伍中间,两人都低着头,把自己缩在人群里。 轮到他们的时候,一个脸上带疤的士兵用枪杆抬起颜浩的下巴。 “兄妹?” “是,官爷。”颜浩用准备好的沙哑嗓音回答,“家没了,出来讨条活路。” 那士兵的视线在朱媺娖满是泥污的脸上扫过,又看了看她瘦小的身板,失去了兴趣。 “进去!别挡路!” 颜浩拉着朱媺娖,快步穿过城门洞。 一进城,嘈杂的声音扑面而来,但和城外的混乱不同,这里有一种被强压下去的秩序。 街道上随处可见巡逻的队伍,脚步声整齐划一。 墙上贴着新的告示,上面画着几个头像,颜浩认出是华飞章和他的几个亲兵。 城里的盘查,目标很明确,就是溃兵和带兵器的江湖人。 他们两个这样的难民,确实没有引起特别的关注。 但颜浩的感知已经催动到了极致。 不对劲。 有眼睛。 不是一双,是很多双。 从街角茶楼的二楼窗口,从对面当铺的屋顶瓦片后,从一个个幽深的巷子口。 那些视线没有固定的目标,像一张无形的网,撒在整条长街上,监视着每一个走过的行人。 这是一个已经布置好的猎场。 “兄长,快点。”朱媺娖感觉到了气氛的压抑,小声催促。 颜浩点头,根据孙二狗给出的位置,带着她左转右拐,穿过两条街,停在了一座气派的建筑前。 百草堂。 三个大字在晨光下有些晃眼。 药铺里没什么人,一个穿绸缎长衫的掌柜正倚着柜台,百无聊赖地拨弄着算盘。 颜浩和朱媺娖走了进去。 “掌柜的。” 那掌柜抬起头,看到两个脏得看不出模样的难民,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看病出门右转,街口有草药摊。买药就报药名,别把我的地踩脏了。” 颜浩没理会他的态度,从怀里拿出一张叠好的纸条,放在柜台上。 那是周郎中用炭笔写下的药方。 “按这个方子抓药。” 掌柜一脸不情愿地拿起药方,低头扫了一眼。 就那一眼。 他拨弄算盘的动作停了。 倚着柜台的身体,慢慢站直了。 掌柜再次抬头,重新打量颜浩和朱媺娖,眼神和刚才完全不同。 “哦,两位客官,稍等片刻。” 他的态度变了,变得客气,甚至有些过分。 掌柜把药方工整地放在柜台一角,转身走向背后那面巨大的药柜墙。 朱媺娖的视线一直钉在他的身上,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她看见了。 就在掌柜转身,身体被柜台挡住的那一刻,他垂在身侧的右手,在厚实的红木柜台下方,手指快速而有节奏地扣击了三下。 笃。笃。笃。 声音很轻,几乎被他自己的脚步声盖过。 朱媺娖的心跳漏了一拍。 几乎是同一时间,颜浩也感觉到了变化。 街上那些无处不在的、撒网一样的视线,消失了。 不是监视者者离开了。 是网已经收拢。 他们找到了要找的人。 颜浩身体微动,不着痕迹地将朱媺娖护在自己身后一点的位置。 掌柜很快就提着几个用油纸包好的药包回来了,脸上挂着职业化的笑容。 “客官,您的药都齐了,全是最好的。” 他把药包放在柜台上。 “一共二十两银子。” 这个价格,足以买下半条街的普通草药。 颜浩没有说话,从怀里摸出几块碎银,放在柜台上。 “多谢。” 拿起药包,颜浩拉住朱媺娖,转身就走,不敢停留。 必须马上离开这个地方。 一步。 两步。 他们走得很快,药铺的门槛就在眼前。 明亮的天光从门口照进来,外面就是街道。 就在颜浩的左脚即将跨出门口,踏入光亮中的那一刻。 “抓住他们!” 一声暴喝从身后的街角猛然炸响! “别让他们跑了!” 哗啦! 街道两侧所有店铺的门窗,在同一时间被人从里面狠狠撞开! 无数手持兵刃的官兵从里面涌了出来! 狭窄的巷子口,一排排长枪手结成阵列,枪尖如林,封死了去路! 对面的屋顶上,一排弓箭手站起身,拉开了弓弦,箭头对准了药铺门口! 前后左右,天上地下,所有的路,在这一瞬间,全部被堵死。 颜浩猛地回头。 药铺柜台后面,那个绸缎长衫的掌柜,站得笔直。 他脸上客气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看死人的表情。 第13章 阴冷笑意 颜浩没有回头。 他左手一把抓住朱媺娖的手腕,内力顺着手臂传过去,稳住她有些发软的身体。 “跟紧!” 一声低喝。 他脚尖在药铺门前的石狮子头顶轻轻一点,整个人已经拔地而起。 《梯云纵》! 身体像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带着朱媺娖,直直飘向旁边二层酒楼的屋顶。 “放箭!” 下方的官兵头子发出嘶哑的怒吼。 嗖嗖嗖! 十几支羽箭贴着他们的脚底飞过,钉在他们身后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颜浩抱着朱媺娖落在屋檐上,脚下瓦片纹丝不动,没有发出半点声响。他甚至没有停顿,在屋顶上如履平地,几个起落就越过了街角。 下方的街道已经彻底乱了。 官兵的呼喝声,百姓的尖叫声,还有铜锣被敲响的刺耳声音,混成一锅沸水。 “他们在房顶上!快!上楼去追!” 颜浩充耳不闻,抱着朱媺娖,专门挑那些房屋密集、小巷交错的复杂地形穿行。他的身影在鳞次栉比的屋顶上时隐时现,每一次跳跃都精准地落在最佳的借力点上,将轻功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 朱媺娖紧紧搂住颜浩的脖子,强迫自己不去看来回晃动的地面。风声在耳边呼啸,吹得她脸颊生疼。她没有尖叫,也没有哭泣,只是把头埋在颜浩的后背,死死咬住嘴唇。 他们只有一个目标:城门。 必须趁着全城戒严的命令还没完全传达到位,趁乱混出去。 几个呼吸之间,高大的城墙已经遥遥在望。 颜浩从一处民房的后院悄无声息地落下,带着朱媺娖混入奔向城门的人流。 城门口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一队队手持长枪的士兵已经将出城的通道围得水泄不通,比他们进城时严密了十倍不止。所有想出城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被赶到一边,排成长队,一个一个地接受盘查。 “把头抬起来!” 一个官兵头子粗暴地揪着一个男人的头发,让他抬起脸。 不远处,几个穿着长衫的画师模样的人,正支着画板,飞快地描摹着什么。旁边还有人拿着刚刚画好的画像,挨个与排队的人进行比对。 颜浩的视线扫过其中一张画像,虽然画得粗糙,但还是能看出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组合。 盘查的重点,是年龄相仿的男女二人组。 他们已经成了最明确的目标。 这条路,也堵死了。 身后的追兵随时可能赶到,前面的关卡又密不透风。 朱媺娖的手心全是冷汗,她现在有点害怕。 就在这时,一阵令人作呕的恶臭传来。 几辆装满了泔水的大木车,在几个衣衫肮脏的车夫的推动下,吱吱嘎嘎地朝着城门方向移动。这些是给城外养猪户送馊水的车子,恶臭熏天,路上的行人都避之不及。 颜浩的动作没有任何预兆。 他一把将怀里那个沉甸甸的药包死死塞进更贴身的衣物里,然后拉着还没反应过来的朱媺娖,闪电般地窜到最后一辆泔水车的后面。 那辆车上的泔水最满,几乎要溢出来,上面漂浮着烂菜叶和不知名的秽物,散发着浓烈的酸腐气味。 “进去。” 颜浩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兄长……”朱媺娖看着那桶肮脏油腻的液体,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当场吐出来。 “没时间了,信我。” 颜浩的语气不容置疑。 朱媺娖只看了他一眼,然后闭上眼,一言不发地爬上车辕。 颜浩紧随其后,两人一起,将身体沉进了那散发着恶臭的泔水之中,只留下一丝缝隙用来呼吸。 冰冷、油腻、混杂着食物腐烂味道的液体瞬间包裹了全身。朱媺娖的身体在控制不住地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一种源自骨子里的屈辱。她是公主,是金枝玉叶,何曾受过这种待遇。 颜浩在水下抓住了她的手,用力握了一下。 车子咯吱咯吱地前进。 “站住!什么车!”守城士兵的呵斥声在外面响起。 “官爷,给……给城外张屠户送……送泔水的。”车夫谄媚的声音传来。 一个士兵嫌恶地走过来,用长枪的枪杆在桶里戳了两下,搅起一阵更浓的臭气,枪尖甚至擦过了颜浩的肩膀。 “滚滚滚!什么东西,臭死了!快点弄走!” 守城的官兵头子厌恶地挥了挥手,捂住了鼻子,仿佛多看一眼都是折磨。 “是,是!” 泔水车被放行了。 两人在恶臭的液体中屏住呼吸,听着车轮缓缓滚过城门洞,碾压在城外的土路上。 又走出了很远一段距离,确认安全后,颜浩才带着朱媺娖从车里出来。 两人像从地狱的污秽之河里爬出来的恶鬼,浑身上下都在滴着肮脏的液体,散发着让人退避三舍的恶臭。 他们在野外的一条小溪边,脱下脏得不能再看的衣服,拼命地清洗着身体。 朱媺娖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狼狈到了极点。但她没有哭,只是用冰冷的溪水反复冲刷着自己,动作冷静得可怕。 “他们不是在抓人,是在钓鱼。”她一边清洗,一边开口,像是在分析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用整个广阳郡做鱼塘,用村民的命做鱼饵,钓的是你,不,是我们。” 颜浩点点头,用清水洗去脸上的锅灰和污垢。 “崔三很了解我。他知道我不会放弃那些村民。” 两人换上备用的干净衣服,虽然依旧是粗布麻衣,但总算恢复了人的样子。 连续的奔波和高度紧张,让他们的体力消耗巨大。他们来到城外官道旁的一个简陋茶棚,准备稍作休息,同时观察一下城门口的动静。 茶棚里只有两三个客人,一个挑担的货郎,一对赶路的老夫妻,都在低头喝茶,安静得有些不正常。 颜浩和朱媺娖挑了一个靠边的位置坐下,刚要叫店小二。 颜浩的动作突然僵住了。 他的视线,落在茶棚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座位上。 那里坐着一个男人。 男人穿着一身黑衣,身形清瘦,独自占了一张桌子,正慢条斯理地喝着茶。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安静地看着自己面前那杯冒着热气的粗茶。 但颜浩的身体,却在一瞬间绷紧了。 那个男人端着茶杯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正是“追魂手”崔三。 这家伙,真把自己当猫了,就喜欢看老鼠跑。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们的注视,崔三缓缓抬起头,看向他们。 他没有丝毫的意外,也没有任何要动手的意思。 他看着狼狈不堪的颜浩和朱媺娖,嘴角慢慢地,向上扯开一个弧度,露出一个阴冷的笑。 然后,他的视线从颜浩的脸上移开,缓缓向下,落在了颜浩胸口的位置。那里,鼓囊囊的,正是他们拼死带出来的药材包。 崔三的视线在药包的位置停留了一瞬,然后又重新回到颜浩的脸上,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他端起茶杯,对着颜浩,轻轻举了一下,像是在敬酒。 然后,他当着颜浩的面,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整个过程,他一言不发,但那种掌控一切的姿态,比任何威胁都更让人心头发寒。 颜浩放在桌下的手,缓缓攥了起来。 朱媺娖也注意到了那个男人,她顺着颜浩的视线看过去,当她看到崔三那个笑容时,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那个笑容里,全是嘲讽。 仿佛在说:你们逃啊,怎么不逃了? 颜浩的手在桌下慢慢松开。 他没有动。 他只是看着崔三,在对方放下茶杯,发出“嗒”的一声轻响时,拉起朱媺娖,转身就走。 崔三没有阻拦,甚至没有起身。他只是坐在原位,用那双阴沉的眼睛,目送他们离开茶棚,消失在官道上。 走出很远,朱媺娖才小声问:“兄长,他为什么……放我们走?” “他不是放我们走。”颜浩的脚步顿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按住了怀里的药包,“他是在看我们,把他的东西,带回我们自己营地。” 第14章 跗骨之蛆 朱媺娖不再说话了,她只是默默地跟着颜浩,加快了脚步。 与大部队汇合的地点在城外的一处废弃窑厂,这里足够隐蔽。他们回来时,所有人都围了上来,常友珊第一个迎上。 “颜兄弟,颜姑娘,你们可算回来了!没出什么事吧?” “没事,药买到了。”颜浩将药包递给早已等得心急如焚的周郎中。 周郎中一把接过药包,如同接过了救命的稻草,双手都在哆嗦。他打开油纸包,凑到鼻子前闻了闻,连连点头。 “对,对,就是这几味药!火硝、雄黄、苍术……没错!我马上去熬药!” 他抱着药包,转身就跑去架设好的药炉边,孙二狗机灵地跟上去帮忙生火。 队伍里一片欢腾,压抑了几天的气氛终于有了一丝松动。赵铁柱憨厚地笑着,走到颜浩身边,瓮声瓮气地开口:“颜大哥,我就知道你一定能行!” 颜浩只是点了点头,没说话。他走到窑厂的角落,靠着一面破墙坐下,闭上了眼睛。 朱媺娖安静地坐到他旁边,递过来一个水囊。 颜浩接过来,喝了一口。 “你也看出来了。”他忽然开口。 “那个崔三。”朱媺娖的回答很轻,但很肯定,“他不是在示威,他是在欣赏。欣赏我们拼了命,帮他把陷阱带回自己人身边。” 颜浩睁开眼,看着不远处正在分发药汤的周郎中和常友珊,看着那些病倒的村民喝下药汤后,痛苦的呻吟声渐渐平息。 一种虚假的希望正在蔓延。 药效出奇的好。 不过半个时辰,那些上吐下泻的村民病情就得到了明显的缓解。几个病情最重的妇孺,虽然依旧虚弱,但总算脱离了危险。 周郎中擦着额头的汗,满是褶子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好了,好了!毒性已经控制住了,再调养两天就能恢复!” 众人彻底松了一口气,营地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只有颜浩和朱媺娖,心底的寒意越来越重。 入夜,队伍没有在窑厂停留。 颜浩命令所有人立刻转移,进入了附近一片更为茂密的林子。 “颜大哥,这里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还要走?”赵铁柱不解地问。 “不安全。”颜浩只说了三个字。 他让李老栓在营地外围布置了几个简易的预警陷阱,又把孙二狗和另外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分成了两组,轮流守夜。 “任何不对劲的动静,立刻叫醒我。” 颜浩对孙二狗下了死命令。 夜深了。 林子里很安静,只有偶尔响起的虫鸣。逃亡多日的众人,在疫情缓解后都沉沉睡去,营地里鼾声四起。 颜浩却毫无睡意。他抱着长剑,靠在一棵大树的树干上,耳朵捕捉着黑暗中的每一丝声响。 下半夜,轮到孙二狗守夜。 他打着哈欠,强迫自己睁大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黑暗。 突然,一阵奇怪的声音让他竖起了耳朵。 呜……呜呜…… 不是风声。 是野狗的叫声。 孙二狗悄悄摸到营地边缘,透过林木的缝隙向外看去。 月光下,几只瘦骨嶙峋的野狗正在林子外围焦躁地打着转。它们没有靠近,也没有离开,只是对着他们藏身的这片密林,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压抑的狂吠。 那叫声里,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不像是发现了猎物的兴奋,更像是在惧怕着什么东西,却又被某种无法抗拒的气味吸引着,不敢上前,又不愿离去。 孙二狗头皮一阵发麻,他立刻转身,跑向颜浩。 “颜大哥!醒醒!外面不对劲!” 颜浩几乎在他靠近的瞬间就睁开了眼睛。 他站起身,没有立刻出去,而是先在原地站定,鼻子轻轻抽动。 风从林外吹来,带着夜晚的凉意和草木的腥气。 还有药渣的焦糊味。 以及…… 一股极其淡雅、若有若无的异香。 这股香味很特别,不属于任何一种他知道的草药。它混杂在浓重的药味和营地里各种复杂的气味中,极难分辨。白天人多嘈杂,气味混乱,他没有察觉。但在此刻寂静的深夜,这股不该存在的香味,就突兀地钻了出来。 它从那些熬过药的药渣上传来。 从那些喝过药汤的村民身上传来。 从他们每一个人的衣服、皮肤、呼吸之间,丝丝缕缕地散发出来。 颜浩的身体僵住了。 药材! 问题出在药材上! 崔三根本没指望那包药能毒死他们,他只是在药材里,加入了某种特制的追踪香! 这种香味,人闻起来只觉得淡雅,甚至会忽略掉它的存在。但对于嗅觉灵敏的特定野兽,或是用特殊方法训练过的人来说,这股香味在黑夜里,就如同灯塔一样醒目! 就在他想通这一切的瞬间。 “咻!” 一声尖锐的破空声,从林外的黑暗中猛然响起! 紧接着,是密集的、几乎没有声音的脚步。 一队穿着夜行衣的黑衣人,如同从地里冒出来的鬼影,悄无声息地发动了夜袭!他们的目标明确,直扑营地中央那些正在熟睡的村民! “敌袭!” 颜浩的怒吼声炸响在寂静的夜空。 他早有防备,这一声吼,不仅是提醒,更是命令。 赵铁柱、李老栓等人从睡梦中惊醒,下意识地就抓起了身边的武器。 但黑衣人的动作更快。 最前面的几人已经冲入营地,手中的钢刀带起寒光,劈向离他们最近的一个村民。 颜浩动了。 他的身影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人已经出现在那名村民身前。 《龙象般若功》! 他甚至没有拔剑,只是简简单单地一拳挥出。 拳头与钢刀碰撞。 “铛!” 一声巨响,那名黑衣人手中的钢刀应声而断,整个人吐着血倒飞出去,撞断了身后一棵碗口粗的小树。 颜浩没有停顿,转身扑向另一个黑衣人。 赵铁柱也反应过来,举着一把砍刀大吼着冲了上去。李老栓则拉开弓箭,在黑暗中提供着精准的支援。 黑衣人的武功不弱,配合默契,显然是精锐。但在颜浩宗师级的实力面前,这些都不够看。 战斗开始得突然,结束得也极快。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地上就多了七八具黑衣人的尸体。剩下的人见势不妙,毫不恋战,迅速退入黑暗中,消失不见。 危机暂时解除。 营地里一片狼藉,所有人都被惊醒了,妇孺的哭泣声和男人的咒骂声混成一团。 “怎么回事?他们怎么找到我们的?”常友珊扶着一个吓坏的孩子,急切地问。 颜浩走到一具黑衣人的尸体旁,蹲下身,在他身上嗅了嗅。 果然,那股异香,在这个黑衣人身上更加浓郁。 “问题在我们自己身上。” 颜浩站起身,将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住了。他们下意识地抬起手臂,在自己身上闻了闻。 什么都闻不到。 但那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却让每个人汗毛倒竖。 “洗!快用水洗掉!”有人惊恐地叫喊。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用水囊里仅剩的清水拼命擦洗身体,又用泥土涂抹在衣服和皮肤上,试图掩盖那股根本闻不到的香味。 可是,没用。 那股追踪香,如同已经渗入了他们的骨髓,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无法去除。 他们,成了黑夜里提着灯笼的靶子。 无论逃到哪里,无论躲得多深,崔三和他的手下,都能轻而易举地找到他们。 这下该怎么办呢? 继续逃下去,只会被这样无穷无尽的夜袭和骚扰,一点点消耗掉所有人的体力和意志,直到最后被活活拖死。 颜浩站在营地中央,看着一张张惶恐不安的脸,看着那些体弱的妇孺和孩子。 他的身体不再紧绷,反而彻底放松下来。 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覆盖了他所有的情绪。 他缓缓扫过每一个人,最后,他开口了。 “不逃了。” 他的话很轻,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队伍里的哭声和骚动,奇迹般地停了下来。所有人都看着他。 颜浩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眼睛,在跳动的火光下,亮得吓人。 那里面,是纯粹的,毫不掩饰的杀机。 “我们来做个了断。” “去杀了崔三!” 第15章 以身为饵 颜浩的话在寂静的夜里回荡,每一个字都砸在众人心上。 不逃了。 杀了崔三。 短暂的死寂之后,营地里最先有反应的不是那些惊恐的村民,而是赵铁柱。他一把扔掉手里的水囊,大步走到颜浩面前,声音发颤。 “颜大哥!你说得对!不逃了!俺早就受够这鸟气了!你说怎么干,俺这条命就是你的!” 李老栓从一具黑衣人尸体上拔出自己的箭矢,用布擦干净,重新放回箭囊。他走到颜浩身边站定。 孙二狗也跑了过来,小脸上混杂着兴奋和紧张:“大哥,干他娘的!咱们有你,怕他个球!” 村民们看着这几个人,又看看颜浩,脸上的惶恐慢慢被决绝取代。逃,是死。不逃,或许还有生机。 常友珊扶着身边的孩子,对着颜浩重重地点了点头:“颜兄弟,我们都听你的。” 颜浩环视一圈。 “好。” 他只说了一个字。 “崔三生性多疑,武功高强,一般的陷阱对他没用。我们必须设一个让他无法拒绝,也无法怀疑的局。”颜浩的声音很平静。 他将众人召集到篝火旁,摊开一张从黑衣人身上搜出的简陋地图。 “大家有什么想法,都说说。” 赵铁柱第一个开口:“咱们找个山谷,把路堵死,等他进来就放滚石,砸死他!” 颜浩摇了摇头:“崔三不是傻子,他是追踪的老手,对地形比我们熟。这种陷阱,他派个探子就能看出来,自己不会涉险。” 李老栓指着地图上的一处标记,那是一片沼泽地。“可以把他引到这里。这片‘黑泥潭’,本地人都绕着走,进去就出不来。只要他追得急,就有可能陷进去。” “这个法子不错,但还是太被动。”颜浩否决了,“我们不知道他有多少人手,如果他不上当,只派人远远缀着我们,用弓箭骚扰,我们一样会陷入绝境。必须让他主动,让他自己一个人,或者只带少数亲信,进入我们选好的地方。” “那要怎么才能让他主动?”孙二狗挠了挠头。 所有人都沉默了。 是啊,怎么才能让崔三那个老狐狸,主动走进圈套?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一个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用我做诱饵。” 说话的是朱媺娖。 她从颜浩身边站了起来。 所有人都惊住了。 “不行!”颜浩第一个反对,几乎是吼出来的,“这太危险了!我绝不同意!” “兄长,你先听我说完。”朱媺娖迎着他的怒气,一字一句地开口,“崔三的目标从始至终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你们所有人,在他眼里都只是抓到我之前的障碍。所以,任何其他的诱饵,他都会怀疑,都会小心试探。”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只有我,这个他任务的最终目标,亲自出现,并且处在一个‘脆弱’、‘有机可乘’的环境下,他才会相信这是真的。为了这个天大的功劳,他很可能会抛开多疑的本性,选择亲自出手,因为他不相信任何人。” “这才是机会,一个能让他主动踏入我们陷阱的机会。” 她的话条理清晰,让在场所有人都无法反驳。 颜浩定定地看着她,胸口剧烈起伏。 “不行!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没有了。”朱媺娖打断了他。 她往前走了一步,更靠近颜浩。 “兄长,从京城逃出来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再只是朱媺娖了。我身上背负着国仇家恨,背负着这些跟随我们的人的性命。我不能永远躲在你身后,让你替我承担所有的危险。” “这是我的战争,也是我必须承担的责任。” 颜浩被她的话堵得说不出一个字。 许久的沉默。 营地里只剩下木柴燃烧的噼啪声。 颜浩终于缓缓吐出一口气。 “好。” 他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所有的情绪都已消失。 “既然要演,就要演全套。” 他将所有人再次召集到地图前,手指在地图上一个点重重敲下。 “地点,就在这里。峡谷东侧的一片空地。这里地形开阔,方便崔三观察,让他觉得我们无处可遁。但空地背后就是密林,方便我们设伏和撤退。” 他的手指开始在地图上移动,一道道命令发出。 “计划如下:明天一早,大部队正常赶路,但故意制造出混乱和争吵的假象。然后,颜微和常嫂子假装与大部队走散,带着少量食物,来到这片空地休息,生火。你们会成为最显眼的诱饵。” 他看向朱媺娖和常友珊。常友珊有些紧张,但还是用力点头。朱媺娖则很平静。 “李老栓,你负责在空地西侧的山坡上找一个制高点,你的任务不是杀敌,而是观察,用你的鹰眼盯住崔三可能出现的每一个方向,用我们约定的鸟鸣声,告诉我他的位置和人数。” 李老栓点了点头。 “赵铁柱,孙二狗,你们带十个年轻力壮的,埋伏在空地北侧的林子里。听到我的信号之前,哪怕天塌下来,也不准动一下。” 赵铁柱和孙二狗齐声应是。 “而我,”颜浩的手指点在空地南侧,与李老栓的位置遥相呼应,“会在这里,等他出现。” “我的目标只有一个,一击必杀。” 第二天,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 傍晚时分,一线天峡谷东侧的空地上,一堆篝火升起。 朱媺娖和常友珊靠在一起,坐在篝火旁。常友珊不时地朝着大部队离开的方向张望,脸上全是焦虑。 朱媺娖则低着头,手里拿着一根树枝,无意识地在地上划着。每一次风吹草动,都让她的肩膀绷紧一瞬,但她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她知道,颜浩和所有人,都在暗处看着她,她不能出错。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夜色渐深,山风吹过,林中响起一阵阵“沙沙”声。 常友珊的身体已经有些僵硬,她几次想开口,都被朱媺娖用手势制止。 朱媺娖手中的树枝,已经在地上划出了一片杂乱的痕迹。她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但脸上的表情依旧平静。 突然,西侧山坡上传来一声短促的鸟鸣。 是李老栓的信号。 来了! 朱媺娖的心脏猛地一缩,握着树枝的手指关节都有些发白。 又过了一会儿,北侧的林子里,一个黑影从树后无声地滑了出来。 那人一身黑衣,身形瘦长,正是崔三。 他没有立刻靠近,而是像一头耐心的狼,在空地边缘的阴影里移动,观察着篝火旁的两个女人。他确认了周围没有埋伏的痕迹,这才一步步地走了出来。 他的脚步很轻,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十丈。 八丈。 五丈。 空地南侧的暗处,颜浩已经扣住了剑柄,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只要崔三再往前走三步,踏入他划定的攻击范围,他就会暴起发难。 崔三的脸上已经露出一丝得意的神情,在他看来,这两个女人已是囊中之物。 他抬起了脚,准备做最后的冲刺。 就在这一刻! “哒!哒!哒哒哒……” 远处山道上,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而密集的马蹄声! 声音由远及近,速度极快,听数量绝不是一两个人,而是一支成建制的骑兵队伍!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崔三准备前冲的动作停在了半空中。 埋伏在暗处的颜浩也皱起了眉头。 第16章 宗师之殒 马蹄声。 不是几匹马,是几百匹。 地面在震。 夜里的寂静被直接踏碎。 崔三和埋伏的所有人,动作都停了。 崔三的第一个念头,是自己的援军到了。 他脸上浮现出扭曲的笑,收回了扑向朱媺娖的动作,转身望向马蹄声传来的山道。 很好。 不用自己动手了。 今天这里的人,一个都跑不掉。 但是,那队骑兵没有停。 黑色的铁甲洪流,卷着烟尘,从山道口冲了出来,直接从这片空地旁边冲了过去。 他们看都没看篝火旁的人。 他们的目标在更远的地方。 马蹄声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消失在山林另一头。 像是一阵无情的风。 这阵风,吹乱了颜浩的局。 崔三不是傻子。 骑兵的出现不对劲。 预想中的伏击没有发动,更不对劲。 他心里警钟大作。 没有一丝犹豫,崔三脚尖点地,身体向后飘出,就要重新退回黑暗里。 他要走了。 颜浩不能再等。 “动手!” 一声命令从远处的树冠上传来。 声音还在林子里回荡,一道人影已经从百米外的大树上落下。 没有声音。 快到只剩下一道残影。 颜浩不再收敛自己的气息。 一甲子的内力全部释放。 强大的气场压向四面八方,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 崔三的后背汗毛全部立了起来。 他骇然回头。 怎么可能! 那么远的距离! 这个距离,早就超出了他能感知的极限。 那个人是怎么藏住自己的? 没有时间给崔三思考。 颜浩已经到了。 两人之间没有任何缓冲,直接进入了生死对决。 崔三反手就是一掌,掌心带着黑气,动作刁钻,直取颜浩的面门。 腥臭的气味扑面而来。 掌风扫过的地方,地上的青草瞬间枯黄。 崔三的毒功,江湖上没人敢硬接。 但颜浩接了。 颜浩不闪不避,同样一掌推出。 没有招式变化,就是最直接的力量。 龙象般若功的内力,至刚至阳。 一股热浪从颜浩掌心炸开。 崔三打出的黑色毒气,还没靠近颜浩身前,就被那股热浪烧得干干净净,空气里发出一阵“滋滋”的声响。 两只手掌撞在一起。 “嘭!” 一声闷响。 崔三感觉自己不是拍在了一只手上,是拍在了一座烧红的铁山上。 一股狂暴又灼热的内力,顺着他的手臂冲进他的身体。 经脉里像是无数根钢针在同时穿刺。 崔三闷哼一声,身体被震得向后倒飞。 他在空中强行扭转身形,卸掉了大部分力道,落地后又连退了七八步,才稳住身体。 仅仅一招。 他的整条右臂都在发麻。 崔三看向颜浩,眼神里全是难以置信。 颜浩没有停。 一招得手,第二招紧随而至。 颜浩的打法大开大合,每一拳,每一掌,都带着无法抗拒的巨力。 简单。 直接。 有效。 崔三引以为傲的诡异身法,在颜浩的攻击面前失去了作用。 因为颜浩的攻击范围太大了。 崔三引以为傲的剧毒掌法,更是失去了作用。 因为颜浩的内力是所有阴毒功夫的克星。 几十招过去。 崔三完全被压制了。 他只能狼狈地躲闪,格挡。 每一次格挡,都让他气血翻腾,手臂发麻。 他心中的惊骇,已经变成了恐惧。 这个年轻人的功力,深厚得不像话。 这不是什么江湖新秀。 这是一个真正的武学宗师! “你到底是谁!江湖上什么时候有你这号人物!” 崔三一边躲闪,一边嘶吼,想用话语找到对方的一丝破绽。 颜浩没有回答。 颜浩的眼里只有杀意。 多说一个字,都是在浪费时间。 又是十招。 崔三换气的瞬间,动作慢了一丝。 就是这一丝。 颜浩抓住了。 颜浩的身影突然加速,出现在崔三面前。 一掌拍出。 崔三知道自己躲不开了。 他把全身的毒功都催动起来,身体表面浮现出一层黑紫色的能量。 这是他最后的保命手段。 颜浩的手掌,印在了那层黑紫色的能量上。 “砰!” 那层能量,像纸糊的一样,直接碎裂。 颜浩的手掌,结结实实地印在了崔三的胸口。 “咔嚓……” 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崔三的身体,向后飞了出去。 人在空中,一口黑色的血就喷了出来,血里还混着内脏的碎块。 他摔在地上,身体抽动了几下。 但他没立刻死。 他躺在地上,看着一步步走过来的颜浩,没有求饶。 他笑了。 笑声嘶哑,难听。 “咳……咳咳……” “你杀了我……你也活不了……” 崔三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还在发抖的手,指向颜浩。 他的脸上,是一种报了仇的快感。 “刚才……你已经中了我的‘无影毒’……哈哈哈……” 颜浩的脚步停下。 颜浩顺着崔三指的方向,看向自己的左臂。 手臂上,有一个很小的红点。 非常小。 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是刚才交手的时候,被崔三的指甲划到的。 当时战况激烈,颜浩根本没有在意这种小伤。 崔三看到颜浩的动作,笑得更大声了。 黑色的血不断从他嘴里冒出来。 “这个毒……没有颜色……没有味道……七天之后发作……” “一旦发作……神仙也救不了你……” “天下间……解药只有一个地方有……” “山东总兵……刘泽清……他的军营里才有……你去求他吧……哈哈……哈哈哈哈……” 在疯狂的笑声里,崔三的头歪向一边。 死了。 周围的林子里,赵铁柱和孙二狗他们冲了出来。 看到崔三的尸体,所有人都发出了欢呼。 “颜大哥威武!” “赢了!我们赢了!” 朱媺娖和常友珊也从另一边跑了过来。 朱媺娖的脸上,是喜悦,是激动,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兄长!” 朱媺娖跑到颜浩身边,正要说话。 第17章 绝路逢“王” 颜浩没有说话。 颜浩体内的龙象内力在经脉中奔流,发出江河冲刷的声响。 一股一股的力量涌向左臂。 那个红点就在那里。 一股阴寒的气息从红点中渗出,不强大,却无比顽固。 颜浩的内力靠近,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开。 那片区域是一个独立的国度,针插不进,水泼不进。 颜浩加大内力。 再次冲击。 那股力量依旧将内力排开。 颜浩能做的,只是用自己雄厚的内力在红点外围筑起一道堤防,将那股阴寒气息暂时围困。 压制。 无法根除。 “周郎中。” 颜浩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周郎中跑了过来,脸上的喜悦还没散去,看到颜浩的脸色,他的心沉了下去。 “颜统领,您……” 颜浩伸出左臂。 周郎中凑近,仔细看那个红点。 他闻了闻,没有味道。 他想伸手去碰。 “别碰。”颜浩出声制止。 周郎中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包,打开,里面是长短不一的银针。 他选了一根最细的,小心翼翼刺向红点旁边的皮肤。 针尖刚一接触。 银色的针尖瞬间转为墨色。 那墨色顺着针身向上飞速蔓延,眨眼间,整根银针变得如同焦炭。 周郎中手一抖,银针掉在地上。 他看着自己行医多年的手,再看看地上那根全黑的针,整个人都懵了。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毒。 “这……这是什么……” 周郎中的声音在发抖,他脑中的所有医书典籍都翻了一遍,找不到任何一种能对上。 颜浩替他回答。 “崔三说,叫‘无影毒’。” “无影毒……” 周郎中念着这个名字,脸色苍白。 “闻所未闻……这不是草木金石之毒,这东西……更像是用邪法炼出来的蛊。” 周郎中看向颜浩,眼神里是无能为力的绝望。 “统领,这个毒……小老儿解不了。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下毒之人手里的原版解药。” 这句话,让周围的欢呼声彻底消失。 赵铁柱和孙二狗脸上的笑容凝固。 赢了。 他们杀了一个武学宗师。 代价是他们的主心骨倒下了。 颜浩如果出事,他们这群人,到不了南京,甚至活不过明天。 气氛从狂喜掉到死寂。 “都怪我!” 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 朱媺娖冲到颜浩面前,她第一次对着颜浩喊叫。 “都怪我!你不是为了护着我,根本不会中这个计!你为什么要用身体去硬接他那一招!为什么!” 她的声音里是自责,是愤怒,还有她自己都没发现的恐惧。 她不怕死。 她怕眼前这个人出事。 颜浩看着她。 这是朱媺娖第一次对他发脾气。 她不再是那个躲在身后的公主,是一个会为颜浩愤怒,为颜浩流泪的女孩。 “这不是你的错。”颜浩的回答很简单。 “怎么不是我的错!” 朱媺娖的眼泪掉了下来。 “用我当诱饵,是你同意的!可你根本没想过你会怎么样!你死了,我怎么办?我一个人复兴大明,还有什么意义!” “我不会死。” 颜浩看着朱媺娖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他的话里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朱媺娖的哭声停了,她看着颜浩。 颜浩继续说:“崔三说,解药在山东总兵刘泽清那里。七天之内,拿到就行。” 颜浩的平静,让周围的人也冷静下来。 绝望的气氛里,有了一丝光。 是的,还有希望。 常友珊走过来,扶住朱媺娖的肩膀,轻声安慰。 赵铁柱握紧了手里的刀柄:“颜大哥,俺跟你去山东!管他什么龙潭虎穴,俺陪你闯!” “对!我们都去!”孙二狗也大声说。 颜浩点头。 “事不宜迟,立刻出发。” 颜浩强行压制着体内那股蠢蠢欲动的阴寒,开始下命令。 “孙二狗,赵铁柱,去把崔三那些人留下的东西都收起来,马匹和钱财最重要。” “常嫂子,准备好所有人的干粮和水,我们准备走。” “李大叔。”颜浩最后看向李老栓。 “统领请吩咐。” “你去探路,从这里去山东,最快的路。” 命令清晰,果断。 慌乱的队伍重新找到了方向,所有人立刻行动。 朱媺娖看着颜浩有条不紊地指挥,仿佛中毒的不是他。 她擦掉眼泪,走到颜浩身边,低声说。 “对不起,兄长,我刚才……” “你没做错。”颜浩打断了她,“你只是在担心我。我知道。” 两人之间的气氛发生了变化。 很快,队伍整合完毕。 崔三和他的手下,是一群富有的匪徒。 他们留下了十几匹膘肥体壮的好马,还有几个沉甸甸的钱袋子,里面装满了金银。 队伍的机动性和补给,瞬间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所有人都换上了马匹,等待着李老栓的消息。 时间在等待中流逝。 夜色褪去,天边出现灰白。 就在众人开始焦躁的时候,李老栓的身影从林子外出现。 他跑得很快,脸上是疲惫和凝重。 “统领,问清楚了。” 李老栓跑到颜浩面前,喘着粗气。 “从这里去山东,有三条路。两条官道,一条水路。但是……” 李老栓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 “但是这三条路,现在全都被人封了。” 颜浩眉头动了一下:“官军?” “不是。”