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璃发现，抱着小树精睡觉，可能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
一觉醒来，不仅旧伤带来的阴寒滞涩感消失无踪，连带着心情都像是被春天的阳光晒过，暖洋洋、懒洋洋的。
她低头，看着怀里依旧睡得天昏地暗的棠露。
小家伙大概是昨晚灵力消耗过度，睡得格外沉，小脸红润了些，呼吸又轻又软，像只餍足的小兽蜷缩在她胸口。
赤璃没有动。
她甚至微妙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怀里的小树精枕得更舒服些，然后……心安理得地决定，今天的早朝，再推迟那么一小会儿。
反正，那些老家伙们吵来吵去也就是那些事。
哪有抱着她的小暖炉……呃，是小树精，来得重要。
直到日上三竿，棠露才哼哼唧唧地醒过来。
她一睁眼就看到璃璃近在咫尺下颌，以及那双正看着自己的、带着些许慵懒笑意的赤金色眼眸。
“醒了？”赤璃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格外磁性。
棠露眨了眨眼，记忆回笼。
她想起昨晚璃璃很冷，自己好像……用了很多力气让她暖和起来。
她立刻紧张地抓住赤璃的衣襟：“璃璃！还冷不冷？”
看着她着急的小模样，赤璃心里那点暖意几乎要溢出来。
她揉了揉棠露睡得乱糟糟的金发，语气是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不冷了。多亏了你。”
棠露立刻松了口气，小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像完成了什么了不起的壮举，骄傲地挺了挺小胸脯。
接下来的几天，赤璃明显感觉到，棠露对她更黏糊了。
以前是像个小尾巴，现在简直是个人形挂件。
她批阅玉简，棠露就挨着她坐在王座边，小脑袋靠在她腿上，自己玩自己的藤蔓和叶子。
她修炼调息，棠露就在不远处打坐（虽然经常坐着坐着就睡着了），美其名曰“守护璃璃”。
她甚至……连去浴池，棠露都想跟着！
“璃璃，一起！棠露可以给你浇水！”小家伙扒着门框，眼睛亮晶晶地提议。
赤璃面无表情地把她拎出去，并果断在浴池周围设下了一个“小树精与狗不得入内”的结界。
棠露瘪着嘴，委屈巴巴地在结界外画了半天圈圈。
赤璃觉得，这样下去不行。
倒不是她嫌弃棠露黏人（其实有点享受），主要是……她发现自己好像也越来越习惯，甚至依赖这种无时无刻的陪伴了。
这有点危险。
她可是威严的妖王！怎么能被一棵小树精拿捏得死死的？
就在赤璃思考着要不要稍微重振下雄风时，一个“恰到好处”的机会送上了门。
这日，赤璃正在听一位鸟族将领汇报边境羽族的事务。
这位将领原型是只极为漂亮的七彩灵雀，化形后也是个眉目如画、气质温润的青年，名叫羽明。
羽明心思细腻，汇报条理清晰，很得赤璃赏识。
汇报完毕后，他并未立刻退下，而是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玉盒，双手奉上。
“陛下，日前巡视边境，偶得一株‘凝音草’，其露珠坠地之声如同仙乐，有清心宁神之效。
臣想着或能点缀陛下宫室，聊表心意。”羽明的声音温和悦耳，态度不卑不亢。
赤璃对这类小玩意儿本来没什么兴趣，但听到“清心宁神”，想到棠露似乎喜欢这些花花草草，便随手接了过来，淡淡点头：“有心了。”
她打开玉盒，里面果然有一株灵气盎然、叶片如同翠玉雕成的小草，草叶上滚动着几颗晶莹露珠，确实别致。
然而，这一幕，落在刚刚睡醒、揉着眼睛从内殿走出来的棠露眼里，就完全变了味道。
她看到一个长得很好看、声音也很好听的男妖怪，正在送给璃璃东西！
