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浩知道,指望吴三桂那样的老油条,无异于与虎谋皮。
现在,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珍贵。
第二天一早,总兵府后院彻底成了禁区,王龙带着一队亲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院子里,二十多个济南府手艺最好的铁匠和木匠,正战战兢兢地站着,看着眼前这位年轻得过分的平寇将军。
“各位师傅,今日请大家来,是想请大家帮忙造一种新东西。”颜浩开门见山。
他让人抬上一张大桌子,上面铺着一张巨大的图纸。
匠人们凑过去一看,全都傻眼了。
图纸上画着各种奇形怪状的零件,标注着他们看不懂的符号和数字,精密复杂,闻所未闻。
“这……将军,这是何物?”一位年长的老铁匠,壮着胆子问道。
“一种新式火枪。”颜浩指着图纸上的整体效果图,“一种能打得更远、更准、威力更大的火枪。”
匠人们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迷茫和为难。
他们打了一辈子铁,造过的鸟铳也不少,可图上这东西,跟他们认知里的火枪完全是两码事。
“将军,恕老朽眼拙,这枪管要求内壁光滑如镜,尺寸分毫不差,这……这根本做不到啊!”
“还有这枪机,如此多的细小零件,环环相扣,稍有差池,恐怕就要炸膛!”
质疑声此起彼伏。
颜浩没有生气,他早就料到了会是这种反应。
这些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匠人,他们的质疑,是基于这个时代的工艺水平,合情合理。
“各位师傅的担忧,我都明白。”颜浩朗声道,“所以我才请大家来。从今天起,你们所有人,都归我直接调遣。工钱按月发,三倍!做出一个合格的零件,赏银一两!造出第一支合格的火枪,赏银百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我知道这很难,所以,我会亲自指导你们。”颜浩卷起袖子,“老规矩,全部推倒重来!你们以前怎么造鸟铳的,全都忘了!现在,听我的!”
接下来的日子,颜浩就泡在了这个院子里。
他将“颜氏一型火枪”的制造,拆分成了几十个独立的工序。
枪管锻造、钻孔、膛线刻画、枪托制作、枪机零件铸造……每一道工序,都由专人负责。
他拿着游标卡尺(系统出品,新手大礼包赠品),一遍遍地测量着每个零件的尺寸。
“不行!这个轴承大了半毫,重做!”
“这根弹簧的韧性不够,淬火的时间和温度要调整,再来!”
“枪管!枪管的钢材是重中之重!用我给你们的新法子炒钢,温度必须达到!”
院子里,争吵声、咒骂声、铁锤敲击声和风箱的呼啸声,日夜不休。
起初,匠人们对这个指手画脚的年轻将军充满了抵触和怀疑。
但当颜浩亲手拿起铁锤,展示了远超他们的锻造技巧,并解决了好几个他们束手无策的技术难题后,所有的不满都变成了震惊和敬畏。
在他们眼里,这位颜将军,简直就是鲁班和欧冶子转世!
颜浩将这个汇集了顶尖工匠的团队,正式命名为“神机营”,不设兵,只造器。
就在颜浩埋头“攀科技树”的时候,李岩和朱媺娖也没闲着。
按照颜浩的计划,一场声势浩大的“政治秀”在济南府拉开了序幕。
首先,是以长平公主朱媺娖的名义,在城内设立“安民司”,下设义诊、教化、安抚三部,专门收容救济逃难至此的流民。
第一天,安民司的义诊棚前排起了长龙。济南府的药材和郎中被尽数征用,为那些因战乱、饥饿而染病的百姓提供免费的诊治。
朱媺娖身着素衣,头上只戴了一根简单的木簪,亲自出现在了义诊棚中。
她没有高高在上地坐在后方,而是跟着郎中学习辨认草药,甚至亲手为一名腿部溃烂、不断哭泣的孩童清洗伤口、敷上草药。动作虽然生涩,但眼神中的关切与怜悯却做不了假。
“别怕,会好起来的。”她用温和的声音安抚着那惊恐的孩子,又对一旁感激涕零的母亲说:“城里已经备下了干净的住处和食物,先带孩子去休息吧。安民司会照顾你们的。”
“活菩萨……您是活菩萨啊!”那位母亲泣不成声地跪倒在地。
“我不是菩萨,我叫颜微。”朱媺娖用着她的化名,声音温柔而坚定,“大家放心,只要我们复明军在济南一天,就会尽力让大家有医有食,活得像个人样。”
第二天,朱媺娖在城中心的广场上,主持了一场公祭。
祭奠的,不是崇祯皇帝,也不是明朝的列祖列宗,而是所有在战乱中死去的无辜百姓。
祭台上没有牌位,只有一块刻着“天下苍生”的石碑。
朱媺娖亲自宣读祭文,那篇由颜浩润色过的文章,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最质朴的语言,讲述着百姓的苦难,控诉着乱世的罪恶。
“……战火起,家园毁,夫离子散,白骨露于野。此非天灾,乃人祸也!今,我朱媺娖在此立誓,必将重整河山,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让耕者有其田,商者有其利,老有所养,幼有所依!让这世间,再无流离失所之苦,再无刀兵相加之痛!”
说到最后,她已是泪流满面。
广场上,数万军民百姓,鸦雀无声。随即,不知是谁第一个跪下,紧接着,黑压压的人群如潮水般跪倒一片。
“公主千岁!公主千岁!”
“复明军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响彻云霄。
李岩站在人群后方,看着这一幕,心中感慨万千。
颜浩的计策,看似简单,却精准地抓住了乱世之中百姓最渴望的东西——不是一碗粥的温饱,而是活下去的尊严、被医治的权利和对未来的期盼。
民心,这最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他们汇聚。
这天傍晚,颜浩刚刚从神机营出来,满身油污和铁屑,正准备回去洗个澡。
一名斥候神色慌张地冲了过来,连滚带爬地跑到他面前。
“将……将军!不好了!”
“天塌下来了?”颜浩皱眉,他最烦手下人咋咋呼呼。
“比天塌下来还严重!”斥候喘着粗气,脸上满是惊恐,“东边!东边大路上,出现了一支大军!黑压压的,全是骑兵,看不到头!正朝着我们济南府来了!”
颜浩的心猛地一沉。
东边?难道是刘泽清的残部死灰复燃?不对,他们已经被牛金星和王龙追得跟狗一样,不可能这么快组织起大规模骑兵。
那会是谁?
“看清旗号了吗?”颜浩沉声问道。
“太远了,看不清!”斥候回答,“但……但是那气势,绝对是精锐!比……比我们见过的任何一支军队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