李老栓摇头,“比官军更麻烦。是‘王阎王’的人。” “王阎王?”颜浩对这个外号感到陌生。 李老栓解释:“是这附近最大的一股势力,一个贩私盐的头子。手下有几千人,个个都是不要命的亡命徒。官府都管不了他。他控制了从这里通往山东的所有主要渡口和官道,任何人想过去,都得交一笔很高的过路费。” “那就交钱。”颜浩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问题不在这里。” 李老栓的表情变得非常严肃。 “我打听到,这个王阎王,最近正在和山东总兵刘泽清抢地盘。为了一个盐场,双方已经打过好几次,死了很多人,是死仇。” 空气凝固了。 所有人都明白了问题的严重性。 李老栓咽了口唾沫,艰难地开口。 “王阎王下了死命令,任何想从他地盘上过去,去山东刘泽清那边的人,全部按照奸细处置。” 孙二狗忍不住问:“怎么……怎么处置?” 李老栓没有看他,低着头,看着地面。 “格杀勿论。” 李老栓抬起头,看着颜浩,声音压得很低。 “我亲眼看到,一伙商人想过去,被他的人拦住。只因为说漏了嘴,说是去山东投亲,就被当场吊死在了路边的树上。” 李老栓伸出一只手,他的手在发抖。 “他们的旗子上,画着一个黑色的骷髅。每个关卡前面,都立着一排木杆,上面……上面挂满了人头。” 第18章 荒山魅影 李老栓说完最后一个字,再没有人说话。 格杀勿论。 吊死路边。 挂满人头的木杆。 去山东的路,被一个土皇帝彻底堵死。 颜浩的命,只剩下不到七天。 “他娘的!” 赵铁柱的拳头砸在树干上,震落一片叶子。 “什么王阎王,挡咱们的路,俺去砍了他!” “他有几千人。”孙二狗的声音很小,带着颤。 “几千人又怎么样!颜大哥一个人就能杀一个宗师!”赵铁柱脖子通红,“大不了一死,冲过去!” “冲不过去。” 颜浩开口了,声音很平,却让赵铁柱的火气瞬间熄灭。 “我们不是军队。只有十几个人,还有妇孺。强闯,就是送死。” 颜浩看向李老栓。 “除了这几条路,还有没有别的?” 李老栓的脸上全是褶子,他想了很久,才艰难地抬起手指,指向西边一片连绵不绝的墨绿色山脉。 “有。绕路。从那片山里穿过去。那片山很大,没人烟,也没路。穿过去,就能绕开王阎王的地盘,直接进入山东地界。” 李老栓顿了顿,补充一句。 “但是,那片山,本地的猎户都叫它‘迷魂嶂’。进去了,就可能再也出不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那片山。 一边是王阎王的屠刀,另一边是可能永远无法走出的深山。 没有第三个选择。 “准备东西。”颜浩没有犹豫,下达了命令。 “我们进山。” 做出决定很容易。 但现实的残酷,远超所有人的想象。 进入山区的第一天,他们还能沿着一些兽类踩出的小径前进。 到了第二天,连兽径都消失了。 脚下是半人高的灌木和荆棘,每走一步都需要用刀开路。李老栓走在最前面,他用了一辈子的经验在辨别方向,但他的眉头却越锁越紧。 这里的山势太复杂,到处都是一模一样的山峰和峡谷,连太阳的方向都常常被高耸的绝壁遮挡。 他这样的老猎户,也感到了陌生和不安。 队伍行进的速度慢得令人发指。 第三天,他们携带的干粮彻底吃完了。 补给的耗尽,比迷路更先一步带来了恐慌。 队伍里开始出现压抑的哭声。 几个村民围在一起,眼神空洞,嘴里念叨着什么。绝望的情绪像病一样蔓延。 “都打起精神来!” 常友珊站了出来,她的声音不大,却很坚定。 “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男人负责开路和警戒,女人跟我来,找能吃的东西!” 在她的组织下,女人们开始在附近搜寻野菜和野果。周郎中也加入进来,凭借他的草药知识,辨认哪些可以食用。 虽然找到的东西不多,只是一些苦涩的菜根和酸涩的野果,但总算让大家肚子里有了点东西。 队伍勉强维持着,没有崩溃。 夜里,颜浩独自坐在火堆旁。 颜浩摊开左手,看着自己的手臂。那个红点还在,没有任何变化。 但他能感觉到,体内那股被龙象内力强行压制住的阴寒之气,开始变得不那么安分了。 它们不再是死水一潭,而是像一群被囚禁的蛇,开始一下一下地撞击着内力构成的堤坝。 每一次撞击,都有一丝极细微的阴寒渗透进来,顺着经脉流窜。 突然,一股尖锐的刺痛从手臂上传来。 颜浩的身体猛地一颤,他闷哼一声,急忙运功。 雄厚的内力奔涌而去,将那股造反的阴寒之气重新包裹,压制。 过了好一会儿,那股刺痛才缓缓消退。 颜浩松了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颜浩抬起头,发现火堆对面的朱媺娖正一动不动地看着颜浩。 她的怀里抱着膝盖,火光在她的脸上跳动,看不清她的神情。 “你怎么了?”她问。 “没事,坐久了,腿有点麻。”颜浩随口找了个理由。 朱媺娖没有再问。 她只是默默地站起来,走到颜浩身边,将自己的水囊递了过去。 “你喝吧,我的水还多。” 颜浩看着那个水囊。他知道,现在每个人的水都和命一样宝贵。朱媺娖自己的嘴唇都已经干裂起皮,但她的水囊却比别人的都满。 她一直在省着。 不是为她自己,是为颜浩。 颜浩没有拒绝,接过来喝了一口。 水很凉,流进喉咙,却让颜浩感觉心里有一块地方是暖的。 “谢谢。” “兄长,你不能出事。”朱媺娖低声说,她的声音里有一种不容商量的固执。“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出事。” 颜浩看着她,这个曾经的公主,正在用自己的方式,学着去关心和守护别人。 “我答应你。”颜浩郑重地回答。 第四天,饮水也开始短缺了。 所有人的水囊都见了底。 “我去找水!”孙二狗主动请缨。 他虽然瘦小,但体力是这群人里最好的,而且身手灵活,在山里钻来钻去比猴子还快。 颜浩点头同意了。 孙二狗一头扎进了密林里,很快就消失不见。 时间一点点过去。 太阳从东边升起,又慢慢移到头顶。 孙二狗还没有回来。 队伍里开始骚动不安。 “二狗不会是出事了吧?” “这鬼地方,是不是有野兽……” 李老栓站了起来,拿起他的猎弓。 “我去看看。” 颜浩拦住了他。 “再等等。” 黄昏时分,就在众人几乎要放弃希望的时候,远处林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响动。 一个人影连滚带爬地冲了出来。 是孙二狗。 他浑身都是泥土和刮破的口子,脸上没有找到水源的喜悦,只有惊恐。 “水……水……”他跑到颜浩面前,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指着一个方向。“有水……但是……但是有……有脚印!” 他找到了一个水潭,但潭边的泥地上,有一些很奇怪的脚印。 他不敢靠近,一路跑了回来。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在这荒无人烟的山里,有脚印,意味着有别的人或者别的东西。 “我去看看。” 李老栓二话不说,背上弓箭,朝着孙二狗指的方向摸了过去。 这一次,颜浩没有阻止。 队伍在原地紧张地等待着。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李老栓回来了。 他的脸色,比孙二狗还难看。 他没有对众人说话,而是径直走到颜浩身边,将颜浩拉到一旁。 “统领,你看。” 李老栓伸出手,在地上画了起来。 他先画了一个普通成年男子的脚印轮廓。 然后,他挨着这个轮廓,又画了一个。 第二个脚印,比第一个整整大了一圈。 “我看到了三串脚印,都是这么大。”李老栓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这不算什么,可能是天生脚大的人。”颜浩说。 “不。” 李老栓摇头,他用手指在自己画的脚印上用力按了一下,留下一个深深的指印。 “水潭边的地是湿泥。那脚印,踩得有这么深。” 颜浩的瞳孔动了一下。 这么深的脚印,意味着留下它的人,体重远超常人。或者说,身上背着极重的东西。 “最奇怪的,”李老栓的声音更低了,他凑到颜浩耳边,“我在几个脚印旁边的石头上,发现了一些刮痕。”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准确的词。 “很细的白痕。像是……被铁器刮的。” 李老栓抬起头,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畏惧。 “统领,这荒山野岭,连路都没有。什么样的人,会穿着铁做的靴子,在这里面走路?” 第19章 喋血遭遇 铁靴。 在这没有路的深山里,有穿着铁靴的人在走动。 队伍里再没有人出声。 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盖过了所有人的心跳。 “所有人,警戒。” 颜浩的声音不大,却让周围的人从恐惧中惊醒。 “放慢速度,把刀拿好。” 命令下达,众人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武器。 那些是从崔三手下那里缴获的佩刀,还有几把砍柴的刀。 赵铁柱把那柄需要双手才能挥动的铁匠锤提在手里,走到队伍侧面,一双眼睛扫视着两侧的树林。 李老栓在前,孙二狗在后,两个人成了队伍的眼睛。 气氛变了。 之前躲避官兵,目标明确。 现在,他们要面对的东西,一无所知。 那印在湿泥里的脚印,那石头上的刮痕,都带来一种不属于人类的压迫。 队伍的行进速度降到了最低,每一步都踩实了再走下一步。 林子里很安静,安静到连鸟叫都听不见。 这种安静比任何声音都让人心慌。 朱媺娖走在颜浩身后,手没有离开过腰间的短剑。 她几次想开口,但看到颜浩的侧脸,又把话咽了回去。 她明白,现在问任何问题都是添乱。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成为累赘。 第二天,队伍在一片山隘停下。 这里的地势稍微开阔一些,能让人喘一口气。 连续两天的精神紧绷,已经耗尽了所有人的力气。 常友珊组织妇女分发最后一点野果。 没有人说话,都只是机械地咀嚼。 赵铁柱靠着一块石头,用布擦着他的大铁锤。 孙二狗蹲在一边,耳朵一直在动,听着四周的声响。 颜浩站在山隘的最高点,观察着地形。 就在这个时候。 山隘对面的树林里,传来树枝晃动的声音。 声音很小,但在这片安静里,却格外清楚。 李老栓的身体一下就绷紧了,手里的猎弓拉开一小半。 颜浩转过头。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看向同一个方向。 林子里,一个比常人高出一个头的身影钻了出来。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一共十多个人。 当他们全部走出树林,站在众人面前时,队伍里有人控制不住地倒抽一口气。 这群人的身形,比颜浩一路见过的所有明军和百姓都要壮硕。 他们的发型很奇怪。 脑袋前半边是光的,后脑勺留着一条辫子。 髡发结辫。 他们身上是统一款式的甲胄,脚上是厚底的皮靴,靴底包着铁。 这就是那些脚印的主人。 大清的斥候! 颜浩的心往下沉。 颜浩想过山匪,想过逃兵,甚至想过其他土皇帝的人马。 颜浩从没想过,会在这远离边关的深山里,直接撞上清兵。 两边人都站住了。 颜浩的队伍,衣衫破烂,有老有弱,像一群逃荒的难民。 对面,是十几个装备精良的士兵。 那队清军斥候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人。 他们错愕过后,视线扫过队伍里的朱媺娖和常友珊。 朱媺娖就算满身尘土,那份气度和五官,在人群里也藏不住。 斥候们的脸上,露出了贪婪和残忍。 带头的斥候首领,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往前走了一步。 他看看颜浩,又看看颜浩身后的朱媺娖,张开嘴,露出一口黄牙。 “尼堪,投降,不杀。” 他用生硬的汉话下令,手按住了腰间的刀。 尼堪。 满人对汉人的蔑称。 颜浩知道,落到这群人手里,男人是奴隶,女人的下场比死还糟。 投降? 颜浩身体里的血,在那一瞬间开始升温。 没有第三条路。 没有谈判。 “杀!” 一声暴喝,从颜浩口中发出。 颜浩没有犹豫,话音还在,人已经冲了出去,目标直指那队清军斥候。 遭遇战,在这一刻爆发。 斥候首领巴图鲁没想到这个“尼堪”头领敢先动手,他愣了一下,脸上随即是狰狞的笑。 “找死!” 他拔出腰刀,对着颜浩冲了上来。 颜浩的龙象般若功运转到极致,一甲子的内力全部爆发。 颜浩要用最快的速度,最强的力量,解决这支小队。 颜浩一掌推出,空气发出爆音,直击巴图鲁的面门。 巴图鲁是军中悍将,战斗的直觉救了他。 他感觉到了这一掌中包含的力量,不敢去接,身体向旁边闪开。 颜浩立刻变招,准备一鼓作气,用第二招杀了他。 就在这个瞬间。 变化发生了。 一股剧痛,没有任何预兆,从颜浩的左臂传来,就在那个“无影毒”的红点位置。 一股阴寒的气息,像是挣脱了束缚,在颜浩的经脉里冲撞。 原本运转自如的龙象内力,像是撞上了一堵冰墙,停滞了一瞬。 颜浩感觉气血翻涌,胸口发闷,出掌的力道弱了下去。 高手过招,胜负只差一线。 “哈!” 巴图鲁的直觉抓住了这个空隙! 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变弱,但这不影响他的判断。 他大吼一声,手里的钢刀画出一道弧线,放弃防守,全力攻击,目标是颜浩的脖子。 这一刀,快,准,狠,是他战场上活下来的根本。 颜浩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想要回防,但内力的运转慢了半拍。 颜浩只能尽力偏开头。 来不及了。 这一刀,躲不开。 “颜大哥!” 一声嘶吼响起。 一个壮硕的身影,从旁边冲了过来,用自己的身体,撞向了那道刀光。 是赵铁柱! “噗嗤!” 刀刃砍进肉里的声音,让所有人心头一颤。 巴图鲁的刀,结结实实砍在赵铁柱的后背上。 刀从左肩劈进去,几乎把他半个身体都分开了。 血,一下就涌了出来。 赵铁柱的身体抖了一下,他低头,看到了自己胸口透出的刀尖,又抬头去看颜浩,嘴巴张开,涌出大口的血沫。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伸出手,好像想抓住什么。 然后,他的身体软了下去。 时间,在这一刻好像停了。 颜浩的眼底布满血丝。 赵铁柱…… 那个憨厚的,把他当成神仙的青年铁匠,为了给颜浩挡刀,倒在了颜浩面前。 “啊——!” 一股狂怒,像是火山一样从颜浩的胸口喷发。 颜浩发出了一声不像人能发出的吼叫。 体内的“无影毒”似乎也被这股力量震慑,那股阴寒之气被更狂暴的龙象内力强行冲开,压制。 颜浩不再去想招式,不想技巧。 颜浩一拳击出。 巴图鲁还沉浸在砍中敌人的喜悦里,他正要拔出刀,就看见一个拳头在眼前放大。 “砰!” 拳头砸在他的脸上。 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 巴图鲁的头颅向后折断。 他整个人飞了出去,在空中洒下一道血箭,里面混着白色的碎骨和牙齿。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摔在地上,不动了。 颜浩一拳打死巴图鲁,动作没有停。 颜浩转身,冲向其他的清兵。 剩下的斥候被这一幕吓破了胆。 他们的首领,军中最勇猛的巴图鲁,被人一拳打死了? 他们面对的,不是一个“尼堪”,是一个魔鬼。 “跑!”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剩下的清兵转身就逃。 但他们跑不过颜浩。 颜浩的身影在山隘间移动,每一次出手,都带起骨头断裂的声音和一声惨叫。 第20章 响箭惊魂 “走!” 颜浩的声音嘶哑,他冲到赵铁柱身边,想要把他扶起来。 手触碰到的是一片冰冷和粘稠。 赵铁柱的眼睛还睁着,看着他,里面已经没有了光。 “颜大哥……” 常友珊发出一声压抑的哭喊,跪倒在赵铁柱身边。队伍里,几个和赵铁柱一起长大的村民,眼圈瞬间就红了。 “统领,没时间了!”李老栓一把抓住颜浩的胳膊,他的手像铁钳一样有力,“清兵的响箭,十里之内必有回应!他们骑马,半个时辰就能到!” 颜浩的身体在发抖,他看着赵铁柱胸口那个透出来的刀尖,那个憨直的,把他当神仙的青年,就这么没了。 为了给他挡刀。 “把他带上。”颜浩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统领,带不上!我们会被拖死的!”李老栓急道。 “我说,带上!”颜浩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死死盯着李老栓,“他是为我死的。要扔,就把我一起扔下。” 李老栓看着颜浩的眼神,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他挥了挥手,两个村民含着泪,将赵铁柱的尸体抬了起来。 朱媺娖走到颜浩身边,说道: “兄长,我们得活下去。”她轻声说,“活下去,才能为他报仇。” “李老栓,带路!找最难走的路!” “是!” 李老栓不愧是山里的王,他带着队伍钻进了一条几乎不能称之为路的山涧。两侧是湿滑的峭壁,脚下是布满青苔的乱石。 行进的速度慢到了极点,但这条路,马绝对上不来。 “快!再快一点!”孙二狗在队伍中间催促着,他像个猴子一样在石头上跳来跳去,时不时回头看一眼。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山林里的夜晚,来得特别快。 他们不知道逃了多远,只知道所有人都已经到了极限。抬着赵铁柱尸体的两个村民,手臂抖得像筛糠。 “休息一下。”颜浩终于下令。 队伍立刻瘫倒在地。 没有人说话,只有沉重的喘息声。 周郎中走过来,想给颜浩检查一下手臂,被颜浩挥手拒绝了。 “省点力气。看看其他人。” 朱媺娖拿着水囊和一块干硬的饼,走到颜浩身边。 “吃点东西。” 颜浩摇了摇头。他现在胃里翻江倒海,什么也吃不下。 “兄长,”朱媺娖坐在他旁边,把声音压得很低,“赵铁柱的死,不是你的错。” “如果不是我中毒,那一刀,我躲得开。”颜浩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死寂。 “可如果不是你,我们所有人,早就死在北京城了,或者死在山匪手里,或者刚才,就死在那些清兵刀下。”朱媺娖看着他的眼睛,“你救了我们很多次,总不能要求你每一次都完美无缺。” 她顿了顿,继续说:“我以前在宫里,听太傅讲史。名将出征,一场大战下来,战损十之二三,便是大胜。我们十几个人,对上十几个精锐斥候,只折损一人,已经是奇迹了。” 颜浩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你说的对。”颜浩终于接过了饼,狠狠咬了一口。 饼很硬,硌得牙疼,但他还是用力地咀嚼,吞咽下去。 他需要力量。 夜深了。 队伍里的人都蜷缩在一起,沉沉睡去。他们累了。 颜浩靠在一棵树上,没有睡。 他在运功调息,对抗着体内的剧毒。 突然,他耳朵一动。 远处,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像是风吹过树叶的声音。 不对。 风的声音不是这样的。 颜浩猛地睁开眼睛,一把按住身边李老栓的肩膀。 老猎户几乎在同一时间惊醒,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警惕。 “什么动静?”李老栓压低声音问。 “不知道。” 颜浩站起身,施展《梯云-纵》,无声无息地跃上一棵大树的树冠。 他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月光下,远处的山脊上,出现了一排移动的黑点。 那些黑点移动得很有规律,不快,但很稳,彼此之间保持着固定的距离。 那不是野兽。 是人。 而且是训练有素的人。 他们手里似乎还牵着什么东西,在月光下,那些东西的鼻子在地上不停地嗅着。 是狗!猎犬! 清兵追上来了!他们用猎犬追踪血腥味! 颜浩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低估了这支清军的难缠程度。他们不仅有响箭,还有猎犬。在这深山里,带着一个死人和一群伤员,他们根本跑不过猎犬。 “叫醒所有人,马上走!”颜浩从树上跳下来,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队伍在睡梦中被叫醒,一片混乱。 “怎么了?又怎么了?” “快走!清兵追上来了!” 一听到“清兵”两个字,所有人都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收拾东西。 “统领,往哪走?”李老栓问道。 颜浩看了一眼地图般的山势,又看了一眼被村民抬着的赵铁柱。 血腥味……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形成。 “李老栓,你带一半人,往东走,动静闹得越大越好!” “孙二狗,你带另一半人,往南走,沿途留下痕迹!” “常嫂子,你带着公主和周郎中,跟我来!” 众人一愣。 “统领,这是要……分兵?” “分兵就是送死啊!” “听我的!”颜浩不容置疑地喝道。 他走到抬着赵铁柱的两个村民面前。 “把他……留在这里。”颜浩的声音艰涩。 那两个村民愣住了。 “统-统领,你不是说……” “清兵是追着他的血腥味来的。”颜浩打断了他们,“把他留在这里,能为我们争取时间。” 所有人都沉默了。 这是一个无比残酷,却又无比正确的决定。 常友珊走上前,将自己身上唯一一件还算干净的外衣,轻轻盖在赵铁柱的脸上。 “铁柱,安息吧。” 颜浩对着赵铁柱的尸体,深深鞠了一躬。 “你的仇,我一定报。” 说完,他转身,拉起朱媺娖的手。 “我们走!” 三支队伍,朝着三个不同的方向,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 没过多久,十几条凶恶的猎犬,拖着一群更加凶悍的清兵,出现在了这片宿营地。 他们围着赵铁柱的尸体,为首的清军将领看着地上凌乱的脚印,伸出三根手指,指向三个方向。 “分头追!”他用满语下令,“天亮之前,我要看到那些尼堪的人头!” 而在另一边,颜浩带着朱媺娖三人,并没有跑远。 他们藏身在一处隐蔽的悬崖夹缝里。 “兄长,我们为什么不跑?”朱媺娖小声问。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颜浩看着远处分开追击的火把,眼睛眯了起来 就在这时,周郎中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 “统领,你看!” 他指着悬崖下方。 颜浩探头一看,瞳孔骤然收缩。 悬崖下方,是一条被密林掩盖的山路。 此刻,这条山路上,正有一支庞大的队伍在缓缓行进。 那不是官兵,也不是流寇。 那是一支支商队,由上百辆大车组成,车上盖着厚厚的油布,不知道装的什么。 队伍两边,是上千名手持兵刃的汉子,一个个太阳穴高高鼓起,气息彪悍。 在这荒山野岭,在这清兵围剿的深夜,竟然有这样一支庞大的武装商队? 更让颜浩头皮发麻的是,他看到这支队伍的旗帜上,绣着一个斗大的字。 “王”。 第21章 阎王殿前客 王阎王。 他们费尽心机,穿山越岭,就是为了躲开这个土皇帝。 结果,直接送到了人家大本营里。 “这他娘的……”颜浩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是捅了阎王窝了。” 周郎中吓得脸都白了,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朱媺娖也紧张地握紧了短剑,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观察着下方的队伍。 这支队伍不像军队,但比颜浩见过的所有官军都更有气势。他们纪律严明,行进间悄无声息,只有车轮压过石子的声音。 为首的一批人骑着高头大马,簇拥着一顶巨大的黑色轿子。 轿子由八个壮汉抬着,走得稳稳当当。 “兄长,他们好像在运什么东西。”朱媺娖低声说。 “私盐。”颜浩几乎可以肯定。 只有贩卖私盐这种掉脑袋的买卖,才能养得起这么一支人马。也只有这种亡命徒,才敢在这乱世里横行无忌。 “我们怎么办?”周郎中声音发颤,“要不……等他们过去,我们再走?” “走不了。”颜浩摇头。 他指了指山路的前后。 在队伍的前方和后方,都有手持火把的暗哨在林间穿梭,几乎封锁了所有下山的路。 他们被困在悬崖上了。 进退两难。 时间一点点过去,王阎王的队伍像一条长蛇,缓缓通过下方的山路。 颜浩的心也一点点沉下去。 他体内的毒又开始发作了。一阵阵阴寒的刺痛,比之前更加频繁。他必须尽快找到一个地方调息,否则内力一乱,毒气攻心,神仙难救。 “不能再等了。”颜浩做出决定。 “兄长?” “我们下去。”颜浩看着朱媺娖,“混进他们的队伍里。” “什么?”周郎中差点叫出声,“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现在是罗网里最乱的时候。”颜浩解释道,“他们的注意力都在前后警戒上,中间是最松懈的地方。我们找一辆车,藏进去。” “我同意。”朱媺娖没有丝毫犹豫。 她相信颜浩的判断。 周郎中还想说什么,但看到颜浩和朱媺娖的眼神,只能把话咽了回去,一脸的生无可恋。 “跟紧我。” 颜浩看准一辆落在队伍中后段的粮草车,背起周郎中,拉着朱媺娖,施展《梯云纵》,如同落叶一般,悄无声息地从悬崖上飘了下去。 三人稳稳地落在粮草车厚厚的帆布上,然后迅速钻了进去。 车里堆满了粮食口袋,散发着一股霉味,但却给了他们一丝安全感。 周郎中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颜浩立刻盘膝坐下,开始运功压制毒性。 朱媺娖则小心翼翼地掀开帆布一角,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车队行进得很慢。 周围都是手持兵刃的盐枭,一个个面目凶悍,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朱媺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突然,车队停了下来。 外面传来一阵骚动。 “怎么回事?”一个粗豪的声音响起。 “大当家,前面探路的兄弟回来了!” “讲!” “前方十里,发现清兵踪迹!看火把数量,至少有上百骑!” 车厢里的颜浩猛地睁开眼睛。 清兵! 他们追着李老栓和孙二狗的队伍,竟然和王阎王的人马撞上了! “清兵?”那个被称为“大当家”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屑,“这帮鞑子,手伸得够长的,都伸到老子的地盘上来了!” “大当家,怎么办?要不要绕路?” “绕个屁!”大当家骂道,“传令下去,全队戒备!妈的,老子正愁没地方给弟兄们弄几匹好马,他们就送上门来了!” “准备开打!” 命令传达下去,整个车队的气氛瞬间变得肃杀起来。 盐枭们纷纷抽出兵器,脸上露出了嗜血的兴奋。 朱媺娖的心砰砰直跳。 她没想到,王阎王竟然敢主动跟清兵开战。 车厢里,颜浩的脸色却变得很难看。 打起来,场面一乱,他们藏身的这辆车,随时可能被波及。 更糟糕的是,如果王阎王打赢了,肯定会打扫战场,清点物资。 他们迟早会被发现。 “兄长,我们……” “别动。”颜浩按住她的手,“静观其变。” 很快,前方传来了喊杀声和兵器碰撞的声音。 战斗爆发了。 喊杀声,惨叫声,战马的嘶鸣声,混杂在一起。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战斗持续的时间并不长。 大约一炷香后,喊杀声渐渐平息。 “打扫战场!把能用的东西都给老子扒下来!受伤的补一刀!” 大当家粗豪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胜利的喜悦。 车队开始缓缓向前移动。 朱媺娖透过缝隙,看到了战场。 地上躺着几十具清兵的尸体,还有一些盐枭的尸体。 王阎王的人正在利索地剥下清兵身上的甲胄,收缴他们的兵器和马匹。 赢了。 王阎王赢了。 车队在一个山谷里停了下来,开始安营扎寨。 “开饭!今晚有马肉吃!” 盐枭们发出一阵欢呼。 颜浩知道,他们不能再等了。 等到天亮,或者等到他们开始卸货,他们就彻底暴露了。 “准备走。”颜浩低声说。 他刚要行动,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停在了他们的车旁边。 “这车粮食,搬下来,喂马。”一个声音说。 完了。 颜浩三人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帆布被“哗啦”一声掀开。 两个盐枭探头进来,正对上颜浩三双眼睛。 那两个盐枭愣住了,显然没想到粮车里会藏着三个人,而且还有一个长得跟仙女似的姑娘。 “你们……” 其中一个刚开口,颜浩动了。 他没有杀人。 他只是闪电般出手,在那两个盐枭的脖颈处轻轻一点。 两人眼睛一翻,软软地倒了下去。 “快走!” 颜浩拉着朱媺娖和周郎中,跳下马车,准备钻进旁边的树林。 “站住!” 一声暴喝,如同平地起雷。 十几把钢刀,瞬间从四面八方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一个身材魁梧,满脸虬髯,只穿一件坎肩,露出古铜色肌肉的男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他手里提着一把巨大的鬼头刀,刀上还在滴血。 他就是那个“大当家”。 他的目光在颜浩三人身上扫过,最后停在朱媺娖脸上。 “好大的胆子,敢混进我王龙的队伍里。”他冷笑道,“说吧,你们是什么人?官府的探子,还是刘泽清派来的奸细?” 这个自称王龙的男人,就是王阎王。 周郎中已经吓得两腿发软,几乎要跪下去。 朱媺娖强作镇定,但握着剑柄的手,指节已经发白。 颜浩上前一步,将朱媺娖和周郎中护在身后。 他看着王龙,神色平静。 “我们不是探子,也不是奸细。”颜浩开口道,“我们只是路过,想借个道,去山东。” “去山东?”王龙的眼睛眯了起来,露出一丝危险的光芒,“现在想从我这儿去山东的,都是想去投奔刘泽清那个老东西的。你说,我该不该信你?” “信不信,由你。”颜浩淡淡地说,“不过,在你动手之前,我劝你想清楚。” “哦?”王龙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小子,你是不是没睡醒?我这里上千号兄弟,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你。你拿什么来劝我?” 颜浩笑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 “就凭我能让你活得更久一点。”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动,速度快到肉眼几乎无法捕捉。 王龙只觉得眼前一花,脖颈处传来一丝凉意。 他低头一看,发现颜浩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他面前,手里拿着一片锋利的碎瓷片,正抵着他的喉咙。 而他周围那十几个心腹,竟然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 所有人都被这鬼魅般的身法惊呆了。 王龙感觉自己的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 他毫不怀疑,只要对方手腕轻轻一动,自己的人头就会搬家。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吗?”颜浩的声音依然平静。 眼前这个年轻人,根本不是他能用人数堆死的。 他想杀自己,易如反掌。 “你……到底是什么人?”王龙的声音有些干涩。 颜浩收回瓷片,后退两步,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是谁不重要。”颜浩反问道,“重要的是,你想不想,把刘泽清的地盘,全部吞下来?” 第22章 竖旗聚义风 “吞下刘泽清的地盘?” 王龙重复了一遍颜浩的话,像是要把这几个字嚼碎了咽下去。 “小子,你口气不小。刘泽清手下几万大军,山东总兵,朝廷正经的封疆大吏。你让我吞了他?你当我是三岁小孩?” “他很快就不是了。”颜浩淡淡地说。 “什么意思?” “李自成破了京城,崇祯皇帝吊死在煤山。大明,亡了。” 颜浩扔出的这个消息,像一颗炸雷,在所有盐枭的脑子里炸开。 “什么?!” “京城破了?” “不可能!前几天还有消息说官军在跟流寇打仗!” 山谷里一片哗然。 王龙的脸色也变了。他虽然是个土皇帝,但消息并不闭塞。他知道天下大乱,但从没想过,大明朝会亡得这么快。 “你凭什么这么说?你有证据?”王龙喝道。 颜浩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一眼身后的朱媺娖。 朱媺娖会意,上前一步。 她摘掉了头上的布巾,露出了那张即使沾满灰尘,也难掩其高贵气质的脸。 她从怀里,掏出了一枚小巧的玉佩。 玉佩的样式很古朴,上面雕刻着双龙戏珠的图案,在火光下,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王龙不认识这玉佩,但他手下有个曾经在京城混过的师爷。 那师爷一看到玉佩,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他连滚带爬地跑到王龙身边,结结巴巴地说: “大……大当家,这……这是皇家之物!是……是公主郡主一级才能佩戴的‘龙纹双鲤佩’!”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朱媺娖身上。 公主? 这个衣衫褴褛,跟着一个江湖高手亡命天涯的少女,会是公主? 王龙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他是个粗人,但他不傻。 一个宗师级别的高手,一个疑似公主的少女,再加上京城被破的消息。 这几件事串在一起,一个惊人的可能性,浮现在他脑海里。 “你……你们是……” “我是谁不重要。”颜浩打断了他的猜测,“重要的是,王大当家,你想不想换一种活法?” “换一种活法?” “你现在是盐枭,是土匪。说得好听是土皇帝,说得难听,就是朝廷和流寇都想剿灭的对象。”颜浩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等到天下大定,无论是谁坐了江山,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你们这种人。” 这番话,说到了王龙的心坎里。 他这些年,看似风光,实则如履薄冰。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这支队伍,看着人多,但就是一盘散沙,一群乌合之众。只能在乱世的夹缝里求生存。 “你想说什么?”王龙沉声问。 “辅佐我们。”颜浩指了指朱媺娖,“我们可以给你一个名分。一个从龙之臣的名分。” “从龙之臣?”王龙笑了,笑声里带着讥讽,“就凭你们三个人?一个毛头小子,一个黄毛丫头,还有一个快入土的郎中?” “就凭我能让你的人,战斗力翻一倍。”颜浩说。 “就凭我能让你手下的兵器,比官军的还精良。” “就凭我知道,接下来天下大势会怎么走。谁会赢,谁会输。” 颜浩每说一句,王龙的脸色就凝重一分。 前两条,他见识过颜浩的武功,或许能信。 但这第三条,未卜先知?这小子真当自己是神仙了? “大当家,别听他胡说八道!”一个独眼龙模样的头目喊道,“我看他们就是奸细,想骗我们!把他们抓起来,那个小妞,正好献给大当家……” 他的话还没说完,颜浩的目光扫了过去。 那独眼龙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升起,瞬间传遍全身,后面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王大当家,机会只有一次。”颜浩看着王龙,“刘泽清现在是山东总兵,可他很快就会变成南明朝廷的四大藩镇之一,拥兵自重,不听号令。这种人,你觉得他会在乎你这个小小的盐枭吗?他现在跟你抢地盘,只是开胃小菜。等他腾出手来,第一个就会拿你开刀,吞了你的人马,占了你的地盘。” 他和刘泽清的矛盾,由来已久。刘泽清一直想把他这支武装盐枭收编,但他不肯。因为他知道,一旦被收编,自己就是炮灰,手下的弟兄也会被拆散。 所以他才死守着这片山区,不让刘泽清的人过来。 “我凭什么信你?”王龙咬着牙问。 “你不用信我。”颜浩摊开手,“你可以现在就杀了我们。然后,等着刘泽清的大军来剿灭你。或者,你可以赌一把。” “赌什么?” “赌我们能给你一个你现在想都不敢想的未来。”颜浩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一个封侯拜将,青史留名的未来。” 封侯拜将! 这四个字,对王龙这种刀口舔血的人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沉默了。 良久。 王龙突然把手里的鬼头刀,往地上一插。 “好!”他大声道,“老子就赌一把!” 他看着颜浩,眼神里闪烁着精光。 “但是,光凭一张嘴,可当不了从龙之臣。你得拿出点真本事,给弟兄们看看。” 他指着颜浩。 “你,还有你手下的人,得给老子交个‘投名状’。” “什么投名状?” 王龙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笑容显得格外狰狞。 “刘泽清在东边三十里的山口,设了一个哨卡,叫‘虎口关’。那里有他一个心腹把总,带着两百精兵守着,专门卡我运盐的道。” 他用手比划了一下。 “你去,把那个把总的人头给我提回来。” “只要你能做到,我王龙,还有我这上千号弟兄,就奉这位……公主为主,听你号令!” 以一人之力,去闯两百精兵把守的关卡,还要取主将首级? 这不是去送死吗? 周郎中急得直摇头。 朱媺娖也紧张地看着颜浩。 颜浩却笑了。 “两百人?太少了。” 他看着王龙,一字一句地说: “我不仅要他人头,我还要他那两百精兵,全部投降。” 王龙愣住了。 他以为颜浩会讨价还价,或者要求他派兵支援。 他没想到,颜浩会说出这么一句话。 让两百精兵投降? 这小子是疯了吧? “好!好!好!”王龙连说三个好字,脸上的肌肉都在抽动,“你要是能做到,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王龙的二当家!