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浩没有说话,但他确认了一件事。
这里有人,应该是那群山匪。
李老栓沙哑着嗓子又问了一遍:“恩公,我们……还过不过?”
所有人的视线都像被磁石吸住一样,死死地钉在颜浩身上,等待着他的宣判。退,是天王营的铁骑。进,是吃人的山匪。
“过!”
颜浩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锤子,敲碎了空气中的凝滞。
“与其被大军围死在山里,不如去闯一闯这龙潭虎穴。”他扫视众人,补充了一句,“我走在最前面。”
这句话一出口,再没人有异议。
他是队伍里唯一的神。
队伍重新启程,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连呼吸都压抑着,生怕惊动了什么。
刚走到“一线天”那道狭窄的入口附近,两侧黑沉沉的密林里,突然传来两声尖锐的破风声。
“有埋伏!”孙二狗的声音都变了调。
话音未落,两道黑影从树冠上一左一右地扑下,手中钢刀在昏暗中划出两道死亡的弧线,直取队伍最前方的颜浩。
速度极快,角度刁钻,配合默契。
队伍中顿时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妇人们下意识地把孩子死死按进怀里。
“都别动!”
颜浩低喝一声,示意身后众人原地待命。他甚至连脚都没挪动一下,面对当头劈来的一刀,不闪不避。
就在刀锋即将触及他额头的瞬间,他快如鬼魅地伸出了右手。
不是用手掌去格挡,而是只伸出了食指和中指。
铛!
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那柄势大力沉的钢刀,被他用两根手指稳稳夹住,再也无法寸进分毫。
持刀的山匪满脸横肉,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化为暴怒。他嘶吼一声,用尽全身的力气向下猛压,手臂上青筋坟起,可那刀锋却像是焊死在了颜浩的指间,纹丝不动。
颜浩甚至没有看他,目光已经落在了另一名扑向自己侧后方的山匪身上。
“滚。”
他口中轻吐一个字,夹着刀身的两指内力一震。
只听“咔嚓……咔嚓……”一连串令人牙酸的脆响,那柄精钢打造的刀身,从被夹住的地方开始,竟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纹,然后当着山匪的面,寸寸碎裂。
哗啦一声,变成了一地废铁。
那山匪呆呆地看着自己手里光秃秃的刀柄,脸上的惊骇已经变成了见了鬼一样的恐惧。
“兄长小心!”
一声怒吼,是赵铁柱。
他见另一名山匪的刀已经劈向颜浩的侧后方,这个憨厚的青年脑子里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热血上头,想也不想就咆哮着扑了上去。
“铁柱!”常友珊惊呼。
赵铁柱虽然勇猛,但打架全无章法,纯粹是靠着一股牛劲。他不管不顾地一把抱住那名山匪的腰,两人顿时像滚地葫芦一样缠斗在一起。
那山匪显然是惯于搏杀的狠角色,身形灵活,被抱住后毫不慌乱,顺势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反手就朝赵铁柱的后心捅去。
“侧身!打他下盘!”
颜浩冰冷的声音传来,像一盆冷水浇在赵铁柱头上。
赵铁柱几乎是本能地听从指令,猛地一扭身体。匕首擦着他的肋下划过,带出一道血花,他则趁机用膝盖狠狠顶中山匪的腿弯。
山匪吃痛,身形一矮。
“出拳!打他喉咙!”
赵铁柱怒吼一声,一记朴实无华的重拳,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那山匪喉咙里发出一声古怪的咯咯声,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呼……呼……”赵铁柱撑着膝盖,大口喘着粗气。他低头看了看,发现自己的手臂上被对方的匕首划开了一道不浅的口子,正在流血。
“没事,兄长,皮外伤!”他咧嘴一笑,满不在乎。
颜浩没理他,身形一晃,已经鬼魅般消失在旁边的林子里。
几声短促的闷哼和重物倒地的声音之后,他提着另外两个被打晕的哨探走了出来,像扔麻袋一样扔在地上。
一共四名哨探,全被制服。
颜浩没有下杀手,他一脚踢醒了第一个被他碎掉钢刀的山匪。
那人一睁眼,看到颜浩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吓得差点尿出来,浑身筛糠一样抖。
“回去告诉你们当家的,坐山虎张彪。”颜浩的声音很平静,却比冬天的冰还冷,“我们只是借道过山,不想惹事。但如果他非要找死,我不介意送他一程。”
那几名哨探被颜浩宗师级的实力彻底吓破了胆,连句场面话都不敢说,连滚带爬地互相搀扶着,屁滚尿流地逃向山林深处。
危机暂时解除,队伍里紧绷的气氛稍稍缓和。
“快,我看看你的伤。”一个穿着破烂长衫,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快步走到赵铁柱身边。他是周郎中,逃出李家村时被颜浩收留的落魄医生。
他打开自己那只破旧的药箱,从里面拿出清水和布巾。
“小伤,周郎中,不碍事的。”赵铁柱还想逞强。
“别动!”周郎中严肃地呵斥了一句,开始为他清洗伤口,“山里的东西脏,破了皮就得小心!”
可当清水冲刷掉血迹,露出伤口时,周郎中的动作突然停住了。
他的手顿在半空。
周围的人都发现了不对劲。
只见赵铁柱手臂上那道并不算深的伤口,边缘处竟然呈现出一圈诡异的青黑色,而且血流不止,完全没有凝固的迹象。
“铁柱,你……”朱媺娖担忧地开口。
赵铁柱也低头看向自己的伤口,他这才感觉到,手臂传来一阵阵钻心的麻痒和刺痛。“我……我怎么有点冷……”
他的嘴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发紫,身体也控制不住地打起了哆嗦。
周郎中颤抖着伸出手指,在伤口边缘沾了一点血,放到鼻下闻了闻,随即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中一般,脸孔煞白。
“是毒!匕首上淬了毒!”
他发疯似的翻找着自己的药箱,双手抖得不成样子,里面的瓶瓶罐罐被他弄得叮当乱响。
“没用……没用……”他突然停下动作,绝望地抬头看着颜浩,整张脸惨白如纸。
“恩公……这……这是‘断魂草’的毒!”
周郎中颤声断定:“这种毒草只生长在阴寒绝地,毒性霸道无比,见血封喉。我……我行医大半辈子,只是在古籍上见过寥寥数语的记载,闻所未闻……我的药箱里,根本没有能解此毒的药材。”
话音刚落,赵铁柱的状况迅速恶化,他身子晃了两下,一头栽倒在地,彻底陷入了昏迷。
周郎中面如死灰,声音里带着哭腔。
“恩公,此毒三日内不解,铁柱必死无疑。解药……恐怕只有下毒之人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