而璃璃……居然收下了，还对他点头！
像是心口被什么东西揪住的感觉，酸涩感猛地涌了上来。
棠露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她只知道，很不舒服！非常不舒服！
她不喜欢那个男妖怪看璃璃的眼神，不喜欢他送给璃璃的东西！
更不喜欢璃璃收下别人的礼物！
羽明也看到了棠露，早就听闻陛下身边多了位备受宠爱的小树精，他微笑着，礼貌地朝棠露颔首致意。
这一笑，在棠露看来，简直就是挑衅。
小家伙瞬间炸毛了。
她像一颗被点燃的小炮弹，“嗖”地一下冲到赤璃身边，二话不说，直接伸出小胳膊，用力地抱住了赤璃的一条手臂，然后鼓起腮帮子，用自以为非常凶狠（实则奶凶奶凶）的眼神，瞪向羽明。
仿佛在宣告：这是我的璃璃！我的！
赤璃被她的突然袭击弄得一愣，低头看着瞬间挂在自己胳膊上的“树袋熊”，有些莫名其妙。
羽明更是吓了一跳，看着小树精那充满“敌意”的目光，额角微微冒汗。
他好像……没得罪这位小祖宗吧？
赤璃看看怀里气成一只小河豚的棠露，又看看一脸无辜且紧张的羽明，再联想到小家伙刚才瞪人的小眼神……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中了她的脑海。
这小家伙……该不会是……在吃醋？！
这个认知，让赤璃的心尖像是被羽毛轻轻搔了一下，混合着惊讶、好笑和……巨大满足感的情绪，瞬间淹没了她。
她非但没有推开棠露，反而顺势用空着的那只手，揽住了小家伙的肩膀，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她抬起眼，看向下方不知所措的羽明，脸上的慵懒和随意被属于妖王的冷冽所取代。
“东西本王收下了，退下吧。”声音平淡，宣告着逐客令。
羽明如蒙大赦，赶紧行礼告退，溜得比风还快。
闲杂人等消失，赤璃这才低头，看着还气鼓鼓地抱着自己胳膊、小嘴撅得能挂油瓶的棠露，故意用指尖戳了戳她软乎乎的脸颊。
“怎么了？谁惹我们棠露不高兴了？”她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笑意。
棠露抬起头，琥珀色的大眼睛里蒙着一层委屈的水汽，声音闷闷的：“不喜欢他！他送璃璃东西！”
“哦？”赤璃挑眉，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故作不解，“为何不喜欢？那凝音草不是挺好看的吗？”
“不好看！”棠露立刻大声反驳，把小脸埋进赤璃的臂弯里蹭了蹭，闷声闷气地说，“棠露……棠露也会给璃璃做王冠！比他的草好看！”
赤璃：“……”
想起那顶五彩斑斓的“王冠”，她嘴角忍不住又抽搐了一下。
但看着怀里这小醋坛子打翻了的模样，她觉得那顶“黑历史王冠”此刻都显得无比顺眼起来。
“嗯，”赤璃忍着笑，一本正经地点头，“棠露做的王冠，是独一无二的，最好看。”
听到璃璃的肯定，棠露心里的酸涩这才消散了一些。
但她还是紧紧抱着赤璃的胳膊，仰起小脸，非常认真地宣布：
“璃璃只能收棠露的礼物！”
赤璃看着她那霸道又幼稚的小模样，终于忍不住低笑出声。
她发现，看着小树精为自己吃醋，这感觉……该死的甜美。
甚至比她当年一统妖界时，还要有成就感。
妖王陛下今日，非但没有重振雄风，反而在“昏君”的道路上……一路狂奔，并且甘之如饴。
她低头，在棠露光洁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好，”她听到自己用前所未有、带着宠溺和纵容的声音承诺，“以后，只收棠露的礼物。”
至于那个被她随手丢到一旁的玉盒？
妖王陛下表示：那是什么？有她怀里这个酸酸甜甜的小醋坛子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