不,你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王龙,给你当马前卒!” “一言为定。” 颜浩转身,对朱媺娖和周郎中说:“你们在这里等我。天亮之前,我回来。” 说完,他身形一晃,如同一缕青烟,消失在夜色之中。 “大当家,他……他真一个人去了?” “这小子不会是跑了吧?” 第23章 单骑闯雄关 虎口关,正如其名。 两座山崖如虎口般张开,死死咬住一条狭窄的通道,是通往山东腹地的必经之路。 通道最窄处,建了一座坚固的石制关卡。 关卡上,火把通明,一队队士兵来回巡逻,戒备森严。 这里就是刘泽清麾下把总,钱富贵的地盘。 钱富贵此刻正在关楼里喝酒。 他面前摆着一只烧鸡,一壶好酒,身边还有两个从附近村子抢来的女人伺候着。 “妈的,这鬼地方,鸟不拉屎。”钱富贵一口喝干杯中酒,骂骂咧咧,“要不是为了堵王阎王那条疯狗,老子才不待在这儿。” “大人,王阎王哪是您的对手,您一出马,他不得屁滚尿流地投降?”一个女人娇笑着给他倒酒。 “那是!”钱富贵得意地拍着胸脯,“等总兵大人腾出手来,第一个就收拾他!到时候,他那寨子里的金银财宝,还有女人,都是咱们的!” 他正笑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什么人!” “站住!” 接着,是几声短促的惨叫。 钱富贵眉头一皱,一把推开身边的女人。 “怎么回事?出去看看!” 一个亲兵刚跑到门口,门“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踹开。 木屑纷飞中,一道人影走了进来。 正是颜浩。 “你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钱富贵拔出腰刀,厉声喝道。 颜浩没有理他,目光扫过那两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女人。 “出去。”他淡淡地说。 那两个女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找死!” 钱富贵见他如此无视自己,勃然大怒,举刀就向颜浩砍来。 颜浩看都没看他,只是伸出两根手指。 “当!” 一声脆响。 钱富贵势大力沉的一刀,被颜浩用两根手指稳稳夹住。 刀刃距离颜浩的额头,不到半寸,却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钱富贵脸都涨成了猪肝色,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刀刃却纹丝不动。 他感觉自己砍中的不是手指,而是一座山。 “你……” 他刚说出一个字,颜浩指尖内力一吐。 “咔嚓!” 精钢打造的腰刀,从中断裂。 颜浩拿着那半截断刃,随手一挥。 一道寒光闪过。 钱富贵感觉脖子一凉,他低头,看到自己的胸口,正在快速地被鲜血染红。 他想说话,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 他捂着脖子,难以置信地看着颜浩,身体晃了晃,一头栽倒在地。 整个过程,不到三个呼吸。 关楼外的士兵听到动静,纷纷冲了进来。 当他们看到自家把总的尸体,和那个手持断刃,眼神冰冷的男人时,所有人都吓傻了。 “把总……死了!” “杀了他!为把总报仇!” 一群士兵红着眼冲了上来。 颜浩身形一动,如同虎入羊群。 他没有下杀手,只是用手里的断刃,在每个冲上来的士兵手腕或脚腕上,轻轻划过。 惨叫声此起彼伏。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冲进来的几十个士兵,全部躺在地上哀嚎,失去了战斗力。 剩下的一百多人,堵在关卡里,看着关楼上那道独立的身影,一个个脸色煞白,双腿发抖。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他们的长官死了,最勇猛的弟兄们,一个照面就被废了。 “还有谁?” 颜浩的声音从关楼上传来,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关卡。 没有人敢回答。 “你们的长官,鱼肉乡里,强抢民女,死有余辜。”颜浩继续说道,“你们也是汉家儿郎,有手有脚,为什么要给这种人当狗?” 士兵们面面相觑,不敢作声。 “现在,大明已亡,天下将乱。你们跟着刘泽清,迟早也是炮灰的命。” “我给你们一个机会。” 颜浩将那半截断刃,插在面前的桌子上。 “要么,放下武器,跟我走。我保你们有饭吃,有衣穿,将来还有军功拿。” “要么,现在就冲上来,看看你们的刀,够不够硬。” 关卡里此刻很安静。 所有士兵都在犹豫。 他们是兵,不是匪。让他们放下武器投降,心理上过不去那道坎。 可冲上去? 看看地上那些哀嚎的同伴,再看看关楼上那个毫发无伤的男人。 谁敢? 就在这时,人群中一个老兵油子,突然把手里的长枪往地上一扔。 “妈的!老子不干了!”他大喊道,“老子当兵是为了吃粮,不是为了给姓钱的卖命!他克扣我们军饷,还打我们,死了活该!” 有一个人带头,立刻就有了第二个,第三个。 “叮叮当当”一阵乱响。 关卡里的士兵,纷纷扔掉了手里的兵器。 大势已去。 颜浩看着下方的情景,松了一口气。 攻心为上。 杀光他们很容易,但收服他们,才能利益最大化。 天色微亮时,颜浩回来了。 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他身后,跟着两百名垂头丧气的士兵,还有几个士兵,用担架抬着一个血肉模糊的尸体。 当王龙和他的手下们,看到这支队伍时,所有人都傻眼了。 “这……这是……”王龙指着那些士兵,结结巴巴地问。 “钱富贵的兵。”颜浩淡淡地说,“他人头在这儿。从现在起,他们归我们了。” 王龙看着那颗死不瞑目的人头,又看了看那些虽然没了兵器,但依旧站得笔直的官兵,狠狠地咽了口唾沫。 他再看向颜浩时,眼神里已经没有了丝毫怀疑和试探,只剩下敬畏。 彻彻底底的敬畏。 “扑通”一声。 王龙单膝跪地,对着颜浩,不,是对着颜浩身后的朱媺娖,抱拳行礼。 “王龙,参见公主殿下!参见……二当家!” 他这一跪,身后上千名盐枭,也跟着呼啦啦跪倒一片。 “参见公主殿下!参见二当家!” 声震山谷。 朱媺娖看着眼前这黑压压跪倒一片的亡命徒,看着他们脸上从不信到敬畏的表情,她的心,前所未有地激荡起来。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不再是逃亡的难民。 他们有了第一支属于自己的力量。 “都起来吧。”朱媺娖开口,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收编了王龙的人马和那两百降兵后,颜浩的队伍瞬间扩充到了近两千人。 他们以王龙的山寨为基础,建立起了第一个根据地。 颜浩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整编队伍。 他将王龙手下的盐枭和那两百降兵打散,混编,成立了“忠义营”。 他亲自担任统领,王龙当了副统领,乐得屁颠屁颠的。 颜浩又从降兵里,挑出几个识字的,当了文书,开始建立简单的花名册和军法。 同时,他让孙二狗带着几个机灵的盐枭,组建了第一支“斥候队”,负责打探周围的情报。 李老栓则成了斥候队的总教头,教他们如何在山林里追踪和隐蔽。 常友珊和周郎中也没闲着。 常友珊负责后勤,清点山寨里的粮食和物资,将所有妇孺组织起来,缝补衣物,准备干粮。 周郎中则开了一个伤兵营,治疗在之前战斗中受伤的盐枭和降兵。 就在一切都走上正轨的时候,一个消息,打破了这份忙碌。 孙二狗带回了几个衣衫褴褛的人。 他们是附近一个村子的村民,村子被一小股溃兵洗劫了,他们是逃出来的。 据他们说,现在外面到处都是乱兵和流寇,还有大批的难民,都在往山区里逃。 因为大家都听说,山里出了一个“王”,不仅打败了清兵,还收留百姓。 “二当家,这可咋办?”王龙找到颜浩,一脸愁容,“这要是难民都涌过来,咱们这点粮食,可撑不了几天啊!” 颜浩也皱起了眉头。 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他们现在的粮食,只够这两千人吃一个月的。如果再来几千张嘴,不出十天,就得断粮。 然而,朱媺娖在听完村民的哭诉后,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决定。 “开仓,放粮。” 她的声音很轻,但无比坚定。 “在山寨外设立粥棚,凡是来投的百姓,都给一口吃的。” 此言一出,连王龙都急了。 “公主殿下,万万不可啊!我们这是军队,不是善堂!粮食是用来打仗的,怎么能分给那些泥腿子?” “王副统领。”朱媺娖看着他,眼神清澈而锐利,“我问你,我们竖起这‘忠义’大旗,是为了什么?” “为了……为了匡扶大明,辅佐公主您……”王龙被她看得有些心虚。 “那大明的根基是什么?”朱媺娖追问。 “是……是百姓。” “既然根基是百姓,那我们眼睁睁看着他们饿死,却守着满仓的粮食,这算哪门子的‘忠义’?” 朱媺娖的话,让王龙哑口无言。 他求助地看向颜浩。 颜浩沉默了片刻,看着朱媺娖。 他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成王的决断。她真的有可能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二个女皇帝。 “我同意。”颜浩开口了。 他看着王龙,解释道:“民心,比粮食更重要。我们现在缺的不是兵,是名望。开仓放粮,就是为了把我们的名望打出去。” “而且,”颜浩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谁说粮食只能吃,不能用来钓鱼?” 第24章 开仓济民心 粥棚搭起来了。 就在山寨外最显眼的一片空地上,十几口大锅一字排开,热气腾腾。 浓稠的米粥香气,飘出很远。 第一天,来的难民只有几十个。 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看着那些粥,有点不太相信。 “真的……真的不要钱?”一个老者颤巍巍地问。 “不要钱!”负责施粥的常友珊大声回答,“我们公主殿下有令,凡是来投的百姓,管饱!” 难民们欢呼一声,争先恐后地涌了上来。 孙二狗带着几十个忠义营的士兵在维持秩序,嗓子都喊哑了。 “排队!都他娘的给老子排队!” “谁敢插队,今天就别吃了!” 在棍棒的威胁下,场面总算没有失控。 难民们端着那碗热粥,很多人都哭了。 在这人命不如狗的乱世,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 第二天,消息传开了。 来的难民,变成了几百人。 第三天,上千人。 山寨外的空地上,黑压压的全是人,一眼望不到头。 王龙看着那流水一样消耗下去的粮食,心疼得直抽抽。 “二当家,这……这也太能吃了吧!”他找到颜浩,哭丧着脸,“照这么下去,不出五天,咱们就得喝西北风了!” “别急。”颜浩正在一张地图上写写画画,头也不抬,“鱼儿,就快上钩了。” “什么鱼啊?”王龙急得直跺脚,“再不上钩,咱们就要被人吃干抹净了!” 颜浩放下笔,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点。 “王哥,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王龙凑过去一看,那地方标着“张家集”。 “知道啊,这张家集,是附近最大的一个集镇。集上有个大户,姓张,叫张百万。家里有良田千亩,是这方圆百里最大的地主。”王龙撇撇嘴,“不过这张百万,为人吝啬,一毛不拔,而且他跟刘泽清那边有勾结,每年都给刘泽清送礼,算是刘泽清罩着的人。” “这就对了。”颜浩笑了,“我们的鱼,就是他。” “他?”王龙一愣,“二当家,你想动他?这不好办啊。他家深宅大院,护院就有上百人,而且一旦动了他,刘泽清那边肯定会有反应。” “我没说要硬抢。”颜浩摇了摇头,“对付这种人,得用脑子。” 他附在王龙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王龙听着,眼睛越瞪越大,脸上的表情从疑惑,到惊讶,最后变成了狂喜。 “高!实在是高!”他一拍大腿,“二当家,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这招‘引蛇出洞’,不,是‘请君入瓮’,简直绝了!” “去办吧。”颜浩挥了挥手,“记住,戏要做足。” “您就瞧好吧!” 王龙领命,兴高采烈地去了。 当天下午,施粥的队伍里,就多了几个“演员”。 “哎,听说了吗?山里那位公主,不仅人美心善,还是神仙下凡呢!”一个“难民”神秘兮兮地对周围人说。 “什么神仙下凡?” “你们不知道?前几天清兵来围剿,几百个鞑子,被公主的护卫,一个叫颜二当家的,一个人就给杀光了!那场面,血流成河啊!” “真的假的?一个人杀几百个?” “那还有假!我亲眼看见的!那颜二当家,身高一丈,腰围也是一丈,青面獠牙,手里一把几百斤的大锤,一锤下去,鞑子连人带马都成了肉泥!” 孙二狗在旁边听得直翻白眼。 这他娘的是谁编的词?颜大哥要是长成这样,公主还能看上他? 不过,流言这东西,传得越离谱,信的人越多。 很快,关于“忠义营”的传说,就有了无数个版本。 有的说公主会撒豆成兵。 有的说颜二当家是天神下凡,刀枪不入。 这些流言,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速传遍了周边的村镇。 张家集,张府。 张百万听着管家的汇报,不屑地撇了撇嘴。 “一群泥腿子,装神弄鬼。”他端起茶杯,吹了吹茶叶,“还公主,还神仙。真要是公主,能落魄到山里去?” “老爷说的是。”管家谄媚地笑道,“不过,他们这么施粥,把附近的难民都吸引过去了,咱们庄子上的佃户,都有好几个跑了。” “跑了就跑了。”张百万不在乎地说,“想种我张家田的人,有的是。告诉护院,把门看紧了,别让那些贱民冲撞了府里。” “是。” 管家刚要退下,外面一个家丁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老爷!不好了!不好了!” “慌什么!”张百万不悦地放下茶杯,“天塌下来了?” “是……是忠义营的人!他们……他们来了!” “什么?”张百万“霍”地一下站了起来,“他们来干什么?带了多少人?” “就……就一个!”家丁结结巴巴地说,“一个自称是忠义营副统领的,叫王龙,说……说要见您。” “王龙?”张百万皱起了眉头。 王阎王的名头,他自然是听过的。 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一个人跑到他府上,想干什么? “让他进来!”张百万沉吟片刻,对手下吩咐道,“让护院都抄起家伙,在院子里等着。他要敢乱来,就地给老子砍了!” 很快,王龙大马金刀地走了进来。 他身后没有带一个人,但那股子凶悍之气,让院子里的上百护院,都感到一阵压力。 “张员外,别来无恙啊?”王龙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 “王大当家,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张百万皮笑肉不笑地说,“我这小地方,可招待不起您这尊大佛。” “无事不登三宝殿。”王龙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地说,“我今天来,是奉我们公主殿下和二当家之命,来跟张员外借一样东西。” “借东西?”张百万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王大当家想借什么?” “粮食。” 王龙吐出两个字。 张百万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去。 “王大当家,你这是说笑吧?我张家虽有点薄产,但也没多少余粮啊。再说了,你们忠义营不是开仓放粮吗?怎么还找到我这儿来了?” “就是因为开仓放粮,粮食不够了,才来找你这个大户借嘛。”王龙理所当然地说。 “没有!”张百万一口回绝,“一粒米都没有!” “张员外,你可想好了。”王龙的笑容冷了下来,“我们是‘借’,不是‘抢’。你今天借了,我们念你的好。你要是不借……”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哼!王龙,你少吓唬我!”张百万有恃无恐地冷笑道,“你别忘了,我背后是谁!我每年给刘总兵送的银子,够买你这条命十次了!你敢动我一根汗毛,刘总兵的大军,明天就能踏平你的山寨!” “刘泽清?”王龙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哈哈大笑起来,“你还指望他?他那个心腹把总钱富贵,连同虎口关的两百精兵,已经被我们二当家收拾了。现在,他自保都难,哪有空管你?” “什么?!”张百万大惊失色。 虎口关被端掉的消息,他还没收到。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王龙收起笑容,眼神变得像刀子一样锋利,“借,还是不借?” 张百万的额头渗出了冷汗。 他看着王龙,又看了看院子里那些虽然人多,但明显有些畏缩的护院。 他知道,今天要是说个“不”字,这个疯子,真的敢在这里大开杀戒。 “好……好……”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借!我借!” “这就对了嘛。”王龙重新露出笑容,“我们公主说了,不能白拿你的。这样吧,我们按市价,跟你买。” “买?”张百万一愣,还有这种好事? “对,买。”王龙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拍在桌子上,“这是我们二当家亲手画的‘宝钞’,一张,能换你一百石粮食。怎么样,够意思吧?” 张百万拿起那张纸一看,差点没气得吐血。 那哪里是什么宝钞,就是一张普普通通的草纸,上面用毛笔歪歪扭扭地画了一个鬼脸,旁边写着“大明忠义营宝钞,见票即兑”几个大字。 这他妈的比明抢还过分! “你……你们……”张百万气得浑身发抖。 “怎么?嫌少?”王龙眼睛一瞪,“这可是我们二当家亲笔画的,有价无市!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给你是看得起你!” “拿着吧,张员外。”王龙把那张“宝钞”塞进张百万手里,“明天,我们会派人来运粮。准备好一千石。要是少了一粒米……” 他凑到张百万耳边,低声说: “我就把你做成肉包子,分给难民吃。” 说完,他大笑着,扬长而去。 只留下张百万一个人,拿着那张鬼画符一样的“宝钞”,在风中凌乱。 他知道,他被讹了。 而且是被讹得明明白白。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第25章 天降甘霖 张百万气得把那张鬼画符一样的“宝钞”撕得粉碎,他指着王龙离去的方向,浑身发抖,“来人!快!派人去联系刘总兵!告诉他,王阎王这伙反贼就在这里!” 管家连忙劝道:“老爷,使不得啊!王阎王说了,虎口关都丢了,就算信送到了,等刘总兵的兵来,咱们府上早就被踏平了!” 张百万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喘着粗气。 他当然知道这个道理。 王阎王敢一个人来,就说明他有恃无恐。 “难道……真要给他一千石粮食?”张百万心疼得像是被剜了一块肉。那可是一千石啊,够他全家吃好几年了! “老爷,先拖着!”管家眼珠一转,“就说粮食都在乡下的庄子里,搬运需要时间。咱们先给个一两百石,稳住他们。只要拖过十天半月,总有办法!” 张百万觉得有理,这才稍稍定下心来。 另一边,王龙哼着小曲,回到了山寨。 “二当家,搞定了!”他一进门就嚷嚷道,“那姓张的孙子,脸都绿了,还不是乖乖答应了!” 颜浩放下手中的木炭,那是一幅简易的山区地图。 “他不会那么轻易给粮的。”颜浩说道,“多半会用拖字诀。” “那怎么办?”王龙一愣,“要不我再去吓唬吓唬他?” “不必。”颜浩指了指外面排着长队的难民,“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明天,你去告诉张百万,就说公主殿下心怀慈悲,不愿让他为难。” “啊?”王龙彻底懵了,“不……不要了?” “要,但换个方式。”颜浩的眼神里透着一股神秘,“你告诉他,最近天干物燥,民怨四起,此乃上天示警。公主殿下将于三日后,在山寨前设坛,为万民祈雨。” “祈雨?”王龙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二当家,您没发烧吧?这玩意儿也能行?” “你跟他说,”颜浩不理会他的震惊,“如果三日后天降甘霖,就证明公主乃天命所归。他不仅要献上一千石粮食,还要亲自前来,叩首归附。” “那……那要是不下雨呢?”王龙结结巴巴地问。 “如果不下,”颜浩微微一笑,“我们忠义营即刻解散,粮食分给难民,我与公主自缚双手,任他送去刘泽清那里领赏。” 王龙吓得一哆嗦,差点给颜浩跪下。 “二当家,这玩笑可开不得!这可是把咱们所有人的命都赌上去了啊!” “这不是玩笑。”颜浩的语气很平静,“这是阳谋。你去把这个赌约,宣扬得人尽皆知。不仅要让张百万知道,还要让所有难民,所有周边村镇的人都知道。” 王公看着颜浩那张过分自信的脸,心里直打鼓。 这位二当家,武功盖世,神机妙算,可这呼风唤雨的本事,他是真不信啊。 但他对颜浩的命令,已经形成了本能的服从。 “好!我这就去!”王龙一咬牙,转身就走。他决定了,要是三天后不下雨,他就先带人把张百万给宰了,好歹拉个垫背的。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了出去。 “听说了吗?忠义营的公主殿下要设坛求雨!” “赌注好大啊!要是求不来,他们就要解散呢!” “真的假的?这晴空万里的,哪来的雨?” 难民们议论纷纷,有信的,有不信的,但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等着三天后的结果。 张家集。 张百万听完王龙传来的话,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疯了!这伙贼寇真是疯了!”他拍着桌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祈雨?他还真当自己是真龙天女了?” 管家也谄媚地笑着:“老爷,这可是天大的好事!这几日艳阳高照,一丝云彩都没有。三天后,咱们就能不费吹灰之力,拿下这伙反贼,送去给刘总兵领赏了!” “说得对!”张百万心情大好,“传我的话,把这个消息给我传出去!我要让所有人都看看,这帮装神弄鬼的骗子,是怎么丢人现眼的!” 第一天,晴。太阳毒辣辣地烤着大地,连风都是热的。 山寨外的难民们开始有些骚动,脸上的期盼变成了担忧。 第二天,依旧是晴。滴雨未下。 难民中已经出现了绝望的情绪,甚至有人开始悄悄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王龙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颜浩门口转来转去,好几次想冲进去,又不敢。 颜浩的营帐里,朱媺娖也有些不安。 “兄长,真的……有把握吗?”她看着窗外刺眼的阳光,小声问道。 “殿下,你信我吗?”颜浩正在擦拭一把新缴获的钢刀,头也不抬。 朱媺娖看着他沉稳的侧脸,心中的不安奇异地平复了下来。 “我信。” “那就够了。”颜浩说道,“去准备吧,明天的仪式,需要你亲自主持。” 第三天,清晨。 天色依旧是万里无云,蓝得像一块通透的宝石。 张百万带着上百名护院,得意洋洋地来到了山寨外。他已经准备好了绳索和囚车,就等着看好戏了。 “时辰到了吧?”他对着山寨门口喊道,“颜二当家,公主殿下,该出来兑现诺言了!” 山寨大门缓缓打开。 朱媺娖身穿一袭素白长裙,神情肃穆,在颜浩的护卫下,缓缓走上了一个临时搭建的高台。 台下,是黑压压的人群。有忠义营的士兵,有满脸愁苦的难民,还有来看热闹的附近村民。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那个单薄的少女身上。 朱媺娖深吸一口气,按照颜浩教的,开始念诵一篇诘屈聱牙的祭文。 张百万在台下抱着胳膊,脸上满是讥讽的笑容。 “装模作样。”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 日头越升越高。 汗水浸湿了朱媺娖的衣衫,她的嘴唇有些干裂,但依旧坚持着。 台下的人群,都在焦急地等待着。 “唉,散了吧,看来是骗人的。” “我就说嘛,怎么可能真的求来雨……” 就在张百万准备挥手,让护院上前抓人的时候。 颜浩突然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的西南方。 他嘴角微微勾起。 来了。 几乎是同时,一阵风毫无征兆地吹过。 这阵风,带着一股不同寻常的凉意和湿气。 原本还在聒噪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感觉到,天气好像……变了。 紧接着,天边飘来一朵不起眼的乌云。 然后是第二朵,第三朵…… 不过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刚才还晴空万里的天空,已经阴云密布,黑压压的,如同浓墨。 “咔嚓!” 一道银色的闪电,撕裂了昏暗的天空! 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声! “轰隆隆——” 台下的张百万,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天空,嘴巴一点点张大。 人群中爆发出压抑的惊呼。 “变天了!真的变天了!” 就在这时,第一滴雨水,落了下来。 砸在了一个老农干裂的嘴唇上。 他愣愣地伸出舌头,舔了舔。 是雨! “下雨了!下雨了!!”他扯着嗓子,发疯似的喊了起来! 仿佛一个信号。 “哗啦啦——” 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 压抑了许久的欢呼声,在这一刻,如同山洪般爆发! “神仙!公主殿下是神仙下凡!” “天不亡我大明啊!” 无数的难民,对着高台上的朱媺娖,黑压压地跪了下去。他们哭着,笑着,任由冰凉的雨水冲刷着他们滚烫的脸颊。 王龙张大嘴巴,呆呆地看着天空,又看看台上那个被雨水淋湿,却更显神圣的少女,最后看向一脸平静的颜浩。 他“扑通”一声,单膝跪地,心中的敬畏,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 高台上,朱媺娖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天地之威震撼了。她看着台下跪倒的万民,听着那山呼海啸般的尊崇,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在她胸中激荡。 她看向身边的颜浩。 颜浩对着她,微微一笑。 穿越前,他可是很喜欢看科普类短视频的,这不,用上了。这几天的天气变化,加上他对山区地形的观察,让他精准地预测到了这场由特殊地形气候导致的强对流天气。 这在古人看来,就是神迹。 雨幕中,张百万面如死灰,浑身都在发抖。 他看着那万民叩拜的场景,看着那个雨中独立的少女,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他推开身边的护院,连滚带爬地冲到高台下,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罪民张百万……参见公主殿下!罪民……心服口服!” 颜浩看着这一幕,总算松了口气。 然而,就在他心神放松的这一刹那,一股阴寒刺骨的剧痛,猛地从手臂上传来! “无影毒”! 这次的发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朱媺娖马上发现了不对。 “兄长,你怎么了?” 第26章 公主亲封平寇将,瘟疫来袭何处觅神医? 大雨下了整整一天一夜。 这场及时雨,解了旱情,更解了人们心。 第二天,雨过天晴,空气清新。 张百万蔫了。他不仅乖乖献上了一千石粮食,还把家里的几百名护院,连同所有能用的兵器和物资,全部打包送了过来。 他本人,则跪在朱媺娖面前,声泪俱下地表示愿意散尽家财,追随公主,匡扶大明。 对于这种墙头草,颜浩自然不会完全信任,但暂时也不会杀他。 “张员外,”颜浩当着众人的面,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献粮有功,公主殿下都记在心里。以后,你就是咱们的后勤总管,负责钱粮调度。” 张百万一愣,随即大喜过望。 这不就是给了个肥差吗?他连连叩首谢恩。 粮食危机暂时解除。 颜浩知道,必须趁热打铁。 在他的建议下,朱媺娖召集了所有头目和数百名士兵代表,在山寨的议事大厅里,举行了第一次正式的“朝会”。 大厅里,火把烧得噼啪作响。 朱媺娖端坐在主位上,虽然年纪尚小,但经历了祈雨神迹之后,她的身上已经有了一股令人不敢小觑的威严。 颜浩侍立在她身侧。 “诸位,”朱媺娖清了清嗓子,声音清脆而有力,“昨日天降甘霖,乃上天垂怜,昭示我大明气数未尽!” “我父皇虽遭不幸,但天下不可一日无主,汉家衣冠不可断绝!今日,我朱媺娖在此立誓,必将驱逐鞑虏,光复神京!” 她站起身,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从今日起,我部不再是流寇草莽,更名‘复明军’!” “复明!复明!” 台下的王龙第一个振臂高呼。 上千名汉子,无论之前是盐枭、官兵还是农夫,此刻都热血沸腾,齐声呐喊,声震屋瓦。 朱媺娖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国有国法,军有军规。我今册封诸位,望尔等各司其职,尽忠报国!” 她看向颜浩:“颜浩,护驾有功,智勇双全,封‘平寇将军’,总领复明军一切军务!” “末将领命!”颜浩单膝跪地,沉声应道。 她又看向王龙:“王龙,率众来投,骁勇善战,封‘先锋将军’,辅佐平寇将军,执掌忠义营!” 王龙激动得满脸通红,“扑通”一声跪下,磕头如捣蒜:“谢公主殿下!不,谢陛下!末将王龙,愿为陛……公主殿下效死!” 这家伙一激动,连称呼都变了。 朱媺娖脸颊微红,但没有纠正他。 接着,她又依次册封。 李老栓因熟悉山林,善于追踪,被封为斥候营“校尉”。 孙二狗机灵,被提拔为李老栓的副手。 常友珊心思缜密,善于管理,被任命为“内务司”主事,负责后勤、妇孺等一切杂务。 就连刚刚投诚的张百万,也得了个“粮草官”的虚衔。 一场分封下来,整个复明军的组织架构,立刻变得清晰明了。 所有人都得到了名分,干劲十足。 山寨里热火朝天,到处都是训练的号子声和打造兵器的叮当声。 然而,新的问题,很快就出现了。 随着复明军名声的传开,越来越多的难民涌入山区。短短几天,山寨外围就聚集了近万人。 人一多,吃喝拉撒都成了问题。 环境迅速恶化,蚊蝇滋生。 很快,有人开始上吐下泻,发起了高烧。 周郎中带着几个学徒,忙得脚不沾地,但病人却越来越多。 “将军,公主殿下!”周郎中找到颜浩和朱媺娖,一脸焦急,“是疫病!再不控制,恐怕会酿成大祸啊!” 颜浩闻言,心中一沉。 他知道,在古代,一场瘟疫,足以摧毁一支军队。 “是什么病?” “像是伤寒,又像是痢疾,症状很杂。”周郎中擦着汗,“草药已经不够用了,而且……而且很多人挤在一起,根本没法隔离。” 这正是最可怕的地方。 颜浩强忍着体内再次开始蠢蠢欲动的毒素,思索着对策。 他自己的毒,需要去山东找刘泽清。但现在,大军被瘟疫的阴影笼罩,根本无法动弹。 必须先解决眼前的危机。 “孙二狗!”颜浩喊道。 “在!”孙二狗一阵风似的跑了进来。 “你立刻带上斥候营最机灵的人,分头出去打探。记住,两个任务。”颜浩伸出两根手指。 “第一,想办法混进刘泽清的地盘,不惜一切代价,打探清楚他军中是否有治疗‘无影毒’的解药,或者有没有医术高超的军医。” “第二,”颜浩的语气变得更加严肃,“在周边府县,给我找!找那些逃难的名医!不管他脾气多怪,架子多大,只要医术真的高明,就想办法把他‘请’到山寨来!” “是绑也行吗?”孙二狗小声问。 颜浩看了他一眼:“要用‘请’,懂吗?告诉他们,我们公主礼贤下士,只要能治好百姓的病,金银财宝,高官厚禄,随他开口。” “明白!”孙二狗领命而去。 接下来的几天,生病的人数越来越多。 病倒的人数已经超过了五百,甚至有几个体弱的老人没撑住,死了。 颜浩不得不让王龙派出士兵,强行设立隔离区,但效果甚微。 他体内的毒也发作得越来越频繁,每次都得耗费大量内力才能压制,脸色也一天比一天差。 这天傍晚,孙二狗终于回来了。 他风尘仆仆,一脸的疲惫,身后还跟着几个人。 只是,他带回来的,不是什么仙风道骨的名医。 而是一个被打得鼻青脸肿,五花大绑,嘴里还塞着布团的怪人。 “将军,人……人我给您‘请’来了!”孙二狗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说。 王龙好奇地走过去,扯掉那人嘴里的布团。 “呸!你们这群野蛮人!土匪!居然敢绑架我!”那人一开口,就是一串流利的京城官话,但语气里充满了愤怒。 他看起来四十多岁,穿着一身破烂的儒衫,但收拾得很干净。虽然被绑着,但脊梁挺得笔直,脸上带着一股知识分子的傲气。 “你是什么人?孙二狗,你从哪儿绑来的?”王龙问道。 “他……他就是我要找的名医!”孙二狗指着那人,一脸委屈,“我好说歹说,金子都拿出来了,他就是不来,还骂我们是反贼。我一生气,就……” “胡说!”那怪人怒道,“我乃太医院出身,世代行医,岂会与尔等贼寇为伍!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太医院出来的? 众人都是一惊。周郎中更是激动地走上前,对着那人行了一礼:“敢问先生高姓大名?” 那人傲慢地瞥了他一眼:“我叫卞望,字希之。你又是何人?” “晚生周济,一介乡野郎中。”周郎中恭敬地说,“早闻京城太医院卞家,一手金针绝技,活人无数。没想到能在此得见先生。” 这卞希之,似乎很吃这一套,脸色缓和了不少。 “算你还有点见识。” 颜浩走了过来,他没有废话,直接伸出自己那只泛着诡异红点的手臂。 “卞先生,你既然是太医院的高人,可识得此毒?” 卞希之的目光落到颜浩手臂上,起初有些不屑,但随即,他的脸色就变了。 他凑上前,像狗一样,对着颜浩的手臂,使劲地嗅了嗅。 这个举动,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王龙嘀咕道:“这医生看病,还带用闻的?” 卞希之却像是发现了什么绝世珍宝,眼睛都亮了。他完全无视了周围的人,也忘了他自己还是个阶下囚。 他绕着颜浩走了一圈,时而皱眉,时而点头,嘴里念念有词。 “奇,奇,实在是奇……非草木之毒,倒像是数种蛇虫之毒,与西域某种矿石粉末混合,再以特殊手法打入经脉……” 他猛地抬头,盯着颜浩,语气狂热。 “此毒,可有名号?” 颜浩心中巨震。 这人,仅仅靠闻,就分析出了个七七八八! “无影毒。”颜浩沉声说道。 “好名字!好名字!”卞希之抚掌大笑,状若疯癫,“手法精妙,构思奇特!配出此毒之人,绝对是个天才!快告诉我,他在哪里?我要见他!” 众人面面相觑。 这医生,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不问怎么解毒,反倒对下毒的人起了兴趣。 颜浩看着他,突然开口问道:“先生,可能解此毒?” 卞希之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再次审视着颜浩,片刻后,摇了摇头。 “解不了。” 此言一出,众人心头都是一凉。 连太医院的名医都说解不了,那二当家岂不是…… 卞希之却话锋一转,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颜浩。 “常规的法子,解不了。这毒已经深入你的奇经八脉,与你的内力纠缠在了一起。除非有原版解药,否则神仙难救。” 他顿了顿,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 “不过……若你敢让我试试我的新法子,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第27章 毒巢清除之后,功力上涨 “什么新法子?”颜浩问道。 “开刀。”卞希之吐出两个字。 “什么?!”周郎中第一个跳了起来,满脸惊骇,“万万不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能轻易毁伤!况且毒已入脉,开刀又有何用?” 王龙也把刀拔了出来,抵在卞希子的脖子上。 “妖言惑众!你敢在咱们二当家身上动刀子,老子先把你剁了!” 卞希之却丝毫不惧,他轻蔑地看了一眼周郎中。 “竖子不足与谋!你懂什么?毒素虽已扩散,但其根源,仍在你手臂上这处伤口。此地毒素浓度最高,已侵蚀血肉,形成‘毒巢’。” 他转向颜浩,无视了脖子上的刀刃。 “我的法子,就是先将这块‘毒巢’,连皮带肉,完整地剜出来!断其根源!” “然后,”他的语气变得更加狂热,“我会用金针刺你周身大穴,辅以我的独门药浴,逼迫你体内残余的毒素,顺着经脉,从你身体的另一个地方流出来!” 这个说法,已经完全超出了在场所有人的认知。 听起来,不像是治病,倒像是某种酷刑。 “荒谬!一派胡言!”周郎中气得浑身发抖,“血流出来,人还能活吗?你这是在草菅人命!” “无知。”卞希之冷笑,“我曾随西洋来的传教士学习过一种名为‘外科’的学问。人体内的血,并非不能流失,只要控制好量,并及时补充水分和养分,便无大碍。此乃‘放血疗法’,只不过我的方法,比他们更精妙!” 颜浩的心,却在狂跳。 剜除病灶,引流排毒,控制失血……这些词汇,虽然用着古代的外壳,但其内核,分明就是现代外科手术和排毒治疗的雏形! 这个卞希之,绝对是个被时代埋没的天才! “我让你试。”颜浩做出了决定。 “将军!” “二当家!” 朱媺娖、王龙、常友珊等人同时惊呼出声。 “兄长,此人来历不明,言行怪异,不可轻信啊!”朱媺娖急得眼圈都红了。 “殿下,我意已决。”颜浩看着她,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我相信他。而且,我们没有更多时间了。” 