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哥,发什么呆?” 周子墨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嘴角还沾着棒棒糖的糖渍,“越哥准备去哪?再晚些巷子口的灯都要灭了,到时候摸黑走路可得小心脚下的坑。”
温越收起手机,抬头望了眼巷口昏黄的路灯:“本该去朋友家,就在前面第三个拐角,但有点事需要处理一下,最近就不回去了。” 他顿了顿,忽然攥紧背包带,“子墨,我不是单纯来借住他家的。”
周子墨挑眉,踢开脚边的石子,搭上温越的肩膀:“越啊,从你开始喊我子墨时候我就知道这事不简单了,”他嗤笑一声,眼里的痞气混着点看透世事的通透,“怎么可能是单纯借住,说吧,是什么事?我洗耳恭听。” 他混惯了街头,眼里的痞气里藏着股仗义,“只要你开口,小弟二话不说,包帮的好吧。”
“这事比较麻烦。” 温越往巷口瞥了眼,确认没人经过,才把声音压得更低,“听说过城西仓库的事吗?我怀疑里面有“白货”,我想混进那个圈子查查,看过电视里的卧底吗?这次我就想干票大的,敢不敢跟?”
周子墨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他猛地甩开温越的肩膀,后退半步上下打量着他:“你疯了?”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又慌忙压低,带着惊惶的颤音,“那片仓库是雷区,那老大还是城西圈的头头,心狠手辣,诺就上个月他才刚把一个不听话的小弟沉了江,尸体到现在都没捞全!”我告诉你别事都行就这事没得商量!”
“我必须去,我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温越抬眼,眼底的红血丝清晰可见,“我不能让自己后悔的事再发生一次。”
他所指的后悔的事情就是现实时空里,祁白榆重伤后差点死在了手术台上。
周子墨看着他眼底的执拗,那股子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劲儿,忽然像被戳中了什么,长长叹了口气。他蹲下身,用指尖抠着地面的裂缝,好半天才闷闷地说:行,我和你一块干。”
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嘴角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不过你这小身板看着文文弱弱,胆子倒比谁都大,我喜欢。”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飘向远处的虚空,“这性子嘛倒是…… 跟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
他掏出手机,在相册里翻了半天,调出张有些模糊的照片,屏幕上是个穿警服的年轻人,眉眼间竟和祁白榆有几分相似,“这是我哥,谢行周,以前在执行任务时牺牲了,不过你还别说,这么一说起来,我倒是想起来了,我哥刚牺牲那会,祁家那个长子还经常来,不过自从他结婚后,我倒是好多年都没见到他了。”
温越的呼吸顿了顿,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闷得发疼。他想起了祁白榆说过的话,“可我哥心里有人,是个穿警服的前辈,前辈为了救我没了。”
所以后来长大后祁白榆就不顾家里反对当了警察,总觉得该替他完成些什么。
原来这世间的缘分,竟能缠绕得如此曲折。温越望着照片上那个年轻人,忽然懂了什么叫兰因絮果。
“想好了?” 周子墨收起手机,语气难得正经,“老大的人只认两种东西 —— 钱和狠劲。你得先学会装疯卖傻让他们觉得你是个没脑子的瘾君子,还得……” 他顿了顿,艰难地吐出几个字,“还得沾点‘东西’。”
温越攥紧拳头,指节泛白得像要裂开,手背青筋突突直跳:“我知道该怎么做。”
“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今晚。” 他从背包侧袋抽出张地图,上面用红笔标着仓库周边的路线和几个打叉的地点,“你看周边的地图,东南角有个排水管道,直径够一个人钻进去。到时候万一身份暴露,你从这里走,千万别回头,可不能硬碰硬。”
他抬头看向周子墨,眼神里带着真切的担忧:“你能跑吗?”
周子墨吹了声口哨:“越哥,看不起谁呢?打架我或许没你能打,但逃命,你得叫我声哥呢。”
三天后,城西废弃工厂的仓库里,弥漫着铁锈和霉味的混合气息,空气里漂浮着无数细小的尘埃,在唯一扇破窗透进的光柱里疯狂舞动。
温越蜷缩在角落,头发油腻地黏在额角,眼神涣散得像蒙了层雾。
他面前的破桌上摆着个锡箔纸,残留的白色粉末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诡异的微光。
“小越,你再来点?” 一个瘦高个递过针管,黄牙上沾着黑色的烟渍,他递过针管,针头在光线下泛着冷光,眼底泛着贪婪的光,“这可是老大刚从南边儿弄来的好货,劲儿足,一口下去赛过活神仙。”
温越 “嘿嘿” 笑了两声,伸手去抢,动作却故意慢了半拍,指尖在桌沿蹭过,带倒了旁边的空酒瓶。“哐当” 一声脆响,在空旷的仓库里格外刺耳。
“要…… 要更多……” 他含糊不清地嘟囔着,眼神却悄悄扫过仓库角落的摄像头 —— 那是江辞昨天 “无意间” 透露的位置,当时他给温越打来电话:“学弟,老大在看你哟,我也在看你,老大总爱在暗处盯着新来的,你可得演得像点,不然就白费我特意帮你的机会了。”
温越当时只觉得脊背发凉,现在想来,江辞从一开始就算计好了一切。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尽快结束,不能拖累周子墨。
他必须在这个污泥潭里演得像,像到连自己都快要相信。
每天用滑石粉假装吸毒,用烈酒熏出满身酒气,故意在交易时算错数目挨揍,背上的淤青紫得像块烂肉。
