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经历了“尾羽事件”,赤璃发现自己对棠露的抵抗力正在呈断崖式下跌。
她现在走路都得下意识地控制一下尾羽,生怕一个不小心,那几根不争气的羽毛又自己跑出来“招蜂引蝶”。
而棠露,在充分体验过阳光的温暖和尾羽的丝滑后,对妖王宫的生活适应良好。
她不再满足于吃了睡、睡了吃、以及偶尔无意识地骚扰一下璃璃的米虫生活,开始探索新的乐趣。
比如,薅羊毛。
当然,她薅的不是真羊毛,而是妖王宫花园里那些灵植的花花草草。
赤璃批完几份加急奏报,揉了揉眉心,习惯性地用神识感知了一下棠露的位置。
发现那小树精没在寝殿,也没在露台,而是在后花园里,撅着小屁股,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出于一种“监护人”的责任感,以及一点点好奇,赤璃起身朝后花园走去。
然后,她看到了让她眼皮直跳的一幕。
她那些精心培育、每一株都价值连城、甚至有些是炼丹长老求都求不来的珍稀灵植,此刻正惨遭“毒手”!
棠露正蹲在花丛里,小手小心翼翼地……摘着花瓣和叶片。
她专挑那些颜色最鲜艳、形状最漂亮的,嘴里还念念有词:
“这个红色的给璃璃……这个蓝色的也好看……金色的像璃璃的头发……”
她脚边已经堆了一小撮五颜六色的“战利品”,其中那几片闪烁着星辉的“幻梦兰”花瓣和那几片冰晶雕琢的“寒玉草”叶片,看得赤璃心尖都在滴血。
那幻梦兰三百年才开一次花!
那寒玉草需要极寒环境才能生长!
赤璃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冷静,她还是个孩子,不懂事,不能跟一棵刚化形的小树精计较这些身外之物……
她正准备上前,委婉地告诉棠露,这些花花草草可能不太喜欢被这样对待。
棠露却已经发现了她。
“璃璃!”小家伙眼睛一亮,举起手里那些可怜的花草,献宝似的跑过来,脸上还沾着点泥土,像只小花猫。
“你看!”
赤璃看着那些惨遭“分尸”的珍稀灵植,嘴角微微抽搐:“你……在做什么?”
“做礼物!”棠露回答得理直气壮,笑容灿烂,“送给璃璃的!”
礼物?
赤璃看着那堆“残花败柳”,实在无法将它们和“礼物”联系起来。
她开始思考,是不是自己平时给零花钱(灵石)给得太少了,以至于小家伙只能靠薅她的花园来表达心意?
棠露却不管那么多,她拉着赤璃在旁边的白玉石凳上坐下,然后自己抱着那堆花草,蹲在赤璃脚边,开始认真地……编东西。
赤璃低头看着她。
阳光透过扶疏的枝叶,洒在棠露专注的小脸上。
她的手指并不十分灵巧,甚至有些笨拙,那些娇嫩的花瓣在她手里被搓揉得有点可怜。
但她做得极其认真,浅褐色的眸子里闪烁着纯粹的光,好似在完成一件举世无双的艺术品。
她时不时拿起不同的花瓣和叶片在赤璃身上比划一下,嘴里嘟囔着“颜色配不配璃璃”,然后又继续埋头苦干。
赤璃原本那点心疼灵植的情绪,在这份笨拙的真诚面前,不知不觉消散了。
她甚至觉得,就这样看着小家伙为她忙碌的样子,似乎……也不错?
时间一点点过去。
终于,棠露长舒一口气,举起了手中的“杰作”。
那是一个……嗯,非常抽象的花冠。
用柔韧的灵草茎勉强编成了一个环,上面歪歪扭扭地镶嵌着各色花瓣和叶片,配色之大胆,造型之不羁,足以让任何一位园艺大师当场晕厥。
但在棠露期待的目光中,赤璃硬是从那团五彩斑斓里,看出了一点……可爱的味道?
“送给璃璃!”棠露踮起脚尖,双手捧着那顶惨不忍睹的花冠,努力想要戴到赤璃头上。
“王冠!璃璃戴!”
赤璃身体瞬间僵硬。
王冠?!
让她,妖界之主,威严无比的凤凰,戴这么个……花里胡哨、童趣十足(或者说幼稚十足)的东西?
这要是被她的臣子们看见,她这妖王就不用当了!
直接沦为三界笑柄!
她下意识就想躲开。
可一低头,对上棠露那双清澈见底、写满了“快夸我快夸我”的眸子,那拒绝的话就卡在了喉咙里。
小家伙为了做这个,薅秃了她半片珍稀花圃,弄得小手脏兮兮,小脸也花了,就为了送她一个“王冠”。
赤璃在心里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
威严?面子?三界笑柄?
vs
让小树精开心。
……
胜负似乎毫无悬念。
赤璃闭了闭眼,带着一种近乎“英勇就义”般的悲壮,微微低下了她尊贵的头颅。
棠露立刻开心地将那顶五彩斑斓、还带着泥土芬芳的花冠,戴在了赤璃那一头流光溢彩的赤金长发上。
戴好后,她还后退两步,仔细端详了一下,然后拍着小手,发出由衷的赞美:
“好看!璃璃最好看了!”
赤璃:“……”
她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形象。
想象一下,一个气场两米八、身穿华服、容颜绝世的女王,头上顶着一个幼儿园手工课水平的野花花环……
那画面太美,她不敢细想。
隐藏在暗处的护卫和偶尔经过的侍从,全都死死低着头,肩膀抖动得如同风中落叶。
赤璃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发烫。
她活了上万年,从未如此……羞耻过。
但奇怪的是,看着棠露那心花怒放、围着她又蹦又跳的样子,那份羞耻感底下,又悄然滋生出一丝极其微小陌生的……暖意和满足。
罢了。
笑柄就笑柄吧。
反正……也没人敢当着她的面笑。
赤璃破罐子破摔地想。
她甚至抬手,轻轻扶了扶头上那顶歪歪扭扭的“王冠”,确保它不会掉下来。
“嗯,”她听到自己用一种尽量平静的语气对棠露说,“……谢谢。”
棠露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她扑上来抱住赤璃的腰,小脸在她华贵的衣袍上蹭了蹭:“璃璃喜欢!明天我还给璃璃做!”
赤璃眼前一黑。
明天还来?!
她仿佛已经看到,她那座精心打理了千百年的花园,正以光速走向荒芜……
妖王陛下今日的威严,在一顶童趣花冠的“加冕”下,彻底碎成了渣渣。
但她摸了摸头上那歪歪扭扭的花环,看着腿边依赖地抱着她的小树精。
忽然觉得,这渣渣……好像也挺甜的?