他转头对卞希之说:“你需要什么?” 卞希之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胆识过人,不错。”他开始提要求,“第一,准备一间最干净,通风最好的房间。所有进去的人,必须从头到脚,用最热的开水擦洗一遍!” “第二,把我所有的器械,包括刀、剪、针,全部用烈酒浸泡,再用沸水反复煮!” “第三,准备大量的干净麻布,同样要用沸水煮过,在太阳下晒干!” “第四,烧一大锅开水,备用。再准备大量的烈酒,和最浓的盐水!” 这些要求,一条比一条古怪。 周郎中听得目瞪口呆,这哪里是治病,简直像是在准备什么邪门的祭祀。 但在颜浩的坚持下,所有人还是照办了。 半个时辰后,一间独立的营房被彻底清空,打扫得一尘不染。 颜浩脱去上衣,盘膝坐在房中。 卞希之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短打,他自己也用烈酒反复擦洗了双手,神情变得前所未有的专注。 他从一个随身的皮囊里,取出了一套奇形怪状的工具。有薄如蝉翼的小刀,有弯曲的银针,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金属器械。 “要开始了。”卞希之说道,“过程会很痛苦,你内力深厚,最好自行封闭痛觉,否则,我怕你忍不住一掌拍死我。” 颜浩点了点头,缓缓闭上眼睛,龙象般若功的内力,沉入丹田。 卞希之拿起一把小刀,在烛火上又烤了烤,深吸一口气,精准地沿着颜浩手臂上那个红点周围,划开了一个圈。 没有一丝犹豫。 鲜血涌出,却是暗红色的。 房间外,朱媺娖等人焦急地等待着,听着里面偶尔传来的金属碰撞声,每个人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王龙握着刀柄的手,青筋毕露。他已经决定,如果颜浩出事,他第一个就冲进去把那姓卞的碎尸万段。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就在众人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 “吱呀”一声,房门开了。 卞希之走了出来,他满头大汗,脸色苍白,像是虚脱了一般。他手里托着一个盘子,盘子里,放着一块被剜下来的,已经变得乌黑发紫的烂肉。 “成了。”他嘶哑着声音说。 众人连忙涌进房间。 只见颜浩依旧盘膝坐着,他的脸色虽然苍白,但呼吸平稳。他的左臂被干净的麻布包裹着,而在他的右脚脚心,插着一根中空的银针,一滴滴黑色的毒血,正顺着银针,缓慢地滴入下方的木盆之中。 木盆里的毒血,已经积了浅浅的一层,散发着一股腥臭。 “将军体内的毒素,已经排出大半。”卞希之解释道,“剩下的,需要靠他自己雄厚的内力,慢慢化解。三日之内,便可痊愈。” 他看着颜浩,眼神里充满了惊叹。 “我从未见过如此强悍的肉身和内力。换做常人,流这么多血,早就死了。他……简直不是人。” 众人闻言,终于放下心来,狂喜之情溢于言表。 朱媺娖看着颜浩安然无恙,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接下来的三天,颜浩一直在静坐调息。 卞希之则成了复明军的座上宾,他不仅治好了颜浩,还针对营中的疫病,提出了几个简单却有效的法子。 “所有病人,必须隔离!” “所有饮水,必须烧开再喝!” “所有人,饭前便后,必须用草木灰和清水洗手!” “所有粪便,必须挖深坑集中掩埋!” 这些在现代人看来是常识的举动,在这个时代,却是闻所未闻。 周郎中一开始还对此嗤之鼻,但在卞希之的强制要求和王龙的武力威胁下,这些措施还是被推行了下去。 奇迹发生了。 短短几天,新发病的病人数量锐减。原本病重的人,在喝了干净的开水,吃了周郎中调配的草药后,也开始慢慢好转。 一时间,卞希之在军中的声望,直追颜浩。 所有人都称他为“神医”。 周郎中更是彻底服了,天天跟在卞希之屁股后面,执弟子礼,一口一个“先生”,将卞希之那些关于“微小秽物”(细菌)的理论,当成了医学圣经。 第四天清晨。 颜浩睁开了眼睛。 两道精光,从他眼中一闪而过。 他长身而起,感觉身体前所未有的舒畅。那股盘踞在经脉中的阴寒之气,已经荡然无存。一甲子的精纯内力,如同奔腾的江河,在他体内畅快地流淌。 他不仅恢复了,甚至因为这次破而后立,功力还隐隐有所精进! “哈哈哈!”颜浩忍不住发出一阵长笑,声震林木。 山寨中的所有人都听到了这声长笑,无不面露喜色。 他们的主心骨,回来了! 然而,颜浩的笑声还未落下。 一名负责警戒的斥候,连滚带爬地冲进了山寨,他身上插着一支箭,满身是血。 “将……将军……” 斥候挣扎着,从怀里掏出一份染血的急报,递给冲过来的颜浩。 “刘……刘泽清……出兵了……” 斥候说完这句话,头一歪,气绝身亡。 颜浩展开那份急报,目光一扫,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上面的内容,比刘泽清出兵本身,更让他震惊。 刘泽清的大军,并没有朝他们的山区开来。 而是兵分两路,一路北上,抢占了山东最重要的城市之一,济南府! 另一路,则在济南府外围,布下天罗地网,张贴了无数的告示。 告示上,画着一个人的头像。 悬赏捉拿一个名叫卞希之的“妖医”,以及他身边所有“同党”。 赏金,黄金万两! 第28章 南明暗流 “黄金万两?”王龙听到这个数字,口水都快流下来了,“那姓卞的医生这么值钱?” 他随即反应过来,脸色一变:“不好!这个消息要是传出去,咱们山里岂不是要被那些想发财的疯子给挤爆了?” “重点不是赏金。”颜浩将手中的急报递给朱媺娖,神情严肃,“重点是,刘泽清为什么不直接打我们,反而要花这么大的力气,去通缉一个医生?” 朱媺娖看着急报,秀眉紧蹙。 “这说明,在刘泽清看来,卞先生的威胁,比我们这支几千人的军队更大。或者说,他背后的人,认为卞先生的威胁更大。” “背后的人?”常友珊疑惑地问。 “对。”颜浩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刘泽清一个武夫,想不到这么深。他这么做,一定是有人在背后给他出谋划策。” 他看向那名死去的斥候,眼神变得冰冷。 “而且,对方的情报能力很强。我们前脚刚救下卞先生,他后脚就在济南府布下了天罗地网。这说明,我们内部,或者我们周边,有他的眼线。” 此言一出,大厅里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怀疑。 “行了,现在不是互相猜忌的时候。”颜浩摆了摆手,“当务之急,是搞清楚刘泽清到底想干什么。” 就在这时,大厅外传来一阵喧哗。 孙二狗带着另一队斥候,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将军!公主!搞清楚了!都搞清楚了!”孙二狗献宝似的,呈上几张皱巴巴的告示拓本。 “刘泽清他反了!哦不,是他投靠了福王!他在济南府竖起了福王朱由崧的大旗,自封‘兴平伯’,还说什么要‘清君侧,诛奸邪’!” 福王朱由崧? 颜浩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历史的车轮,虽然因为他的出现有了一点小小的偏转,但大方向似乎没变。南方的朱明宗室,已经开始争夺那个风雨飘摇的皇位了。 “清君侧,诛奸邪?”朱媺娖敏锐地抓住了这几个字,冷笑道,“他一个国难当头,拥兵自重,不思报国的藩镇,有什么资格谈‘清君侧’?他要清的,是哪个君的侧?要诛的,又是哪门子的奸邪?” 少女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带着一股皇室天生的威仪。 大厅里的众人,无不凛然。 “恐怕……他要诛的‘奸邪’,就包括我们。”颜浩叹了口气,指着另一张拓本。 那是一份檄文,以福王的名义,历数崇祯皇帝的“三大罪状”,指责崇祯皇帝刚愎自用,识人不明,导致国破家亡。 檄文的最后,话锋一转,提到了“京中亦有余孽,挟持先帝子女,意图不明,实为国贼”。 矛头直指颜浩和朱媺娖。 “好一个颠倒黑白!”王龙气得破口大骂,“他娘的,崇祯皇帝再不是东西,也是皇帝!这帮南边的软骨头,不想着怎么打李自成,打鞑子,倒先给自己人泼上脏水了!” “这不奇怪。”颜浩的语气很平静,“对于福王来说,我们,尤其是公主殿下,才是他继承大统最大的法理障碍。只要公主还活着,他那个皇帝位子,就坐得名不正,言不顺。” “所以,他必须先把公主殿下,定义成‘被挟持的傀儡’,把我们定义成‘国贼’。这样,他才能名正言顺地对我们动手。” 众人恍然大悟,随即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他们面对的,不再是刘泽清一个军阀,而是即将成立的南明朝廷!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常友珊忧心忡忡地问,“济南府是山东重镇,易守难攻。刘泽清占了那里,手下兵马数万,我们……我们能打得过吗?” 悲观的情绪,开始在大厅里蔓延。 就在这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了起来。 “打不过,可以搅浑水嘛。” 众人回头,只见神医卞希之,不知何时,已经晃悠了进来。 他手里拿着一只烧鸡,一边啃,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那份通缉令,摆明了是冲我来的。刘泽清背后那个师爷,肯定是个厉害角色。他知道我的医术,不仅能治病,还能防疫。一支不会生病的军队,在乱世里有多可怕,他比谁都清楚。” “所以,他要先除掉我这个‘变数’。”卞希之撕下一条鸡腿,递给旁边的周郎中,“老周,尝尝,味道不错。” 周郎中连忙摆手,一脸严肃:“先生,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思吃鸡!”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卞希之满不在乎地说,“你们打你们的,我只是个医生。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们提供一个消息。” 他看向颜浩:“那个给刘泽清出主意的家伙,我大概知道是谁。” “谁?”颜浩问道。 “冯宽。”卞希之吐出两个字,“前翰林院的编修,一个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的伪君子。当年在京城,他因为贪墨案被崇祯皇帝罢了官,还挨了廷杖,从此就对皇家恨之入骨。没想到,他居然跑去投靠了刘泽清。” “原来是他。”朱媺娖的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我听父皇提起过此人,说他巧言令色,实非良臣。” “何止非良臣,简直是毒士!”卞希之冷笑,“我当年在太医院,曾揭穿过他用劣质药材冒领巨额款项的勾当,差点让他丢了性命。这家伙,肯定也恨我入骨。这次,八成是公报私仇,顺便为他的新主子扫清障碍。” 敌人的动机,清楚了。 是政治野心和个人私怨的结合。 这样的敌人,最是难缠。 就在大厅里再次陷入沉默时,颜浩的脑海里,突然响起了久违的系统提示音。 【叮!检测到宿主势力初具规模,已建立根据地,民心归附。】 【主线任务发布:奠定基业!】 【任务内容:在一个月内,攻占并实际控制一座县城或以上级别的城池,并将其作为正式的根基之地。】 【任务奖励:文明点数5000点,解锁系统新模块‘政务管理’。】 【失败惩罚:文明点数获取效率降低50%,所有系统兑换物品价格翻倍。】 颜浩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系统任务,来了! 这简直是瞌睡了送枕头。他正愁接下来该怎么办,系统就给指明了方向。 不能再龟缩在山里了,必须主动出击! 拿下属于自己的城市! “我决定了。”颜浩开口,声音不大,却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我们去济南。” “什么?!”王龙惊得差点跳起来,“二当家,您没开玩笑吧?去济南?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不去济南,难道等着刘泽清集结大军,把我们困死在山里?”颜浩反问,“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济南,都想看我们和刘泽清怎么斗。我们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他的目光,落在了地图上,济南府旁边一个不起眼的小点。 “我们的目标,不是济南府。” “是这里——禹城。” “禹城?”众人凑了过去。 “禹城是济南府北面的一个门户小县,城池不高,守军不过数百。最重要的是,它是运河沿岸的重要码头,漕运枢纽。”颜浩的手指,在地图上画出一条线,“拿下这里,就等于卡住了济南府一半的粮草补给线!” “而且,”颜浩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刘泽清刚刚占领济南,立足未稳,他所有的精锐,都部署在济南府城和南线,防备李自成的大顺军。他绝对想不到,我们会胆大包天,直取他的后腰!” 这是一场豪赌! 所有人都被颜浩这个大胆的计划震惊了。 “可是……就算我们拿下了禹城,刘泽清反应过来,几万大军压过来,我们怎么守?”常友珊提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守不住。”颜浩坦然承认,“所以,我们不能死守。” 他看向王龙、李老栓和孙二狗。 “我们要把水,搅得更浑!” 就在颜浩准备详细部署计划的时候,一名斥候神色古怪地跑了进来。 “报……将军!山下来了一个人,说是……说是刘泽清派来的使者,要见公主殿下和您。” “使者?”王龙拔刀就想往外冲,“来得正好!老子先砍了他,给死去的兄弟报仇!” “等等。”颜浩拦住了他,“他一个人来的?” “是。就一个人,骑着一匹白马,穿着文士袍,还带着一封……请柬。”斥候答道。 第29章 将计就计 请柬被呈了上来。 制作精美,烫金的封面上,龙飞凤舞地写着“敬呈长平公主殿下、颜将军亲启”。 打开一看,里面的措辞更是客气到了极点。 无非是说,刘泽清将军久仰公主天家威仪,感佩颜将军忠勇无双,不忍见皇室血脉流落草莽。听闻公主与将军暂居山中,特备薄酒,于三日后在济南府设宴,一为公主殿下接风洗尘,二为共商“合兵一处,北上勤王”之大计。 落款是:大明山东总兵、兴平伯刘泽清,并军师冯宽,联名敬上。 “呸!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王龙一口唾沫吐在地上,“这摆明了是想把你们骗到济南府,一网打尽!” “合兵一处?我看是想吞并我们吧!”李老栓也难得地开了口,语气冰冷。 “不能去!绝对不能去!”常友珊急切地说道,“这就是个陷阱!” 大厅里,所有人的意见都出奇地一致。 只有三个人没有说话。 颜浩,朱媺娖,和在一旁剔牙的卞希之。 朱媺娖看向颜浩:“兄长,你怎么看?”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颜浩身上。 颜浩把玩着那份请柬,忽然笑了。 “去。” 他只说了一个字。 整个大厅,瞬间鸦雀无声。 “二当家,您……您说什么?”王龙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我们去。”颜浩重复了一遍,语气平静而坚定,“而且,不光我去,公主殿下也一起去。” “疯了!你疯了!”卞希之嘴里的牙签都掉在了地上,“那冯宽是什么人我最清楚,他设下的局,你们走进去,还能有命出来?他怕是连棺材都给你们准备好了!” “兄长……”朱媺-娖也攥紧了衣角,虽然她无条件信任颜浩,但这个决定,实在太过冒险。 “你们觉得是陷阱,我也觉得是。”颜浩环视众人,“但你们想过没有,我们若是不去,会怎么样?”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不去,在刘泽清和冯宽的宣传下,就坐实了我们‘心虚’、‘名为忠义,实为国贼’的罪名。他们就有了讨伐我们的道义制高点。到时候,他们再许以重利,山东地界上,想拿我们人头去换前程的,怕是能从山这边排到济南府。” “我们去了,又怎么样?”颜浩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去了,就能打破他们的所有宣传。天下人会看到,公主殿下心怀坦荡,为了光复大明,不惜亲身犯险。谁是忠,谁是奸,一目了然。” “最重要的是,”他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济南府的位置,“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机会?”王龙还是不明白。 “一个能让我们,在他们心脏里,插上一把刀的机会。”颜浩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力量。 他开始详细阐述自己的计划。 “首先,这场鸿门宴,我们去,但不能大张旗鼓地去。我和公主,只带少数几名亲卫,伪装成随从。对外,就宣称我们的大部队,在山中休整。” “这叫,示敌以弱。” “其次,在我们去赴宴的同时,我们的主力部队,要秘密地动起来!”他看向王龙,“王哥,你率领忠义营的主力,绕开官道,走小路,急行军,直扑禹城!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三天之内,必须拿下!” “这……”王龙有些犹豫,“我们都去打禹城了,那你们在济南府,万一……” “我们不会有事。”颜浩打断了他,“因为,还有第三步棋。” 他转向孙二狗和李老栓。 “孙二狗,你挑出斥候营最精锐的弟兄,提前潜入济南城。你们的任务不是打探军情,是放火。” “放火?” “对。在我和公主赴宴的当天晚上,你们在城中几个不同的地方,同时点火。记住,动静要大,但不要真的烧到民居和粮仓,把火势控制在一些废弃的官仓或者军营附近。我要让整个济南城,都乱起来。” “李校尉,”他又看向李老栓,“你的任务最重。你带着剩下的人,在我们去济南的路上,沿途布置。一旦城中火起,你们就在城外,虚张声势,摇旗呐喊,让刘泽清以为,我们的大部队,已经兵临城下。” “这……这是……”王龙听得目瞪口呆,喃喃道,“声东击西,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再加上一个调虎离山?”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颜浩笑了,“刘泽清和冯宽,以为他们在第五层,想请君入瓮。他们绝对想不到,我们直接掀了棋盘,在第一万层等着他们。” 整个计划,环环相扣,大胆到了极致! 所有人都被颜浩的疯狂和缜密所折服。 “好!就这么干!”王龙一拍大腿,热血沸腾,“二当家您就放心去赴宴!三天之内,我要是拿不下禹城,我王龙提头来见!” 两天后。 颜浩和朱媺娖,带着卞希和一些亲卫,踏上了前往济南的官道。 他们一行人,都换上了普通的商旅服装,看起来毫不起眼。 朱媺娖坐在马车里,心中依然有些紧张。 颜浩骑马与马车并行,他看着少女略显苍白的脸,低声说道:“殿下,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吗?” 朱媺娖点了点头:“记得。兄长说,从踏入济南府的那一刻起,我不能再是颜微,而是长平公主。我可以害怕,但不能露出害怕。我可以愤怒,但不能被愤怒冲昏头脑。我要让他们看到,天家的威严,哪怕在最落魄的时候,也未曾消减。” “很好。”颜浩赞许地点了点头,“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我们都在。” 一行人晓行夜宿,很快就抵达了济南府城下。 济南城墙高大,守备森严。城门口,盘查的士兵,比往日多了数倍。 颜浩拿出那份请柬,递给了城门的守将。 守将一看,不敢怠慢,立刻派人护送他们进城。 走在济南府宽阔的青石街道上,颜浩敏锐地察觉到,城中的气氛,看似平静,实则外松内紧。街道两旁的店铺虽然都开着,但行人稀少,许多角落里,都藏着暗哨。 就在他们即将抵达刘泽清的府邸时,颜浩的目光,被墙上的一张告示吸引了。 那是一张通缉令。 然而,当他看清上面的画像和内容时,瞳孔猛地一缩。 通缉令上画的,既不是他,也不是朱媺娖,更不是卞希之。 而是一个他从未见过,但画像却栩栩如生的青年。 画像旁写着:逆贼李自成麾下大将,李岩。 悬赏内容是:提供此人行踪者,赏银千两。能擒杀此人者,赏银万两,封万户侯! 李岩? 那个传说中,极力劝谏李自成约束军纪,最终却被猜忌杀害的大顺军军师?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刘泽清和冯宽,为什么会花这么大的代价,通缉一个李自成的部下? 这和历史上记载的,完全不一样! 颜浩心中警铃大作。 他意识到,这盘棋,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冯宽要等的,要杀的,或许不仅仅是他们。 这场鸿门宴,真正的“主菜”,可能另有其人! 就在他思索之际,前方一座戒备森严的府邸,到了。 大门口,一个身穿锦袍,面容阴鸷的中年文士,正带着一群将领,面带微笑地等在那里。 正是冯宽。 “恭迎公主殿下,恭迎颜将军。”冯宽躬身行礼,笑意吟吟,但那双眼睛,却像毒蛇一样,在颜浩和朱媺娖身上扫过。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跟在颜浩身后的卞希之身上,嘴角的笑容,变得更加意味深长。 “哦?没想到,卞神医,也肯赏光大驾光临。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第30章 宴会变杀局 卞希之像是没看见冯宽那笑里藏刀的模样,反而凑近闻了闻,随即一脸嫌弃地后退半步。 “冯大人,几日不见,你这身上的官气没长进,酸臭味倒是浓郁了不少。离我远点,熏着我的药材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株干瘪的草药,宝贝似的拍了拍。 冯宽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卞神医还是这么风趣。里面请吧,刘将军已经等候多时了。” 他侧身让开一条路,那姿态,与其说是“请”,不如说是“押送”。 府邸之内,灯火通明,却安静异常。 院中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个个气息绵长,显然都是内家好手。 穿过几重院落,来到一处宏伟的正厅。 正厅中央,一个身材魁梧的武将正襟危坐,正是山东总兵刘泽清。 他看到朱媺娖和颜浩进来,象征性地站起身,抱了抱拳,声音洪亮。 “末将刘泽清,甲胄在身,不能全礼,见过公主殿下!早就听闻公主殿下凤仪天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他嘴上说着恭敬,眼神却肆无忌惮地在朱媺娖身上打量,那份粗野,毫不掩饰。 朱媺娖强忍着不适,按照颜浩之前的交代,微微颔首,声音清冷:“刘将军有心了。国难当头,一切从简。” “好!公主殿下果然深明大义!”刘泽清大笑一声,伸手一引,“请入座!今日末将备下薄酒,为殿下与颜将军接风洗尘!” 颜浩将朱媺娖护在身后,自己则大马金刀地在客座首位坐下。 他目光扫过全场,除了主位的刘泽清和一旁作陪的冯宽,两侧还坐着十余名将领,一个个眼神不善。 “人都到齐了,上菜吧。”冯宽拍了拍手。 侍女们鱼贯而入,端上一道道精致的菜肴。 酒香、菜香弥漫开来。 卞希之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放在鼻尖嗅了嗅,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哎呀,冯大人,你这也太不讲究了。”他摇着头,一脸惋惜,“好好的‘三步倒’,非要混上一点‘鹤顶红’,这两种毒性相冲,不仅见效慢了,味道也变得寡淡。啧啧,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刘泽清和冯宽的脸色同时一变。 两侧的将领们,更是下意识地握住了腰间的刀柄。 “卞神医,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冯宽冷冷说道。 “我这人,别的不行,就是鼻子好使。”卞希之又夹起一块水晶肴肉,放到眼前仔细端详,“瞧瞧,这肉冻里还加了‘七日绝’的粉末。这玩意儿无色无味,一旦入腹,神仙难救。不过下毒的人手法太次,火候没掌握好,留下了一点点杂质。可惜了,可惜了这么好的猪后腿。” 他一番话说完,就像一个美食家在点评菜品。 颜浩心中冷笑,面上却故作惊慌,猛地站起身:“刘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 朱媺娖也配合一下,让身体微微颤抖。 “哈哈哈!”刘泽清见图穷匕见,索性也不再伪装,他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吼道,“什么意思?颜浩,你一个小小侍卫,挟持公主,聚啸山林,意图不轨!本将军今日设宴,就是要清君侧,诛国贼!” “说得好!”冯宽抚掌大笑,“颜将军,公主殿下,事到如今,就别演了。乖乖束手就擒,还能留个体面的死法。” 颜浩环视四周,冷笑道:“就凭你们这些酒囊饭袋?” “我们是不行,但他们呢?”冯宽阴恻恻地一笑,拍了拍手。 大厅侧面的屏风后,忽然响起一阵刀剑出鞘的声音。 十几个身穿劲装的舞姬手持长剑,从屏风后闪出,剑光闪烁,组成一个剑阵,缓缓向颜浩和朱媺娖逼近。 “此乃‘天罗剑阵’,由我精心训练的死士组成。颜将军武功盖世,不知能不能闯过此阵?”冯宽得意地说道。 “兄长……”朱媺娖紧张地抓住了颜浩的衣袖。 “别怕。”颜浩拍了拍她的手,随即转头看向刘泽清,嘴角带着一丝嘲讽,“刘将军,你就这点本事?靠一群女人?” “对付你,足够了!”刘泽清被戳到痛处,怒吼道,“上!给本将军拿下他们!死的也行!” 一声令下,十余名剑姬娇喝一声,长剑如毒蛇出洞,从四面八方刺向颜浩。剑光交织成一张大网,封死了所有退路。 颜浩站在原地,不闪不避。 就在剑尖即将及体的刹那,他动了。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颜浩的身影仿佛化作了一道幻影。只听“叮叮当当”一连串清脆的金属断裂声响起。 下一刻,颜浩已经回到了原地,仿佛从未动过。 而那十几名剑姬,则个个愣在当场,满脸的不可置信。她们手中的精钢长剑,竟齐刷刷地从中断裂!断口光滑如镜! “徒手断剑?!”一名将领失声惊呼。 所有人都被这一手神乎其技的功夫给震慑住了。 颜浩拿起一截断剑,在指尖把玩,淡淡地说道:“还有什么手段,一并使出来吧。别浪费我时间。” 冯宽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怎么也想不到,颜浩的武功,竟然高到了这种匪夷所思的地步!连他最后的杀手锏“天罗剑阵”,都如同儿戏一般被破解。 刘泽清更是吓得腿肚子发软,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颜……颜将军,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现在知道好好说话了?”颜浩冷笑一声,一步步向主位逼近。 他每走一步,刘泽清和冯宽就后退一步。大厅里的将领们,竟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眼看颜浩就要走到刘泽清面前,冯宽尖声叫道:“颜浩!你再敢上前一步,他们就得死!” 随着他的话音,大厅的另一侧,几名士兵押着十几个衣衫褴褛、面带惊恐的百姓走了出来。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有抱着婴儿的妇女,还有几岁大的孩童。 “这些人,是虎口关钱富贵手下那些降兵的家属。”冯宽的脸上露出了扭曲的笑容,“我特意派人‘请’他们来济南府做客。颜将军,你义薄云天,总不会看着他们因为你,人头落地吧?” 颜浩的脚步,停住了。 他看着那些百姓祈求的眼神,一股怒火从心底直冲头顶。 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却无法无视这些无辜者的性命。 “卑鄙!”朱媺娖气得浑身发抖。 “哈哈哈!兵不厌诈!”冯宽笑得更加猖狂,“颜浩,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立刻自废武功,跪地投降!否则,我每数三个数,就杀一个人!” “你敢!”颜浩双目赤红,杀气凛然。 “你看我敢不敢!”冯宽从一名士兵腰间拔出腰刀,架在了一个白发老翁的脖子上。“一!” 那老翁吓得瘫软在地,裤裆一片湿热。 “二!”冯宽的刀锋,已经划破了老翁的皮肤,渗出了血丝。 大厅里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颜浩的拳头,握得咯咯作响。他知道,冯宽这种毫无人性的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就在冯宽即将喊出“三”的瞬间,朱媺娖忽然开口了,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住手!” 第31章 公主发飙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到了这位一直被认为是“花瓶”的公主殿下身上。 只见朱媺娖缓缓从颜浩身后走出,她小小的身躯挺得笔直,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 她看着冯宽,眼神冰冷如霜:“冯宽,你可知罪?” 冯宽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公主殿下,你莫不是吓糊涂了?现在,是我在问你的罪!” “放肆!”朱媺娖厉声呵斥,“本宫问你,你曾是翰林院编修,食大明俸禄,如今却勾结藩镇,残害忠良,胁迫君上,此乃不忠之罪!” “你身为读书人,本应明礼义,知廉耻,却用无辜百姓性命作为要挟,行径与禽兽无异,此乃不义之罪!” “先帝待你不薄,你却因一己私怨,心怀怨怼,颠倒黑白,污蔑先帝,此乃不孝之罪!” “不忠不义不孝之徒,猪狗不如的东西!也配在本宫面前谈罪?” 朱媺娖一番话,字字珠玑,骂得冯宽脸色由红转白。 大厅里,那些原本看戏的将领,不少都低下了头,面露羞愧之色。 “你……你……”冯宽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朱媺娖,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妖言惑众!”他最终只能挤出这么一句,随即对刘泽清吼道,“刘将军!还等什么!杀了她!杀了这个妖女!” 刘泽清也被朱媺娖的气势所慑,一时间竟有些犹豫。 就在这时,朱媺娖从袖中缓缓取出一件物事。 那是一块用明黄锦缎包裹的东西,她小心翼翼地展开锦缎,露出的,却并非众人想象中的金银珠宝,而是一张薄薄的纸。 纸张已经微微泛黄,上面用朱砂印泥,盖着一个硕大而清晰的印文。 那印文,龙飞凤舞,正是八个篆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传国玉玺! 不,不对。颜浩看得清楚,那只是一张拓本。但即便只是拓本,当它出现的那一刻,整个大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传国玉玺,是皇权天授的象征。见玉玺如见天子! “此乃太祖高皇帝当年所用宝玺之拓本。”朱媺娖的声音再次响起,“太祖有训:凡大明臣子,见此印者,如朕亲临!” 她举着拓本,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名将领。 “本宫再问你们一句,尔等,究竟是大明的将军,还是冯宽与刘泽清的私人家奴?” “尔等身上的铠甲,是太祖皇帝所赐,还是刘泽清所赠?” “尔等手中的兵权,是为守护大明江山社稷,还是为了助纣为虐,残害先帝血脉?” 一连三问。 “扑通!” 一名站在后排的年轻将领,忽然扔掉了手中的长刀,双膝跪地,朝着朱媺娖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末将……末将有罪!” 他的举动,像是一个信号。 “扑通!”“扑通!” 接二连三的,又有几名将领跪了下来,脸上满是愧疚。 他们或许可以不在乎一个落魄公主,但他们不能不在乎大明朝的法统,不能不在乎自己世代忠良的名声! 刘泽清见状,又惊又怒,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苦心经营的局面,竟然被一个十五岁的小丫头片子三言两语就给瓦解了! “反了!你们都反了!”他气急败坏地拔出腰刀,指着那些跪下的将领,“谁再敢动一下,老子现在就劈了他!” 然而,响应他的,只有寥寥几名他的心腹亲信。 大部分将领,都低着头,沉默不语。 “够了!”冯宽突然尖叫起来。 “什么太祖遗训!什么传国玉玺!大明都亡了!崇祯都上吊了!你们还抱着这些破烂玩意儿有什么用!”他吼道,“成王败寇!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今天,我们就是胜利者!” 他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士兵,抢过那把架在老人脖子上的刀,朝着朱媺娖冲去。 “我先杀了你这个妖女,看谁还敢妖言惑众!” 他的动作太快,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颜浩眼神一寒,正要出手,却见朱媺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迎着冯宽的刀锋,踏前一步! “本宫乃大明长平公主,生是朱家的人,死是朱家的鬼!你这乱臣贼子,也配沾染本宫的血?!” 她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轻蔑。 冯宽被她这股气势所慑,动作竟微微一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异变陡生! “轰——!” 一声巨响,仿佛从地底传来。 紧接着,外面传来一阵阵惊慌失措的呐喊声。 “起火了!起火了!” “不好了!东城的粮仓起火了!” “快救火啊!” 喊声此起彼伏,一股浓烈的焦糊味,伴随着滚滚浓烟,迅速从外面传进来。 冯宽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怎么回事?!”刘泽清也慌了神,一把揪住一个跑进来的亲兵的衣领。 那亲兵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将……将军,不好了!东、西、南三个方向,同时起火!火势……火势好大!好像……好像把我们的军营都给围了!” “什么?!”刘泽清如遭雷击。 就在这时,府邸外面,喊杀声震天而起! “杀啊!” “诛杀国贼刘泽清!” “复明军杀进城了!” 喊声铺天盖地。 大厅里的将领们,有点慌。他们不知道外面到底来了多少人,只觉得整个济南府都陷入了火海之中。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冯宽失声尖叫,“他们的主力还在山里!哪来的人马攻城?!” “现在,你还觉得我们是待宰的羔羊吗?”颜浩的声音,在他耳边悠悠响起。 冯宽猛地回头,只见颜浩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 “你……你……” 冯宽的话还没说完,只觉得脖子一凉,整个人便被一股巨力提了起来。 那柄腰刀,此刻已经落入了颜浩的手中,冰冷的刀锋,正紧紧地贴着他的喉咙。 “别……别杀我……”冯宽瞬间吓坏。 “刘将军,”颜浩提着冯宽,目光转向刘泽清,“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怎么让我们安全离开了吧?” 刘泽清看着被制住的冯宽,又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喊杀声,脸色变幻不定。 突然,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谈?老子跟你谈个屁!”他猛地一脚踹翻身前的桌案,指着颜浩吼道,“别听外面的!都是假的!给我上!所有人一起上!杀了他们,赏银万两!官升三级!”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那几名心腹亲信,以及部分将领,对视一眼,再次拔出了刀。 “杀了公主!擒住颜浩!” 第32章 火烧连营 张陵没有拔刀冲向颜浩,反而一个转身,劈向了离他最近的一名刘泽清的心腹! “噗嗤!” 鲜血飞溅! 那名心腹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口的刀,缓缓倒了下去。 “张陵!你疯了?!”刘泽清目眦欲裂。 “疯的是你!刘泽清!”张陵须发皆张,“我张家世代忠良,岂能与你这等国贼为伍!弟兄们!公主殿下在此,大明正统在此!随我诛杀国贼,反正归明!” 他这一声怒吼,喊醒了那些摇摆不定的将领。 “反正归明!” “杀了刘泽清!” 又有数名将领调转刀口,砍向了身边的同僚。 整个大厅,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刘泽清的亲信和决心追随他的死硬分子,与张陵等人以及其他反正的将领,厮杀在了一起。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好机会!”颜浩低喝一声。 他没有恋战,提着冯宽当做盾牌,另一只手拉起朱媺娖,对还在发愣的卞希之喊道:“老卞,跟上!准备跑路了!” 卞希之一个激灵,连忙跟上,还不忘抄起那只没动过的烧鸡。 “别浪费了。”他嘟囔道。 颜浩利用冯宽这个挡箭牌,在大厅中横冲直撞。 