周子墨在他受罚时来看他,红了眼眶,温越却故作轻松的笑了笑,用口型说 “没事”,然后用力把人推了出去:“越真,才越安全,别这样,我可不想因为你而暴露。”
看着周子墨踉跄着离开的背影,他靠在冰冷的铁门上,牙齿咬得嘴唇发疼。
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每个深夜从噩梦中惊醒时,冷汗浸透了单薄的衣衫,他总会在脑中一遍遍描绘着祁白榆穿着警服的样子,他站在阳光下,笑得温和,眼里有光。
他怕自己演得太投入,真的陷进这片泥沼爬不出来,更怕稍微松懈,就会暴露两人。
第四天傍晚,祁白榆站在工厂对面的楼顶,晚风掀起他警服的衣角,猎猎作响。手里的望远镜镜片反射着落日的余晖,将远处仓库里的景象拉到眼前。
屏幕上的监控画面有些模糊,却足以看清温越蜷缩在地上的身影。温越瘫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瘦高个正往他手里塞着什么东西,他接过来,喉结滚动着咽了下去,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满足的笑,随即他从兜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打火机 “啪” 地一声燃起幽蓝的火苗,烟雾在他眼前缓缓升腾。
“祁队,确定要行动吗?” 身边的年轻警员低声问,手里攥着对讲机,“根据我们这边卧底的线报,老大今晚有大交易,货量可能是近半年来最大的一次。”
祁白榆没说话,指节死死攥着望远镜,金属外壳硌得掌心生疼。
三天了,温越的电话永远打不通,微信消息石沉大海,他调了全城的监控,才在这个废弃工厂的角落找到模糊的身影。
可看到的却是……这样的场景。
他想起温越和他第一次见面时帮助他的样子;想起温越第一次在校长办公室门口找校长签字的样子;想起温越第一次在化学实验室时候的样子;想起第一次温越听他讲禁毒宣传的样子;……,他想起了很多很多个他们的第一次,那些画面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他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眼神涣散、浑身脏污的身影,怎么会是那个干净漂亮的小孩?他想不通为什么这么干净漂亮的小孩,会突然染上毒品这种东西。
怎么会……
祁白榆深吸一口气,晚风带着铁锈味灌进肺里,像刀割一样疼。他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挣扎已经被坚冰覆盖。
“行动。” 祁白榆的声音哑得厉害,“按原计划,包围仓库,注意隐蔽,别伤到人质。”
他刻意加重了 “人质” 两个字,仿佛这样就能说服自己,温越只是被胁迫的,只是暂时迷失在了这片黑暗里。
仓库里突然响起尖锐的警报声,刺破了沉闷的空气。
温越和周子墨正 “晕” 在瘦高个怀里,听到声音的瞬间,两人交换了个眼神,眼底的涣散瞬间褪去,只剩下警惕和锐利。
瘦高个猛地掏出枪,眼神凶狠得像被逼到绝境的野兽:“妈的,中计了!走!”
温越借着起身的动作,不动声色地拽了周子墨一把,两人假装踉跄着,往仓库内侧的办公室挪 —— 那里应该有更详细的交易记录和账本,是他这几天摸查的重点。
就在快要靠近办公室门时,身后传来金属摩擦的轻响,是周子墨不小心碰掉了木箱上的扳手。
“谁在那?” 刀疤脸猛地回头,电筒光束瞬间扫过来,像条毒蛇吐着信子。
温越反应极快,乎是本能地拽着周子墨往侧面翻滚,堪堪避开那道刺眼的光束。
顺势抄起地上的钢管,在守卫冲过来的瞬间旋身横扫,动作快得只剩残影。
第一个人闷哼着倒地时,第二个人的拳头已到眼前,温越不闪不避,左手精准扣住对方手腕,右手钢管狠狠砸在他肘弯,只听 “咔嚓” 一声脆响,那人惨叫着瘫在地上。
周子墨看得目瞪口呆。他打架靠的是狠劲,可温越的动作带着种近乎艺术的利落,每一击都精准打在要害,却又留着分寸,显然是受过专业训练。
混乱中,枪声在耳边炸开,震得耳膜嗡嗡作响。温越瞥见老大带着几个人往仓库深处跑,那里有个伪装成储物柜的密道入口 —— 是他这几天摸清的路线,也是藏着核心证据的地方。
他在奔跑中回头,看见周子墨也跟了上来,立刻反手将他推到侧面的安全出口:“你先走,去巷口的老槐树下等我。”
“那你呢?” 周子墨急了,伸手想拉他,“要走我们一起走!”
“我去拿点东西。” 温越指了指办公室的方向,眼神坚定,“放心,他们抓不住我。”
周子墨还想说什么,却被温越推了出去。
安全门 “砰” 地关上的瞬间,他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密集的闷响,夹杂着骨头断裂的声音。
他咬了咬牙,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 他知道温越不是逞能,那双眼亮得惊人的眼睛里,藏着不容置疑的底气。
办公室里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墙角结着厚厚的蛛网,温越正翻着抽屉里的账本,纸张边缘有些磨损,显然被翻阅过多次。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迹记录着交易的日期、数量和联系人,有些名字后面还画着奇怪的符号。
他刚把账本塞进怀里,窗玻璃突然 “哗啦” 一声碎裂,几个黑影破窗而入。
温越旋身避开飞溅的玻璃碴,脚下勾住椅子往后一踢,正撞在第一个人的膝盖上。他借力跃上办公桌,在对方挥来的砍刀间腾挪,黑色连帽衫的衣角被刀刃划破,露出一截白皙却结实的腰腹,上面还留着前几天挨揍的淤青。
“抓住那个小子!” 老大回头吼道,声音嘶哑得像破锣,子弹擦着温越的耳边飞过,在墙上留下个深深的弹孔。
温越翻身躲到铁架后,正想绕路拦截,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冲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