那些想上来阻拦的士兵,一看到被他提在手里的军师,都投鼠忌器,不敢上前。 “张将军!大恩不言谢!我们城外再会!”颜浩冲着正在浴血奋战的张陵喊了一句。 张陵在乱军中回头,冲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颜浩不再犹豫,带着两人冲出大厅。 外面的院子,比大厅里更乱。 到处都是跑来跑去救火的家丁和士兵,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孙二狗他们的放火行动,效果不错。 “这边!”颜浩凭借着记忆,找到了来时的路。 一路上,他们遇到了几波巡逻的士兵,但都被颜浩三下五除二地解决了。 他出手极有分寸,只伤不杀,将人打晕或者卸掉关节,使其失去战斗力。 眼看就要冲出府邸大门,斜刺里突然冲出一支百人队,为首一名将领手持长枪,厉声喝道:“放下军师!束手就擒!” 这是刘泽清的亲卫队长,武功不弱。 “滚开!”颜浩不耐烦地喝道。 “休想!”那队长长枪一抖,化作漫天枪影,直刺颜浩面门。 颜浩左手提着冯宽,不便躲闪,右手并指如剑,内力灌注指尖,迎着枪尖点了过去。 “铛!” 一声脆响,那精钢打造的枪尖,竟被他用两根手指生生夹住! 亲卫队长大惊失色,用力回夺,长枪却纹丝不动。 颜浩手腕一振,一股浑厚的内力顺着枪杆传了过去。 “咔嚓!” 亲卫队长只觉一股无可抵御的大力涌来,虎口迸裂,手臂骨折,长枪脱手而出。 整个人更是被震得倒飞出去,撞翻了身后的一片士兵。 剩下的亲卫大惊失色,阵型一片混乱。 “你们的军师,还给你们!”颜浩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大喝一声,将手中一直提着的冯宽,猛地朝着那群亲卫扔了过去! 冯宽本就被折腾得七荤八素,此刻更是成了人形炮弹。 亲卫们投鼠忌器,手忙脚乱地想去接住他们的军师,阵脚大乱。 “走!” 颜浩不再恋战,趁着这个空档,拉着朱媺娖和卞希之,如离弦之箭般冲出了总兵府的大门。 而他身后,被亲卫们接住的冯宽,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望着颜浩等人消失的背影,气愤极了。他顾不上身上的伤痛,嘶声对亲卫队长喊道: “他一定会去西门!张陵在那边有布置!快!带上所有能动的人,去瓮城设伏!我定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济南府的街道上,已是人间炼狱。 到处都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百姓,到处都是无头苍蝇一般乱窜的士兵。 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哭喊声、叫骂声、金铁交鸣声混成一片。 “将军!这边!” 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忽然有人低声呼喊。 颜浩循声望去,只见孙二狗正带着几个斥候,伪装成普通百姓,焦急地向他们招手。 “干得不错。”颜浩赞了一句。 “嘿嘿,都是将军您计划得好。”孙二狗挠了挠头,随即神色一正,“将军,我们得赶紧出城!刘泽清的兵马虽然乱了,但城门守卫加固了,恐怕不好闯!” “跟我来!” 在孙二狗的带领下,一行人在混乱的街巷中穿行。 他们专挑小路和阴暗的角落,避开了几波正在集结的官兵。 就在他们即将绕到一个相对偏僻的西城门附近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颜浩心中一紧,立刻将朱媺娖和卞希之护在身后,转身戒备。 追上来的人只有一个,正是那名在宴会上第一个反正的参将,张陵。 他浑身是血,铠甲破损了好几处,显然是经历了一场恶战才冲杀出来。 “张将军?”颜浩有些意外。 “颜将军!公主殿下!”张陵跑到近前,顾不上喘气,急促地说道,“总兵府的内乱,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刘泽清已经杀红了眼,但他也撑不了多久!” 他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卷用油布包着的东西,塞到颜浩手里。 “这是……?” “这是济南府的城防图!还有,冯宽那个狗贼的一些书信往来的线索!我刚才趁乱从他书房里摸出来的!”张陵压低了声音,“颜将军,冯宽此人,心机深沉,远非刘泽清可比。他绝不止这点后手!” “我怀疑……我怀疑他暗中勾结了不止一方势力!” 这番话,让颜浩心中一动,立刻想到了那张通缉李岩的告示。 “将军,你们快走!”张陵看了一眼城门的方向,神色凝重,“刘泽清虽然乱了,但冯宽之前下令,四门紧闭,许进不许出!你们想从城门冲出去,难如登天!” “多谢张将军提醒。”颜浩将东西收入怀中,郑重地抱了抱拳,“此恩,颜浩记下了。” “不必言谢!能为公主殿下,为大明尽忠,是我张陵的本分!”张陵正色道,“你们从这边走,翻过那段城墙,外面就是护城河。我已安排了心腹在那边接应小船。你们快走,我……去给你们吸引追兵!” 说罢,他竟不给颜浩再说话的机会,转身提刀,朝着另一条街道,大吼着冲了出去。 “刘泽清的走狗们!你张爷爷在此!来追我啊!”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与火光之中。 颜浩看着他离去的方向,默然片刻,随即果断道:“我们走!” 他们按照张陵的指引,很快来到了一段相对偏僻的城墙下。这段城墙因为年久失修,又处在阴暗角落,守备确实松懈。 颜浩看了一眼高近十丈的城墙,对朱媺娖和卞希之说道:“殿下,老卞,得罪了。” 说罢,他一手一个,将两人夹在腋下,深吸一口气,脚下猛地一蹬。 梯云纵! 他的身形如同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拔地而起,在墙壁上几个借力,便悄无声息地攀上了城头。 城头上的几名守军还在伸长了脖子,紧张地望着城内和城外的方向,根本没注意到,身边多了三道鬼魅般的身影。 颜浩没有惊动他们,带着两人,从城墙的另一侧,一跃而下。 就在他们即将落地的瞬间,异变再生! 城墙下方,原本漆黑一片的角落里,突然亮起了数十个火把! 一张早已准备好的大网,从地上一跃而起,铺天盖地般向他们罩来! “哈哈哈!颜浩!你果然从这里逃!真以为我冯宽会那么蠢吗?!” 火光中,一个狼狈不堪的身影缓缓站起。他脸上有一道长长的血口子,一只袖子空荡荡的,正是从总兵府大乱中逃出来的冯宽! 他竟然预判了张陵的计划,提前在这里设下了埋伏! “放箭!”冯宽吼道。 第33章 禹城惊变 箭如飞蝗,撕裂夜空! “完了!”卞希之脸色惨白,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朱媺娖看着颜浩,不知为何,她心中竟没有半分恐惧。 “哼!”颜浩发出一声冷哼。 他将朱媺娖和卞希之换到背后,用自己的身体,迎向了那漫天箭雨! 同时,他体内的甲子内力疯狂运转,龙象般若功催动到极致!一层无形的气罡,瞬间笼罩全身! “噗噗噗噗!” 无数箭矢射在他的背上、腿上,却如同射中了最坚韧的牛皮,纷纷被弹开,竟无一能透体而入! “这……这是什么怪物?!”冯宽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破!” 他并指如刀,对着大网凌空一划! 一道无形的罡气激射而出,那张用牛筋和精铁混合编织的巨网,竟被从中切开一个巨大的口子! 颜浩带着两人,精准地从破口中穿过,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拦住他!”冯宽状若疯狂地嘶吼。 埋伏的刀斧手一拥而上。 “找死!”颜浩将朱媺娖和卞希之放下,身影一闪,主动迎了上去。 他如同一头冲入羊群的猛虎,所过之处,人仰马翻。 他没有杀人,只是简单地出拳,踢腿。但龙象般若功第九层的巨力,何其恐怖? 被他拳风扫到,就是筋断骨折;被他腿影擦过,便如遭重锤,吐血倒飞。 不过短短十几个呼吸,围上来的近百名刀斧手,已经躺了一地,竟无一人能再站起来。 冯宽吓得连连后退,一屁股跌坐在地。 “妖……妖怪……” 颜浩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不是要杀我吗?来啊。” “不……不要杀我!颜将军饶命!我也是被逼的!都是刘泽清逼我的!”冯宽涕泪横流,丑态百出,哪里还有半点“毒士”的风采。 “呵。”颜浩不屑地冷笑一声,一脚踢在他的下巴上。 冯宽闷哼一声,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解决了埋伏,颜浩带着两人迅速来到护城河边。 果然,一艘乌篷小船正静静地等在岸边。 上了船,三人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直到小船划出很远,朱媺娖才从刚才的惊心动魄中回过神来,她看着颜浩,轻声问道:“兄长,我们现在去哪?” “去禹城。”颜浩从怀里拿出张陵给的城防图和信笺,借着月光展开。 信笺上,除了城防图的注解,还有几行潦草但有力的字迹。 张陵在信中说明,他曾无意中撞见冯宽与一名神秘商人会面,那商人操着一口关外口音。 他怀疑冯宽不仅想吞并颜浩的势力,更可能在与关外的清军勾结,意图出卖整个山东! 而那张通缉李岩的告示,很可能是一个烟雾弹,目的就是为了搅乱视听,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大顺军的身上,从而掩盖他自己通敌的罪行。 “这个冯宽,真是好大一盘棋。”颜浩看完,眼神变得无比凝重。 如果张陵的猜测是真的,那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必须尽快拿下禹城!”颜浩心中有了决断,“那里是漕运枢纽,绝不能落入冯宽或者清军手中!” …… 与此同时,禹城。 王龙嘴里叼着一根草根,蹲在城外的小树林里,看着灯火并不算明亮的禹城县城,有些不耐烦地吐了口唾沫。 “我说,二当家也太看得起这破县城了。就这土墙,还没咱们山寨的墙高,守军看着也没几个,直接冲进去不就完了?”他对着身边的李老栓抱怨道。 李老栓擦拭着手中的弓箭,眼皮都没抬一下:“将军的命令,是拿下禹城,不是屠城。冲进去,会死人,动静也大。” “唉,麻烦。”王龙挠了挠头。 就在这时,一个扮作樵夫的斥候,领着一个贼眉鼠眼的汉子,快步走了过来。 “大当家,人带来了。这小子是城里守军的一个伙夫,被我们给摸出来了。” 那伙夫一见到王龙这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腿都软了,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 “行了行了,起来说话。”王龙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我问你,城里现在什么情况?多少人守着?” “回……回好汉爷的话,”伙夫战战兢兢地说道,“城里就一个百户,手下拢共不到三百人。而且……而且好多都是老弱病残,凑数的。这几天,刘……刘总兵把精锐都调到济南府去了,这里就没人管了。” “百户?”王龙眼睛一亮,“那百户叫什么?是个什么样的人?” “叫……叫吴有才。他……他不是个东西!就知道吃拿卡要,前两天还抢了城东张屠户家的闺女当小妾……” “哦?”王龙摸了摸下巴,一抹熟悉的笑容浮现在他脸上,“贪财好色?这就好办了!” 他转头对身边一个机灵的盐枭吩咐道:“去,按我们以前的老办法,准备一份厚礼,再找几个漂亮娘们儿。就说,南边来的大盐商,想孝敬一下吴百户,借道发笔财。” 半个时辰后。 禹城南门。 一队看似商旅的队伍,敲响了城门。 城头上的守军懒洋洋地探出头:“谁啊?不知道城门已经关了吗?” “军爷行个方便!”王龙的一个心腹手下,满脸堆笑地从怀里掏出一锭明晃晃的银子,在火把下晃了晃,“我们是王老板的商队,从南边来,给济南府的刘将军送一批急用物资。路过贵宝地,想求吴百户大人行个方便。另外,我们老板听闻吴百户大人英明神武,特备了几个江南瘦马,想献给大人乐呵乐呵。” “江南瘦马?”城上的守军一听,眼睛都直了。 很快,吊篮被放了下来。银子和一张写着“孝敬吴大人”的礼单被送了上去。 没过多久,吱呀呀一阵响,沉重的城门,竟然真的开了一道缝。 “进来吧!动作快点!” “得嘞!” 王龙的手下大喜,一挥手,后面的“商队”立刻推着几辆盖着帆布的大车,涌进了城门。 城门官带着几个士兵,搓着手上前,想检查一下货物,顺便看看那传说中的“江南瘦马”。 然而,当他们掀开第一辆车的帆布时,看到的不是什么绫罗绸缎,也不是娇滴滴的美人,而是一双双冒着寒光的眼睛,和一把把出鞘的长刀! “动手!” 王龙的手下暴喝一声! 车上的盐枭们一跃而下,如猛虎下山,瞬间就将门口的十几个守军砍翻在地。 “敌袭!敌袭!”城楼上的守军终于反应过来,惊慌地敲响了警钟。 但已经晚了。 王龙亲自带着大部队,从城门外一拥而入,迅速控制了城门。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几乎没遇到像样的抵抗。 正在小妾身上卖力的百户吴有才,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冲进府邸的盐枭们,光着屁股从床上揪了下来。 不到一个时辰,禹城,这座运河边的重要县城,便宣告易主。 王龙站在禹城的城楼上,意气风发,叉着腰哈哈大笑:“什么他娘的官兵,还不是一群废物!告诉弟兄们,除了官仓和府库,不许抢掠百姓一针一线!违令者,斩!” 他正享受着胜利的喜悦,一个斥候突然神色慌张地从北边的城墙上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 “大……大当家!不好了!”斥候的声音带着哭腔。 “好好的,什么不好了?”王龙眉头一皱,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天塌下来了?” “比……比天塌下来还可怕!”斥候指着北边的方向,结结巴巴地说道,“北边……北边来了一支大军!黑压压的一片,看不到头!骑兵……全是骑兵!” “什么?!”王龙大惊失色,连忙跑到城墙北侧,探头望去。 只见北方的地平线上,烟尘滚滚,无数骑兵正向着禹城席卷而来。那肃杀的军容,那统一的制式,绝非普通流寇可比! “是清军?还是刘泽清的人?”王龙的心沉到了谷底。 “不……都不是!”斥候颤抖着手,指向那大军前方迎风招展的一面大旗,“旗号……旗号上,写着一个斗大的‘李’字!” 李! 李自成的大顺军?!他们怎么会来这里?! 第35章 双雄会 沉重的城门发出“吱呀”的呻吟,缓缓向内打开。 李岩独自一人,坦然走入。 他身后,是数千蓄势待发的“大顺”骑兵。 他面前,是王龙和他手下那些眼神紧张,手心冒汗的“忠义营”弟兄。 空气仿佛凝固了,王龙的喉结上下滚动,感觉自己心脏都快从嗓子眼蹦出来。 这他娘的叫什么事?一个读书人打扮的将军,单枪匹马就敢进城,这胆子是铁打的? 城楼上,颜浩看着这一幕,眼神平静。 他知道,李岩这种人,要么不信,一旦信了,便会拿出百分之百的魄力。 “二当家,这……”王龙凑过来,压低了声音,脸上写满不安。 “没事,让他上来。”颜浩挥了挥手。 很快,李岩在几名忠义营士兵“护送”下,登上了城楼。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颜浩身上。 “阁下如何得知冯宽的计策?”李岩开门见山,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猜的。”颜浩回答得更干脆。 李岩一愣。 “你入山东,立刻就有人送上情报,说泰山有‘流寇’,还附上地图,把你往我们这边引。这‘热心人’也太热心了点。”颜浩笑了笑。 “我到济南,刘泽清摆下鸿门宴,城里却贴满了通缉你的告示。他一个地方总兵,有这么大的能量和闲心,去管你这个大顺朝的将军?” “冯宽那个人,我见过,心眼比针尖还小,野心比天还大。他既想杀我,又想除掉你,还想借刘泽清的手。一石三鸟,一箭三雕,玩得挺花。” 颜浩说得轻松,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李岩的眼神却越来越凝重。 颜浩说的每一个细节,都与他经历的严丝合缝。 这年轻人,仅凭蛛丝马迹,就推演出了整个棋局。 “这盘棋,你我都是‘蝉’,刘泽清是‘螳螂’。”颜浩看着他,话锋一转,“但你有没有想过,冯宽这只‘黄雀’,背后还有没有猎人?” 李岩瞳孔一缩:“什么意思?” “冯宽此人,在京城时不过一小小翰林编修,被贬斥还乡。他哪来的胆子和能量,敢同时算计你我,还把山东总兵玩弄于股掌?” “除非……”颜浩顿了顿,一字一句道,“他找到了一个比崇祯皇帝、比李自成、甚至比南明朝廷更硬的靠山。”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李岩脑中闪过。 他想到了那些关于关外满清的传闻,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 “你是说……鞑子?” 颜浩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李将军,你率部出京,是觉得大顺军在京城的所作所为,已经烂到了根子,想另起炉灶,对吗?” 李岩沉默了。这是他心中最深的痛。 他曾以为自己投身的是一场轰轰烈烈、扫清寰宇的革命,却没想到迎来的是一场比前朝更腐烂、更疯狂的盛宴。 “你想驱逐鞑虏,重整乾坤。我也想。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颜浩的声音充满诚恳。 “可禹城只有一个。”李岩苦涩一笑。 “不,禹城太小了。”颜浩摇头,“整个山东,都太小了。李将军,冯宽既然把我们都当成了棋子,我们为何不将计就计,联手把他的棋盘给掀了?” “掀了他的棋盘?” “对!”颜浩眼中精光一闪,“刘泽清以为我们正在禹城外对峙,准备两败俱伤。他现在肯定正调集主力,准备出城来当这只‘螳螂’。” “螳螂出了洞,他的老巢济南府,不就空了吗?” 李岩浑身一震! 他呆呆地看着颜浩,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年轻人。 这思路,这胆魄,简直是天马行空! “二位,二位……”王龙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急得抓耳挠腮,“你们在说啥?能不能说明白点?我这脑子不太够用。” 朱媺娖站在颜浩身后,一双美目异彩连连。 她虽然也不全懂,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这位“兄长”,正在下一盘很大很大的棋。 旁边的卞希之则完全不关心这些,他正隔着几步远,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李岩,嘴里念念有词:“此人面色晦暗,中庭带煞,呼吸虽稳但略有急促,想必是长期思虑过甚,肝气郁结。可惜,可惜,一身好筋骨,怕是活不长久……” 李岩身后一名膀大腰圆,满脸虬髯的副将听到了,顿时勃然大怒。 “你这瘦猴说什么屁话!咒我们将军?”副将牛金星上前一步,铜铃般的眼睛瞪着卞希之。 卞希之吓得一缩脖子,躲到颜浩身后,只探出个脑袋:“我……我只是从医理上分析,这位将军确有隐疾,若不早治,恐伤根基。” “放你娘的屁!”牛金星唾沫横飞,“我家将军身经百战,力能扛鼎,会有什么鸟病?” “好了,金星,退下!”李岩喝止了副将,随后对颜浩一抱拳,眼神复杂,“阁下所言,振聋发聩。只是,我如何能信你?” 颜浩笑了。 他侧过身,露出身后一直沉默不语的朱媺娖。 “因为她。” 朱媺娖在颜浩的示意下,向前一步,摘下了斗篷的风帽,露出了那张虽显稚嫩,却带着天家贵气的容颜。 “前朝,长平公主,朱媺娖。”朱媺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无比。 李岩,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死死地盯着朱媺娖,嘴唇颤抖,眼中是震惊、怀疑。 前朝公主?!她竟然还活着?而且就在这里? 牛金星也傻眼了,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拢。 颜浩从怀中,取出那枚“龙纹双鲤佩”,递了过去。 李岩颤抖着手接过玉佩,仔仔细细地端详着。他出身举人,见识不凡,一眼就认出这绝非凡品,上面的雕工和纹饰,确是皇家规制。 “殿……殿下……”李岩的声音嘶哑,他缓缓地,单膝跪了下去! “将军请起。”朱媺娖连忙道,“国已破,家已亡,我早已不是什么公主。” “不!”李岩抬起头,眼中燃起一团火,“只要殿下在,大明就在!李岩,愿为殿下驱驰!” 他身后,牛金星也懵懵懂懂地跟着跪下了。 虽然他搞不懂状况,但将军跪了,他也得跪。 “好!”颜浩上前扶起李岩,“既然如此,你我两军,便合兵一处,共创大业!这第一步,就是拿下济南府,活捉冯宽,祭我复明军大旗!” 李岩重重点头,豪气干云:“好!就这么办!我这就去整队!” 看着李岩兴奋地转身下楼,颜浩嘴角的笑意却渐渐收敛。 他知道,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 两支素不相识的军队,一个前朝公主,一个大顺叛将,想要真正融合在一起,其难度,不亚于攻下一座济南城。 果然,李岩走后,牛金星却没动。 他站起身,狐疑地打量着颜浩,瓮声瓮气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凭什么指挥我们将军?我们凭什么信你?” 他的声音很大,周围的忠义营和李岩留在城楼上的几个亲兵都听见了。 气氛,瞬间又变得微妙起来。 王龙脸色一变,就要发作:“嘿你这黑炭头,怎么跟我们二当家说话呢?” 颜浩抬手拦住了他,看着牛金星,淡淡一笑:“不凭什么。就凭我知道你们的粮草,只够吃三天。” 牛金星脸色一僵。 “你们从京城一路杀出来,看似威风,实则后勤断绝,已是强弩之末。若非如此,何必急着找一块根据地?”颜浩继续道,“你信不过我,没关系。但你得信你家将军的判断。也得信你手下几千兄弟的肚子。” 牛金星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一张黑脸涨成了猪肝色。 “想博一个万世功名,还是想当个山穷水尽的流寇,你自己选。”颜浩说完,不再看他,转身对王龙道,“传令下去,全军休整,准备开拔。另外,把我们最好的酒肉拿出来,款待李将军的弟兄们。” 王龙愣了一下,随即大声应道:“是!二当家!” 看着颜浩离去的背影,牛金星站在原地,眼神变幻不定。他总觉得这个叫颜浩的年轻人很不简单,让他很不舒服。 可他又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每一句话,都戳在了他们的痛处。 夜色渐深,禹城城内,两支军队的营地泾渭分明,却又因为一锅锅飘香的肉汤,而产生了一丝微妙的联系。 城楼上,颜浩与李岩并肩而立,俯瞰着下方的一切。 “牛金星此人,性如烈火,但忠心可嘉,还望颜兄弟不要介怀。”李岩开口道。 “无妨,乱世之中,多一分警惕不是坏事。”颜浩淡淡道,“我只是担心,这种不信任,会成为冯宽离间我们的最好武器。” 李岩闻言,眉头紧锁。 他知道颜浩的担忧不无道理。就在刚刚,已经有手下向他抱怨,说颜浩这边的人马,看起来就像一群乌合之众,盐枭、猎户、难民,什么人都有,根本不配与他们大顺的精锐并肩作战。 人心,是最难整合的东西。 就在这时,一名斥候飞奔上城楼,神色慌张。 “报!将军,颜统领!”斥候单膝跪地,“我们……我们在城中抓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家伙,正在散播谣言!” 颜浩与李岩对视一眼,心中同时一沉。 “说什么?”颜浩问。 “他说……他说颜统令是挟持公主的国贼,还说李将军您是……是投靠国贼的叛徒,他煽动我们的人,去……去杀了你们,然后向刘泽清投降!” 第36章 兵合一处 所有人的视线都钉在那个被押上城楼的汉子身上。 李岩的脸阴沉得可怕,声音里压着怒火:“人带到了?” “带到了!” 两个士兵将一个五花大绑的男人推到前面。 那人是李岩军中的老兵,叫张三炮,此刻脖子梗得像一根铁棍,脸上全是豁出去的悍勇。 牛金星一眼就认出了他,又惊又怒:“张三炮!你他娘的疯了?乱嚼什么舌根!” 张三炮看到李岩,情绪彻底爆发,冲着他嘶吼:“将军!你不能信他!那个姓颜的来路不明,还带着前朝的妖女,他就是想吞了我们的兵马,自己当皇帝!” “我们跟着您是出来重整旗鼓,驱逐鞑虏的,不是给姓朱的余孽当狗!” 他这一吼,周围李岩手下的士兵,眼神都开始闪烁不定,显然是被说到了心坎里。 “住口!”李岩怒喝,全身都在发抖,“你懂个屁!公主殿下是先帝血脉,是天下正统!” “狗屁的正统!”张三炮疯了一样咆哮,“就是他朱家的天下,才把我们害成这个样子!我一家老小,全死在官军手里!现在又要我们去给他们卖命?我呸!” 这话像一根根毒刺,扎进了在场所有大顺军士兵的心里。 他们大多是活不下去的农民,对明朝官府的恨,是刻在骨子里的。 让他们去辅佐一个前朝公主,从根子上就抵触。 “你……”李岩气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拖下去,砍了!”牛金星抽出腰刀,就要自己动手。 “慢。” 颜浩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动作都停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颜浩身上。 颜浩走到张三炮面前,平静地注视着他:“你说我是国贼,挟持公主,想吞并你们。那我问你,谁让你这么说的?” 张三炮眼神躲闪,但嘴上依旧强硬:“我自己想说的!老子就是看不惯!” “是吗?”颜浩笑了,“你一个大头兵,哪来的胆子在两军阵前,公然煽动兵变?给你十个胆子,你敢?” 颜浩凑近一步,声音压得很低,却让张三干听得清清楚楚:“是冯宽的人,还是刘泽清的人?” 张三炮的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了一下,眼底是掩盖不住的惊恐。 这个微小的变化,被颜浩完全捕捉到。 颜浩站直身体,转向李岩:“李将军,杀他容易,解决不了问题。他只是个传话的,背后的人才是关键。” “而且,他说的这些话,也代表了你不少手下兄弟的心声。这个问题不解决,你我两军,永远是面和心不和。” 李岩颓然地叹了口气,这个道理他当然懂。 “那依颜兄弟之见,该如何?” 颜浩沉吟片刻,目光扫过在场所有表情各异的士兵,声音陡然拔高,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我知道,大家心里有疑惑,有不忿。没关系,我给你们一个机会。” “明天一早,城外,我们两军,比武定输赢!” 这句话如同巨石砸入水潭,全场哗然。 牛金星第一个吼了起来:“比武?怎么个比法?” “简单。”颜浩伸出三根手指,“三局两胜。第一局,比箭;第二局,比力;第三局,比阵。” “我们这边,出三个人。你们那边,也出三个人。谁赢了,就听谁的。如果你们赢了,我颜浩二话不说,带人离开禹城,这地方拱手相让。” “如果我们赢了,”颜浩停顿了一下,视线变得锋利,“从今往后,所有人必须听我号令,奉公主为主,再有二心者,杀无赦!” 牛金星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比箭术?他们军中神射手一大把! 比力气?他牛金星自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比阵法?他们可是跟着将军从死人堆里杀出来的百战精锐,对方那群盐枭混混懂个屁的阵法! 这不就是白送的胜利? “好!一言为定!”牛金星想都不想就答应了,生怕颜浩反悔。 李岩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看到牛金星和手下们那副跃跃欲试、信心爆棚的模样,又把话咽了回去。 或许,也只有用这种最直接的方式,才能彻底折服这群骄兵悍将。 “很好。”颜浩点点头,回头对王龙说:“王大哥,你准备一下,明天力气那场,你上。” 王龙愣住了,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我行吗?对面那个黑炭头看着就不好惹。” “放心,你只管上。”颜浩拍了拍他的肩膀。 随后,他又看向一直没说话的老猎户李老栓:“李大爷,箭术那场,拜托您了。” 李老栓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光,没有说话,只是郑重地一点头。 “至于第三场……”颜浩的目光,落在了孙二狗身上。 孙二狗吓了一跳,手摇得像拨浪鼓:“别,别看我啊二当家!我啥也不会啊!我就会跑个腿,打探个消息……” “就你了。”颜浩的语气不容反驳。 所有人都傻眼了。 王龙是个盐枭头子,有点蛮力还说得过去。李老栓是个老猎户,箭术好也正常。 可这孙二狗,一个瘦得跟猴一样的半大孩子,让他去比阵法? 跟一群百战老兵比阵法? 这不是开玩笑吗? 朱媺娖也担忧地拉了拉颜浩的衣袖:“兄长,这……是不是太草率了?” “殿下放心。”颜浩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牛金星那边更是爆发出了一阵哄笑,看颜浩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傻子。 “好!好!好!”牛金-星连说三个好字,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就这么定了!明天一早,谁不来谁是孙子!” 当夜,忠义营的营地里,气氛一片凝重。 “二当家,你到底怎么想的?让孙二狗去比阵法,那不是送人头吗?”王龙急得在屋里团团转。 常友珊和周郎中等人也是一脸忧色。 只有颜浩,依旧气定神闲。 颜浩把孙二狗叫到跟前,在他耳边低声交代了一番。 孙二狗听得一愣一愣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二当家,这……这能行吗?” “照我说的做,准行。”颜浩的语气充满了自信。 第37章 收服李岩大军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禹城外的空地上,已经是人山人海。 两军数千人马,将比武场围得水泄不通。 李岩军那边,个个摩拳擦掌,神情倨傲,等着看好戏。 忠义营这边,则大多神情紧张,为自己的主帅捏了一把汗。 “第一局,比箭术!”牛金星亲自担任裁判,声音洪亮。 李岩军中,走出一个眼神锐利如鹰的百夫长。 忠义营这边,李老栓背着他那张老旧的桦木弓,默默地走了出去。 “规矩很简单,百步之外立一箭靶,每人三箭,中红心多者为胜!”牛金星宣布道。 那百夫长咧嘴一笑,充满了自信。 他张弓搭箭,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瞄准,随手一放。 “嗖!” 羽箭破空,精准地钉在了百步外箭靶的红心正中央! “好!”李岩军中爆发出震天的喝彩声。 百夫长得意洋洋,又是两箭射出,箭箭正中红心,三支箭几乎是叠在一起。 这箭术,堪称神乎其技! 牛金星得意地看向颜浩这边,那意思很明显:该你们了,别丢人现眼。 忠义营这边,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李老栓面无表情,缓缓举起了他的老弓。 所有人都看到,他那张弓,弓身布满裂纹,弓弦都起了毛边,仿佛随时都会断掉。 他搭上一支自己削的羽箭,箭杆甚至还有些弯曲。 他眯起一只眼睛,瞄了很久很久,久到李岩军那边已经开始发出不耐烦的嘘声。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脱靶的时候,他手指一松。 “嗡——” 那支歪歪扭扭的羽箭,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在空中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然后……“噗”的一声,也钉在了红心上。 只不过,它没有钉在靶子上,而是直接钉在了那名百夫长先前射出的箭矢尾羽上,将那支箭从中间劈成了两半! 全场,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如果说,射中红心是神射手,那将对方的箭从中间劈开,这是什么?这是妖怪啊! 那名百夫长脸色煞白,拿着弓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李老栓面不改色,又是两箭射出,如法炮制,将剩下两支箭也从中劈开! 三箭过后,靶心上,只留下了李老栓的三支箭。 “承让。”李老栓放下弓,对着目瞪口呆的百夫长抱了抱拳,转身走回了本阵。 “好!好箭法!”李岩第一个反应过来,由衷地赞叹道。 忠义营这边,则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王龙更是激动地冲上去,抱着李老栓又蹦又跳。 牛金星的脸黑得像锅底。 “咳!第一局,忠义营胜!”他咬着牙宣布,“第二局,比力气!” 他亲自脱掉上衣,露出古铜色、如铁块般坟起的肌肉,扛着一尊几百斤重的石锁,走到了场中央。 “谁来!”他环视四周,气势逼人。 “我来!”王龙硬着头皮走了出去。 他虽然也是个练家子,但跟牛金星这种天生神力的猛将一比,体格上就小了一圈。 “规矩简单,举起这石锁,绕场一周,谁先倒下谁输!”牛金星喝道。 王龙深吸一口气,走到石锁前,扎稳马步,猛喝一声,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才勉强将石锁举过头顶。 他脸憋得通红,脚步虚浮,走了没几步,就开始摇摇晃晃。 牛金星则像没事人一样,单手就将石锁轻松举起,还在头顶转了两圈,引得手下一片叫好。 眼看王龙就要撑不住了。 就在这时,颜浩的声音悠悠传来:“王大哥,想想张百万家的粮食,想想虎口关的钱富贵,再想想咱们以后顿顿有肉吃的好日子!” 王龙闻言,眼睛瞬间就红了! 对啊!老子是来享福的,不是来受罪的!拼了! 他也不知哪来的一股邪力,怒吼一声,竟然稳住了身形,迈开大步,一步一步地朝前走去。 牛金星见状,冷笑一声,也扛着石锁跟了上去,想看王龙什么时候倒下。 可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王龙每走一步,嘴里就念叨一句:“一千石大米……红烧肉……回锅肉……粉蒸肉……” 他的脚步,竟然越来越稳,越来越快! 反倒是牛金星,他虽然力气大,但终究是血肉之躯,扛着几百斤的东西走了半天,也开始喘粗气了。 他想不通,对面那个看起来不如自己的家伙,怎么就跟打了鸡血一样,越走越精神? 终于,在绕场大半圈后,牛金星脚下一个踉跄,再也撑不住,“哐当”一声,将石锁扔在了地上。 而王龙,还在那念叨着“清蒸鲈鱼……油焖大虾……”,又往前走了十几步,才力竭倒地。 胜负已分。 “第二局,忠义营,胜。”颜浩大声宣布结果。 牛金星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满脸的难以置信。 他输了?他竟然在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力气上,输给了一个盐枭头子? 颜浩看了一眼那个还在地上挣扎的谣言散播者张三炮,他已经面如死灰。 “现在,还用比第三场吗?”颜浩问道。 李岩走上前来,对着颜浩深深一揖:“颜兄弟,我服了。从今往后,我李岩和手下这几千兄弟,唯公主与你马首是瞻!” “将军!”牛金星等人急道。 “都给我闭嘴!”李岩回头怒喝,“输了就是输了!我们大顺的汉子,输得起!” 他转身面向自己的部下,朗声道:“这位颜统领,文能定计,武能安邦,他手下的人,个个都有过人之处!我们跟着他,跟着公主,才能干出一番大事业!你们,谁不服?” 士兵们面面相觑,无人作声。 李老栓神乎其技的箭术,王龙那诡异的耐力,已经彻底镇住了他们。 “我等,愿听将军与颜统领号令!”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随后,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响起。 颜浩走到那瘫软在地的张三炮面前,蹲下身子。 “现在,可以告诉我,是谁让你这么做的了吗?” 张三炮浑身一抖,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他看着颜浩,嘴唇哆嗦了半天,刚想开口说什么。 突然,他脸色一变,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嗬嗬”声,随即口鼻中流出黑色的血液,脑袋一歪,就此气绝。 卞希之一个箭步冲上去,掰开他的嘴闻了闻,又翻了翻他的眼皮,脸色凝重道:“是牵机散,见血封喉的剧毒!毒藏在牙里,他咬破了毒囊!” 死士! 第38章 奇兵 “这说明,冯宽对我们的动向了如指掌。甚至在我们两军之中,可能还藏着他的眼线。”李岩的脸色很难看。 “所以,我们更要快。”颜浩说道,“兵贵神速,必须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当晚,一间临时的议事厅内,灯火通明。 颜浩、李岩、朱媺娖、王龙、牛金星等核心人物围坐在一张简陋的地图前。 “这是从济南逃出来的张陵将军给的城防图。”颜浩指着地图,“刘泽清主力出城,必定会带走大部分精锐。如今济南城内,守军不会超过五千,且多为老弱病残,人心惶惶。” “我们的机会,就在这里。” “怎么打?请颜统领示下!”李岩此刻已是心服口服。 颜浩手指在地图上划出两道轨迹:“声东击西,分兵两路。” “第一路,由牛将军和王大哥率领。”颜浩看向二人。 牛金星和王龙都是一愣。让他们俩搭档?一个莽撞将军,一个盐枭头子,怎么看都不搭。 “你们带领两千人马,携带大量旗帜,大张旗鼓地向东进发,追着刘泽清大军的屁股,制造出我们要与他决战的假象。动静越大越好,但切记,只骚扰,不接战。” 牛金星皱眉:“这不是让我们去送死?” “不。”颜浩摇头,“刘泽清那草包,听闻我们追来,只会以为我们是穷途末路,狗急跳墙。他为人多疑,必定不敢轻易回头,只会加快速度,想先把你们引入力竭,再一举歼灭。这就为我们争取了时间。” “那我呢?我们呢?”李岩问道。 “我们,是第二路。”颜浩的手指,重重点在济南府的位置,“由我和李将军,亲率三千精锐,昼伏夜出,秘密急行军,直扑济南!” “城内怎么办?硬攻吗?” “不,智取。”颜浩的目光转向了角落里的孙二狗,“我们的情报头子,早就在济南城里埋下了钉子。到时候,他们会负责打开城门,迎接我们入城。” 孙二狗被点到名,挺了挺瘦小的胸膛,脸上满是自豪。 “此计甚妙!”李岩抚掌赞叹,“虚实结合,胆大心细!好!就这么办!” 计划已定,大军立刻开始行动。 牛金星虽然一百个不情愿,但军令如山,也只能捏着鼻子,跟王龙凑到了一起。 “黑炭头,丑话说在前面,到时候你别拖我后腿。”王龙斜着眼看他。 “滚你的蛋!你这贩私盐的,别让老子给你擦屁股就谢天谢地了!”牛金星没好气地回道。 两个活宝一边斗嘴,一边领着兵马,浩浩荡荡地向东而去。 而颜浩和李岩,则带领着挑选出来的三千精兵,在夜色的掩护下,踏上了奇袭之路。 朱媺娖也坚持要随军,颜浩拗不过她,只好让她换上男装,跟在自己身边。 卞希之背着个大药箱,哭丧着脸跟在后面,嘴里不停地抱怨:“哎哟,我这把老骨头哦,放着好好的神医不当,跟着你们翻山越岭,造孽啊……” “闭嘴!”常友珊瞪了他一眼,“再多话,今晚没饭吃!” 卞希之立刻闭上了嘴。 急行军是枯燥而疲惫的。 一路上,颜浩和李岩并辔而行,有了更多交流的机会。 “李将军,你本是举人出身,为何会从了李自成?”颜浩好奇地问。 提到往事,李岩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最终化为一声长叹。 “还能为何?活不下去了。”他苦笑道,“家乡大旱,颗粒无收。官府不但不赈灾,反而变本加厉地征税。我散尽家财,救济乡邻,最后换来的,却是‘勾结流寇,意图不轨’的罪名。” “那一日,县令带着兵,要抓我全家。是闯王的人马路过,救了我。” “我曾以为,他会是那个结束乱世的英雄。我为他出谋划策,帮他打下半壁江山。可我没想到,进了京城,一切都变了。”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失望。 “权力,是最好的迷药。”颜浩淡淡道,“它能让英雄变成恶龙。” 李岩默然,随即看向颜浩:“那你呢?颜兄弟,你年纪轻轻,却身负绝学,又有公主殿下倾心托付。你所求,又是什么?” “我?”颜浩抬头,望着漆黑的夜空,“我没什么大志向。不过是想让这天下,少一些你我这样的无奈之人。让那些想好好活着的人,能有一口安稳饭吃,有一个说理的地方。” “让好人有好报,恶人有恶报。就这么简单。” 李岩静静地听着,心中震动。 颜浩的话,没有华丽的辞藻,却比任何豪言壮语都更能触动他的内心。 这,不也正是他最初的理想吗? “若真有那一天……”李岩喃喃道,“我愿为颜兄弟执鞭坠蹬,万死不辞!” 两日后,济南府遥遥在望。 大军在城外十里的密林中潜伏下来。 孙二狗带着几个同样机灵的斥候,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城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等待,是如此的煎熬。 终于,在三更时分,约定的信号出现了! 济南城南门方向,一束烟花,在夜空中猛然炸开,绚烂而夺目! “行动!” 颜浩一声令下,三千精兵,如猛虎下山,直扑南门! 当他们赶到时,南门已经洞开。 孙二狗带着几十个兄弟,浑身是血,正艰难地抵挡着从城楼上冲下来的守军。 “二当家!我们得手了!”孙二狗见到颜浩,兴奋地大喊。 “杀进去!” 颜浩一马当先,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从系统兑换出来的百炼精钢长刀,刀光如雪,所过之处,人仰马翻。 李岩紧随其后,长枪如龙,杀得守军鬼哭狼嚎。 大军如同洪流,瞬间涌入城内,守军的抵抗不堪一击,迅速崩溃。 “直取总兵府!”颜浩大喝。 拿下总兵府,控制住城内最高指挥机构,才能算真正控制住济南。 大军沿着张陵给的地图,一路向总兵府杀去。 一路上,抵抗越来越弱,甚至许多守军直接扔下武器投降。 一切,都顺利得有些不可思议。 颜浩的心中,却升起一丝不安。 太顺利了。 冯宽那种人,会这么轻易地放弃济南吗? 总兵府,近在眼前。 府门大开,里面灯火通明,却安静得可怕,听不到一丝打斗声。 “有古怪。”李岩勒住马,皱眉道。 “进去看看就知道了。”颜浩翻身下马,握紧了手中的刀。 他带着一队亲兵,当先冲进了总兵府。 穿过前院,来到正厅前。 只见正厅之内,大门敞开,几个人影,正悠闲地坐在里面。 为首一人,正是冯宽! 他手里端着一杯茶,看到颜浩等人,非但没有惊慌,反而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 “颜将军,李将军,别来无恙啊。”他慢悠悠地说道,“我在此,已经恭候多时了。” 颜浩的瞳孔骤然一缩。 他看清了冯宽身边站着的几个人。 那些人,个个身材高大,髡发结辫,穿着一身藏蓝色的绸缎长袍,眼神倨傲,带着一股与中原人格格不入的气质。 是鞑子! 冯宽的身边,竟然是满清的使者! “你们来得,比我预想的,要晚了一刻钟。”冯宽放下茶杯,脸上带着一丝病态的兴奋。 “不过,也无妨。” 他拍了拍手,笑容变得狰狞而得意:“正好,也让我的新主子们,见识一下你们这些所谓‘英雄’,是如何变成丧家之犬的。” “来得正好,省得我一个一个去找了。今夜,就让你们这对‘乱世双雄’,和这座济南城一起,成为我冯宽献给大清的投名状吧!” 他的话音刚落,大厅两侧的屏风后面,以及屋顶的房梁之上,突然闪出了数十个手持劲弩的黑衣人! 无数闪着寒光的弩箭,瞬间瞄准了颜浩和李岩! “忘了告诉你们。”冯宽看着面色剧变的二人,笑道,“刘泽清那个蠢货,已经被我用一杯毒酒送上路了。现在,整个济南的兵马,都听我的号令。” “你们,已是瓮中之鳖!” 第39章 清军要奇袭山海关 “放箭!” 冯宽命令道。 数十支弩箭,如同密集的雨点,带着尖锐的破空声,从四面八方射向大厅中央的颜浩与李岩! 这些弩箭,力道强劲,封死了所有闪避的空间。 李岩脸色大变,手中长枪狂舞,试图格挡,但箭矢太多,根本防不胜防!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颜浩动了。 他一把将李岩拽到身后,同时内力毫无保留地爆发! “嗡——” 一股无形的气墙,以颜浩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 龙象般若功第九层!一甲子精纯内力! 那些足以洞穿铁甲的弩箭,射在气墙之上,竟如同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铜墙铁壁,纷纷凝滞在半空,随即“叮叮当当”地掉落在地。 那几个满清使者,收起了倨傲,眼中露出惊骇之色。 埋伏在暗处的弩手们,更是吓得忘了继续上弦。 这是什么功夫?闻所未闻! “就这?” 颜浩的声音,冰冷而不屑。 他一步踏出,身形如鬼魅,瞬间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他已经出现在了冯宽面前! “你……你别过来!”冯宽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后退。 两名满清使者身边的护卫反应极快,怒喝一声,拔出腰间的弯刀,一左一右,向颜浩猛劈过来! 他们的刀法,狠辣诡异,与中原武学截然不同,招招都攻向颜浩的要害。 “滚开!” 颜浩看也不看,反手就是一掌! 掌风呼啸,带着龙象嘶吼之声! “砰!砰!” 两名身手不凡的满清护卫,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如同被攻城锤正面击中,胸口瞬间凹陷下去,倒飞而出,将大厅的柱子都撞断了。 剩下的几名使者和护卫,吓得屁滚尿流,再也顾不上主子,转身就想跑。 颜浩屈指一弹,几道无形的指风射出,精准地打在他们的腿上。 几人顿时腿一软,惨叫着摔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整个过程,不过是眨眼之间。 大厅内,重新恢复了安静。 只有冯宽,瘫软在地,裤裆处传来一阵骚臭。 他看着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的颜浩,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神。 “怪物……你是怪物……”他语无伦次地喃喃道。 “我给过你机会的。”颜浩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可惜,你太蠢了。” “杀了我!有种你就杀了我!” “杀了你?太便宜你了。”颜浩一脚踩在他的手腕上,用力一碾。 “啊——!” 骨头碎裂的声音,伴随着冯宽凄厉的惨叫,响彻整个大厅。 “在审问出所有情报之前,你连死的资格都没有。”颜浩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就在这时,府外传来了震天的喊杀声。 王龙和牛金星,竟然也领着兵马赶到了! 原来,他们在东边虚晃一枪后,越想越不对劲。以他们对颜浩的了解,这人从不做没把握的事,让他们去当诱饵,肯定有后招。 两人一合计,干脆留下小部分人马继续迷惑敌人,自己带着主力,也偷偷摸了回来。 没想到,正好赶上这最后一幕。 “二当家!将军!”牛金星提着大刀冲了进来,看到眼前的情景,也是一愣。 “控制全城,安抚百姓,清点府库!”颜浩头也不回地命令道。 “是!”李岩立刻反应过来,对牛金星下令。 很快,整个总兵府被彻底控制。 颜浩从痛得昏死过去的冯宽身上,搜出了一叠信件。 他展开其中一封,快速地浏览起来。 这封信,是用满文写的,幸好颜浩的系统自带翻译功能。 信是写给关外某个大清亲王的。 信中,冯宽详细汇报了他如何设计离间颜浩与李岩,如何毒杀刘泽清,以及准备如何献出整个山东的计划。字里行间,充满了谄媚和邀功。 颜浩将信递给了李岩。 李岩虽然不识满文,但光看颜浩的脸色,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都写了什么?”李岩沉声问道。 “他把我们所有人都卖了。”颜浩冷冷道,“为了换一个郡王爵位。” 李岩气得浑身发抖,一脚踹在冯宽身上:“无耻汉奸!” 颜浩没有理会他的愤怒,而是继续翻看其他的信件。 突然,他动作一顿,目光凝固在其中一封信的一段话上。 那是一封回信,来自那位大清亲王。 信中除了嘉奖冯宽,许诺高官厚禄之外,还无意中透露了一个惊天的军事机密! “……大军不日南征,为避南朝主力,已令豫亲王多铎,绕道蒙古,奇袭山海关。吴三桂之流,首鼠两端,不足为惧。待取下雄关,我大清铁骑,便可直入中原,如入无人之境……” 绕道蒙古,奇袭山海关! 颜浩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虽然是穿越者,知道历史大势,但身处其中,许多具体的细节,他并不清楚。他只知道,清军最终是入了关,但具体是怎么入的,在哪一天入的,他一概不知。 而这封信,清清楚楚地告诉了他,清军的动向! 他们没有像所有人预料的那样,从正面猛攻山海关,而是选择了一条谁也想不到的路线,去偷袭山海关防御最薄弱的侧后方! 一旦让他们得手,整个华北平原,将再无天险可守! 李岩见他脸色不对,也凑了过来:“怎么了?” 颜浩将信递给他,指着那段话,然后翻译给李岩听。颜浩还是一个翻译机,他照着念就好。 “这……这不可能!”李岩看完,脸色瞬间变得比纸还白。 他比颜浩更清楚山海关的战略地位。 那不仅仅是一座关隘,那是整个中原王朝,抵御北方游牧民族的最后一道屏障! “快!我们必须把这个消息传出去!”李岩急切地说道。 “传给谁?”颜浩反问,“传给南京的福王?他们现在正忙着跟我们抢‘国贼’的帽子。传给山海关的吴三桂?他手握重兵,却迟迟不肯南下勤王,谁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 “就算我们派人去送了信,他们会信吗?他们只会以为,这是我们为了搅乱局势,而捏造的谎言!” 李岩颓然地坐倒在地。 是啊,他们现在是什么身份? 在南明朝廷眼里,他们是挟持公主、另立山头的“国贼”。 在天下人眼里,他们是一股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反贼”。 人微言轻,谁会相信他们? 他们刚刚才拿下一座济南府,正意气风发,准备大展拳脚。 可这封突如其来的密信,却让他们发现,在整个天下大局的棋盘上,他们依旧只是一枚微不足道的棋子。 个人的武勇,一场战役的胜利,在浩浩荡荡的历史洪流面前,是如此的渺小和无力。 朱媺娖虽然看不懂信,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她能感受好像要发生什么。 她走到颜浩身边,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声问道:“兄长,是不是……出了什么很严重的事?” 颜浩回过神来,看着朱媺娖那双清澈而担忧的眼睛,心中某个角落,忽然被触动了。 是啊,他不是一个人。 他还有她,还有这支刚刚才凝聚起来的队伍。 他还有系统。 “叮!” 就在这时,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 【主线任务“奠定基业”已完成!】 【任务评价:完美!(以雷霆之势,智取山东首府,并成功瓦解‘螳螂捕蝉’之连环杀局,识破惊天阴谋,任务完成度远超预期。)】 【任务奖励发放中……】 【恭喜宿主获得文明点数:10000点!】 【恭喜宿主获得特殊奖励:系统商城等级提升!解锁更多高级兑换项!】 【新主线任务已发布!】 颜浩的心,猛地一跳! 一万点文明点! 他立刻打开系统商城。 只见原本灰暗的许多兑换项,此刻都绽放出了金色的光芒! 【初级火药配方图纸:1000点】 【鸟铳(基础款)制作图纸:2000点】 【三眼火铳改良图纸:2500点】 【小型高炉炼铁技术:5000点】 【……】 颜浩的目光,盯住了“鸟铳制作图纸”那个选项! 火器! 这才是能在短时间内,改变战争格局的东西! 他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起来。 希望!他看到了希望! 然而,当他点开那个新的主线任务时,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仿佛又被浇上了一盆冰水。 【主线任务:北境长城】 【任务目标:两个月内,以任何形式,阻止大清主力军队,越过山海关防线。】 【任务难度:地狱】 【任务奖励:???】 【失败惩罚:抹杀。】 两个月! 阻止清军主力! 颜浩看着这个任务,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他现在远在山东,手里只有几千人马,怎么可能去影响千里之外,山海关那场决定天下命运的国运之战? 这系统,是在跟他开玩笑吗?! 第40章 火枪问世 “抹杀?” 颜浩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这狗系统,还真是简单粗暴,一点都不带拐弯的。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说道。 “我们并非毫无机会。” 李岩和朱媺娖都抬起头,惊愕地看着他。在这种二环境下,他竟然还能说出“机会”两个字? “首先,我们手里有最好的证据。”颜浩晃了晃手中的密信,“这些,都是冯宽和清妖勾结的铁证!把它们公之于众,足以让天下震动!” “其次,我们手里还有人质。”颜浩看了一眼被绑成粽子的那几个满清使者,“他们的身份,足以证明我们情报的真实性。” “可……可是谁会信我们?”李岩还是那句话。 “我们不需要所有人都信。”颜浩的眼神变得锐利,“我们只需要有一个关键人物信,就够了。” “谁?” “吴三桂。” 李岩愣住了:“他?他一个首鼠两端的军阀……” “没错,正因为他首鼠两端,才说明他有自己的算盘。”颜浩分析道,“他迟迟不肯南下,无非是在待价而沽。他想看看,是南京的福王给的价码高,还是李自成给的价码高。” “但他绝对不想看到的,是清军入关。因为一旦清军入关,他镇守边关的价值就会荡然无存。到时候,他连上桌谈判的资格都没有了!” “这封信,会逼着吴三桂,必须在清军偷袭得手之前,做出选择!” 李岩的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 他明白了。 颜浩的计划,不是去“说服”吴三桂,而是要把他逼到墙角,让他不得不为了自保,而去和清军死磕! “好计!”李岩一拍大腿,“可是,山海关远在千里之外,信使一来一回,怕是时间来不及。” “所以,我们要多管齐下!”颜浩的思路越发清晰。 “第一,立刻派人!孙二狗!” “在!”孙二狗立刻蹿了出来。 “你亲自带上我们最好的斥候,一人三马,日夜兼程,用最快的速度,把信和我们的一名满清‘客人’,送到山海关!告诉吴三桂,我们不要他的钱粮,也不要他的兵马,我们只要他守住关口!守住了,我们山东就是他最坚实的盟友!守不住,他就等着给清妖当看门狗吧!” “是!保证完成任务!”孙二狗领命,转身就去准备。 “第二,安抚城池,整编兵马!”颜浩转向李岩,“李将军,济南府的防务,和收编刘泽清降兵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们要用最快的速度,把济南打造成一个铁桶!同时,用冯宽和刘泽清的名义,向周边州县发布命令,让他们按兵不动,稳住山东的局势。” “没问题!”李岩重重点头。 “第三,舆论造势!”颜浩的目光,落在了朱媺娖身上,“殿下,该是我们向天下宣告您还活着的时候了!” 朱媺娖一怔。 “我们要以您的名义,发布檄文!将冯宽勾结清妖、刘泽清祸乱山东的罪行公之于众!同时,将清军欲奇袭山海关的阴谋,传遍天下!” “这有用吗?”朱媺娖有些不自信。 “当然有用!”颜浩笑道,“南京那帮人,可以不信我们,但他们不能不认您这位先帝的嫡女!他们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全天下的士绅百姓,都会知道这件事!” “这会给他们造成巨大的压力!也会为我们争取民心和法理上的主动!” 朱媺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我……我听兄长的。” 但颜浩知道,这还远远不够。 这些,都只是外部操作,能不能成,有太多的变数。 真正的杀手锏,还在他自己身上。 【鸟铳(基础款)制作图纸:兑换需要2000文明点。是否兑换?】 “是!”颜浩毫不犹豫。 【兑换成功!图纸已存入系统空间,宿主可随时查看。】 【检测到宿主拥有“小型高炉炼铁技术”,可与“鸟铳制作图纸”进行技术融合,提升成品质量与生产效率。是否融合?】 “融合!” 【技术融合中……预计需要24小时。】 做完这一切,颜浩才稍稍松了口气。 只要能在这两个月内,哪怕只生产出几百支可堪一用的火枪,装备出一支精锐的火枪队,他就有了改变战局走向的可能! “颜兄弟,你好像……一点都不担心?”李岩看着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的颜浩,好奇地问道。 “担心有用吗?”颜浩反问,“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想得再多,不如做得多。” 他拍了拍李岩的肩膀:“李大哥,接下来这两个月,我们有的忙了。你负责练兵,我负责搞点新东西出来。” “新东西?” 颜浩神秘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保证让你大开眼界。” 接下来的日子,整个济南府,是一片忙活的景象。 李岩展在整编了刘泽清留下的数万降兵,剔除老弱,择其精壮,与自己的老部下合编,日夜操练。 王龙和牛金星则被派去负责城防和治安。 常友珊和张百万,一个负责后勤,一个负责钱粮,将偌大的济南府打理得井井有条。 卞希之和周郎中,则开设了伤兵营和防疫所。 而朱媺娖,则在颜浩的指导下,开始学习处理一些简单的政务。 她以公主之名,颁布了减免赋税、安抚流民的法令,很快便赢得了济南百姓的爱戴。 颜浩,这个名义上的最高统帅,反而成了最“清闲”的人。 他把自己关在总兵府后院一处被列为禁地的院子里,终日不见人影。 没有人知道他在里面做什么。 有人猜测,他是在闭关修炼某种绝世神功。 也有人猜测,他是在炼制传说中的长生不老丹。 王龙曾偷偷摸摸地想爬上墙头看一眼,结果被一道无形的气劲弹飞出去,摔了个狗吃屎,从此再也不敢靠近。 只有颜浩自己知道,他这两个月,过得比谁都辛苦。 他将所有心神,都沉浸在系统空间里。 学习图纸、理解原理、优化工艺…… 那张“鸟铳图纸”,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 从枪管的锻造、钻孔,到枪机、准星的每一个零件,都蕴含着超越这个时代的精密工艺。 幸好,系统提供的图纸,不仅仅是图纸,更像是一部手把手的视频教程,将每一个步骤都分解得清清楚楚。 而“小型高炉炼铁技术”的融合,更是关键。 它提供了一种新的炒钢法,能够生产出韧性和硬度远超这个时代水平的优质钢材。 这是制造合格枪管的基础。 同时,他将城里最好的铁匠、木匠都召集到了院子里,亲自指导他们,按照图纸,一步步地打造零件。 从一开始的屡屡失败,到慢慢摸索出窍门,再到第一根合格的枪管被锻造出来…… 当第一支闪烁着金属光泽,结构精巧的“颜氏一型”火枪,被组装完成时,颜浩的眼眶,都有些湿润了。 他端着这支火枪,就像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 它比这个时代的大明鸟铳更长,口径更大,枪机结构也经过了优化,虽然依旧是火绳枪,但点火速度和可靠性都大大提升。 最关键的是,它的枪管,能够承受住更强膛压的颗粒火药! 这意味着,它的射程和威力,将远超这个时代的任何单兵火器! “时间,应该还来得及。” 颜浩喃喃自语。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山海关。 孙二狗一行人,风尘仆仆,终于赶到了关下。 然而,迎接他们的,却不是友好的问询,而是城楼上密密麻麻的弓箭手,和一员大将冰冷的喝问。 “来者何人!再敢靠近,格杀勿论!” 第41章 山海关风云 孙二狗心里一咯噔,脸上却立刻堆满了笑,高高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 “将军息怒!小人是山东复明军的信使,有十万火急的军情,要面呈吴三桂吴总兵!” “山东复明军?”城楼上的将领,正是吴三桂的心腹大将高启功。 他眉头紧锁,眼神里全是怀疑。“哪里冒出来的阿猫阿狗,也敢称复明军?” “将军,事关重大,关乎整个北方边防!我们截获了鞑子亲王给汉奸冯宽的密信,鞑子主力要绕道蒙古,奇袭山海关!” 孙二狗扯着嗓子大喊,生怕对方听不见。 高启功的脸色微微一变,但随即冷笑一声。 “一派胡言!如此军机大事,岂是你们这些山野草寇能得知的?我看,你们是李自成派来的奸细,想诓骗总兵大人开城吧!” “我们有人证!”孙二狗急了,指着身后被捆着的那个满清使者,“这是鞑子的信使,活的!不信你们可以审!” 高启功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那个吓得瑟瑟发抖的满清人,又看了看孙二狗这伙风尘仆仆、衣衫褴褛的队伍,疑心更重。 在他看来,这更像一个拙劣的圈套。 李自成兵临城下,南京的福王又虎视眈眈,这时候突然冒出一伙人送来这种惊天情报,怎么看都像是个坑。 “将军,信就在我身上!还有我们公主的亲笔信!您一看便知真伪!”孙二狗急得快跳脚了。 “不必了。”高启功冷冷地一摆手,“你们的把戏,骗不了我。来人!” 城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道缝,冲出百十名甲胄鲜明的关宁铁骑,将孙二狗一行人团团围住。 “把他们全都给我拿下!关进大牢,严加审问!”高启功下令。 孙二狗彻底懵了。 “将军!你这是自毁长城啊!鞑子打过来,大家都得完蛋!”孙二狗绝望地大喊。 “闭嘴!”一名士兵用刀鞘狠狠砸在他的背上,将他剩下的话都堵了回去。 一行人被粗暴地押进了山海关。 孙二狗和他的斥候弟兄们被关进一间阴暗潮湿的监牢,而那名满清使者,则被单独带走,不知去向。 铁门“哐当”一声锁上。 “狗哥,这……这咋办啊?”一名年轻的斥候问道。 孙二狗靠在冰冷的墙上,感受着背部的剧痛,心里一片冰凉。 吴三桂的府邸里,这位辽东总兵听完高启功的叙述,捻着胡须,久久不语。 “你说,他们有鞑子亲王的密信?” “是,那人是这么喊的。但末将以为,此乃疲兵之计,不可轻信。”高启功躬身道。 吴三桂拿起桌上的信,正是从孙二狗身上搜出来的那封。 他展开信纸,仔细地看着,越看,脸色越是阴沉。 信上的笔迹、措辞,还有那枚独特的印章,都让他心中震动。这封信,不像是伪造的。 可他不敢信,也不能信。 一旦相信这封信,就意味着他必须立刻与清军决裂,死守山海关。 可李自成的大顺军还盘踞在京城,南边的福王朝廷又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他吴三桂现在是各方拉拢的对象,手握着天下最重要的一张牌。 要是为了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山东复明军”送来的情报,就贸然把牌打出去,万一是个圈套,他将万劫不复。 “总兵大人,依末将看,不如将计就计。先稳住他们,暗中加强戒备。若清军真敢来,我们便给他们一个迎头痛击!若此事为假,再处置那些奸细也不迟!”高启功建议道。 吴三桂沉默了半晌,缓缓点头。 “就按你说的办。把那些人看紧了,别让他们死了,也别让他们跑了。” “是!” 高启功退下后,吴三桂独自一人在书房里踱步,目光闪烁不定。 他将那封信放在烛火上,看着它慢慢变成灰烬。 无论真假,主动权必须掌握在自己手里。 山东的这股势力,倒是可以观察一下。 与此同时,济南府。 颜浩站在后院里,抬头望向北方的天空,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 按照约定,孙二狗每隔三天会放飞一只信鸽报平安。 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天空却依旧空空如也。 出事了。 颜浩的心沉了下去。 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不能再指望吴三桂了。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 他必须加快速度了。 夜深人静,济南府的另一处宅院里,李岩正在灯下看着公文。 整编降兵、安抚地方,千头万绪,让他有些焦头烂额。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颜浩走了进来。 “李大哥,还没休息?” “睡不着。”李岩将亲兵打发走,把自己碰到的一些情况说一遍。 颜浩听完,却笑了笑:“我当是什么事去。” “这可不是小事!”李岩严肃道,“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所以,我们不能只做事,还得让老百姓看到希望,让他们真心实意地拥护我们。”颜浩坐了下来,眼中闪烁着光芒。 “李大哥,我这有个想法,你听听看。” 颜浩凑过去,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李岩听着听着,眼睛越来越亮,最后忍不住一拍桌子。 “妙啊!这招直指人心!我怎么就没想到!” 颜告笑而不语。枪杆子要硬,笔杆子也不能软。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此事,还要请公主殿下出面才行。”颜浩说道。 “我这就去安排!”李岩兴奋地站起身,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第42章 兵临城下 颜浩知道,指望吴三桂那样的老油条,无异于与虎谋皮。 现在,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珍贵。 第二天一早,总兵府后院彻底成了禁区,王龙带着一队亲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院子里,二十多个济南府手艺最好的铁匠和木匠,正战战兢兢地站着,看着眼前这位年轻得过分的平寇将军。 “各位师傅,今日请大家来,是想请大家帮忙造一种新东西。”颜浩开门见山。 他让人抬上一张大桌子,上面铺着一张巨大的图纸。 匠人们凑过去一看,全都傻眼了。 图纸上画着各种奇形怪状的零件,标注着他们看不懂的符号和数字,精密复杂,闻所未闻。 “这……将军,这是何物?”一位年长的老铁匠,壮着胆子问道。 “一种新式火枪。”颜浩指着图纸上的整体效果图,“一种能打得更远、更准、威力更大的火枪。” 匠人们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迷茫和为难。 他们打了一辈子铁,造过的鸟铳也不少,可图上这东西,跟他们认知里的火枪完全是两码事。 “将军,恕老朽眼拙,这枪管要求内壁光滑如镜,尺寸分毫不差,这……这根本做不到啊!” “还有这枪机,如此多的细小零件,环环相扣,稍有差池,恐怕就要炸膛!” 质疑声此起彼伏。 颜浩没有生气,他早就料到了会是这种反应。 这些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匠人,他们的质疑,是基于这个时代的工艺水平,合情合理。 “各位师傅的担忧,我都明白。”颜浩朗声道,“所以我才请大家来。从今天起,你们所有人,都归我直接调遣。工钱按月发,三倍!做出一个合格的零件,赏银一两!造出第一支合格的火枪,赏银百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我知道这很难,所以,我会亲自指导你们。”颜浩卷起袖子,“老规矩,全部推倒重来!你们以前怎么造鸟铳的,全都忘了!现在,听我的!” 接下来的日子,颜浩就泡在了这个院子里。 他将“颜氏一型火枪”的制造,拆分成了几十个独立的工序。 枪管锻造、钻孔、膛线刻画、枪托制作、枪机零件铸造……每一道工序,都由专人负责。 他拿着游标卡尺(系统出品,新手大礼包赠品),一遍遍地测量着每个零件的尺寸。 “不行!这个轴承大了半毫,重做!” “这根弹簧的韧性不够,淬火的时间和温度要调整,再来!” “枪管!枪管的钢材是重中之重!用我给你们的新法子炒钢,温度必须达到!” 院子里,争吵声、咒骂声、铁锤敲击声和风箱的呼啸声,日夜不休。 起初,匠人们对这个指手画脚的年轻将军充满了抵触和怀疑。 但当颜浩亲手拿起铁锤,展示了远超他们的锻造技巧,并解决了好几个他们束手无策的技术难题后,所有的不满都变成了震惊和敬畏。 在他们眼里,这位颜将军,简直就是鲁班和欧冶子转世! 颜浩将这个汇集了顶尖工匠的团队,正式命名为“神机营”,不设兵,只造器。 就在颜浩埋头“攀科技树”的时候,李岩和朱媺娖也没闲着。 按照颜浩的计划,一场声势浩大的“政治秀”在济南府拉开了序幕。 首先,是以长平公主朱媺娖的名义,在城内设立“安民司”,下设义诊、教化、安抚三部,专门收容救济逃难至此的流民。 第一天,安民司的义诊棚前排起了长龙。济南府的药材和郎中被尽数征用,为那些因战乱、饥饿而染病的百姓提供免费的诊治。 朱媺娖身着素衣,头上只戴了一根简单的木簪,亲自出现在了义诊棚中。 她没有高高在上地坐在后方,而是跟着郎中学习辨认草药,甚至亲手为一名腿部溃烂、不断哭泣的孩童清洗伤口、敷上草药。动作虽然生涩,但眼神中的关切与怜悯却做不了假。 “别怕,会好起来的。”她用温和的声音安抚着那惊恐的孩子,又对一旁感激涕零的母亲说:“城里已经备下了干净的住处和食物,先带孩子去休息吧。安民司会照顾你们的。” “活菩萨……您是活菩萨啊!”那位母亲泣不成声地跪倒在地。 “我不是菩萨,我叫颜微。”朱媺娖用着她的化名,声音温柔而坚定,“大家放心,只要我们复明军在济南一天,就会尽力让大家有医有食,活得像个人样。” 第二天,朱媺娖在城中心的广场上,主持了一场公祭。 祭奠的,不是崇祯皇帝,也不是明朝的列祖列宗,而是所有在战乱中死去的无辜百姓。 祭台上没有牌位,只有一块刻着“天下苍生”的石碑。 朱媺娖亲自宣读祭文,那篇由颜浩润色过的文章,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最质朴的语言,讲述着百姓的苦难,控诉着乱世的罪恶。 “……战火起,家园毁,夫离子散,白骨露于野。此非天灾,乃人祸也!今,我朱媺娖在此立誓,必将重整河山,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让耕者有其田,商者有其利,老有所养,幼有所依!让这世间,再无流离失所之苦,再无刀兵相加之痛!” 说到最后,她已是泪流满面。 广场上,数万军民百姓,鸦雀无声。随即,不知是谁第一个跪下,紧接着,黑压压的人群如潮水般跪倒一片。 “公主千岁!公主千岁!” “复明军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响彻云霄。 李岩站在人群后方,看着这一幕,心中感慨万千。 颜浩的计策,看似简单,却精准地抓住了乱世之中百姓最渴望的东西——不是一碗粥的温饱,而是活下去的尊严、被医治的权利和对未来的期盼。 民心,这最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他们汇聚。 这天傍晚,颜浩刚刚从神机营出来,满身油污和铁屑,正准备回去洗个澡。 一名斥候神色慌张地冲了过来,连滚带爬地跑到他面前。 “将……将军!不好了!” “天塌下来了?”颜浩皱眉,他最烦手下人咋咋呼呼。 “比天塌下来还严重!”斥候喘着粗气,脸上满是惊恐,“东边!东边大路上,出现了一支大军!黑压压的,全是骑兵,看不到头!正朝着我们济南府来了!” 颜浩的心猛地一沉。 东边?难道是刘泽清的残部死灰复燃?不对,他们已经被牛金星和王龙追得跟狗一样,不可能这么快组织起大规模骑兵。 那会是谁? “看清旗号了吗?”颜浩沉声问道。 “太远了,看不清!”斥候回答,“但……但是那气势,绝对是精锐!比……比我们见过的任何一支军队都强!” 第43章 信使归来 李岩已经披上了甲胄,手按在刀柄上,双眼盯着东方地平线上那条越来越粗的黑线。 城墙上的士兵们,手心全是汗。 “是鞑子!绝对是鞑子!”一个曾经在辽东当过兵的老卒,声音发颤。 颜浩赶到城楼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他没有慌乱,拿起一支单筒望远镜(系统出品,友情价10点文明点),朝远处望去。 望远镜的视野里,黑色的洪流渐渐清晰。 骑士们个个髡发结辫,身披重甲,马背上挂着强弓,气势彪悍。 果然是清军! 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奇袭山海关的计划提前了?还是说,这只是一支偏师? “传令下去!”颜浩放下望远镜,声音冷静得可怕,“所有人,不许慌乱!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放一箭!” “颜兄弟,这……”李岩有些不解。 “他们停下来了。”颜浩指着远处。 果然,那支数千人的清军骑兵,在距离济南城五里外的地方停住了脚步,开始安营扎寨,一副不急于攻城的模样。 这很不寻常。清军作战,向来以迅猛果决著称,断没有围而不攻的道理。 “他们在等什么?”李岩喃喃道。 颜浩脑中飞速旋转,将所有线索串联起来。冯宽、刘泽清、山东的局势、山海关……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他心中形成。 “他们在等我们开门投降。”颜浩冷冷地说道。 “投降?”王龙瞪大了眼睛,他刚带着人马从东边回来,正好撞上这一幕,“俺们凭啥投降?” “因为在他们看来,济南府现在应该是一座空城。”颜浩解释道,“按照冯宽的计划,刘泽清的主力此刻应该在泰山围剿我们。济南府防务空虚,他们这支奇兵一到,守军必然望风而降。” “可他们没想到,刘泽清和冯宽都成了我们的阶下囚,济南府已经换了主人。”李岩恍然大悟。 “所以,他们现在也很懵。”颜浩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一支孤军,深入敌后,面对一座兵精粮足的坚城,他们比我们更紧张。” 众人闻言,心里的恐慌顿时消散大半。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冲出去干他们一票?”王龙摩拳擦掌。 “不。”颜浩摇头,“我们的骑兵数量和战力都不如对方,野战占不到便宜。而且,我们的杀手锏,还没准备好。” 他转头看向城内一个方向,那里,一座奇怪的、用耐火砖和泥土砌成的高大建筑,正在拔地而起。 “李大哥,守城的事,就拜托你了。只需坚守,不要出战。”颜浩对李岩说道,“给我三天时间。三天之后,我要让这些鞑子,尝尝什么叫天火降临!” 说完,颜浩转身下了城楼,直奔神机营旁的那处工地。 那里,正是他兑换的“小型高炉炼铁技术”的实体化工程。 只要这座高炉能够点火,就能源源不断地生产出优质的钢材。 到那时,“颜氏一型火枪”才能真正实现量产! 颜浩的到来,给工匠们注入了一针强心剂。 他亲自爬上脚手架,检查炉壁的密封性,调整风口的结构,每一个细节都抠到极致。 时间,成了此刻最宝贵的资源。 就在济南城外清军压境,城内全力备战之时,千里之外的冀东山林里,一个身影正在狼狈地逃窜。 孙二狗感觉自己的肺都快要炸了。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跑了多久。 三天前,他用藏在鞋底的一小块碎银,买通了一个看起来贪婪又愚蠢的牢头。 那牢头收了银子,答应给他弄点好吃的。 孙二狗趁着牢头送饭开门的瞬间,用早就准备好的一把石灰粉撒向对方眼睛,然后像泥鳅一样钻了出去。 他靠着在京城街头混迹时练就的本事,躲避巡逻,翻越围墙,有惊无险地逃出了山海关。 可他不敢走官道,只能一头扎进深山老林。 又饿又渴,双脚磨满了血泡,身后仿佛还随时有追兵的幻觉。 孙二狗好几次都想放弃,但一想到颜爷和公主的嘱托,他又咬着牙坚持了下来。 这天傍晚,他实在跑不动了,躲在一个山洞里,刚想喘口气,洞口忽然出现了几个人影。 孙二狗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他看清了对方的装束,髡发结辫,是鞑子的探马! 完蛋了!孙二狗握紧了手里防身用的一块尖石头,准备做最后的困兽之斗。 那几个鞑子兵也发现了他,狞笑着拔出腰刀,一步步逼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中忽然响起一声呼哨,紧接着,七八支利箭从侧面的树林里激射而出,精准地射穿了那几个鞑子兵的喉咙。 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几具尸体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孙二狗惊魂未定,只见树林里走出一队人马。这些人穿着汉人的服饰,但看起来不像官兵,更像是山里的好汉。 为首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面容黝黑,眼神锐利。 “小子,你是干什么的?”那汉子打量着孙二狗,沉声问道。 孙二狗脑子转得飞快,立刻意识到这是友非敌。 他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抱住那汉子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起来。 “好汉救命啊!我是山东来的,家里遭了兵灾,一路逃难到这里,没想到又遇上鞑子……” 他半真半假地编了一套说辞。 那汉子名叫关忠飞,原本是明朝蓟镇的一名参将,清军入关后,他不愿投降,便拉着一帮弟兄在山里打游击。 关忠飞听完孙二狗的哭诉,又见他不像奸猾之辈,便动了恻隐之心。 “行了,别哭了。鞑子已经被我们宰了。你一个山东人,跑这来做什么?” 孙二狗眼珠一转,觉得此人或许可以利用。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不瞒好汉,我其实……是奉了我们主公之命,去山海关送信的。” “你们主公是谁?” “我家主公姓颜,麾下有数万复明大军,如今已拿下济南府。我们公主,乃是先帝的嫡女,长平公主殿下!”孙二狗把胸脯一挺。 关忠飞和他手下的弟兄们闻言,全都大吃一惊。 “长平公主还活着?” “千真万确!”孙二狗见有戏,立刻添油加醋地把颜浩和朱媺娖在山东的事迹吹嘘了一遍,重点强调了他们抗击清军的决心。 关忠飞听得将信将疑,但孙二狗口中关于清军动向的情报,却与他自己侦查到的情况不谋而合。 “你说的可是真的?济南府真在你们手里?” “当然!我们颜将军神勇无敌,李岩将军也投了我们!如今正招兵买马,准备跟鞑子大干一场呢!” 关忠飞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他在山里孤军奋战,一直盼着能有大明官军前来。 如今听闻山东有这样一支力量,不由得心生向往。 “好!我信你一次!”关忠飞做出决定,“我派人送你一程,再给你一匹快马和干粮!你速速赶回济南,告诉你们颜将军,就说我关忠飞,愿为前驱,在关外袭扰清军后路,以为呼应!” 孙二狗大喜过望,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他连连道谢,接过干粮,在一个熟悉地形的游击队员带领下,骑上快马,朝着南方狂奔而去。 他不知道,他带回去的,不仅仅是山海关任务失败的消息,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盟友,和清军已经开始行动的最后警报。 三天后,济南城。 高炉的炉火终于熊熊燃起,第一炉滚烫的铁水,顺着引流槽,缓缓流出。 整个神机营都沸腾了! 而在城外,那支清军骑兵却忽然变得躁动不安,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就在这时,一骑快马从西边的官道上疾驰而来,马上的骑士浑身是血。 “开门!快开门!我是孙二狗!我有紧急军情!” 第44章 公主不见了! 孙二狗是被抬进总兵府的。 他一见到颜浩,就挣扎着坐起来,沙哑着嗓子喊道:“颜爷……任务……失败了!” 说完这句,他头一歪,直接昏了过去。 卞希之和周郎中立刻上前施救。 颜浩看着面无人色、浑身伤痕的孙二狗,脸色阴沉下来。 “他不会有事吧?”朱媺娖担忧地问道。 “殿下放心,只是力竭脱力,加之风餐露宿,有些感染风寒,调养几日便好。”卞希之检查过后,松了口气。 颜浩点点头,转向李岩:“李大哥,看来我们只能靠自己了。” 李岩重重地叹了口气:“吴三桂此人,果然靠不住。城外的鞑子,恐怕很快就要有动作了。” “他们等的人,应该快到了。”颜浩冷笑道。 他话音刚落,一名斥候匆匆来报:“将军!城外清军营地,来了另一支人马,看旗号,似乎是……孔有德的兵!” 孔有德,原明朝将领,后降清,被封为恭顺王,是“三顺王”之一。他的部队,多是汉人,熟悉中原战法,是清军南下的急先锋。 “看来,他们是想南北夹击,一口吞掉我们。”李岩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两支清军会合后,总兵力已经超过万人,而且多是骑兵。 济南府虽然兵力占优,但大多是新编的降兵,战力堪忧。 “召集所有将领,议事!”颜浩下令。 总兵府议事厅内,王龙、牛金星等一众将领都已到齐。 “都说说吧,这一仗,怎么打?”颜浩坐在主位,环视众人。 “颜爷,俺说!”王龙第一个站起来,“没什么好说的,跟他们干!俺带弟兄们冲出去,跟他们拼了!” “胡闹!”牛金星立刻反驳,“敌军皆是精锐骑兵,我军步卒居多,出城野战,无异于以卵击石!依我之见,当坚守城池,待敌军粮草不济,自然退去!” “等你娘的粮草不济!鞑子都是吃人血长大的,他们会缺粮?等到那时候,城外的村镇百姓,早被他们屠光了!”王龙骂道。 “你……”牛金星气得吹胡子瞪眼。 “够了!”颜浩一拍桌子,厅内立刻安静下来。 “王龙说的对,我们不能坐视城外百姓遭殃。牛金星说的也有道理,硬拼不是办法。”颜浩站起身,走到沙盘前。 “所以,我们既要守,也要攻。” 他拿起一支小旗,插在济南城东门外。“李大哥,你亲率一万主力,镇守城池,务必保证济南万无一失。” “是!”李岩领命。 “王龙,牛金星!” “在!” “你们二人,各领五千兵马,分别从南门和北门出城,绕到敌军侧后方,袭扰其粮道,不求决战,但必须让他们不得安宁!” “好嘞!”王龙大喜。牛金星也点了点头,这个安排相对稳妥。 “其余人马,由我亲自统领。”颜浩的目光,落在了沙盘上一个不起眼的地方。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都愣住了。 “将军,您这是……” “我的目标,是这里。”颜浩的手指,点在了清军大营后方的一处山谷——千佛山。 “我要亲率一支奇兵,夜袭敌军中军大帐,斩其主帅!” “将军,不可!这太冒险了!”李岩第一个反对,“您是全军主帅,岂能亲身犯险!” “是啊,颜爷,要去也是俺去!”王龙急道。 颜浩摇了摇头。 “这一仗,敌强我弱,常规打法,我们没有胜算。唯有行此险招,乱其军心,方有一线生机。” 他顿了顿。 “而且,谁说我们是去送死?我为你们准备了一件大杀器。” 他拍了拍手,几名亲兵抬着一个蒙着黑布的长条箱子走了进来。 颜浩上前,一把掀开黑布。 箱子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五十支通体黝黑、闪烁着金属寒光的火枪。 这正是神机营耗费无数心血,打造出的第一批“颜氏一型”火枪! 它们比大明鸟铳更长,枪身线条流畅,枪托设计更符合人体,每一个零件都透着一股精密的工业美感。 “这是……鸟铳?”牛金星疑惑地拿起一支,掂了掂,发现比寻常鸟铳重了不少。 “它叫‘颜氏一型’。”颜浩拿起一支,熟练地装填上纸壳包裹的定装火药和铅弹。 他走到院子里,对着百步外的一个充作靶子的铁甲人偶,举枪,瞄准,扣动扳机。 “砰!” 一声远比鸟铳清脆响亮的枪声响起,伴随着一股浓郁的硝烟。 百步外,那具用上好精钢打造的铁甲人偶,胸口处应声出现一个拳头大的窟窿,前后透亮。 满堂皆惊! 王龙和牛金星冲过去,看着那被洞穿的盔甲,倒吸一口凉气。 这种威力,别说是铁甲,就算是城墙,多来几枪也得给打穿了! “此枪,有效射程一百五十步,一百步内可破双层重甲。”颜浩的声音悠悠传来,“而且,它的装填速度,是普通鸟铳的三倍。” 他转过身,看着已经目瞪口呆的众将。 “我将亲率五百精锐,全部装备此枪。我要组建的,是这个世界上第一支特种部队。”颜浩的眼中,燃着熊熊的火焰。 “现在,还有谁觉得,我的计划是去送死吗?” 无人应答。 就在众人为新武器的威力而振奋不已时,一名亲兵神色古怪地跑了进来。 他看了一眼满屋的将领,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说!”颜浩道。 那亲兵凑到颜浩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颜浩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挥了挥手,让那亲兵退下,然后对众人道:“计划不变,各自去准备吧。” 待众将领命离去,李岩才走上前,低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颜浩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说道:“城东门外,来了一队人马,打着‘吴’字大旗。” 李岩一惊:“吴三桂的人?” “嗯。”颜浩点了点头,“来人自称是吴三桂的使者,奉命前来,有要事与我商议。” 李岩的脸色变了:“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鞑子兵临城下的时候来。这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啊!” 颜浩冷笑一声:“何止是没安好心。我猜,他是来摘桃子的。” 早先送去的情报,吴三桂肯定是信了。 但他按兵不动,坐视清军南下,如今又派使者前来,目的昭然若揭。 他想等自己和清军斗得两败俱伤,然后他再出来收拾残局,坐收渔翁之利。 顺便,还能把自己这支“复明军”收编了,名正言顺地接管山东。 “好一个吴三桂,算盘打得真是精啊!”李岩气得牙痒痒。 “想当黄雀?就怕他没那么好的牙口。”颜浩眼中寒光一闪。 他正思索着如何应对这个不速之客,一名侍卫突然急匆匆地闯了进来,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慌。 “将军!不好了!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她……不见了!” 第45章 瘟疫爆发! “什么?!” 颜浩和李岩同时脸色大变。 “怎么回事?说清楚!”颜浩一把抓住那名侍卫的衣领,厉声喝问。 “今天……今天下午,公主殿下说要去城南的伤兵营探望伤员,就带了常主事和几个侍女出去了……”侍卫吓得浑身发抖,“可……可直到现在都没回来!我们派人去找,伤兵营的人说,公主殿下根本就没去过!” 颜浩在想。 朱媺娖不是不懂事的女孩,她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绝不会无故乱跑。 出事了! “封锁全城!挨家挨户地搜!另外,立刻去查,今天下午都有谁见过公主的车驾!”颜浩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条条命令清晰地发出。 李岩也反应过来,立刻下去调集人手。 “会不会是城外的鞑子干的?”李岩忧心忡忡。 “不像。”颜浩摇头,“他们没有理由,也没有能力在戒备森严的济南城里,神不知鬼不觉地绑走公主。这一定是内鬼干的!” 他的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个名字,冯宽的余党、刘泽清的降将、甚至……吴三桂的奸细! 就在这时,之前那名通报吴三桂使者到来的亲兵,又跑了回来。 “将军,吴总兵的使者……还在前厅等着,他说,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必须立刻见您。” 颜浩眼中寒光一闪。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请他进来。” 片刻之后,一个身穿锦袍、面白无须的中年文士,在亲兵的带领下,摇摇摆摆地走进了议事厅。 此人名叫张缙,是吴三桂的幕僚之一,向来以口舌便给、傲慢自负著称。 “颜将军,本官奉吴总兵之命前来,情况紧急,就不与你多做寒暄了。”张缙一开口,就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味道。 颜浩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张缙自顾自地说道:“清虏南下,兵犯山东,吴总兵心急如焚。他已决定,不日将亲率关宁铁骑主力,南下勤王,剿灭鞑虏!” 他顿了顿,仿佛在给颜浩一个消化和感恩戴德的时间。 “不过,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吴总兵希望颜将军能顾全大局,为南下大军提供粮草二十万石,饷银十万两。待击退清虏之后,吴总兵定会上奏朝廷,为颜将军请功!” 李岩在一旁听得怒火中烧。 这哪里是来商议,分明就是来敲诈勒索的! 张口就是二十万石粮食,十万两银子,真当济南府是他们家的钱袋子了? 颜浩却出奇地平静,他甚至还笑了笑。 “吴总兵有心了。只是,在下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张先生。” “颜将军请讲。”张缙一副“我来为你解惑”的表情。 “吴总兵的关宁铁骑,不是要镇守山海关,抵御大顺军和清军吗?怎么有空南下山东了?”颜浩慢悠悠地问道。 张缙的脸色微微一僵,随即笑道:“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清虏主力南下,山海关压力骤减,正是我等直捣黄龙的好时机!” “是吗?”颜浩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可我怎么听说,吴总兵正与大顺军的使者,在关上谈得火热呢?” 张缙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他没想到,颜浩对山海关的局势,竟然了如指掌! “颜将军说笑了。吴总兵对大明忠心耿耿,岂会与流寇为伍?” “忠心耿耿?”颜浩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响,“既然如此,为何我派去送信的信使,会被扣押?为何山东危急,吴总兵却坐视不理,反而派你来索要粮草?” 张缙的额头,开始渗出冷汗。 他发现,眼前这个年轻人,远比他想象的要难对付。 “将军,这其中……或许有些误会。” “没有误会。”颜浩站起身,一步步逼近张缙,“我来告诉你,吴三桂打的什么算盘。他想等我和清军拼个你死我活,然后他再出来坐收渔利。他想用最小的代价,吞并山东,把我颜浩,变成他吴三桂的一条狗!” 张缙被颜浩的气势所迫,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撞在柱子上,退无可退。 “你……你血口喷人!” “是不是血口喷人,你心里清楚。”颜浩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回去告诉吴三桂,他的桃子,我摘了。想吃,就自己拿命来换!” “还有……”颜浩的声音变得冰冷,“我不管你们用了什么手段,把我们公主藏到哪里去了。我给你们一个时辰的时间,把人完好无损地送回来。否则,你,还有城外那支所谓的‘吴家军’,一个都别想活!” 张缙的瞳孔猛地收缩。 公主失踪,竟然也和他们有关? 他来之前,可没听说过这个计划! 难道是…… 他不敢再想下去。 他只知道,自己今天,恐怕是踢到铁板了。 颜浩不再理会失魂落魄的张缙,转身对李岩道:“李大哥,调集神机营,包围吴三桂使团的驿馆!没有我的命令,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去!” “是!” 就在此时,常友珊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她脸色苍白,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纸条。 “将军!在公主的房间里,发现了这个!” 颜浩一把抢过纸条,展开一看,上面只有一行娟秀却又带着一丝颤抖的字迹: “兄长勿忧,我去去就回。” 落款,是朱媺娖的私人印章。 她……是自己走的? 颜浩的大脑在快速思考。朱媺娖为什么要自己离开?她能去哪?这和吴三桂的人有没有关系? 他立刻将失踪事件和张缙的到来联系起来。一个可怕的猜测涌上心头。 吴三桂的目标,根本不是山东的粮草,而是长平公主这个人! 只要控制了公主,就等于拿到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法理权。 到时候,无论是对抗李自成,还是与南明朝廷谈判,他都将占据绝对的主动! 颜浩的后背,惊出了一身冷汗。他还是低估了这些乱世枭雄的狠辣和心机。 “来人!”颜浩大吼一声,“立刻去查,今天下午,张缙的使团,在城里都去过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 命令刚刚下达,又一名斥候冲了进来。 “将军!南边……南边出大事了!” 颜浩的心,又一次沉了下去。 “说!” “瘟疫!是瘟疫!”斥候几乎是哭喊着说道,“我们之前在山里控制住的瘟疫,不知道怎么回事,在南边的平原上,大爆发了!而且……而且这次的瘟疫,比之前厉害百倍!人一感染,三天之内必死无疑,浑身发黑,化为脓水!卞神医的法子,根本不管用!” 斥候跪在地上,泣不成声:“现在,南边几十个村子,都快死绝了!无数的难民,正疯了一样地往我们济南府涌来!黑压压的一片,比……比城外的鞑子还多!” 第46章 公主竟落入贼手 “瘟疫?” 颜浩感觉自己的头都大了。 公主失踪,吴三桂敲诈,现在又来了个瘟疫大爆发。 这叫什么?屋漏偏逢连夜雨,还是嫌他死得不够快? “哪种瘟疫?什么症状?”颜浩强迫自己冷静,看向那个几乎要瘫倒在地的斥候。 “黑……浑身发黑,三天必死!卞神医之前的方子,不管用!”斥候说道 李岩脸色铁青,这比鞑子攻城还可怕。 鞑子来了,还能拼命。瘟疫来了,怎么拼?拿头去撞吗? “将军,吴总兵的使者还在前厅……”亲兵小声提醒。 “让他等着!”颜浩摆手,脑子飞速旋转。 三件事,看似毫无关联,但都发生在此刻,绝非巧合。 吴三桂想要粮草是假,拖住他,甚至吞并他是真。 公主失踪,必是内鬼所为,目的就是动摇军心,而最大的嫌疑,就是吴三桂的潜伏奸细。 至于瘟疫……时间太巧了,巧得像是人为。 “李大哥,”颜浩看向李岩,“你马上去办三件事。” “第一,调集三千兵马,立刻封锁南门!在城外三里处设立隔离区,用石灰画线,越线者,格杀勿论!” 李岩一惊,“将军,那些可都是我大明的百姓!” “我知道!”颜浩声音提高八度,“但现在放他们进来,整个济南府几十万军民,都要给他们陪葬!我们死光了,谁去光复大明?谁去给他们报仇?” “告诉他们,我们不是不管。在隔离区外,搭粥棚,设药帐。所有郎中,包括卞神医和周郎中,全部派过去!告诉难民,只要我们有吃的,就不会让他们饿死!只要我们能找到法子,就一定救他们!” 李岩咬牙,重重点头:“明白!” “第二,全城戒严!特别是吴三桂使团下榻的鸿宾楼,给我围得水泄不通!没有我的命令,一只老鼠都不许放出去!” “第三,”颜浩眼中寒光闪烁,“把那个张缙,给我‘请’到后院的地牢里去!我亲自审!” 李岩领命,转身快步离去,整个总兵府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王龙!” “在!”一直憋着没说话的王龙,早就按捺不住了。 “带上你的人,去鸿宾楼抓人。记住,要活的。他要是不配合,就打断他的腿!” “得嘞!”王龙狞笑一声,提着刀就冲了出去。 命令一条条下达,混乱的局面总算有了一丝秩序。 颜浩揉了揉眉心,脑海里却全是朱媺娖那张倔强的小脸。 她留下的字条,分明是怕自己担心,才故意说“去去就回”。 这个傻丫头,她到底被谁骗了? …… 与此同时,一辆颠簸的马车正行驶在济南府东郊的小路上。 朱媺娖紧紧攥着衣角,心乱如麻。 今天下午,一个自称是她哥哥,也就是太子朱慈烺旧部的中年男子,通过常友珊的关系,辗转找到了她。 那人跪在她面前,老泪纵横,说太子殿下并没有死于乱军之中,而是被他们拼死救出,如今就藏在城外的一座寺庙里,身受重伤,想见她最后一面。 “公主殿下,千真万确!这是太子殿下的贴身玉佩!” 那人呈上的,确实是哥哥从不离身的龙纹玉佩。 那一瞬间,朱媺娖的防线崩溃了。 国破家亡,父皇自缢,母后殉国,弟弟妹妹下落不明。 如果哥哥还活着,那大概就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她知道颜浩在,但此事关系重大,她不想给颜浩添麻烦,更怕万一是陷阱,会连累他。 于是,她留下了字条,只带了两个侍女,跟着那人悄悄出了城。 可马车越走越偏,道路也越来越颠簸。 “这位将军,”朱媺娖掀开车帘,看着骑马走在旁边的中年男子,“还有多远?我哥哥的伤势……” “快了,公主殿下,就在前面那座观音庙。”男子脸上带着恭敬的微笑。 朱媺娖心中一沉。 她突然发现,这个自称在京城带兵的将军,口音带着明显的辽东腔调。 而且,他说太子哥哥的玉佩是贴身之物,但朱媺娖清楚记得,这块玉佩在李自成进城前几天,哥哥就已经赏给了一位小太监。 她被骗了! 马车停了下来,前方是一座破败的观音庙,四处透着荒凉。 几个侍卫上前,粗鲁地将她和侍女从车上拽了下来。 “你们……你们要做什么?我哥哥呢?”朱媺娖厉声质问,努力保持镇定。 那中年男子翻身下马,脸上的恭敬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公主殿下,别急嘛。”他笑着走上前,“太子殿下是见不着了,不过很快,我们吴总兵就会亲自来‘请’您了。” “吴三桂?”朱媺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她全明白了。 这不是简单的绑架,这是吴三桂的阴谋!他想要挟持自己! “你们这群乱臣贼子!”朱媺娖气得浑身发抖。 “乱臣贼子?”中年男子哈哈大笑,“公主殿下,大明都亡了!识时务者为俊杰。您啊,就乖乖地待着,等我们吴总兵得了山东,得了这天下,您说不定还能当个安乐公主呢!” 说完,他挥了挥手,几个侍卫便将朱媺娖和吓得瘫软的侍女,推进了观音庙漆黑的大殿之中。 殿门“吱呀”一声关上,随即传来落锁的声音。 黑暗中,朱媺娖背靠着冰冷的佛像,心中涌起无尽的悔恨。 兄长……颜浩,你……会来救我吗? …… 济南府,总兵府地牢。 张缙被一盆冷水浇醒,发现自己被绑在木桩上,对面坐着一个年轻人,正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把匕首。 正是颜浩。 “张先生,醒了?”颜浩笑了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咱们长话短说,我问,你答。” “呸!颜浩,你敢动我?吴总兵的大军就在城外!你这是自寻死路!”张缙色厉内荏地吼道。 “哦?是吗?”颜浩将匕首抵在他的脸上,轻轻划过,“我这个人呢,胆子一向很大。我不但敢动你,我还敢杀了你,再把你的人头,送回给你家吴总兵。” 冰冷的触感让张缙浑身一颤。 “告诉我,你们把公主殿下藏到哪里去了?”颜浩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我……我不知道!公主失踪,与我何干!”张缙矢口否认。 “嘴还挺硬。”颜浩点点头,匕首向下,猛地刺入张缙的大腿! “啊——!” 惨叫声响彻地牢。 “我再问一遍,公主在哪?” “我真的不知道!这是……这是高副将的计划,是他手下的人干的!”剧痛之下,张缙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 高副将?高启功?吴三桂的心腹! “他们在哪?” “东……东郊,观音庙!他们要把公主带到那里,等……等总兵大人拿下济南!”张缙疼得满头大汗,全说了出来。 颜浩站起身,将匕首丢给旁边的王龙。 “给他留口气,我回来还有用。” 第47章 火枪碾压冷兵器 庙外,十几个吴三桂的亲兵围着篝火,低声说笑着,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降临。 在他们看来,济南府如今内有瘟疫,外有清军,那个姓颜的毛头小子自顾不暇,哪还有功夫来救人。 更何况,公主是自己“走”出来的。 “头儿,你说这长平公主,长得俊不俊?”一个士兵猥琐地笑道。 “废话!皇帝的女儿,能不俊吗?等总兵大人得了手,说不定还能赏给哥几个尝尝鲜……”被称为头儿的队正嘿嘿一笑。 话音未落,他忽然感觉脖子一凉。 他想低头看看,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慢慢滑落,而脑袋,还停留在原地。 噗! 一道血箭喷出,无头的尸体栽倒在篝火旁。 “敌……” 另一个士兵刚想惊呼,一支弩箭便精准地穿透了他的喉咙,将他的声音永远堵在了嗓子眼。 寂静的夜里,几十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林中闪出。 他们身穿黑色夜行衣,手持一种造型奇特的短弩和短刀,行动间悄无声息,配合默契。 正是颜浩亲手训练的神机营斥候,由孙二狗带领。 “噗!噗!噗!” 压抑的弩箭破空声和利刃入肉声接连响起。 围着篝火的十几个亲兵,连敌人的样子都没看清,就全部成了刀下亡魂。 整个过程,不超过十个呼吸。 孙二狗打了个手势,几个斥候立刻上前,将尸体拖入黑暗,清理血迹,一切恢复如初。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远处的树梢上,颜浩一身黑衣,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眼神冰冷。 他的身后,是五十名同样装束的神机营精锐。 每个人背上,都背着一支崭新的“颜氏一型”火枪。 这是神机营的第一批成品,也是他们的第一次实战。 颜浩没有带大部队,对付这些杂鱼,五十杆火枪,足矣。 “二狗,庙里什么情况?”颜浩从树上悄然跃下。 “回将军,里面有二十多人,公主被关在大殿。那个带头的,应该是吴三桂手下的一个把总。”孙二狗低声汇报。 “干得不错。”颜浩点点头,“按计划行事。” “是!” 孙二狗带着斥候们,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贴着墙角,摸向了观音庙的后院。 颜浩则带着神机营的五十名士兵,从正面逼近。 庙内大殿,朱媺娖和两个侍女缩在角落里,又冷又怕。 那个把总,正和几个手下围着桌子喝酒吃肉,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大哥,外面怎么这么安静?”一个亲兵有些不安地问道。 “能有什么事?”把总灌了口酒,满不在乎地说道,“这荒山野岭的,难道还能有鬼不成?兄弟们放宽心,等高副将的信号一到,我们就撤!” “轰!” 一声巨响,破败的庙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木屑纷飞中,一道挺拔的身影逆光而立,看不清面容,却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杀气。 “什么人?!” 把总和一众亲兵惊得跳了起来,纷纷拔刀。 “要你们命的人。” 颜浩缓缓走进大殿,他的身后,五十名黑衣士兵鱼贯而入,手中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殿内的所有人。 “火……火铳?” 把总看清了他们手里的武器,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我还以为是哪路神仙,原来是群拿着烧火棍的废物!兄弟们,给我砍了他们!” 在他看来,火铳这种东西,装填慢,易炸膛,还不如弓箭好用。这么近的距离,不等他们点火,自己这边的人就能冲上去把他们剁成肉泥。 然而,他想错了。 “开火。”颜浩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砰!砰!砰!砰!砰!” 没有想象中的点火过程,没有浓厚的黑烟。 一连串清脆而密集的爆响,如同炒豆子一般在大殿内炸开! 冲在最前面的七八个亲兵,胸口瞬间爆开一团团血雾,惨叫着倒飞出去,重重地撞在墙上,没了声息。 他们的胸甲,像是纸糊的一样,被轻易洞穿。 剩下的亲兵全都吓傻了。 这是什么妖法? “射击!” “砰!砰!砰!” 又是一轮齐射。 惨叫声再次响起,又有几人应声倒地。 五十人的神机营,分成了三排。第一排射击完毕,立刻退后装填,第二排上前,无缝衔接。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那个把总彻底慌了,他想挟持公主作为人质,可刚一转身,就感觉一道劲风袭来。 颜浩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他面前。 “咔嚓!” 一声脆响,把总的脖子被颜浩生生扭断。 他脸上的惊恐,永远凝固了。 “兄长!” 黑暗中,朱媺娖发出一声带着哭腔的惊呼,向着颜浩跑来。 颜浩一把将她护在身后,看着殿内仅剩的几个瑟瑟发抖的亲兵,冷声道:“留一个活口。” 战斗,或者说屠杀,很快就结束了。 除了留下一个活口,其余吴三桂的亲兵,全部被击毙。 “对不起……兄长,我……”朱媺娖抓着颜浩的衣袖,眼圈通红,又是后怕,又是委屈。 “没事了。”颜浩拍了拍她的后背,声音柔和了许多,“不怪你,是他们太阴险。你记住,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先告诉我。” “嗯!”朱媺娖重重点头。 她看着那些倒在血泊中的尸体,和那些手持“神兵利器”的黑衣士兵,心中第一次对颜浩的力量,有了无比清晰的认知。 这,就是她的依靠。 “打扫战场,把活口带上,我们回去。”颜浩下令。 就在这时,一名斥候从后院匆匆跑来。 “将军!后院有发现!” 颜浩跟着斥候来到后院的一间禅房,只见常友珊正一脸焦急地守在门口。 禅房里,躺着几个脸色发黑、不断抽搐的人,正是之前绑架公主的那几个侍卫。 “这是……”颜浩瞳孔一缩。 “是瘟疫!”常友珊声音颤抖,“和南边来报的症状,一模一样!” 颜浩立刻明白了。 吴三桂的人,根本不是简单的绑架,他们还想把瘟疫带进济南城! 一旦公主被“救”回,这几个身染瘟疫的侍卫,就会成为移动的传染源! 颜浩心中怒火翻腾,他回头看向那个被五花大绑的活口,眼神像要吃人。 “说!这瘟疫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亲兵吓得屁滚尿流,哆哆嗦嗦地说道:“是……是高副将,他让我们从南边……带了几个快死的病人过来,取了他们身上的脓血,涂在了……涂在了我们几个兄弟的饭菜里……” “他人呢?高启功在哪?” “他……他带着人,应该……应该快到济南城外了,准备和城外的孔有德将军,里应外合……” 孔有德? 颜浩心中又是一沉。 孔有德是降清的汉将,也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吴三桂竟然和他勾结在了一起! “将军!” 又一名斥候飞马赶来,神色慌张。 “城里出事了!张百万……张百万一家,被人灭门了!” 第48章 谁动的钱袋子 济南府,张百万府邸。 冲天的血气,几乎要将清晨的薄雾染成红色。 颜浩赶到时,整个张府已经成了人间地狱。 从门房到后院,几十口人,无论男女老幼,尽数倒在血泊之中,无一活口。 死者的伤口大多在咽喉,一刀毙命,干净利落。 手法专业,显然是精锐的杀手所为。 李岩、王龙、牛金星等人已经先一步赶到。 “查过没有?府里的钱财呢?”颜浩踏过门槛,声音冰冷。 “查了。”李岩摇摇头,“府库完好无损,金银一两未少。凶手只拿走了最近半个月的账本。” 不为钱财,只为账本。 颜浩的心沉了下去。 这就不是简单的劫杀。 张百万是复明军的大总管,负责所有钱粮调度。 他的账本,记录了复明军所有的开支、兵员数量、武器采购,甚至包括颜浩通过系统兑换的那些“来路不明”的物资。 这账本要是落到敌人手里,等于把复明军的底裤都扒干净了。 “现场有什么线索?”颜浩走进内堂,张百万和他妻儿的尸体就倒在桌边,他死前似乎还在奋笔疾书。 “凶手很专业,几乎没留下任何痕迹。” 牛金星在一旁说道,他曾在大顺军中负责过刑讯,对此道颇为精通。 “不过,我们在后院的墙角,发现了一个这个。” 他递过来一块碎布,上面绣着一朵不起眼的黑色莲花。 “黑莲?”颜浩皱眉,他对这个时代的江湖门派、秘密组织知之甚少。 “我好像……听说过。” 一旁的李岩沉吟道。 “似乎是前朝末期,在北直隶和山东一带活动的一个邪教,叫‘白莲教’,后来被官府剿灭,转入了地下。他们内部等级森严,黑莲标记,代表的是最高等级的‘护法’杀手。” 白莲教? 颜浩脑子里闪过一些历史碎片。 这个组织在明末清初的确很活跃,成员复杂,亦正亦邪,后来似乎也参与过反清活动。 可他们为什么要杀张百万,抢走账本? “将军,会不会是冯宽的余孽?”王龙瓮声瓮气地问道,“那老小子阴魂不散,说不定就是他勾结了什么邪教。” “有可能,但也不一定。”颜浩摇头。 冯宽虽死,但他的关系网还在。 白莲教如果想在乱世中投机,找上门去,献上这份“投名状”,完全说得通。 可直觉告诉颜浩,事情没那么简单。 白莲教如果只是求财,没必要下此狠手。 如果是想投靠新主子,这份账本,送给城外的清军,或是送给南明的福王,价值都比给冯宽的余孽大得多。 “尸体什么时候发现的?” “今天一早,负责送菜的伙夫来敲门,无人应答,觉得不对劲,翻墙进来才发现。”李岩答道。 颜浩推算了一下时间,凶手作案,应该就在他带人去营救公主的同时。 这是调虎离山。 对方算准了他会去救人,算准了城内防务会暂时空虚。 “常主事呢?”颜浩忽然问道。 “在后堂安抚张家的几个远亲,她……她跟张夫人情同姐妹,打击很大。” 颜浩点点头,迈步走向后堂。 常友珊正双眼红肿地安慰着几个哭哭啼啼的妇人,见到颜浩,勉强行了一礼。 “将军……” “节哀。”颜浩声音放缓,“张总管为复明大业而死,是英雄。他的血,我们一定会让敌人百倍偿还。” “我明白。”常友珊擦了擦眼泪,“将军,钱粮的事,您不用担心。张大哥走之前,已经把大部分事务都交接给了我。账本虽然没了,但我脑子里还记着大概。我们的家底,还能撑三个月。” 颜浩心中稍定,对这位外柔内刚的女子更多了几分敬佩。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复明军的大总管。”颜浩当即拍板,“我会派神机营的士兵二十四小时保护你和你的家人。” 常友珊没有推辞,重重点头。 就在这时,孙二狗匆匆跑了进来。 “将军!南门急报!” “说!” “卞神医他们,好像找到抑制瘟疫的法子了!” …… 济南府南门外,隔离区。 数万名难民被隔绝在石灰线外。 虽然复明军每天施粥,但死亡的阴影依旧笼罩着每一个人。 隔离区中心,临时搭建的药帐里,卞希之和周郎中等人熬得双眼通红,几乎要虚脱。 “不行,还是不行!”卞希之看着一个刚咽气的病人,痛苦地捶着桌子,“这疫病太霸道了,老夫行医一生,闻所未闻!” “卞神医,您歇会儿吧。”周郎中递过一碗水,“您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了。” “怎么歇?外面躺着的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卞希之老泪纵横。 就在这时,颜浩带着亲兵赶到了。 “卞神医,情况如何?” “将军……”卞希之看到颜浩,像是看到了主心骨,“老朽无能!此疫,非药石可医!” “我这里有个方子,你看看。” 颜浩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了过去。 这是他昨晚连夜回忆,并花费了100文明点,从系统商城兑换的“初级抗生素提纯原理”和几种关键草药的图谱。 他当然不能直接拿出青霉素,但可以引导他们从某些霉菌中提取有效成分。 “生石灰、艾草、雄黄……嗯,这些都是辟邪防疫之物。”卞希之看着方子,点点头。 “再往下看。” “嗯?这是……黄曲霉?这东西有剧毒,怎能入药?”卞希之大惊失色。 “还有这个,马尿……哦不,童子尿提取……以火熬制……这……这简直是胡闹!”周郎中也凑过来看,看得连连摇头。 “按照我说的做。”颜浩的语气不容置疑,“所有饮水必须煮沸,所有呕吐物、排泄物必须用生石灰掩埋!用艾草和雄黄熏蒸整个营地!然后,去找发霉的橘子皮,大量的橘子皮!” “将军,这……” “这是军令!”颜浩沉声道,“出了事,我一力承担!” 看着颜浩坚定的眼神,卞希之犹豫了片刻,最终一咬牙。 “好!老夫就陪将军疯一次!” 死马当活马医,总比眼睁睁看着人死光强。 安顿好瘟疫这边,颜浩立刻返回总兵府。 吴三桂那个被俘的亲兵,和他的幕僚张缙,还关在地牢里。 他要从这两个人嘴里,榨出所有有价值的情报。 地牢里,哀嚎声不断。 王龙的手段,可比颜浩粗暴多了。 “将军,这张缙的骨头太软,都招了。”王龙见到颜浩,咧嘴一笑,“吴三桂那老小子,确实跟鞑子眉来眼去。这次派高启功来,明面上是夺取公主,暗地里,是想和孔有德一起,拿下济南,作为投靠鞑子的进身之阶。” “那孔有德的清军有多少人?” “张缙说,加上高启功的人马,足有两万,而且多是骑兵。” 两万骑兵。 颜浩心里盘算着。 济南府守军加起来不过三万,其中李岩的大顺军骑兵不多,硬碰硬,毫无胜算。 唯一的优势,就是他们占据了坚城,还有刚刚崭露头角的“颜氏一型”火枪。 “将军,这两个人怎么处置?”王龙指了指已经昏死过去的张缙和那个亲兵。 “把那个亲兵,拖出去砍了。至于张缙……”颜浩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把他洗剥干净,找个好点的郎中,把他那条腿治一治。然后,备上一份厚礼,派人把他客客气气地送还给吴三桂。” “啊?”王龙愣住了,“就这么放了?还送礼?” “当然。”颜浩笑道,“不但要送礼,还要附上一封我的亲笔信。告诉吴总兵,他的好意我心领了。公主殿下在我这儿做客很开心,就不劳他挂念了。山东地面不太平,让他好好守着山海关,别到处乱跑,免得闪了腰。”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打脸和羞辱。 牛金星在一旁听得直乐,这位颜将军,真是损到家了。 “另外,”颜浩话锋一转,“派人去城外,告诉那个高启功。他的人,除了张缙,我们都‘招待’了。他要是识相,就带着他的人滚回山海关。他要是不识相,想给孔有德当狗,那就让他来攻城试试。看看是他的人头硬,还是我们的炮弹硬。” 虽然还没有炮,但不妨碍颜浩吹个牛逼。 正在此时,一名亲兵来报。 “将军,城外来了一支兵马,约有数百人。为首一人自称是前明蓟镇参将,名叫关忠飞,说……说是奉您的命令,前来投效!” 关忠飞? 颜浩精神一振,是那个在路上救了孙二狗的明军将领! 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他正缺熟悉北方边防的将领,这关忠飞,来得太是时候了。 “快!开城门,我去亲自迎接!” 第49章 北方来的援军 济南府北门,吊桥缓缓放下。 颜浩带着李岩、王龙等人亲自出城迎接。 城外,一支数百人的骑兵队伍肃然而立。 他们衣甲残破,面带风霜,但队列整齐,眼神锐利,身上那股百战余生的彪悍之气,是寻常军队无法比拟的。 为首一名将领,约莫四十多岁,国字脸,神情坚毅,见到颜浩出来,立刻翻身下马。 “末将关忠飞,参见将军!”他单膝跪地,声音洪亮。 他身后的数百骑兵,也齐刷刷下马,单膝跪地。 “关将军快快请起!”颜浩连忙上前将他扶起,“将军千里来援,颜浩感激不尽!” 他打量着关忠飞,心中暗暗点头。 此人眼神清正,气息沉稳,一看就是个真正的军人。 “将军客气了。”关忠飞起身,神情激动,“国难当头,我等残兵败将,能得将军收留,已是万幸!日后但凭将军驱使,万死不辞!” 他当初在冀东山林救下孙二狗,听他天花乱坠一顿吹,说长平公主在济南府竖起复明大旗,麾下数万大军,兵强马壮。 关忠飞本就对国破家亡痛心疾首,听闻有前明皇室血脉号召抗清,当即决定前来投效。 虽然眼前这济南府的实力,似乎和孙二狗吹嘘的有些出入,但看这城防气度,和颜浩本人的英武之气,关忠飞反而更加有信心。 花里胡哨的,多半是草包。 这种沉稳务实的,才是能做大事的人。 “关将军,里面请!”颜浩将关忠飞等人迎入城中。 总兵府内,双方分宾主落座。 颜浩将目前山东的局势,包括清军、吴三桂、南明福王等各方势力的盘算,都对关忠飞和盘托出。 关忠飞听得心惊肉跳,也对颜浩的坦诚和洞察力钦佩不已。 “将军所料不差。” 关忠飞沉声说道。 “鞑子的野心,绝不止于北方。据末将在关外所知,多尔衮此次南下,兵分两路。一路是豫亲王多铎,绕道蒙古,奇袭山海关。另一路,就是阿济格和孔有德、耿仲明这些汉奸,他们的目标,就是拿下整个山东,作为南侵的跳板!” “那多铎的兵力如何?”颜浩追问。 “不下十万!全是鞑子的精锐八旗!吴三桂那三万关宁铁骑,若是硬拼,绝不是对手。”关忠飞忧心忡忡,“所以,他才会首鼠两端,既想投靠鞑子,又怕被李自成抄了后路,还想……还想挟持公主,另立山头。” 这番话,印证了颜浩之前的猜测。 山海关,是天下安危的钥匙。 而吴三桂,就是那个随时可能把钥匙交给强盗的看门人。 “关将军,你带来的这几百弟兄,都是百战精兵。我打算将他们编为一支独立的‘破晓’营,由你亲自统领。”颜浩说道。 “全凭将军安排!”关忠飞毫不犹豫。 “李大哥,”颜浩又转向李岩,“你负责安排关将军和弟兄们的驻地和粮草,务必用最好的。” “放心。”李岩点头。 一番交谈,宾主尽欢。 关忠飞的到来,不仅带来了一支强大的生力军,更带来了宝贵的、第一手的关外情报,让颜浩对整个天下棋局的认识,又清晰了几分。 送走关忠飞后,李岩却留了下来。 “兄弟,这关忠飞,可靠吗?”他低声问道。 “从面相和言谈上看,应该是个忠义之士。”颜浩说道,“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会让孙二狗的斥候,暗中观察一下。” 李岩点点头,这才放心离去。 乱世之中,人心叵测,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颜浩处理完军务,又赶去了神机营。 张百万的死,让他心中警铃大作。 神机营是他最大的底牌,绝对不容有失。 一进后院,就看到赵铁柱带着几十个工匠,正热火朝天地围着一座新砌好的高炉忙活。 “将军!” 见到颜浩,众人纷纷行礼。 “怎么样了?”颜浩看着那座比他还高的小型高炉,眼里放光。 这是他花了5000文明点兑换的“小型高炉炼铁技术”,一旦成功,钢材的产量和质量,将得到质的飞跃。 “回将军,就等点火了!”赵铁柱兴奋地满脸通红,“这法子,可比咱们祖传的炒钢法,厉害太多了!” “把守卫再加一倍。”颜浩叮嘱道,“特别是晚上,任何人都不得靠近这里。” “明白!” 从神机营出来,天色已晚。 颜浩刚准备回房休息,卞希之却兴冲冲地跑了过来。 “将军!大喜啊!” “怎么?方子起效了?”颜浩心中一喜。 “神了!简直是神方!”卞希之激动得语无伦次,“老朽按照您说的方法,用煮沸的橘子皮霉菌水,给几个濒死的病人灌了下去……结果,今天下午,他们竟然都退烧了!虽然还很虚弱,但命是保住了!” “真的?!”颜浩大喜过望。 这土法青霉素,竟然真的管用! “千真万确!”卞希之激动地老脸通红,“将军,您……您莫非是华佗在世,扁鹊重生?此等神方,简直闻所未闻!” “我只是……恰好在一本古籍上看到过。”颜浩随便找了个借口,“既然有效,那就加大剂量,尽快让所有病人都用上!” “是!”卞希之领命而去,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瘟疫的危机,总算是看到了解决的曙光。 颜浩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连日来的疲惫和压力,一扫而空。 他回到房间,刚想给自己倒杯茶,却发现桌上放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莲子羹。 旁边,是朱媺娖留下的字条。 “兄长,早些休息,勿要操劳。” 娟秀的字迹,带着一丝少女的关切。 颜浩端起碗,心里暖暖的。 不管前路多难,有这些人在身边,就不是孤军奋战。 然而,他这份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 第二天一早,孙二狗就面色凝重地找上了门。 “将军,出事了。” “说。” “我们……我们在关将军带来的那些人里,发现了一个奸细。” 颜浩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们的队伍里老是来奸细?” “昨天晚上,我们的人发现,有一个关将军手下的骑兵,三更半夜,鬼鬼祟祟地在神机营的院墙外徘徊,似乎在打探什么。”孙二狗说道,“我们当场就把他拿下了。” “人呢?审了没有?” “嘴很硬,什么都不肯说。”孙二狗摇摇头,“不过,我们在他身上,搜出了这个。” 他摊开手掌,一枚小小的竹管,出现在颜浩面前。 竹管里,是一张用密语写成的纸条。 颜浩看不懂,但他有系统。 “系统,翻译一下。” 【叮!翻译中……翻译内容:鱼已入网,炉已备好,静待东风。黑莲座下,信徒顿首。】 又是白莲教! 颜浩的瞳孔猛地收缩。 这个奸细,不是关忠飞的人,也不是吴三桂或者清军的人。 他是白莲教安插进来的! “鱼已入网”,指的是关忠飞这支队伍。 “炉已备好”,指的,恐怕就是神机营那座刚刚建成的高炉! 他们想干什么?炸掉高炉?还是……有更大的阴谋? 颜浩内心一团乱。 张百万的死,关忠飞队伍里的奸细…… 这一切,都串联了起来。 “把这个人,带到地牢,用尽一切手段,给我撬开他的嘴!”颜浩厉声道,“我倒要看看,这白莲教的背后,到底是谁在搞鬼!” 第50章 福王野心暴露 济南府,地牢。 潮湿阴暗的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霉变的味道。 那个被抓获的白莲教奸细,被剥光了衣服,浑身是血地绑在刑架上,已经看不出人形。 王龙和牛金星站在一旁,一个手持烙铁,一个拿着皮鞭,都是满头大汗。 “将军,这家伙是个疯子。”王龙吐了口唾沫,骂骂咧咧道,“嘴比石头还硬,什么刑都用了,就是不开口。” 颜浩走上前,看着那个已经奄奄一息的奸细。 “你们先出去。”颜浩挥了挥手。 王龙和牛金星对视一眼,依言退出了地牢。 地牢里,只剩下颜浩和那个奸细。 “黑莲座下,信徒顿首。”颜浩缓缓开口,念出了纸条上的那句话。 奸细的身体,猛地一颤,那双黯淡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你……你怎么会懂我们的圣语?”他嘶哑地问道。 “我懂的,比你想象的要多。”颜浩走到他面前,声音平淡,“你们杀张百万,是为了账本,还是为了高炉。说吧,你们的‘东风’,是什么?” 奸细盯着颜浩,眼神变幻不定。 “妖人……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颜浩笑了笑,“重要的是,我知道你们白莲教的教主,现在就在济南府。而且,他还不是你们真正的幕后主使。” 这句话,是颜浩诈他的。 但他赌对了。 奸细的瞳孔,瞬间放大。 “你……你胡说!” “我胡说?”颜浩俯下身,凑到他耳边,“你们的教主,搭上了南边福王朱由崧的线,对不对?冯宽死后,他手里的那条线断了,你们急需一个新的靠山。” “朱由崧许诺你们,只要帮他除掉长平公主,拿下济南府,事成之后,就封你们白莲教为‘护国圣教’,对不对?” “你们故意散播瘟疫,制造恐慌。又杀了张百万,断我后勤。现在,又想毁掉我的高炉,让我无力抵抗清军。” “等到我和清军拼个两败俱伤,你们那位教主,就会带着福王的人马,作为‘黄雀’,出来收拾残局。我说的,可对?”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他想不明白,这些只有教内最高层才知道的惊天密谋,眼前这个年轻人,是如何知道的? 难道……他真是神仙下凡? “说出你们教主的藏身之处,和你所有的同党。我给你个痛快。”颜浩的声音恢复了冰冷。 “哈哈哈……”奸细突然狂笑起来,鲜血从他嘴里涌出,“圣主降临,天下大同!你们这些凡人,都将化为灰烬!我在地狱……等着你!” 说完,他脖子一歪,嘴角流出黑血,气绝身亡。 服毒自尽。 颜浩看着他的尸体,眉头紧锁。 虽然没能问出具体的藏身地点,但已经足够了。 他理清了所有的线索。 冯宽、刘泽清、吴三桂、孔有德……这些都只是明面上的敌人。 真正隐藏在幕后的毒蛇,是南明的福王势力,以及与他们勾结的白莲教! 他们杀人不见血,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甚至不惜以万千百姓的性命为代价,散播瘟疫,只为达成自己的政治目的。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颜浩第一次对这句话,有了如此深刻的体会。 他走出地牢,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 李岩和关忠飞正在等他。 “怎么样?”李岩急忙问道。 “都清楚了。”颜浩将自己的推断,简单地说了一遍。 李岩和关忠飞听完,都是一脸的震惊和愤怒。 “这群猪狗不如的畜生!”李岩气得浑身发抖,“为了争权夺利,竟然勾结邪教,残害百姓!他们也配姓朱?!” “福王朱由崧……我听说过此人。”关忠飞沉声道,“贪婪暴虐,荒淫无度。” “所以,我们不能等了。”颜浩冷静地说道 “怎么打?” “将计就计。”颜浩看向济南府的地图,手指重重地落在一个点上,“他们不是想要我的高炉吗?那我就把高炉,当成诱饵,送给他们!” “你的意思是……”李岩瞬间明白了。 “没错,设一个局,把白莲教和他们背后的人,一网打尽!” …… 三天后。 济南府的神机营工地上,张灯结彩,人声鼎沸。 复明军将要为新建成的高炉,举行一个盛大的点火仪式。 颜浩宣称,此高炉乃“天外神物”,能日产精钢千斤,是复明军安身立命的根本。 为了庆祝,所有军民,都放假一天,城中还搭起了戏台,流水席从街头摆到街尾。 整个济南府,都沉浸在一片欢乐的海洋中,防备松懈到了极点。 夜幕降临,点火仪式正式开始。 颜浩、李岩、朱媺娖等所有高层,都登上了临时搭建的高台。 “吉时已到!点火!” 随着司仪的一声高喊,颜浩亲自拿起火把,走向那座巨大的高炉。 就在他即将把火把投入添料口的一瞬间。 “嗖!嗖!嗖!” 数十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周围的民房顶上窜出,直扑高台! 他们个个手持利刃,身法诡异,目标正是台上的朱媺娖和颜浩! 与此同时,神机营工地外围,也传来震天的喊杀声。 数千名头戴白巾的白莲教教众,从四面八方涌来,与外围的守军战作一团。 “保护公主!” 李岩大吼一声,拔刀护在朱媺娖身前。 王龙、牛金星、关忠飞等人也立刻反应过来,与冲上高台的黑衣人厮杀在一起。 高台之上,陷入混战。 颜浩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看着那个领头的黑衣人,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那人一身黑袍,脸上带着一张青面獠牙的面具,正是白莲教主。 “颜浩!纳命来!” 白莲教主狞笑一声,一爪抓向颜浩的心口。 他自信这一击,足以开碑裂石。 然而,他的手爪,却在距离颜浩胸口三寸的地方,停住了。 不是他想停,而是一股无形的气墙,挡住了他。 “就这点本事,也想学人当黄雀?” 颜浩说完,一掌拍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朴实无华。 白莲教主却脸色大变,他想躲,却发现自己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手掌,印在自己的胸口。 “砰!” 一声闷响。 白莲教主像一个破麻袋般倒飞出去,人在半空,就喷出一大口混杂着内脏碎片的鲜血。 他重重地摔在地上,面具跌落,露出一张惊骇欲绝的脸。 “你……你的武功……” “现在,轮到我了。” 颜浩话音刚落,四周的民房之上,突然亮起无数火把。 数千名弓箭手和火枪手,早已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黑洞洞的枪口和明晃晃的箭头,对准了场中所有的白莲教徒。 “不好!中计了!” 残余的黑衣人和教众们,顿时大乱。 “放箭!” 颜浩冷酷地下达了命令。 万箭齐发! 惨叫声,哀嚎声,响彻夜空。 颜浩看着眼前的人间炼狱,心中没有丝毫怜悯。 战斗很快结束。 然而,颜浩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喜悦。 因为他知道,白莲教只是福王手中的一把刀。 刀断了,还可以再换一把。 只要朱由崧还在,这场暗战,就远没有结束。 “将军!” 一名斥候飞马而来,神色无比惊惶。 “城外……城外清军大营,有异动!” 颜浩心中一凛,拿起单筒望远镜,奔向城楼。 只见五里外的清军大营,火光冲天,人马调动频繁。 一面巨大的帅旗,在火光中缓缓升起。 帅旗之上,一个斗大的“孔”字,迎风招展,杀气腾腾。 而在孔字大旗旁边,又升起了一面旗。 吴三桂的“吴”字大旗! 他们终究还是合兵一处了。 但这还不是最让颜浩震惊的。 在两面大旗的拱卫下,一面更为醒目的黄色龙旗,正缓缓升空。 那是……大清皇帝的亲征龙旗! 多尔衮,或者说,清军的最高统帅,竟然也来了! 他们不是要去山海关吗? 怎么会出现在济南城下?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颜浩脑中炸开。 山海关……失守了! 第51章 活捉恭顺王 关忠飞这位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百战老将,此刻也难掩脸上的震惊。 “不可能……吴三桂就算再不是东西,关宁铁骑的战力……” 颜浩放下望远镜,转头看着身边一张张煞白的脸。 “慌什么!” 他声音不大。 “你们用脑子想想。” “如果多尔衮亲率十几万八旗精锐主力真的到了城下,他们会跟我们在这里干耗着?” “他们会给我们时间在城墙上聊天吹风?” “早就该四面合围,重炮轰城了!” 众人一愣。 是啊,清军主力若至,攻势必然是雷霆万钧,哪会这般安营扎寨,摆开一副“你快来投降”的架势。 李岩眼神一亮:“将军的意思是……这龙旗是假的?!” “十有八九。”颜浩冷笑一声,“吴三桂这个老狐狸,想玩心理战。” “他知道我们人少,知道我们根基未稳,所以扯来一张虎皮,想把我们活活吓死,然后兵不血刃地拿下济南。” “山海关多半还没失守,吴三桂把主力调来山东,恐怕是想先摘了我们这颗桃子,再回头跟李自成或者多尔衮谈价钱。” 关忠飞恍然大悟:“这个首鼠两端的狗贼!” 颜浩转身,目光扫过城下那片钢铁洪流。 “敌人想让我们怕,我们偏不能怕。” “他们想站着不动吓死我们,我们就主动出击,打疼他们!” 他看向李岩:“李大哥,守城的重任交给你,无论城外发生什么,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开城门,更不许出击。” 李岩重重点头:“将军放心!” 他又看向关忠飞:“关将军,你的‘破晓’营,是咱们手里最锋利的骑兵。” 关忠飞挺起胸膛:“请将军下令!” “你率领你的弟兄,从西门悄悄出城,绕一个大圈,去他们背后。不用你冲阵,只需一个任务——放火。” “把他们的粮草大营给我点着!我要让吴三桂和孔有德的战马都饿肚子!” 关忠飞眼中爆发出兴奋的光芒:“末将领命!” 颜浩最后看向王龙和牛金星。 “你们两个,带上咱们所有的火炮,就架在南城门楼子上。” 王龙急了:“将军,我们不出城杀敌吗?” “杀,但不是现在。”颜浩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们的任务最重要,听我号令,给我对准他们的中军大帐,给我往死里轰!” “将军,那你呢?”牛金星忍不住问道。 颜浩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弧度。 “我?我去给他们送份大礼。” “孙二狗!” “在!”孙二狗从阴影里钻了出来。 “神机营,集合!” …… 夜色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清军大营灯火通明,巡逻的士兵来回走动,却难掩一股诡异的松懈。 在他们看来,济南府已是囊中之物。 城内那点兵马,在“皇上亲征”的龙旗面前,除了开城投降,别无选择。 孔有德的中军大帐内,酒气冲天。 这位新鲜出炉的清廷“恭顺王”,正与吴三桂的心腹副将高启功推杯换盏。 “高将军,你说那颜浩小儿,能撑几天?”孔有德满脸红光地问道。 高启功轻蔑一笑:“王爷说笑了,他现在恐怕正跪在那个所谓的前朝公主面前,痛哭流涕,商量着怎么献城才能保住一条狗命呢。” “哈哈哈!”孔有德放声大笑,“说得好!等拿下了颜浩和那前朝妖女,本王一定在摄政王面前,为平西王和高将军请功!” “那就有劳王爷了。”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就在此时,大帐外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什么人!”孔有德警觉地喝道。 话音未落,帐篷的门帘被一股无形的巨力撕碎。 一道黑色的身影,如鬼魅般闪了进来。 来人一身黑色夜行衣。 正是颜浩。 “颜浩!”高启功大惊失色,抽刀便砍。 颜浩看都没看他一眼,身形一晃,已出现在孔有德面前。 龙象般若功第九层的内力,含而不发。 孔有德好歹也是沙场宿将,反应极快,举起面前的案几就砸了过去。 颜浩不闪不避,简简单单地拍出一掌。 “砰!” 厚实的木质案几,连同上面的酒菜,瞬间化为齑粉。 掌风余势不衰,印在了孔有德的胸口。 孔有德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塌陷下去的胸膛,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他想说什么,一张嘴,喷出的却是混杂着内脏碎片的血沫。 “你……” “噗通”一声,这位新晋的恭顺王,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完,就倒在了地上,气绝身亡。 高启功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想跑。 颜浩反手一抓,仿佛拎小鸡一样将他拎了回来,一指点在他的哑穴上。 整个过程,不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帐外的亲兵这时才反应过来,呐喊着冲了进来。 “保护王爷!” “有刺客!” 迎接他们的,是门外五十支黑洞洞的枪口。 孙二狗站在队伍最前面,举起右手,猛地向下一挥。 “开火!” “砰!砰!砰!砰!砰!” 密集的枪声如同爆豆般响起,在寂静的夜空中显得格外刺耳。 第一排的神机营士兵扣动扳机,铅弹撕裂空气,瞬间钻入那些亲兵的身体。 冲在最前面的十几个亲兵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身上爆出团团血雾,应声倒地。 他们身上引以为傲的棉甲,在这种近距离的攒射下,脆弱得如同纸糊。 “后退!装弹!” “第二排,上前!开火!” “第三排,上前!开火!” 三段式射击,形成了一道永不停歇的死亡之网。 冲进来的几十个亲兵,在不到半分钟的时间里,就被屠戮殆尽。 营帐门口,尸体堆积如山,血流成河。 幸存的清兵看着这地狱般的景象,看着那些“妖人”手中的“妖器”,崩溃了。 “是魔鬼!他们是魔鬼!” 他们尖叫着,哭喊着,转身屁滚尿流地逃离了这个修罗场。 就在此时,清军大营的后方,突然火光冲天! 关忠飞的“破晓”营,成功点燃了清军的粮草大营! 紧接着,济南城头,火光闪烁。 “轰!轰!轰!” 王龙和牛金星指挥着炮手,将一发发滚烫的炮弹,砸向了混乱的清军中军。 “成了!”颜浩将吓傻的高启功扔给孙二狗。 “绑起来!带走!” “撤!” 五十名神机营士兵,如同他们出现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中。 整个清军大营,乱成了一锅粥。 主帅被刺杀,粮草被烧,中军被炮轰。 吴三桂从睡梦中惊醒,冲出大帐,看到眼前火光冲天、兵荒马乱的景象,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他预想中的兵不血刃,变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噩梦。 颜浩早已回到城头,冷冷地看着城下的闹剧。 击溃敌人容易,但要彻底收服山东这片糜烂的土地,还有更长的路要走。 突然,一名斥候跌跌撞撞地跑上城楼,脸色比死人还难看。 “将……将军!不好了!” “南城……南城门的守军,突然哗变了!” “他们杀了守城校尉,正准备……准备打开城门,迎接白莲教的余孽进城!” 第52章 横扫齐鲁 “什么?!” 李岩闻言大惊,拔出刀就要往城下冲。 “一群混账东西!老子宰了他们!” “站住!”颜浩一把拉住他。 “现在冲下去有什么用?南门一乱,军心必动,城外吴三桂的兵马如果趁势攻城,我们就全完了!” 颜浩的看着城下虽然混乱但依旧庞大的敌军阵营,立刻有了判断。 “牛金星!” “末将在!” “你立刻带本部人马,去南门!给我把城门堵死!记住,许进不许出!敢冲击城门者,无论军民,格杀勿论!” “是!”牛金星领命而去。 “王龙!” “俺在!” “你立刻敲响聚将鼓,调集城中所有还能动的兵马,在总兵府前集合!告诉他们,有硬仗要打!” 王龙兴奋地捶了下胸膛,转身跑下城楼。 “李大哥,”颜浩看向李岩,“你经验丰富,坐镇城头,总揽全局。盯紧吴三桂的动向,他不动,我们不动。” 李岩看着颜浩条理清晰地发布一道道命令,原本慌乱的心也安定了下来。 “将军,那你?” “我去会会那些里通外贼的家伙。” 颜浩眼中杀机一闪而过。 他发现最近老是出现叛徒,是够烦的。 当颜浩带着孙二狗和亲卫赶到南门附近时,这里已经乱成一团。 数百名之前收编的刘泽清降兵,在几个小头目的煽动下,挥舞着兵器,冲击着由牛金星仓促建立起来的防线。 他们的身后,还裹挟着一些不明真相的百姓。 “兄弟们!颜浩是国贼!他想挟持公主,割据山东自立为王!” “他杀了冯总兵和刘总兵,现在又想害死我们!” “白莲圣母下凡,要解救我们于水火!打开城门,迎接圣母进城!” 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站在人群中煽风点火。 “放箭!给我射杀那个领头闹事的!”颜浩毫不犹豫地下令。 孙二狗身边的几个神机营斥候,立刻举起手中的短弩。 “嗖嗖嗖!” 几支弩箭精准命中那个领头的。 领头人一死,哗变的降兵顿时一愣。 牛金星抓住机会,怒吼道:“临阵哗变者,杀无赦!放下武器,跪地投降,可免一死!” “放下武器!” “跪下!” 忠于颜浩的士兵们齐声呐喊,声势震天。 大部分降兵本就是被人煽动,此刻见领头的死了,又看到颜浩亲临,杀气腾腾,纷纷扔下武器,跪倒在地。 只有几十个死硬的白莲教徒,还在负隅顽抗。 “杀了他们。”颜浩冷冷地吐出三个字。 牛金星的士兵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片刻之间,就将这些顽抗分子砍杀殆尽。 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原本嘈杂的街道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敬畏地看着那个站在尸体堆旁的年轻人。 颜浩走到那些跪地的降兵面前。 “你们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让所有降兵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城外,是数万虎狼之师,随时可能破城而入,到时候玉石俱焚,你们一个都活不了!” “你们的家人,你们的妻儿,都在这座城里!你们打开城门,就是把屠刀递到了鞑子的手上!” “是谁给你们的胆子,让你们背叛自己的袍泽,出卖自己的家园?!” 一番话,说得许多降兵羞愧地低下了头。 “将军,我们错了!我们是猪油蒙了心,听信了妖人的蛊惑啊!”一个降兵哭喊着磕头。 “饶了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了!” 颜浩看着他们,心中毫无波澜。 乱世用重典。 他知道,单纯的宽恕只会埋下更大的隐患。 “孙二狗,去查,凡是参与了杀害守城校尉的,全部拉出来,斩了。” “其余人,杖责五十,打入敢死队,下次攻城,让他们第一个上。” “是!”孙二狗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带人开始甄别。 很快,十几颗人头落地。 杀鸡儆猴。 做完这一切,颜浩才转身离开。 天亮时,城外的吴三桂大军,如同潮水般退去了。 他们丢下了上千具尸体,以及一片狼藉的营地。 孔有德被刺杀,粮草被焚毁,军心大乱,吴三桂和高启功根本无力再战,只能灰溜溜地向东撤退,先稳住阵脚再说。 济南府保住了。 一场惊天动地的胜利,让整个复明军士气大振。 但颜浩却高兴不起来。 他站在总兵府的大堂里,看着下面一群劫后余生的將领。 “一场胜利,说明不了什么。” “整个山东,现在就像一盘散沙。德州有吴三桂的残部,东面的登州、莱州还在明廷手里,各地卫所、县城态度暧昧,更有无数土匪、邪教趁机作乱。” “我们守着一个济南府,就是一座孤城,迟早会被人耗死。” “所以,我决定,主动出击,横扫山东!”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李岩皱眉道:“将军,我们兵力不足,贸然出击,万一济南有失……” “所以要快!”颜浩斩钉截铁地说道,“以雷霆之势,扫清所有不服者!” “李岩、王龙!” “在!” “你们二人,各领一万兵马,分南北两路出击。对负隅顽抗的汉奸、匪寇,以雷霆之势剿灭,不用留情!” “对那些摇摆不定的地方官绅,晓以大义,恩威并施!告诉他们,公主在此,复明大统在此!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是!”两人轰然应诺。 “关忠飞!” “末将在!” “你率‘破晓’营为总预备队,随时支援两路大军。” “牛金星!” “在!” “你留守济南,整编降兵,肃清城内所有不稳定因素。我给你一个任务,把那些白莲教的余孽,给我从地缝里挖出来!” “是!” “其余人等,各司其职!” “卞希之、周郎中,组织医疗队,随军出发。” “常友珊,你辛苦一点,负责整个山东的钱粮调度,你是我们的大总管!” 常友珊,这位曾经的村妇,如今已经蜕变得沉稳干练,她郑重地点了点头:“请将军放心。” 颜浩的目光最后落在了朱媺娖身上。 这几天,朱媺娖一直默默地跟着他,处理各种事务,虽然不怎么说话,但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力量。 “公主,接下来,需要你出面了。”颜浩柔声道。 朱媺娖抬起头,看着颜浩说道。 “兄长,你说,我做什么?” “我要你成为我们的一面旗帜。”颜浩说道,“我负责杀人,你负责救人。我用屠刀扫清障碍,你用仁心收拢民心。” “我们的军队打到哪里,你的安民告示就贴到哪里,你的义诊棚、施粥厂就开到哪里。” “我要让山东的百姓都知道,我们复明军,不是和李自成、不是和刘泽清一样的乱兵,我们是来给他们带来希望的。” 朱媺娖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 于是,一副奇异的画卷,在齐鲁大地上展开。 颜浩的屠刀犀利无比,任何敢于抵抗的力量,无论是吴三桂的溃兵,还是占山为王的土匪,都在复明军的铁蹄下灰飞烟灭。 一个负隅顽抗的县城,被攻破后,县令全家被斩,首级悬于城头,震慑了所有心怀不轨之徒。 而与这血腥杀戮相伴的,是朱媺娖那面“颜微”的旗帜。 每到一地,她都亲自出现在施粥棚,为流离失所的难民盛上一碗热粥。 她会走进伤兵营,为受伤的士兵清洗伤口,即使那伤口狰狞可怖。 她会发布告示,减免赋税,严惩贪官污吏,让百姓拍手称快。 百姓们一开始是敬畏,后来是感激,最后变成了狂热的崇拜。 他们不知道那个年轻将军的名字,但他们都记住了那个善良美丽的“颜姑娘”和她身边那个杀伐果断的“兄长”。 他们称呼这支军队为“仁义之师”。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山东大半疆域,尽数归于复明军旗下。 然而,当大军兵临登州城下时,却遇到了最顽固的抵抗。 登州,是山东最重要的出海口,拥有前明遗留下来的庞大水师。 镇守此地的,是前登莱巡抚麾下的总兵,黄龙。一个出了名的犟骨头。 斥候来报,黄龙在城头挂出了南明福王朱由崧的旗号,大骂颜浩是“国贼”,称其挟持公主,意图不轨,并宣称自己只听从南京朝廷的号令。 颜浩站在登州城下,看着城头那面“福”字大旗,冷笑一声。 “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正准备下令攻城。 孙二狗却匆匆来报:“将军!刚刚从城里得到一个消息!” “城中水师副将郑芝豹,是……是福建大海商郑芝龙的堂弟!” 颜浩一愣。 郑芝龙?那个亦商亦盗,称霸东南沿海的海上霸主?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脑中迅速成型。 他转身对孙二狗低声吩咐了几句。 孙二狗听得眼睛越来越亮,最后嘿嘿一笑。 “将军,您这招……可太损了!” “对付这种人,就得用损招。”颜浩看着坚固的登州城墙,喃喃自语。 “我倒要看看,是他的骨头硬,还是郑家的银子硬。” 第53章 智取登州 登州城,总兵府。 总兵黄龙正对着一众将领大发雷霆。 “一群饭桶!废物!” “城外颜浩小儿大军压境,你们一个个跟缩头乌龟一样,就知道在这里跟本将喊没粮没饷!” “告诉你们,登州城在,我黄龙在!登州城亡,我黄龙亡!” “我等誓死追随总兵大人!”堂下将领稀稀拉拉地喊着口号。 黄龙看着这群人的熊样,气不打一处来。 他知道,人心散了。 南京的福王朝廷,除了给了他一个“平寇将军”的虚衔和一张要求他“死守”的圣旨外,一粒米、一两银子都没送来。 城里的粮草,最多还能撑半个月。 “报!” 一名亲兵跑了进来。 “启禀总兵大人,水师副将郑芝豹求见。” “他来干什么?”黄龙皱了皱眉。 这个郑芝豹,是前任巡抚硬塞给他的人,仗着自己是海商郑芝龙的亲戚,平日里骄横跋扈,根本不把他这个总兵放在眼里。 “让他进来。” 很快,一个身材壮硕,皮肤黝黑,满脸精明的中年汉子走了进来。 正是郑芝豹。 “末将参见总兵大人。”郑芝豹拱了拱手,态度算不上恭敬。 “郑副将不在你的水师营待着,来本将这里有何贵干?”黄龙没好气地问道。 郑芝豹嘿嘿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总兵大人,南京的粮船……怕是来不了了。” 黄龙心中一沉,接过信。 信是郑芝豹的堂兄,郑芝龙写的。 信中说,他奉福王之命押运粮草北上,结果在海上遭遇了“风暴”,十几万石粮草全都沉入了大海。 还“风暴”? 黄龙差点把信纸捏碎。 现在是初夏,海面上风平浪静,哪来的狗屁风暴! 这分明是郑芝龙那个见钱眼开的家伙,把粮草给私吞了! “郑芝龙他想干什么?他这是要造反吗?!”黄龙怒吼道。 “总兵大人息怒。”郑芝豹慢悠悠地说道,“我堂兄也是有苦衷的。如今这世道,养活手下那几万兄弟不容易啊。” “再说了,福王那边……哼哼,烂泥扶不上墙。听说前几天还在为选哪个戏班子进宫唱戏,跟手下的大臣吵得不可开交呢.” 黄龙颓然坐倒在椅子上。 他知道,郑芝豹说的是实话。 他也知道,最后的希望,破灭了。 郑芝豹凑了上来,压低声音说道:“大人,识时务者为俊杰。城外的颜将军,听说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他手下有神兵利器,又有前朝公主这面大旗,听说还很会赚钱……” “你是想让本将投降?!”黄龙猛地站起,怒视着他。 “不敢不敢。”郑芝豹连忙摆手,“我只是给大人提个醒。良禽择木而栖嘛。”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转身离去。 黄龙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变幻不定。 他不知道的是,郑芝豹刚走出总兵府,就钻进了一条小巷。 巷子里,孙二狗早已等候多时。 “郑将军,事情办得如何?”孙二狗笑着递过去一个小盒子。 郑芝豹打开一看,里面是十根黄澄澄的金条。 他满意地掂了掂,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放心吧,黄龙那老顽固,撑不了几天了。” “那封信……”孙二狗问道。 “嘿嘿,我堂兄的笔迹,我学了十几年了,绝对以假乱真!”郑芝豹得意地说道。 那封所谓的郑芝龙的亲笔信,根本就是颜浩让他找人伪造的! 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瓦解黄龙的斗志。 “合作愉快。”孙二狗拱了拱手。 “合作愉快。”郑芝豹笑道,“替我向颜将军问好。告诉他,我们郑家,喜欢和聪明人做朋友。他要的出海口,我们给了。以后山东的生意,我们郑家要占三成。” “一定带到。” 孙二狗消失在巷尾。 三天后的夜里。 登州城北门。 负责守卫的校尉,是郑芝豹的心腹。 他看着城下一队打着火把的复明军,犹豫了一下,还是下令打开了城门。 关忠飞率领的“破晓”营,如同一把刀,悄无声息地插入了登州城。 与此同时,登州水师营。 郑芝豹召集了所有忠于他的船长。 “兄弟们!黄龙那老匹夫要带我们一起死,你们干不干?!” “不干!” “南京那帮废物管我们死活吗?!” “不管!” “颜将军说了,只要我们投诚,以后山东的海上贸易,都归我们管!船和炮,都换新的!银子,大大的有!你们说,跟谁干?!” “跟颜将军干!” “跟郑将军干!” 水师的士兵们兴奋地吼叫起来。 当黄龙从梦中惊醒时,总兵府已经被关忠飞的骑兵围得水泄不通。 而海港的方向,他最倚重的登州水师,已经全部挂上了“复明军”的旗帜。 “郑芝豹!你这个叛徒!” 黄龙拔出剑,看着冲进来的复明军士兵,惨然一笑。 他没有投降,而是选择了挥剑自刎。 他用自己的死,保全了最后的体面。 颜浩走进总兵府时,黄龙的尸体尚有余温。 他看着这个顽固的老将,心中没有喜悦,只有一丝感慨。 “厚葬他吧。”他对李岩说道。 李岩点了点头。 拿下登州,意味着颜浩终于拥有了稳固的出海口和一支现成的水师。 虽然这支水师的船只破旧,火炮落后,但毕竟是个基础。 更重要的是,通过郑芝豹,他和东南沿海最大的实力派——郑芝龙,搭上了线。 颜浩站在登州的港口,吹着腥咸的海风,心情大好。 山东,终于落入了他的手中。 他感觉自己就像在玩一个超高难度的即时战略游戏,刚刚打通了山东这个新手副本。 接下来,该是时候向全天下,宣告他们的存在了。 他想到了一个地方。 一个自古以来,就象征着权力与正统的地方。 泰山。 “传我命令!”颜浩转身对身后的将领们说道,“召集山东各府、州、县所有归附的官员、将领、乡绅代表,半个月后,齐聚泰山!” “我要在泰山之巅,会盟群雄,祭告天地!” “奉公主之名,重塑我大明河山!” 众将闻言,无不热血沸腾,齐声应诺。 然而,就在颜浩意气风发,准备筹划泰山会盟这件大事时。 一名从济南快马加鞭赶来的信使,带来了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消息。 “将军!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她……” 信使气喘吁吁,脸色煞白。 “她怎么了?!”颜浩心中猛地一紧。 “公主殿下,她从京城请来了一位老师!” “谁?” “前朝……前朝的东阁大学士,黄道周!” 颜浩愣住了。 黄道周?那个以刚烈正直、宁折不弯而闻名的倔老头? 历史上,他可是南明隆武朝廷的中流砥柱,最后抗清失败,被俘后在南京英勇就义的顶级忠臣。 他怎么会跑到济南来?还成了公主的老师? “他……他是一个人来的?”颜浩觉得事情不简单。 “不……不是。”信使咽了口唾沫,“跟他一起来的,还有……还有几百个读书人,都是他以前的学生,自称‘稷下学宫’门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